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117章

　　于是，史尔特尔小姐那刚刚才兴起的，对泊尔塞福涅所抱有的那一抹不满便宛若朝日下的晨雾一般。风一吹，光一照，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错了！泊尔塞福涅，你才是专业的！你做得好，做得好啊！

　　“意识融合很完美，没有记忆丢失，没有精神污染。但仍旧有一些杂质留存——恭喜你，干员斯卡蒂。你和我的运气都很好。但你更好一些，因为罗德岛本舰很快就会抵达，你在那里可以获得一些恢复性的后续治疗。”

　　泊尔塞福涅轻声说道，她抬起手，抬起手的时候自然而且不着痕迹地将史尔特尔小姐那已然有些僵硬的爪子给掰下。

　　斯卡蒂眨了眨眼睛。

　　“我觉得我的身体很好。”

　　“你身体好不好你说了不算，医生说得才算。而我是这座城市中最好的医生。”泊尔塞福涅轻哼了一声，学术性的语气中满溢着专家权威的傲慢——不得不说，傲慢在这种时候能够起到的作用颇为有效。

　　然后她还补充了一句。抬起手，一副人体投影的光幕随即出现在身周。而其中有十数个青黑的噪点被格外标注——大腿上那一处最为明显。很显然，哪怕被火炎治愈，先前所造成的损耗也依旧会有留存。

　　——就是不知道这投影到底是真的，还是被泊尔塞福涅捏造出来，用来应付斯卡蒂的手段就是了。

　　“而且，我和你所签订的契约中包含了罗德岛制药所提供的医疗服务——干员斯卡蒂，你不觉得在你的同伴抵达罗德岛之前，自己先行验证其有效性是一个合理的策略吗？”

　　这是一个有效的说服手段。

　　原本还有些异议，并不打算遵从医嘱的斯卡蒂小姐，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那双红宝石一般的漂亮眼眸先是盯着泊尔塞福涅，在看了好几秒后视线从很理智的一言不发地史尔特尔小姐身上和手上瞟过。

　　有些事情，只要错过了那个合适的气氛，那么就算事后再提起，也将失去其效用。

　　于是斯卡蒂点了点头。

　　“合理的指派，我遵从。”——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她在说这话时，好像是有些不经意地挺了挺胸。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无论是还是不是，这点小动作都对泊尔塞福涅毫无作用。

　　于是，罗德岛的博士小姐便打了个响指——几架无人机飞过来，而一辆源石驱动的机车也在低鸣声中靠近，无人驾驶，但却停在了最近的路口。

　　“请先跟随我的引导行动吧。你现在不适宜大幅度运动——很抱歉，我和史尔特尔还有一些机密事情要谈。暂且不能亲身陪同而只能够用无人机远程陪同。”

　　她没说这到底是什么‘机密’事。

　　但斯卡蒂并不是不知好歹的角色——阿戈尔的眸光稍稍垂落，然后点了点头。并对史尔特尔小姐而不是罗德岛的博士说：“明白了，我会去完成治疗的——等结束后，我会继续来履行我的职责。毕竟这也是合约的一部分。”

　　说完，她便转身，无人机在她身侧引导着她，将她带上机车并在源石反应的轻鸣声中消失在街道尽头。

　　史尔特尔小姐松了一口气。

　　“呼……帮大忙了，泊尔塞福涅。”

　　她收获了一个预料之外的回应。

　　“为什么帮大忙？我做了什么吗？”泊尔塞福涅，微微歪过头。

　　“呃……因为你帮我解了围。那个……”史尔特尔小姐，终于变回灵活五指的手做了一个抓握的手势。

　　她用那种‘你懂的’的眼神示意泊尔塞福涅。

　　“你还在为那种事忧心？”然而泊尔塞福涅的表情却是变得更奇怪了。“那你得快点适应下来才行——罗德岛制药是一家提供医疗服务的公司。像是这样的身体接触在后续的时光中基本是不可避免。而一个医护人员是不应该对接触病患的身体这一行为产生过敏，抑或者其它类似反应的。”

　　“可我又不是医疗干员……”

