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荒杀人鬼
而且，她隐瞒了那么多事。
她知道那个“祥子”不是祥子。
她知道那个男人有多恶劣。
她什么都知道，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音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一头扎进那个被精心编织的、名为“温柔”的陷阱里。
想到这里，长崎素世轻轻叹了口气，那点幸灾乐祸的念头，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放慢脚步，与爱音并齐，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对方的胳膊。
“喂。”
“...”千早爱音没反应，继续低着头，数着地板上的瓷砖缝。
“千早同学。”长崎素世加重了一点语气。
“...干嘛啦。”
爱音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长崎素世的视线，落在了她依旧鼓囊囊的怀里：
“你怀里那盒‘珍贵’的曲奇，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抱着吧？等到下午，就真的变成石头了。”
“不知道...”
“哈啊...”
长崎素世又好气又好笑：
“不就是请假了一天吗？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被甩了呢。”
“才、才没有被甩！”
千早爱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大声反驳道。
“我只是觉得...好不容易才做好的...”
她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
“就想着，小祥要是能吃到热的，肯定会很开心的...”
看着她这副样子，长崎素世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一下。
她最受不了别人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伸出手，有些生硬地拍了拍爱音的后背，动作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更像是在拍掉衣服上的灰尘：
“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诶？”
“午休的时候，拿到乐队的活动室去吧。”
长崎素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语气平淡地提议道：
“大家一起分着吃掉，不也挺好的吗？总比你一个人在这里自怨自艾要强。”
“给大家？”
千早爱音愣了一下。
“怎么，不愿意？”
长崎素世挑了挑眉：“你做的东西，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能给特定的人吃？”
“当然不是！”
爱音立刻反驳：
“我做的曲奇超——好吃的！才不是见不得人！”
“那不就行了。”
长崎素世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浅的弧度：
“就这么决定了。午休的时候，我陪你一起过去。”
“...嗯。”
千早爱音点了点头，虽然情绪依旧不高，但比起刚才那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生气。
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走廊里，一时间相顾无言。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长崎素世的脑子里，却在飞速地运转着。
看着身旁这个因为一点小事就情绪大起大落的少女，她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绝佳的、可以不着痕迹地进行试探的机会。
她一直很好奇，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忌惮千早爱音那个所谓的“标签能力”。
虽然爱音自己说得不清不楚，时灵时不灵，但在素世听来，那简直就是一种堪比读心术的可怕能力。
她很怕。
怕有一天，千早爱音会突然凑到她面前，指着她的头顶，用那种天真又残忍的语气说：“Soyorin，你的标签，为什么是【九条莲司的共犯】啊？”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长崎素世就觉得后背发凉。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的闲聊。
“说起来，爱音酱。”
“嗯？”
“你那个...很奇怪的能力，最近怎么样了？”
她用“很奇怪”来代替“标签”，显得不那么刻意：
“还能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千早爱音听到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张刚刚缓和了一些的脸上，又重新爬满了苦恼和烦闷。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仿佛要把一整个冬天的忧愁都吐出来。
“别提了，Soyorin...”
她垮下肩膀，语气里充满了抱怨：
“我觉得它好像...出Bug了。”
Bug？
长崎素世的心猛地提了一下。
她耐心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角色，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什么叫...出Bug了？”她故作困惑地问道。
“就是...卡住了！延迟了！根本不更新了！”
千早爱音挥舞着手臂，仿佛在控诉一个不负责任的游戏运营商。
“我跟你说，我感觉我的能力，好像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更新过了！”
一个月？
长崎素世在心里快速地计算了一下时间。
一个月前，差不多就是Live演出前后，也是她和九条莲司之间“共犯”关系被彻底确立的时候。
这个时间点，未免也太巧了。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你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也没发现啦！”
千早爱音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毕竟，很多人的标签本来就不会经常变嘛。”
她顿了顿，皱起了鼻子，继续说道：
“但是，前段时间不是期中考试了吗？”
长崎素世点了点头。
“考试前那一个星期，我们班好多同学，还有隔壁班的一些人，头上的标签都统一变成了【备考中！】、【不想挂科】、【物理去死吧】之类的。当时我还觉得挺好玩的，感觉像是看到了大家内心的呐喊一样。”
“然后呢？”
“然后！问题就出在这里！”
千早爱音一拍手：
“现在考试都结束一个多星期了！成绩单都发下来了！可是...可是那些人头上的【备考中！】标签，还挂在那里啊！”
“所以...”千早爱音双手抱臂，做出了总结性的发言：
“我才意识到，我的能力好像出现了严重的‘延迟’！现在好多人头上的标签，都还停留在初秋的时候，完全没有变化过！”
“...”
听完千早爱音这番详尽又生动的解释，长崎素世沉默了。
她松了一口气。
那口气松得如此彻底，以至于她感觉自己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都像是泡进了温水里，舒展开来。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虽然这个答案，和她预想中的“能力消失”或者“根本没那么神奇”有所不同，但“延迟一个月”，已经足够了。
至少现在，千早爱音还没有察觉到她和九条莲司的“共犯”关系。
这股庆幸的感觉，很快就被另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安所取代。
延迟，不代表不会到。
一个月。
如果这个“Bug”某天突然修复了呢？
如果这个“延迟”的数据包，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加载完成了呢？
到那个时候，爱音是不是就会在一瞬间，看到这一个月以来，所有被积压的、更新的标签？
她会看到自己头顶上，从【CRYCHIC的遗老】，一步步变成【被威胁的合作者】，再到【九条莲司的共犯】，甚至...甚至是在Live上，那个可能会出现的，羞耻到她不敢去想的【正在给主人送飞吻的狗狗】之类的标签吗？
“不...”
长崎素世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将这个可怕的、具象化的画面从脑海中甩出去。
她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引来了千早爱音困惑的目光。
“Soyorin？你怎么了？”
“...没什么。”
长崎素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她顿了顿，看着爱音那张依旧为“能力Bug”而苦恼的脸，鬼使神差地，将话题又引了回去，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更深层次的试探。
“那...小祥呢？”她问道：
“你看到她头上的标签...也是一个月前的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她立刻就有些后悔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又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小祥...？”
她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不敢与长崎素世对视，手指无措地卷起了校服的衣角。
“那个我...我最近，没怎么敢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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