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电流
她只看到了两具已经化作焦炭的尸体。
他们为了不让艾黎害怕，硬生生地在宛若地狱酷刑的烈火审判中，一声不吭地咬牙坚持到了生命的终结。
此时此刻，站在边上看完全程的艾黎泣不成声，灰色的雾气瞬间化作了熊熊烈火的样子在她周围燃烧起来，而这一次，她的圣光不再能保护她了，一股痛彻心扉的灼热瞬间遍布全身，炙烤着她的灵魂。
在大火中，艾黎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接下来的日子，最后的记忆，便是一道冲天的光柱笼罩了视野中的一切，随后，记忆中一切的画面消失。
记忆，便断在了这里。
艾黎拖着透明的身躯，疲惫地漫步在这片灰白色的世界里，那周而复始的噩梦再次显现。
“都是你害死了我们！”
村民们的脸庞变得清晰起来，石头砸在艾黎的身上，几把刀具和铁叉贯穿她的身躯。
对不起......大家......我没能拯救你们。
“艾黎，我们不该生下你的，是你让我们承受了这种痛苦。”
焦黑色的尸体露出了父母的面容，咆哮着向她冲来，本该是温暖的怀抱化作了火焰酷刑。
对不起......爸爸，妈妈，是我害死了你们。
“为什么偏偏只有你拥有圣光，而我却被莱特神抛弃！被大家所放逐！”
莫拉诺骑士拔出匕首刺向艾黎的胸膛。
对不起......莫拉诺骑士，是我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你的感受。
【艾黎，你辜负了我的期望。】
艾黎拖着浑身伤痕，几近消失的身躯，抬起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老师......”
特蕾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脸的鄙夷和失望：“即便你拥有了力量，却也什么也没能拯救，即便你忘掉了过去，忘掉了故乡，忘掉了父母，忘掉了自己，选择了逃避后迎接新生，但是那又如何呢？”
她一挥手，亨达利亚城的地狱跃然涌现。
艾黎看着那曾经的自己。
鲜血，火焰，还有那些麻木求救的人们，一切都与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重合，让她止不住地干呕起来，眼睁睁地看着恶魔撕碎民众的身躯，却因为恐惧，什么也没能做到。
“徒劳无用的呼喊，天真到极点的善良，你啊，真不是一个拯救世人的料子，是莱特神看错了人，也是我当年看错了人，我把力量借给了你，你反而用它害死了更多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而毁灭，像你这样的人，或许死了的话，世界反而会更好一些？”
对不起......
“不过呢，莱特神是伟大而博爱的，虽然你的软弱不可饶恕，但是如果你愿意把力量还给我，我便可以替你拯救更多还未被拯救的迷茫之人，以此弥补你曾经犯下的过错。”
特蕾莎的手上缓缓出现了一把利剑，她看着艾黎这幅越来越淡的躯体，以及身边那已经若隐若现的屏障，缓缓举起了手上的长剑。
“艾黎，你一事无成，但是你还剩下选择自我牺牲的自由，真好啊，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即便是罪行累累，靠着自我牺牲，也还能被所有人所原谅，获得一个伟大的落幕，甚至你留下的力量还能被我用来拯救世人，真好啊。”
周围的人们聚在一起，齐声呐喊道：
“放弃抵抗吧，艾黎。”
“艾黎，将你的一切交给她吧。”
“这是你唯一的路了！”
“你不能这么自私地活下去！”
“你要为我们的死赎罪！你要为你父母的死而忏悔！”
“只有这样，你才能在死后进入莱特神的神国。”
“难道你还想再逃避一次吗？把所有记忆忘掉，把亨达利亚城的记忆忘掉，把那些在战场上因为你的恐惧而没有得到救助的伤员忘掉，再一次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懦夫！我们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下地狱去吧！你这个恶魔！”
我......我......
呵呵，结束了。
特蕾莎看着艾黎身上的光芒彻底消失，斩下了手中的利刃。
我做错了那么多事情，害死了大家，害死了父母，辜负了大家的期待，本该牺牲自己将力量还给老师。
“但是，我还是想活着，我是不是非常自私？”
眼泪划过艾黎的脸庞，滴落在地面上。
剑刃并没有划过她的身躯，而是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金铁相撞声。
眼眶红润，几乎要消失的艾黎缓缓抬起头，蓝色的铠甲映入了她的眼帘。
神圣的光辉洒落在这片灰暗的土地上，将周围的一切照耀得通明。
温暖的圣光驱散了寒冷，驱散了衰败，驱散了灰暗，也驱走了艾黎心中的悲凉。
“不，你没有错，任何人都有想活下去的权力。”
大剑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横扫开来，顿时在周围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气浪，在逼退了特蕾莎的同时，也将周围那些逼近过来的人影一扫而过，仿佛尘埃一般烟消云散。
“团长......”
