作者:拾荒杀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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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的“哒嗒”声,在寂静得有些过分的单身公寓里,被不成比例地放大了,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深井,余音在三角初华——不,或许在丰川定治的认知里,应该被称为“三角初音”的她的耳膜与心脏之间,来回震荡。
那把苍老却依旧淬满不容置喙的威严的嗓音,仿佛还凝固在空气中,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回到祥子身边去。”
“Ave Mujica需要你。更重要的是,祥子需要你。”
“初音,不要让我把同样的话重复第三遍。”
丰川定治的话语里,从来不存在商量的余地。
实际上,少女刚才与丰川定治的通话,并非是丰川祥子所猜测的那样,丰川定治要求三角初华离开Ave mujica。
哈,如果真是那样,事情反而简单得多了。
如果她仅仅是一枚棋子,被棋手主动从棋盘上暂时移开,那她至少还能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一种“身不由己”的解脱。
然而,现实往往比最蹩脚的剧本更缺乏逻辑,也更令人感到无力。
她选择离开,选择从那个刚刚燃起希望的乐队中抽身,选择在祥子最需要她的时候消失,恰恰是因为,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无法忍受自己继续扮演那个角色——那个安插在丰川祥子身边,名为“朋友”,实为“眼睛”和“耳朵”的角色。
所以,当丰川定治的电话打来,不是质问她为何擅自离开,而是用那种命令的口吻,要求她“回到祥子身边”时,初华只觉得一股荒谬到极点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初音...”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每一次被提及,都在提醒着她与丰川家那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提醒着她,无论她如何想要逃离,有些东西,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三角初华”是她给自己披上的外衣,是她在舞台上,在祥子面前,努力想要成为的那个自己。
可笑的是,这件外衣,似乎从一开始,就是由丰川定治默许,甚至乐见其成的。
因为一个“普通”的,有点音乐天赋的“三角初华”,远比一个与丰川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三角初音”更值得存在。
但她不想再背叛小祥了。
所以,她选择了逃离。
在Ave Mujica势头正盛的时候,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们会创造更大辉煌的时候,她选择了不告而别。
她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很残忍。会对祥子造成多大的伤害,会对乐队造成多大的打击,她比谁都清楚。
但是,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她宁愿被祥子误解,被她怨恨,也不愿再继续扮演那个令人作呕的角色。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了,丰川定治或许就会暂时放过祥子,或者,至少会让她从这个监视的链条中解脱出来。
然而,现实再一次证明了她的愚蠢。
“回到她身边,监视她,确保她不会偏离‘正轨’。”
这才是丰川定治没有说出口的,真正的潜台词。
初华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窗玻璃上,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却照不进她心中的半分暖意。
她该怎么办?
反抗?
她有反抗的资本吗?
顺从?
回到祥子身边,继续那种戴着假面,说着谎言的生活?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背叛的酸腐气息?
光是想一想,就让她感到一阵阵反胃。
少女忽然想到了八点档悲情剧的女主角。
可笑又可怜。
...
PS:四千,二合一,马上恢复作息,届时开始日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颠覆丰川家的火种
即便是以他那见惯了各种阴暗面和非常规手段的“阅历”来看,丰川祥子这突如其来的、简单粗暴到近乎原始的提议,也着实让他脑海中那根名为“计划评估”的弦,狠狠地崩了一下。
第一次。
这绝对是第一次,九条莲司对丰川祥子小姐的某个“计划”,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激进。
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绑了丰川定治?
这已经不是激进的问题了,是青春期少女在巨大压力下产生的、一种极具破坏性的应激反应?
他甚至开始深刻地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日里那些“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言论,对这位涉世未深的大小姐产生了某种过于深刻,以至于完全偏离了正常轨道的“影响”?
导致她对于“破坏规则”的理解,彻底滑向了纯粹物理层面上的“破坏”,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似乎完全遗忘了“大脑”这个器官应有的功能?
九条莲司的思维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迅速开始推演这个“绑架计划”的后续可能性:
首先,可行性几乎为零。
更不用说,丰川定治一旦脱困,以他的性格,会如何“回报”这份“惊喜”?
九条莲司毫不怀疑,那绝对会是一场让祥子小姐永生难忘的噩梦。
他沉默了片刻,极力压下心头那股混杂着荒谬、难以言喻的“趣味”的复杂情绪。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用自己最擅长的、那种条理清晰的口吻,跟丰川祥子小姐详细阐明,将她的外公“绑了”之后,后续可能会带来的一系列灾难性的、完全不可控的情况和场面。
他甚至已经构思好了开场白:“祥子小姐,关于您刚才那个富有创意的提议,我个人认为,在具体实施层面,可能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细节...”
然而,就在九条莲司组织好语言,即将开始他那长篇大论的“风险评估报告”之前,丰川祥子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话语中那巨大的歧义和其中蕴含的荒谬性,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连带着耳根都有些发烫。她有些窘迫,又有些急切地连忙解释道: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真的要去把外公绑起来!”
