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132章

　　神殿是封闭的，门外有着嘈杂声响。像是战斗，像是杀戮，像是金铁的交鸣，像是垂死之人的哀号，而它们绝大多数都被隔绝于厚重门户之外，仅有只言片语流入神圣大厅之中，却又不被妍丽的女神所在乎。

　　她只是走下专属于自己的软塌，光洁纯白的纱衣自纤细体躯上滑落——她的身形很高。神族的身形本来就要比常人要高要大，然而她每向前走出一步，她的形体便朝着这个时代的正常体躯缩小。

　　缩小，从而抵达寻常妙龄少女的身高和重量——神族身形高大并非没有缘由，而这缘由便是过量的灵魂寄居于体中从而导致形体膨胀。换而言之，体型的大小在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力量积蓄的多少。虽然这一规则在体型膨胀超过了某个限度之后便不在起效，但至少在常规的范畴中，这便是秩序和真理。

　　秩序和真理。

　　秩序和真理，便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能量守恒。

　　缩小体躯，辉煌的神力自少女的体内溢出。上万年的积蓄累积早就让这位最小的公主成为了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女神。而那溢出的神力却又从外向内地再度汇聚，压缩，以金和白为主要的基调，成为寄托于少女神祇身周的装铠防护。

　　女武神——某人若在此处，必然会在目睹她之容姿的瞬间得出这样的结论。

　　深闺少女的稚气和青涩在一瞬间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英气和沉静之美。

　　而一柄祝圣的枪随即自虚无中显现，落入她的手中。

　　“时机已至。”她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引动空间的涟漪，时间的颤动。光因她的存在而自发地扭曲着周遭的时与空，让这华丽大厅内的陈设和部件所持有的时间进行跳跃数秒或者延后数秒的变动。

　　“我该出阁了。”她向前走，光随着她的脚步而延伸到了紧闭的门户——坚固封闭的神殿门扉所持有的时间在被光所照耀的瞬间便被切换到了那个并未闭锁的时间节点。而其上所搭载着的一切封禁术式，物理固锁，便也于顷刻间化作无物。

　　门被开启，门外有着鲜血的气息涌动。

　　矮人的群王在她上一次出行时注意到了她的行动，猜测出了她的决断，并试图在她有所作为之前将她封禁于此处。

　　它们的反应很快。

　　但还不够快。

　　因为早在一万四千年前，婚约订立的时候。待嫁的女神，就已经在准备自己的妆奁。

　　当她踏出自己的神殿之时，她看见黑龙翱翔于天，喷吐出炽烈的光和火。看见环印城的骑士团挥舞燃烧剑刃，收割群王守卫的血肉。三分之二的圣职者向她效忠，三分之一的不洁者被尽数诛除。而那些在万年之前便随侍在她左右，作为她之护卫和侍女的银骑士们。更是将战火刺入了群王的宫廷，仅差一步，便可将胜利献于她手中。

　　“费莲诺尔！”——最强大的矮人王，在注视到她破宫而出的瞬间发出怒吼。

　　“为什么！？”——它大声地尖叫着，而就在它尖叫的同时，一位躲在在神殿周遭阴影内部的矮人刺客却无声地飞掠而出，将一柄淬毒的匕首刺向女神的身后。

　　刺客没有成功——它当然不可能成功。它在扑到女神的身周数米之处时便被流动的光潮所束缚，像是一只落入琥珀的小虫一般被凝固于空中。

　　女神看了它一眼。

　　而下一刻，它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枯萎，仿佛它的生命运作在这一瞬间加速了百倍千倍——饥饿先是夺走了它的生命，而后血肉尽数干枯，化作枯骨，化作粉末，就连那把明显有着不俗来历的淬毒短刃也锈蚀破败，并于最后化作尘灰消逝于风中。

　　“我的夫君来了。”

　　“而我，要将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献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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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子牵扯着引力子，空间的阻隔在女神的脚步下化作乌有。从神殿的门扉到群王的最终防线只需要一步，并在脚尖触地的瞬间，将圣枪扫出。

　　枪，枪即是时空的断层。

　　再坚固的铠甲，在空间断裂的分子切断下都毫无用处。再坚韧的肉体，在时间的冲刷下都将化作乌有。

　　矮人群王的近卫们就这样被她轻描淡写地屠戮大半，而剩余的小半则在环印骑士的剑与火中化作死物。

　　于是，环印城的国王们失去了最后的倚仗。

　　“但这不够，一支军队，一片国土，还有我自己，都不足以表达我对她的爱——毕竟她虽然还没有见过我。但在无数的历史碎片中，她已经陪伴我良久——所以，我还要将这世上最贵重的宝物交付与她。”

