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131章

第一百八十一节·一通操作猛如虎

　　五分钟前——

　　凯尔希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幽暗的废墟——城市建立在地下深处，上为厚重层岩，下为幽混地火。于跳跃的阴影中，狰狞兽貌石像背负巨翼，若隐若现。

　　这里不是泰拉。

　　这里不是切尔诺伯格。

　　——我是在幻觉里吗？亦或是梦？

　　弯下腰，触碰脚下的地面——那灰尘和石屑的质感是如此清晰。而感知自己的内部，那和自己伴生而成的结晶造物却有些状态怪异。

　　“Mon3tr，出来。”

　　她说道。

　　她的脊背随即开裂，幽绿色宛若结晶之龙蛇的生物随即化生而出——那是她的造物，她的半身。她用以自保的力量和手段。她知晓这条结晶龙蛇的一切内在结构，并知晓它有着不俗的智能并与自己心意相通。

　　但是现在——

　　她抬起手，触碰Mon3tr那充斥着棱角和结晶质感的头部——原本灵动的半身却在这一刻显得呆滞而且木讷——不，不止如此。那根本就是一具空壳。而她的意志轻而易举地便能够入驻其中！

　　“Mon3tr的意识……消失了。果然，这里并不是现实么。”

　　凯尔希的念头转动，墨绿色的龙蛇造物便轻盈地挥动起节肢在地面撕扯出复数的裂痕——这变坏了吗？不，这从操控性来看反而是增强了。在过去，Mon3tr虽然寄居在她的脊椎内部并且听从她的命令，但却终究是一个有着自主意志，偶尔会有奇思妙想的造物。她在过去只能够像是优秀的驯兽师一样控制它。但是现在……

　　‘嘶——嘶——’

　　墨绿的龙蛇，绕着她转了一个小圈。节肢摩擦着地面，扭曲着肢体做出各种各样高难诡异的动作——她能够共享这奇迹造物的感官，察觉到地底的颤动并窥破这幽暗的地底环境。她发现这是一座有着全然不属于泰拉大地上任何一个文明的古老城市遗迹，而地上那残存的燃烧痕迹证明了这场城市在不久之前遭遇过了一场战役。

　　她抬起头——她感知共享的半身抬起头。视线的末端，她看见了一座外表有着明显新修痕迹的神殿。

　　那里应该有人居住。

　　——幻境不会制造出我所不曾知晓的事物，除非我正处于它人的梦中——但我记忆的最后应该是在切尔诺伯格的急救室内。泊尔塞福涅亲手给我做了手术……那个阴沉的女人暂且不去理会。但史尔特尔也在切尔诺伯格。

　　——罗德岛很快就会来，她承诺了要回归罗德岛就肯定不会提前一走了之。所以她肯定在切尔诺伯格里而等罗德岛本舰抵达后最多两三天我应该就会苏醒……我是安全的，没有人能够在史尔特尔在的城市里将我掳走。而我的记忆……

　　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用医学专家常用的精神分析法整顿了一下自己的认知和记忆。

　　——辨识能力没有出错，也没有记忆断层的痕迹。

　　——我没有被掳走，也没有失去记忆。我是在切城之中被直接挪移到了这个地方。再结合Mon3tr的意识丢失，那么可能性就很少了。

　　“要么是那个阴沉女在算计我，要么，我的意志坠入了意识领土。”

　　她喃喃说道，朝着远处那释放出微光的神殿迈出脚步。

　　她知道什么是意识帝国，虽然不及泊尔塞福涅那几近于有限全知的怪异。但她好歹也明白泰拉大地上的诸多密辛。而既然心中已然有了成见，那么其它的猜想自然也就会被她给尽数摒弃。

　　——脱离意识帝国需要找到合适的登出点。就像是阿戈尔人用密仪构筑‘门’一样。

　　——而如果这是环境或者梦境，那么我也必须和这里的知性结构进行足够多的交互才能够找到脱离的路径。

　　——只能够到那里去了么，可恶……要是史尔特尔能够发现我身上的异常就好了。

　　迈出脚步，石屑被踩碎的声音清晰并且在这地下空洞内反射出清脆回响。

　　她向前走，但没走几步，心绪却又在这清脆的回声中变得沮丧。

　　——史尔特尔不会发现的。虽然上一次见面时我应该还没把事情弄砸，但在上一次之前……她应该会生我的气吧。

　　——为什么我就总是管不住我自己的手和口呢……我明明是那样的想要牵住他的手，亲吻她，对她说我有多爱她……真是奇怪，像我这样的人也会有对一个异族的同性如此痴迷的时候吗？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呢？

　　——是她从天而降，将我从死境中救出的时候？

　　——是我在为她整理房间，在那张沾染了她气息的床上情不自禁的时候？

　　——还是某个平凡的午后，某个常见的清晨。抱着文件的我走过回廊，她迎面向我走过来，微笑着，帮我拿着文件，给我她自己做出的零食，对我说——“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凯尔希，我什么都可以帮你解决喔。”的时候？

