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小姐姐
这里是祭祀场，是选拔海皇的地方，是海神授予海皇权柄的地方，她现在就在进行着选拔仪式——当然，理论上来说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其中一定出现了什么差错，而且，海神已经不在，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考验降下，所以这片空间就只是一个孤独的、无用的空间，所有进入这里的人都只能见到一个空无一物的海神殿。
这里之所以还存在，只是因为海神殿的力量依旧存在罢了。
那么换句话说，既然是选拔，只要弃权就可以从这里离开了。
比如，干等，等到其他人饿死、力竭、发疯、自杀，这需要很长时间。或者，自己令自己受伤，只要伤势足够重，被海神殿的意志认为已经失去了争夺海皇之位的资格就行。
当然，翠西娅还有别的办法，比如，强行破开空间——翠西娅有信心能做到，虽然她的力量不足够以海神殿为对手，但对于这片空间的投影来说却绰绰有余，只不过她需要一点时间寻找海神殿的空间缺口，要不然就算出去了也找不到原本世界的锚点，在虚空中迷路可就麻烦了。
翠西娅大致观测了一下这里的空间结构，但她并没有急着出去。
她还有一事未解，所以不打算这么快就离开这里。
因为这一次的事件的关键点在于那个被血族俘获的人鱼少女——在翠西娅反复的观察中，翠西娅笃定她身上流淌着比翠西娅见过的任何海族更为纯粹的返祖之血，她的血脉回应了海风中的那股古老的海神伟力。
与此同时，泰特的身上也藏匿着一件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物品。
翠西娅无法确认那是什么，那股气息极为微弱，微弱到若非是通过潜意识记忆一点点寻找、排查，翠西娅都无法发现的地步，就仿佛是一块石头一样的死物，之所以会被翠西娅注意到，是因为在海风袭来时，那东西吸纳了一丝海风中的力量。
而所有人受到召唤，也就是在那下一刻发生的事情。
很难不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翠西娅猜测，正是因为人鱼少女的血、神秘古物这两者结合，重新开启了不知多少年未曾开启的祭祀场。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海神早已不在，只留下一个存有部分权柄的神殿意志，祭祀已经没了意义，不会出现下一个海神对来到这里的人降下考验，不会诞生新的海皇，来到这里的人什么都不会得到，既然如此，泰特为何要这样做？
或者说，指使泰特做这一切的背后之人，其目的是什么？总不能是特地来海神殿参观吧。
翠西娅可不相信一个处心积虑地推进这一切巧合的人会有这种闲情雅致。
她将魔法视野探出，几乎覆盖半个神殿的范围，仔细地观察，希望能找到其他的突破口，但好一会儿之后没有任何发现，翠西娅身为得到过世界树祝福的守护者，同时也是魔道秘会之后秘仪魔法唯一的大成者，她的实力毋庸置疑，但面对真正的神明之力，哪怕只是一道意志，却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那是生命层次上的差距，如果给翠西娅足够的准备时间，她有信心可以抗衡，但现在，不行。
正当翠西娅在犹豫要不要离开时，一道异常的力量波动从海神殿的方向传来——那是一道古老而深沉的气息，在翠西娅魔法视野的感知中，那股气息异常萎靡，仿佛随时都要死去，但却那么的醒目，就好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将军，即便身体老去，灵魂却依旧凌厉非常。
那股气息非常奇怪，竟然与海神神殿的气息相似，但它给人的感觉却与海神那如海一般磅礴、沧桑的感觉截然不同，它焦躁而暴戾，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烦躁。
“这是什么？”
翠西娅皱起眉，心中隐隐浮现不安。
她向着神殿靠近，但就在这时，神殿中的那股气息猛然暴涨——就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在这一刻，整个海神殿都开始了震颤，在翠西娅的魔法视野感知中，在海神殿的中心似乎出现了一个旋涡，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它以令人惊骇地速度扩张、生长，并鲸吞着海水与光芒。海水只是神殿力量的具象，实际上它正在吞噬海神留在神殿内的那一缕无主意志——那是海神神殿的权柄之力。