　　“但这世上恐怕不会有什么治疗方式比你的焚时之炎更加有效。”泊尔塞福涅，轻轻地哼了一声。她控制着无人机集群在指定的区域布置仪式，而那复合的大型源石技艺有着隔断内外通讯的效果。

　　“还是说，你只是对斯卡蒂干员有着特殊的观感？”少女博士，稍稍挑眉。

　　“你这家伙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既然是清白的，那你纠结个什么？”

　　“唔……”

　　某人的言辞，因此陷入停滞。

　　于是大获全胜的罗德岛博士摊了摊手，走向先前筹备隔断通讯的场所。

　　“史尔特尔，接下来的对话需要保密进行——对预言，占卜，以及大数据测绘等诸方面都需要保密。”她说道。

　　“…………”

　　史尔特尔小姐没有回应，但却轻触莱万汀，召来了向着外侧急剧扩散的炽烈之火。

　　穆斯贝尔海姆，展开。

　　情报的隔断层就此达成，而先前的那个小小话题也就此中断。

　　“你被盯上了，史尔特尔。斯卡蒂的这次遇袭并非是全然出于她的缘故。虽然我并不确定谋划者的实体。但想来和星嬗教团有关，并且它们注定和我们敌对。”

　　史尔特尔小姐神色一肃。

　　“你确定？”

　　“我确定。”泊尔塞福涅点头。“那些鱼人是特化的生物兵器，而根据我的计算和对那些鱼人的结构解析。我发现这一是一场在设计时就注定会失败的行动。换而言之，这是一个专项的陷阱，斯卡蒂能够活到你抵达，是因为她在这次变故中所扮演的角色只是诱饵。”

　　史尔特尔小姐，手指轻颤了一下。

　　“我在那座城市的最深处遇到了一个能够对话的对象。它称我为地上的万王之王，并质问我为什么要将目光投向海洋……和这件事有关吗？”

　　“很好，这是一个有利的佐证。”泊尔塞福涅抬起手，一堆复杂的，描绘着那些鱼人般异种生物结构图谱的身形便在她的身边浮现。“称你为地上万王之王应当是因为你的真实战斗力对它们来说并非秘密。你现在只不过是位不配德。而它们的一部分动机应当是因为你在最近对深海的领域做出了干涉。”

　　“因为罗德岛招纳了斯卡蒂？”

　　“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甚至包括你在意识层的一些行动，也只是缘由中那很小的一部分——它们自称大海主权，那么和你这大地上的强者便是天生的对立——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陆与海之间的争斗只是迟早。”

　　史尔特尔小姐，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剑——莱万汀回应着她，炽烈的火炎也相较过往格外高涨。

　　“所以说……是我连累了斯卡蒂？”

　　“错误的认知。”泊尔塞福涅淡淡回答。“我解析了这些异种的结构，它们的生理强度以及成长潜力甚至高于瓦伊凡，几近于那些数量稀少的幻想种——毋庸置疑，塑造它们的存在个体有着神祇的位格。并且参与设计的神祇并非一位。”

　　“陆与海之间的战争迟早会爆发，而斯卡蒂作为巡游在海洋之中的深海猎人，她迟早有一天会面临这种层次的敌手……她会死，在你甚至注意不到的时间点死在你所不曾知晓的某个地方。而招纳了她，反而是对她的保护。”

　　“你会保住每一位罗德岛干员的，不是吗？”泊尔塞福涅，陈述事实。“而我也会。”

　　于是空气安静下来。

　　“……需要我怎么做？”

　　“不需要你怎么做，至少现在不需要。”泊尔塞福涅，微微摆头。“现在还是相互试探绸缪的初始阶段。是我和它们之间的战场。我会试探出它们的底细，窥测出它们的弱点。而在那之后，才是你发挥力量的时候。”

　　“而在那之前……”她停顿了一下。

　　“对其它知情者保密吧。他们有可能会妨碍到我的计划。尤其是斯卡蒂，虽然她是当事人之一。但介于她那同时涉足大地和海洋的身份。我决定暂且夺走她的知情权。将这场袭击处理成一场性质比较特殊，但仍旧是深海和深海猎人之间的冲突。”

　　“……辛苦你了，泊尔塞福涅。”