　　脚步变得沉重，空气也仿佛变得压抑而冰冷。

　　现在再想这个又有什么用处呢？巴别塔时期的史尔特尔，和现在的史尔特尔已经有了本质上的不同。她变得亲切了，变得平易近人了，变得知晓爱憎了。但也因此，她也开始会对某个人或者事物表达喜欢或者厌恶。而自己……

　　——当初的我，是因为看到许多黏在她身边的人都铩羽而归，才会决定戴上如今这副脱都脱不下来的面具。用和其它人不同的方式来和她相处，以期获得一个侥幸的结果的吗？

　　她很想这样说服自己，但她知道这样的理由毫无意义。

　　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

　　但是——

　　凯尔希抬起头，共享的Mon3tr感知让她知晓自己正在被注视——她看见一个一身黑色祭礼长裙的银发女性正站在视线尽头的神殿门口。而那位有着高贵气质的女性脸上带着一副精巧的遮眼面具。

　　——她在等我，她在找我。

　　——她知道我会来。

　　——她是谁？她身上没有先民特征，或许是某种特征比较隐秘的人种。或许……果然，这件事和那个阴沉女有关吗？泊尔塞福涅，你想对我的意识做什么？

　　思绪在脑海中急速闪烁——她注意到自己的思维居然变得如此敏锐清晰。就好像自己脱离了肉体的桎梏，仅以灵体的形式行走于意识领域。而这一认知又让她将先前的猜想进一步地认定。

　　言语因此脱口而出，目光变得冷冽而且犀利。

　　“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她质问道，她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怀疑。

　　“您可以称我为防火女，远来的客人。”

　　“防火女？”——凯尔希知道这个名字。

　　她当然知道，因为所有和史尔特尔有关的文件，她哪怕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反复地进行浏览检阅——在她昏迷之前，泊尔塞福涅已经将史尔特尔的两次梦界探索制作成加密文档放置在PRTS的核心数据库中，而她自然是少不了将每个字都读上好几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里是梦界？”凯尔希的心脏，稍稍一颤。

　　“您的理解能力非常优秀，客人。”那位自称防火女的银发女性，朝她微微抚胸行礼。“请随我来吧。小姐还未苏醒，你可以在神殿里和我一起等待她。”

　　“小姐？”

　　“是的，史尔特尔小姐——小姐她喜欢我用这个称呼来指代她。而您想必也是和先前的那位叶莲娜小姐一样，来自那片名为泰拉的土地吧。”

　　“…………”凯尔希，没有回答。

　　她的面色保持着平静，但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撒谎！你在撒谎！

　　——史尔特尔根本就不会擅自地将我带到她的梦界——我看过报告。无论是叶莲娜还是塔露拉，阿丽娜。她在意外带着她们抵达梦界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们送回来！因为她是如此善良，她根本就不愿意让身边的人冒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

　　——连续几天，哪怕她再关心那几人都会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望她们，生怕对她们造成不好的影响。而在我昏迷之前，那个阴沉女还发送给我过最新的研发进度。史尔特尔已经掌握了筛选同行者的权力。而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我知道，那个阴沉女的顺位绝对在我之上因为史尔特尔相信那家伙能够靠她的脑子自保！

　　——我的身体并没有坏到需要冒这种险的程度，史尔特尔绝无可能在没有征求我同意的前提下将我带至梦界。因为她就是那样的人！善良，无私，宽容，连送到嘴边的肉都不会吃还要问肉有没有什么愿望……她那么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是幻术，是梦，是假的。但应该和阴沉女无关，她布局的破绽没这么大。可如果不是她干的，那又会是谁！？

　　——可恶，罗德岛的数据泄露了吗？是谁干的？乌萨斯的古神祇？哥伦比亚的巨型寡头？双子女皇的走狗？还是海里面的那些……是被那个自称斯卡蒂的女人引来的祸患吗？

　　——可恶，可恶，可恶！可露希尔都在干什么！？还是说罗德岛里出了内鬼！？

　　内心一阵焦躁，哪怕颜面上的掩饰再好。那共感的幽绿龙蛇造物也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鸣叫——自称防火女的女人微微歪过头，而凯尔希的心脏也忍不住地一跳。

　　——必须要弄清楚它们的目的。

　　——不能让主使者发现我的异样……呼，要像平常一样。要像过去一样不露出破绽。

　　“Mon3tr，我的伙伴。”凯尔希做了一个遗憾的手势。“它负责保护我，抱歉，这地方对我和它来说都有些陌生，所以它有些紧张。”

　　“可以理解，但是请不要吵到小姐，小姐睡得很熟。”防火女微微点头，视线移开，带着这只愚蠢猞猁，走进神殿。

　　——不在乎Mon3tr的秘密么。是掌握着绝对的自信，还是说它们的目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险恶？

　　猞猁小姐，轻吸一口气。做了一个掩饰用的手势之后，异形的龙蛇便重新回归到了她的脊柱之中。

　　她有些忧郁地发现这个女人对自己这故意示弱的举动毫不在乎。

　　内心变得愈发沉重，走进神殿。她看见那有着史尔特尔相同模样，但头上却没有犄角的少女正安静地躺在铺设着柔软垫子的神坛之上——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躺在那里的就是史尔特尔，因为两者的气质是如此的相同！