“是泰特携带的古物！”
翠西娅立刻猜到了答案，毫不犹豫地，翠西娅催动海水托举着她快速进入海神神殿之中。
“冒犯了！”
翠西娅一掌推出，玄奥的魔法纹路自她手心浮现，在一瞬间就扩散并笼罩了整个海神神殿，那复杂的纹路微微闪烁着银光，若是有人从远处看，就会发现那些繁复的法阵贴合在神殿的每一处角落，那闪烁的微光互相交织，组合起来就像是地脉一般。
这是秘仪魔法的一种延伸，原本的用法是强化并借用地脉的力量为施法者所用，与丹马士地底的三大法阵异曲同工，翠西娅曾用这一手段与魔王战斗，如今所用的是一种变形。
翠西娅化作一缕萤火融入法阵的银色纹路，光斑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掠出，下一刻，翠西娅的身影闪现在神殿最中央的位置，也是神殿的核心——神座大厅的所在。
古老而孤独的神座立于台阶之上，那神座的主人已经数万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神座并非神殿的掌管者，但神殿的力量都会交汇于此，然后流向四方。
然而，此时在那神座之上却正发生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那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漆黑通道，黑洞无光，翠西娅却通过魔法视野从中看到了一颗心脏，干枯的心脏，然而那干枯的、看起来像是石头一般的心脏却正在跳动，有力地跳动，海神殿那磅礴的力量随着它的收缩与膨胀而泵入其中，它仿佛成为了神殿的心脏，神殿全身的“血液”都输入其中，它每跳动一次，血肉就更充实一分，就更有力一分，它看起来似乎要活过来，翠西娅似乎都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更令翠西娅意外的是，神殿的力量竟然一点也不抗拒被心脏吞噬，整个神殿的意志对此无动于衷。
就像是，默许，或者说，那心脏本就能驾驭神殿的力量一样。
深海发出悲鸣。
它贪婪无止尽地汲取，更可怕的是，血管、经脉、肌肉、骨骼，一片又一片的生物组织以心脏为中心开始生长，那颗心脏竟然要生长为一个完整的个体！
翠西娅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东西绝非善类，不能让它继续成长下去。
毫不犹豫地，翠西娅单手托举，一道道刺目的光芒在她手中燃起，然后猛然掷出。
然而，那光团瞬间就被疯狂涌来的神殿之力碾磨，最终被心脏硬生生扛下，只留下一道不算很深的伤口，那伤口渗出大量鲜血，却又肉眼可见地愈合。
“不对，这座神殿在抗拒我……”
神殿似乎在阻止翠西娅摧毁那心脏，而且，在这里没有空气中的魔素和地脉的力量为翠西娅所用，就连世界树的祝福也被隔绝，此时的翠西娅也无法用出全力。
意识到这一点，翠西娅深吸口气，双手合十，分开。
“镇！”
她清喝一声，以她为中心，布满整个神殿的巨大银色法阵猛然收缩，与海神之力截然不同的磅礴力量猛地荡开，一环又一环同心圆形法阵自翠西娅脚下升起，映着她凝重的侧脸。
神殿在抗拒她，那她就将神殿也封印了。她不是神殿的对手，但这里只是一道神殿意志的投影而已。
法阵扩张到极限，那心脏猛地收缩，跳动也慢了一拍。
随后，数十道封印与翠西娅的手心同时落下，黑洞发出刺耳的嗡鸣，不断颤抖，但依旧一步落入颓势，然后被翠西娅直接封印。
世界静了下来，那漆黑的通道似乎因为没有力量维持而缓缓收拢。
“鸦！”
翠西娅双手维持着法阵，厉喝一声，一片黑色的鸦羽自她发间落下，化身漆黑的鸦。鸦极速蹿出，在黑色通道闭合前的一秒一头扎进其中，然后，那原本闭合的黑洞再次缓缓扩张开。
此时，另一边，泰特看着眼前忽然停止跳动的心脏，心底猛地咯噔一声。
“这是怎么了？怎么停了？”
他按照那个神秘人的指示进入神殿来到这里，将心脏放于神座之上，然后亲眼看着那心脏仿佛海绵一样吸水、膨胀，并快速从干枯的状态开始生长血肉，跳动，活了过来。那心脏没多久就吸干了他所在这片空间的所有能量，然后空间自心脏所在处开始坍塌，竟然开辟出一个漆黑的洞，从洞中涌出大量的海水被它吸食。
但这才吸了一点，就突然不动了，那生长的血肉也停止了蠕动。
泰特咽了咽喉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很想凑上去看看，却又担心这东西再次活过来——哪怕是身为血族侯爵的他，也对这诡异的东西恐惧万分，尤其是那股骇人的力量，令他心惊胆战。直到这时候，他才感觉自己可能已经一只脚踏入了一个他本没有资格踏足的角力场，在这个角力场上，双方都是他想都无法想象的强者，而他，只能充当一只蚂蚁，想要活着，那就只能祈祷不要被一脚踩死。