“是你！”特蕾莎看着面前的人影，原本那副胜券在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难以遏制的震惊表情：“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她的精神世界里，还拥有着这种力量，这怎么可能！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
“鲁莎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手用圣光护住了艾黎的周身，大喝一声：“艾黎退下！回到你的伤兵营里，从现在开始，这片战场便由我鲁莎卡来接手！报上你的名号！骑士！”
特蕾莎顿时回过神来，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自嘲般地一笑：
“哦，最近经历了太多变故，一时间真是失态了啊，原来你只是个记忆体，呵呵，这倒也正常，毕竟双子座就是这样一个很有魅力的圣骑士嘛，如果我再年轻一点的话，也会和你一样爱上他吧。
所以，他便是你心中最后的防线了吗？唉呀，真是可笑，想想你们才认识多久啊，只可惜~我还以为你的心灵支柱会是我呢，就让我来亲手打碎你这无聊的爱情幻想吧。”
————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滴星星......参北斗啊！路见不平一声吼，这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首都啊！唉，感觉这个换词好像没九州那味儿，嗯？什么声音？”
骰子咕噜噜地在旋转，每次这种声音必伴随着天大的坏事，让鲁莎卡顿时警惕起来。
尘埃落定后，周围依旧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变化？
【我原谅你借用我的名义，我愿意给你我的祝福，但是，你需要通过我的考验，去重新拯救那份痛苦的记忆。】
什么玩意儿？莫名其妙的，系统你成精了直接说。
不过，如果你是刺猬猫系统的话，少说废话，先出来艾草！嗯，最好是隐身的，菲妮克斯看不见的那种，这样，你参考一下魔物娘图鉴中的那个诅咒铠甲如何？这种光明正大、光天化日、随时随地的刺激感，想想都觉得爽唉。
【是否接受莱特神的考验？】
啥？莱特神？！
你寄吧谁啊！我寄吧谁啊！
鲁莎卡惊呆了，他什么展开都能想到，甚至现在好兄弟突然对自己说，自家军营被特蕾莎炸飞了，他也是完全能接受的。
但这展开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不能说没有逻辑，只能说是毫无关联，这神明的安排是否有点太过随意了？
他只不过是走在爱丽丝城空荡荡的街道上哼了一首好汉歌而已，这没能等到一辆载着4个暗枪手的黑色轿车，也没能等到埋伏已久的七罪邪教徒，反倒是等来了莱特神的祝福？
不是，老哥，咱就是说，除了我圣武士职业用的力量叫做圣光，而你这个莱特神的力量也恰好叫做圣光，咱们两个是相同类型的替身之外，我和你哪怕有半毛钱关系嘛？
你之前不放雷劈我，惩戒我对您老人家的出言不逊，我很感激，莱特神最好了。
但是这突然来了大的想要考验我，这让目前正满状态，并且打算一直保持满状态到大结局的我稍微有点......难以拒绝！
【你接受了莱特神的考验，即将进入考验场景。】
当初神明要找我拍广告，送祝福，我其实是拒绝的，我当时是不想收集这种看上去会惹火上身的垃圾祝福的，但是这个祝福啊好像加了特技一样，收集了以后，感觉整个人就很Duang~
总之，他这个全图鉴党，很难再拒绝上天莫名其妙掉下来的一个祝福。
很快，他就知道了什么叫神明祝福难得：他以艾黎的视角，仿佛看电影一般，走完了艾黎的这段记忆。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为最后艾黎父母牺牲而无比动容，感同身受，甚至唤起了他思乡之情的鲁莎卡，吸了吸鼻子，搜遍了自己脑袋里的词库，从中选取了最强而有力的字词给予了这段记忆故事中前半段的发展一个简短的评价：“史！”
至于后半段，他的评价同样简短有力：“杀！”
下一刻，他的身躯被拖入了记忆中的画面。
第292章 速通幻梦境（上）
巨剑厚实沉稳，一招一式震天撼地，长剑阴险毒辣，方寸之间无孔不入。
周围那些散去的幻象再次如潮水般涌来，携带着恶意的灰色，对着鲁莎卡身后护不到的金色屏障展开攻击，但任凭它们使出浑身解数攻击，雨点般的波纹在屏障上荡漾开来，宛若爱丽丝城的护城大阵一样巍然不动。
伟岸的身影运起大剑。
横展，举盾，前劈，每一招都非常地质朴僵硬，虽然特蕾莎不敢以轻击重，但是只需要脚下步伐稍一变化，便能轻而易举地躲开这些笨重的攻击。
“呵呵，原来你没有看过他战斗的姿态。”
特蕾莎的长剑很快就突破了鲁莎卡的盾牌防御，精神凝聚的长剑化作一道白色的长刺，正中鲁莎卡的眉心。
然而后者却用额头硬生生顶住长剑，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踏，宛若仙人一怒，气浪奔涌，万千魑魅魍魉皆退散！
磅礴的力量竟然将特蕾莎已经凝聚为实的精神体都给震飞出去，就连精神体构成的身躯刹那间都闪烁了一瞬。
已经无数次入侵精神世界的她，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简直太过荒谬，区区一个幻想所凝聚成的记忆幻影而已，怎会有比本体更加强大的精神力量？！