　　“我并不辛苦。”少女博士的回答依旧平淡。“比起应付我这里，我更希望你能够好好安抚一下斯卡蒂。她因这场行动而对你抱有了一些特殊的好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在这段时间里对她好些。不要让她一时想不开然后往海里冲。”

第一百六十一节·史尔特尔牌神灯

　　泊尔塞福涅离开了。

　　她离开，是因为有要事在身——无论是城市的经营，和乌萨斯以及周边诸国的博弈，亦或是罗德岛本舰的接驳以及那来自深海的敌意都离不开她。而这样庞杂的工作量让她必须找个地方安置自己的本体。

　　换而言之，她打算把自己当巨型计算机用。那么在全功率运作的时候，作为终端的躯壳自然也就无需继续维持生理运行。

　　史尔特尔小姐知道她去了哪——她去了石棺，在那可以无限制地向她供给能量并提供疗养的机构中她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她的力量——她的身体将在那里暂时地安眠，而她的意志也将从那里向外迸发，如同蛛网一般延伸向这整个世界。

　　她不在。

　　但她又无所不在。

　　每一盏灯，每一条路，每一架无人机，每一个跳跃的电子或源石讯号都是她的延伸。而这件事，却又只有史尔特尔小姐一人知晓。

　　——她和另一个泰拉的帝皇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啊……真是的。若是这个世界没有我，那么这颗名为泰拉的星球，会否因为泊尔塞福涅的存在而成为另一个战锤的泰拉？

　　脑海中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史尔特尔小姐迈出脚步，走入城里——救治斯卡蒂并未耗费多少光阴。在罗德岛本舰抵达之前，她还有不少闲暇继续为泊尔塞福涅的工作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助力。

　　比如说推平废弃的地块，将石头烧化，将钢铁熔融，然后用铁和石在新的地块上按照规划图布置出新的地基。

　　比如说驱动废弃的重工厂，让金属冶炼，让各式或庞大或微小的机械部件上百上千吨的大规模生产，并投入使用。

　　又比如说前往地下管线，清除一些‘违章住户’。抑或者在切城周边巡游，解决某些存在微小碍事可能性的感染生物。

　　她有很多事可以做，她做得事很多。

　　仅仅数个小时的功夫，她的‘日常活动’便超过了一支万人精英工程队一个月不眠不休的成果。

　　她并不觉得累——这种事做起来对她来说就和吃饭喝水差不多。

　　而如果泊尔塞福涅手头有一个和某些经营游戏相似的系统。那么这个‘玩家’便将在这短暂的时光中看到资源池中那像是开挂一样暴涨的科技经济点数。

　　当然，泊尔塞福涅并没有这样的系统——这家伙也用不着这种系统。她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开挂玩家。自然也就不在乎外挂再多那么一处或者两处。

　　她只是配合着史尔特尔小姐的行动，精准而且有效地处理着这座移动城邦的各种计划中或者计划外的变动。而时间也就随之一点点的流逝，从上午，抵达正午。

　　……………………

　　中午，一点零九分。

　　罗德岛本舰准时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和史尔特尔小姐记忆中的一样，这座大地上的古代奇迹，有着强横机动能力的高速陆地舰拥有着数百米的长度和规格。而它向着切尔诺伯格靠近的时候，荒原之上便扬起一阵尘雾。

　　罗德岛，方舟，长方形的陆上航船。

　　史尔特尔小姐参与了船坞的建设，用她那随意删改地形的炽烈烈火，将切城的一整个废弃城区都改造成了为罗德岛提供服务的陆上港口。

　　她没有靠近船体接驳的现场，而是在一处视角足够理想的塔楼顶处，观测着这次对罗德岛制药意义重大的特别行动。

　　意义重大……

　　她看见金属的巨物在轰鸣中相撞，地面的震颤从港口的边缘一直延伸到自己的脚下。早已准备就绪的大批罗德岛干员排着队从数个出口中有序涌出，然后泊尔塞福涅所安排好的交通工具便会在一段时间后将他们搭载，送向这座城市里的各个关键地方。