然而，他的期待落空了。
那漆黑的通道没有了力量支撑，正快速坍缩闭合，但就在这时，它忽然停止了闭合，反而一点点撑开，然后，不明所以的泰特就眼睁睁看到通道内走出来一个高挑纤细的人影，她黑发黑眸，姣好容颜却阴沉如水，她的肩上停着一只黑色乌鸦。
“坏！”
泰特二话不说转身就逃，但脚下还未迈开，却猛然发觉自己的前方已然没有去路——前方的道路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塌陷为虚无，原本偌大的空间，此时仅仅只有这一小块立锥之地。
鸦飞掠而至，尖锐的利爪剜进泰特的胸口，他被死死摁在地上，痛不欲生。
而翠西娅看也没看他一眼，双手维持着法阵，镇压并观察着那诡异的心脏，心脏周围的血肉骨骼此时已经初具雏形，看起来，似乎是人鱼？
翠西娅看向前方不知为何寸寸塌陷的空间，眉头也缓缓皱起。
这是怎么回事？空间为何无故在塌陷？
这时，心脏颤动了一下。
砰。
翠西娅都没来得及反应，沉闷的巨响就接踵而至，一声、两声，伴随着空间坍塌的震动——一个接一个漆黑的通道，形成了。
“海神殿竟然在反过来压制我的力量？”
感受着四周涌来的巨大压力，翠西娅也不由得吃惊。
哪怕是她也无法同时镇压心脏并对抗整个海神殿——但海神殿似乎也并未将她当做敌人，只是压制她，而没有丝毫伤害她的意思。
但这已经足够令那诡异的心脏从翠西娅手中脱困了。
它利用新的通道，开始吸食其他空间海神殿的力量，翠西娅知道，她继续留在这里也只能拖住心脏一时半刻，这无济于事，她必须离开这里，在外面才是她的全盛姿态，也只有出去之后才能找那些海族询问情况，说不定那些人鱼恰好知道什么。
而且，外面还有艾莎。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从外面寻找解决办法。”
翠西娅侧目扫过那些黑色通道，她能看到通道对面也是一模一样的海神殿，很显然，他们这些被召唤的人都被分配到不同的独立空间中。翠西娅只扫视一眼，她找到了泰特手下所有的血族，也找到了贝姬，但唯独没有找到与泰特一同的人鱼少女。
她抿抿唇，鸦飞入其中一个通道中，没一会儿就将一脸懵逼的贝姬衔着后衣领叼了出来，扔在翠西娅眼前。
贝姬是跟着艾莎的人，翠西娅自然不会把她丢在这里。
“抓稳点。”
翠西娅单手虚握，无形的手抓起贝姬，翠西娅的脚下已经升起一个又一个的法阵，破开一道空间裂缝，然而在她迈步的一瞬间，空间猛然塌陷，扭曲，一种从未有过的失重感席卷了翠西娅和贝姬，本应出现的空间锚点没有出现，翠西娅在一瞬间竟然失去了对法阵的控制，全身上下的魔力都无法调动，眼看就要落入空间乱流中。
一双温软却有力的手抓住翠西娅和贝姬，眼前只觉一晃，翠西娅和贝姬一左一右地靠在艾莎的臂弯里，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又抬头看着艾莎，空气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贝姬直到现在还是一脸懵逼，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在空间迷宫里走了一遭，不断地被传送来传送去。
这时候翠西娅才注意到艾莎的身侧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那个人鱼少女。
“真巧，”艾莎将贝姬和翠西娅放下，“我进入神殿之后空间就开始塌陷了，刚来到这里，就看到你们两个差点落入虚空乱流中，所以把你们拉了过来。”
艾莎说得云淡风轻，只有翠西娅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难怪，泰特想逃走的时候空间的塌陷原来是这个原因，这不奇怪了，艾莎完全就是魔法的绝缘体，空间魔法也没用，碰倒就碎，不如说那些投影空间没有在接触艾莎的一瞬间就全部崩盘，已经称得上是非常稳固的空间魔法了。
而她和贝姬，也只是恰好在离开投影空间的时候与来到这里的艾莎迎面撞上，艾莎在进入神殿之后，一步一个脚印直接踩碎了与这里重合的所有空间投影，翠西娅锚定的坐标也不例外——所以，在那一瞬间她的魔法失去控制，并随着与艾莎的靠近全身的力量都消失无踪。
的确挺巧的，要不是艾莎在这里可就麻烦了——哦不对，要不是艾莎在这里她的魔法根本不会出现失误。
翠西娅美眸幽怨地看着艾莎，又幽幽地转向一旁的人鱼少女。