眼前的鲁莎卡在这一踏后震声喝道：“艾黎，若是你的天空破碎，我便化作你的日月星辰！”
这一声大喝，震至头顶灰蒙尽散，还得一片清明天，就连屏障里的艾黎听到这句话后，混沌的意识中涌入了一丝清凉的泉水，那已经快要消失的身躯也重新凝实了一些。
“恶心！幼稚！没想到在你的记忆中他竟然是这种形象？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吗？其实他根本就不爱你！他也不会爱任何人，他只是一个想要一心成神的狂徒，所有你以为的柔声情语，都是伪装的，虚假的！他的内心根本是空白一片！”
特蕾莎手中长剑消散，双手摊开，无数精神尖刺从空中弹出，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刺向鲁莎卡，直至将他的全身贯穿，但即便被扎成了刺猬一样，他却依旧坚定不移地握着大剑和盾牌站在艾黎的面前。
“我知道，但是......他对菲妮克斯很好。”
艾黎细若蚊呐的声音在这片空间悄悄响起。
“而且，他答应过，会保护我。”
特蕾莎被这细语声激得回忆起了那场只剩她一人的绝望战场，那时，没有神明回应她的祈求。
或许是因为她此刻是最触及灵魂和感情的精神体的缘故，心头竟被眼前鲁莎卡那死死守护着艾黎精神体的虚影，唤生出了一股气恼怒意，她操控着精神尖刺，让它们化作精神爆弹炸开，但即便鲁莎卡的虚影被这种攻击变得破破烂烂，却很快又会再次在金色的光芒下恢复如初。
这家伙在艾黎的意识中简直就和他本体一样，无论怎么样都杀不死，亦或者是有着反复不死身的能力，再拖下去恐怕迟则生变，毕竟这里是艾黎的精神主场，而那位大法师手里也没准持有神器，一旦让他完成那些就连自己都有些不甚了解的顶级仪式魔法，没准形势就会立刻逆转。
好吧，没办法，可怜的艾黎，我本意是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上，想给你一个痛快和安心落幕，既然你不领情，不愿意在本源里屈服并且乖乖将力量和精神力的控制权交给我，而是选择盲目地逃避现状，妄图一直躲在他的背后，那就只能让你在无尽轮回的痛苦回忆中彻底绝望消散。
到时候，我再来花点时间掌控你这幅空壳也一样。
周围的世界如镜面般碎裂，艾黎的精神再次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
回过神来，艾黎竟然代替了小艾黎，亲自站在了那场祈祷的仪式上。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记忆非常混乱，依稀记得这是自己已经经历过的一场痛苦回忆，粘稠的液体划过脸庞，她伸手一抹，青葱小手便被鲜红色的血液浸染，胃部翻涌，恶心，一阵眩晕感直冲大脑。
不远处，那位莫拉诺被摁倒在地，一切周而复始，什么也没有变化。
眼前的村民围了上来，热切地询问她的情况：“艾黎大人，您没事吧！”
但在艾黎眼中，这般的景象却与那在火刑架面前那些呐喊着要将她和父母烧成灰烬的人们重合，邪恶的灰色//气息肆无忌惮地在周围盘旋，一时间恐惧让她惊骇到呼吸困难，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起来，惊慌失措地连连退后：“不......不要过来......”
同样的场景再次复刻，地上的骑士在这一次，依旧挣扎着大吼出了艾黎已经听过一遍的话语：“闭嘴！你们这群愚蠢的家伙，还有你，别叫我的名字，你这个怪物！诸位也看到了，她明明接触了我的血液却也没有失去圣光，其实她就是诅咒的源头，剥夺我们圣光的罪魁祸首！是她把大家的圣光夺走的！自从她出现以后，小镇里就再也没有能使用圣光的人了，哪怕是那些没有罪孽的新生孩子也不行，这就是证据！”
紧接着便是法师的登场，众人开始质疑艾黎，内部分化，痛苦的场景仿佛又要轮回一次。
但这一次的情况比之前还要恶劣，几乎有半数的村民选择了相信莫拉诺，愤怒的情绪扩散地飞快，还没等艾黎开口，大家已经开始进入了火并阶段。
“不要......不要这样，大家，快停下来！”她拼命想要催动圣光完成安神术，但是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凝聚起一个完整的神术，心中的慌乱已经彻底摧毁了她冷静施法的可能性，眼前的一切都在一如既往的滑向深渊。
【呵呵，那么，你想如何选择呢？杀了所有反抗你的人？还是说任凭事情继续发展，直到血流成河？或者你也已经知道了，你本来就没得选，无论你再来多少次，结局都是一样的，因为这是你的记忆，记忆是不可能发生变化的！】
“我......”
艾黎眼中的世界变得灰白一片，看着那些自己曾经热爱的民众，那些因为诅咒而痛苦的村民，还有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笑颜，最终化作仇恨与疯狂，而她明明有着这样的力量，却连一个完整的神术都无法使用。
我什么也拯救不了。
面对已经不再被人摁住，重新站起来举起手指引那些反叛的村民发起战争的莫拉诺，艾黎颓然坐倒在地，眼看就要再次受创。
下一刻，灰色的画面突然涌现出了灿烂的金光，这道刺目的光芒打破了死寂，也划过了莫拉诺的脖子。
赤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浸透了大剑和那副蓝色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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