　　泊尔塞福涅，是最优秀的策士而非是最优秀的王。她并不会像是那些古代的君王一样牢牢抓着自己手中的权力不放。

　　所以，罗德岛的干员们很快就会在客观层面上代替她，接管这座城市。而她在乌萨斯身上所撕咬下来的一切利益，也都会很快地被她转移到罗德岛制药的名下。

　　——罗德岛制药的前身是巴别塔，这一事实对于情报灵通的人来说并不是秘密。

　　——而罗德岛和切尔诺伯格的接驳，在这座城市的部分内幕透露出去之后，也必然会被世人解读为特蕾西亚的遗产，巴别塔的迭代已经积蓄了足够充裕的力量并获得了一个新的领导者。且这只蛰伏了数年的力量，正打算正式回归于泰拉这座对弈者们的棋盘之上。

　　——这是浅显明了的道理，只要对政治稍有见解。都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很快，这座城市就将充满了投机者，特蕾西亚的旧部，身负使命的间谍……这里会成为一处军政纠缠的势力旋涡。力量间的交锋将会被游戏所描绘出的更加庞大而险峻。而这所有的压力，都会如同实质的阴云一般压在阿米娅的肩上。

　　——她准备好了吗？

　　史尔特尔小姐注视着眼眸中那固定在港口中的陆地舰，就好像看见一枚宝石镶嵌在了一座王冠上。

　　她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脱离罗德岛本舰的人群之中。而她现在并不打算去和她们招呼或者说话。

　　因为阿米娅就站在那里。

　　她看见了那只小兔子，那只经由她和泊尔塞福涅，以及凯尔希之手所养大的卡特斯，正站在干员们的面前，毫无怯色，毫不迟疑地向着罗德岛的跟随者们大声宣讲。

　　她没去听具体的内容，因为她知道阿米娅就算犯错，也不会犯在这种地方。而在她的感知之中，干员们的情绪正随着阿米娅的言语而趋向高扬！

　　——阿米娅没有使用源石技艺……她用真心，诚意，以及自己的坚定信念来让罗德岛的干员们跟随着她。

　　——和她携手同力，如泊尔塞福涅所进言的那样，将这名为切尔诺伯格的城市。改造成一座庇护所，一处所有孩子都能够在夜里安然入眠的地方。

　　“她会实现你的理想，特蕾西亚。”

　　史尔特尔小姐，在塔楼的顶端轻声说道。

　　而伴随着她的言语与空间的变转，她脚下的钢铁森林便也在顷刻间消失。转换，于瞬息之间，她便踏足了那片或许可以被认为是泰拉天堂的芦苇海洋。

　　她看见特蕾西亚就站在自己的身旁——不，甚至比那还近一些，那皇女的纤细肢体，正轻盈地搭在自己的臂膀上。

　　“我对此毫不怀疑。”特蕾西亚的声音，和先前相遇时有些不一样——她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做出某种改变。但一时还看不出她的决断究竟是在何种地方。

　　“但是，你不准备帮她吗。”

　　“不准备，除非她向我求助。”史尔特尔小姐的回答，和她的行事风格一模一样。“而且，你并不打算沉睡很久不是吗？我猜你很快就会回到泰拉的舞台上，而到那时，你应当会亲自协助她，和她一起，完成你和她共同的理想吧。”

　　“……你总是在该含糊的地方格外敏锐呢，史尔特尔。”皇女轻声地叹息着，没有否认史尔特尔小姐的说法——她的身上仍然背负着那个不可言说的秘密。而她此刻也并未披挂着史尔特尔小姐为她铸造的那副铠甲。

　　“我的确有这种想法，但是我做不到。”

　　“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便会为我排除一切阻碍，帮我回到地上。并帮我和阿米娅，帮这大地上受尽苦难的人们，打造出一个太平昌盛的泰拉吗？”

　　“没错。”史尔特尔小姐，微微颔首。“但是更正，只是为你，而不是为你以外的任何人或者物。”

　　“也不包括阿米娅？”

　　“除非她向我求助，否则，不包括她。”

　　于是，史尔特尔小姐听到了皇女的第二声叹息。

　　“史尔特尔，史尔特尔……你只要收到请求，就会回应的吗？你只愿意付出，而不期望任何回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