人鱼少女忿忿不平地咬着嘴唇，一副委屈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哦不对，已经哭了。
“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
艾莎罕见地露出一丝无奈，看了一旁的人鱼少女一眼，少女一脸委屈地撇过头去，鱼尾巴别扭地挪开，一副小孩子被欺负了一通但又不服气的样子。
其实艾莎从十分钟前就来到神殿外了，但现在才终于踏入神座大厅。
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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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单纯是一种病（7K2）
十分钟前，艾莎来到了海神殿前。
艾莎驻足片刻，一边为这里美丽的景色和宏伟的神殿而惊叹，一边在观察这座神殿本身。
“艾莎，这里恐怕有数十个投影空间同时存在，我感觉翠西娅和贝姬应该就在里面，强行破坏的话有可能会伤到她们，要不还是让我先看看吧？”
阿黛尔说道。
她的劝告正是令艾莎停下脚步的原因。
虽然说自称星神的阿黛尔只是一个权柄并不完整的荒神，但她好歹也掌握着行走虚空的权柄之力，她在靠近海神殿时就察觉到了这里的不一般——以她的力量，想直接破开海神殿的空间规则恐怕还是有些勉强，但只是潜入虚空查看一番并不难做到，毕竟留在这里的力量也并非是海神本人，阿黛尔有十足信心。
“可以，去看看吧，尽快，我在这里等你。”
“好嘞！定不负重托！”
艾莎话音未落，阿黛尔栖身的黑剑就传来一阵嗡鸣，阿黛尔的身影自剑身探出，下一刻就穿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见此，干脆转过身看向峡谷上方紧追而来的一众海族——来到这里的海族比刚才更多了，最初只有几个人鱼勇士，后来那个人鱼少女带来了更多的战士，而现在，艾莎头顶的海域中仿佛是整个海洋生物博览会一般。
最惹眼的，当属一种宛如轮船一般庞大的黑色鲸鱼，它皮肤表面生出疙瘩与锋利的尖刺，毫无疑问这东西若是撞上商船是个什么景象。它缓缓摆动着那宽阔的尾，只是悬浮在那里，那巨大的身躯就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而这样的鲸鱼足足有五只。
那鲸鱼发出沉闷、悠长却空灵的声音，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在它周围荡开，传遍整片海底，那就像是一种歌声，或是一种语言，恐怕遥隔数千公里之外都能捕捉到那独特的声音。
这或许就是这些海族能够快速集结于此的原因，海族内应该也有它们独特的消息传递的方式。
除此以外，长有鳍片的海蛇、隐没在漆黑深海中的巨大章鱼、体型异常的海龟、面露狰狞的巨大人形怪鱼，还有类似蜘蛛一般的长脚生物、手持鱼叉的凝胶状的奇怪生物……密密麻麻数万乃至数十万的海族生灵出现在神殿上空的海域，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抬头望去只能看到各个形态各异的海族。
这其中，最具备人类特征的就只有人鱼和一个顶着一头粉色头发的人形生物，她和人鱼一样是罕见的会穿着衣服的海族，其身体与头发看起来竟然略微有些透明，呈现出类似水母一般的特征。
宽泛意义上的海族是一个非常复杂、众多的海洋智慧种族集合体，而这其中又以与海神有着几分相似的人鱼的血脉最为高贵，人鱼族在这里是绝对的上位者，如今海神殿出现异动，各族都遥相响应，派来了援军。
但即便如此，面对只有一个人的艾莎，海族这浩浩荡荡的援军却都没有妄动，它们等待着为首之人的命令。
为首的，正是之前那个人鱼少女。
“强大的外来者，我们可以谈谈。”
人鱼少女向艾莎喊话，却也没有主动靠近过来，就如其他海族一样，他们对神殿充满敬畏，若非如此，他们甚至连神殿所在的这片深海都不会踏足——正如艾莎来时那样，空无一人。
“谈什么？”
艾莎也不着急，她还在等阿黛尔的消息。
人鱼少女缓缓扭动腰肢，鱼尾摆动，她从海族大军中离开，独自向艾莎游来。
“你好，强大而美丽的外来者。”少女来到艾莎身前，将武器弯刀收回腰侧，她的鱼尾以优美的弧度拖在身后，向着艾莎行了一个奇怪的礼节，抬头，与艾莎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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