　　她不着痕迹地咬了一下舌侧，以剧痛来给自己警示。

　　——假的，我知道炎国有类似的法术。只要拿到沾染原主气息的物件，就可以配合最顶尖的傀儡技法做出以假乱真的分身。区区伪物，休想瞒过我！

　　于是她走到一边。

　　她发现这位将自己放在女仆位置上的女人一点都不敬业，客人不说话，她就真的当客人不存在就好像她真的是个什么皇室公主——她看着防火女就那么把她晾在那，只是径直地走到神坛边，侧坐，然后让那个没有角的史尔特尔能够舒服地枕在她的腿上。

　　有点羡慕。

　　哪怕明知道是假货，凯尔希也忍不住地想要咬手绢——她也想给史尔特尔膝枕。想要依偎在心上人的身边，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她，供她随意地玩弄，品尝。

　　——哼，一点都不像！不过如此！

　　她稍稍偏过头，双臂环抱在胸口——这危机四伏【在她看来危机四伏】的环境实在是无法让她拥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安全感。以至于她下意识地便做出了这样防备的动作，并且一时半会都没有发现自己这明显的破绽。

　　她轻吸一口气。

　　神坛之上，沉睡的少女突然轻盈呼吸。

　　——哼，还真是巧，我一来，你就醒了。

　　而下一刻，她看到苏醒的少女睁开眼眸——那浅绯色的双眸是那样熟悉，以至于她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她控制住了。

　　“欢迎回来，史尔特尔小姐。”——她听到了那个自称防火女的女人的话，那话中的温柔体贴让她脊柱都有点发麻。

　　“嗯，我回来了。”——而炎发少女的回答，也充斥着某种能够令她心生酸楚的东西。

　　——啧，想要用这种手段攻破我的心理防线么？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幻境的拟真度简直高到不可思议。可惜，你们露出的破绽太多了。

　　——也罢，就陪你们玩玩，看看你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啧，史尔特尔以前对我可比这更加温柔！

　　于是，她的视线汇聚，集中，让那苏醒的少女，将目光下意识地偏移。

　　“还真的是你，史尔特尔。”她开口，说道——这恰到好处的隔阂语气让她感到满意，因为她，很久没有如此完美地发挥出自己的演技。

　　…………………………

　　今日也只有一节_(:з」∠)_

第一百八十二节·费莲诺尔

　　这个世界，是被火炎所支配的世界。

　　灵魂源于火焰，秩序也源于火焰。

　　而于火炎的颂歌之中，有过一个遥远的传说。

　　环印城——萦环之都，据说它始终位于世界的边陲，直面那最为危险的混沌与黑暗。

　　在遥远过去，太古的伟大战争之中，环印城的军团曾在战场上立下赫赫功勋。而当众神治世的时代抵达之后，环城的诸王又被赋予了另一项特殊的使命。

　　它们被委派去守护一件宝物，一件能够决断世界命运的密藏。神圣的太阳王葛温将心爱的幼女费莲诺尔托付在环印城诸王的手上，即是环城蒙受神恩的凭证，也是众神对这座萦环之都的重视。然而这一切，却又都随着英雄时代的降临而消散在历史的只言片语之中。

　　很少有人还记得环印城，很少有人还知晓环印城的女神是初代薪王的命定配偶。

　　因为当火炎旺盛的时候，世界的边界便会因秩序的扩张而被推压至天的尽头。只有那些名动天下的大英雄，才有可能找到环印城的安置处并成功折返，说出自己的事迹，让它们成为新的诗歌和传说。而也正是因为如此缘故，环印城的存在，在如今的时代才早已成为故事和传说。

　　人们已经不记得它们，不记得环印城。

　　人们已经不记得在太古时期，曾有着强大的战士们挥舞着利刃和烈火，与黑暗中所滋生之古物殊死搏斗。

　　人们已经遗忘。

　　然而即便遗忘，在那最古老的书库深处，在那最博学的老者耳中，在腐朽的遗迹刻石之上，在那阴沉的地下废墟之底，始终，有着一首预言长久传说。

　　——‘火将崛起，火将落幕’

　　——‘火炎渐熄之日，萦环之都崛起于黑暗之中’

　　——‘于斯彼时，跨越那无穷废墟旧土’

　　——‘万物之终，可见证于你我眼中’

　　预言的内容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指当火炎衰微的时候，位于世界边陲的环印城将随着世界的收缩而再度回归，为大地带来最终的毁灭，或者救赎。然而随着传火的循环一次又一次的达成，这一预言便也被逐渐遗忘，成为传说，成为故事，成为野史逸话。最终，被世人所遗忘。

　　然而遗忘并不是正确的做法。

　　因为这项预言——

　　——并非虚假。

　　…………………………

　　“时机已至，她来了。”于世界的边陲，环印城最高处的神殿之中。闭目沉思的女神，骤然睁开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