她的声音因为慌乱而提高了几分,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我的意思是,通过一些一些事情,一些他不得不重视的事情,来‘绑架’他的意志,威胁到外公,让他产生顾忌,从而逼迫他不再对初华进行干涉!”
呼。
九条莲司在心中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还好,理智尚存,还没有完全被愤怒和冲动冲昏头脑。
看来自己的“教育成果”还不至于那么不堪。
“你刚才不也说了么?”
丰川祥子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语速略快地继续说道,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不相信初华...初音的一切都是表演出来的。她在舞台上的样子,她的离开,一定有她的苦衷,或许...或许正如你所暗示的那样,她正因为外公的逼迫而感到痛苦。”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而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外公在背后操纵,如果他真的在用某种方式控制着初音,”
祥子深吸一口气:
“那么,只要我能够拿出足够的利益,让他觉得放手更划算;亦或者是,我能找到他足够致命的把柄,让他感到足够的威胁,那么,我就有可能逼迫他放手,让初音重新获得自由!”
这一次,她的思路清晰了许多,也更接近于九条莲司所理解的“博弈”。
听完丰川祥子这番条理分明的“修正版”计划,九条莲司沉默了几秒。
他的脑海中,那个原本因为“物理绑架”而显得有些滑稽的少女形象,逐渐被一个虽然依旧稚嫩,但已经开始懂得运用策略和权衡利弊的形象所取代。
他有些哑然。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前一秒还在因为走不稳而摔得鼻青脸肿,下一秒却突然踉踉跄跄地跑了起来,虽然姿势依旧难看,却已经展现出了前进的趋势。
“祥子小姐...”
九条莲司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于...欣慰的复杂情绪,缓缓说道:
“看来不知不觉间,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高中生了。”
他特意在“高中生”三个字上加了微妙的重音,像是在品鉴一件初具雏形的艺术品,既看到了它的潜力,也指出了它尚存的瑕疵。
听着九条莲司对自己这句略带古怪,又似乎饱含深意的评价,丰川祥子不由得一顿。
她细细品味着这句话,眉头微微蹙起。
“成熟的高中生?”
她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丝被冒犯的感觉:
“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
这种模棱两可,是褒是贬全凭听者自行解读的评价方式,让她感觉自己被骂了。
“意思是说..”
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你现在的思维方式,已经有那么一点点...嗯,大概相当于十七岁时候的我,七成的水准了。不错,祥子小姐,再接再厉,未来可期。”
“...”
“自恋狂!”她没好气地在心中回敬了一句,带着浓浓的鄙夷。
真是的,为什么自己会因为这种家伙的评价而产生情绪起伏啊!
丰川祥子有些懊恼地甩了甩头,试图将九条莲司那张可恶的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
在丰川家那错综复杂、如同蛛网般延伸的亲族关系中,总有一些眼睛,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地注视着主家的一举一动。
他们是丰川家的旁系,血管里流淌着与主家同源但又略显稀薄的血液。
最近,一个名为“三角初华”的少女,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姿态,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这个少女是新兴偶像团体Sumimi的成员,更关键的是,她是丰川家那位备受瞩目、也备受争议的大小姐——丰川祥子组建的乐队Ave Mujica的吉他手。
这本身就足以引起旁系足够的警惕和兴趣。
经过一番并不算太过复杂的调查后,他们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三角初华,似乎与丰川家的现任家主丰川定治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言明的联系。这种联系,在他们看来,绝非“孙女的朋友”这么简单。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们心中形成:三角初华,莫不是丰川定治安插在丰川祥子身边的一枚眼线?用以监视,甚至操控那个正处于叛逆期、屡屡让丰川定治头疼的亲外孙女?
这个猜测一旦产生,便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三角初华这个人,便有了一箭双雕的利用价值。
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攻讦手段,一柄可以同时指向丰川定治和丰川祥子的双刃剑。
于是,旁系的人开始行动了。他们接近了三角初华。
起初是旁敲侧击的试探,许以各种好处,描绘着背叛丰川定治、转投他们阵营后能够得到的丰厚回报。他们试图将三角初华策反,让她成为安插在丰川祥子和丰川定治之间的“双面间谍”,最好是能说动丰川祥子,让她与旁系联手,共同对抗她的外公。
在他们想来,一个年轻的偶像,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以及脱离丰川定治掌控的机会,没有理由会拒绝。
然而,三角初华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面对旁系或明或暗的威逼利诱,少女的没有丝毫动摇。
拒绝。
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她早就受够了。
受够了丰川定治那若有若无的控制,受够了自己身世带来的无法言说的重负,更受够了那种可能再次背叛小祥的恐惧。
她之所以选择离开Ave Mujica,选择从那个旋涡中暂时抽身,就是因为不想再被任何人当做棋子,不想再被那些复杂的关系所裹挟。
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些人三言两语的蛊惑,就再次跳回那个泥潭,还是以另一种更加不堪的身份?
丰川家的旁系们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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