　　纯色的圣矛，指向了矮人群王的胸口。

　　她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

　　“你想要黑暗之魂……”最为高大的那位矮人王，双目圆睁并被恐惧淹没。“不，不，费莲诺尔，我们可以商量！我们还可以……别这样，别这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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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贯穿了它们，光也淹没了它们。

　　而当光消散之后，几具腐朽的亡骸化作尘土，而一束炽烈，幽暗，带着无与伦比存在感的孤立之火，便从亡骸之中流散，并最终汇集，落入女神的手中。

　　“黑暗之魂。”女神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将这缕火炎收入掌中。她的形体有一瞬间的急剧膨胀，然而立刻又回归到了原样的大小规模，并于她那一身圣白铠甲的下端，一条飘动的裙摆无声衍化而出。“如果矮人王只有一位，那我要赢或许还得花费些功夫。可惜，你们将王魂的力量分得太散了。”

　　“史尔特尔会喜欢这份礼物吗？”女神轻柔地自语着，她那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因神力的过量溢出而化作淡金的颜色。

　　“不知道，但她肯定用得上。”

　　于是女神回过身，在她身后，她的骑士团正好处决了最后一位群王的守卫。

　　“希拉。”——她的祭司与侍女长因她的呼唤来到她面前，向她单膝跪下。

　　“殿下，环城的清扫已经接近完成。或许还有几位外环的余孽，但它们坚持不了多久的时光。”名为希拉的侍女长面容清丽，声音脆亮且充满狂热。“请问我们下一步的目标是？”

　　“巩固城防，整顿内政。同时让骑士团和军队都准备好。”

　　女神的言语淡淡，仪态高贵而自然。“火已渐熄，环城很快就会靠近中土大地。我在履行妻子责任的同时也要履行神祇的职责——进军亚诺尔隆德。我要看看我那纤弱的兄长到底是病弱到了何等的地步，才让初火衰微如斯。”

　　她离开，黑色的巨龙从天而降——巨龙在她的身前温顺地垂下头，让她伸手抚摸。

　　而她随即登上龙脊。

　　“而在你们准备好之前，我要去拜访一下我那位出走的兄长。向他讨要一份彩礼，也问问他——”

　　“为何，对人世间的动荡置之不顾？”

　　龙翼扬动。

　　而下一刻，伴随着一阵一连串的音爆，乘龙的女神，便消失在了天穹的尽头。

　　…………………………

第一百八十三节·跳下去吧，可能会死

　　与此同时，罪业之都，临时的神殿中。

　　面对着凯尔希的诘问和这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现状，史尔特尔小姐的回应简单而又清楚。

　　她只是安静地朝身前伸出手。

　　“莱万汀！”

　　一声轻喝，凯尔希被吓得下意识就要抱住脑袋——这只猞猁在过去见识过了无数次相同的一幕，而她很清楚同样的效果若是落在自己身上会有何等结果。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火炎，没有炽烈的光更没有死亡前夕的剧痛。炎发的少女只是说出了那句话，而世界回应以沉默。

　　“果然。”少女喃喃自语道。“莱万汀没有过来，这里不是泰拉，这是一场意外。实验之后发生了某件我所不曾，或者无从知晓的意外突发事故。以至于当我苏醒甚至要在梦界领域之中……”

　　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某种奇异的疲惫感和虚弱感盘踞于她的精神之上，而她也发现自己刚刚在懵懂之间，那仿佛是在和自己身体内细胞对话的记忆也在一点点地泯灭消除。

　　“……思维受到了损伤，知性的过度运用么。原来看一眼要付出这样庞大的代价？”

　　她猛地偏过头，视线严肃而汇聚并看向凯尔希的时候后者又吓得身体一颤。

　　“凯尔希！”——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这种认真几乎就没出现在猞猁小姐的记忆中除了特蕾西亚遇刺的那时候。

　　“是！”这只愚蠢猞猁下意识地回应，然后又立刻反应过来。刚打算板起个脸做出一些符合她人设的愚蠢应对却又被再度打断。

　　“如果我在切尔诺伯格的身体失去控制，本能地攻击出现在身周的一切敌意或者威胁生物，会发生什么？”

　　“很多人会死——等等！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故意渲染紧张气氛避开话题并不能够影响……”

　　“原来如此。”炎发的少女点了点头，后半段话在她耳中自动过滤。“看来我在泰拉现界惹出了不少乱子。也是辛苦泊尔塞福涅了，等回去后必须得好好答谢她才行……但为什么会是凯尔希？”

　　她自言自语，完全把那只有些忐忑又有些抓狂的猫猫当做空气——不，比空气还是要好上一些的。至少她还会看她，哪怕视线中不带感情。

　　她的视线汇集到凯尔希下意识便要藏在身后的手上。

　　“原来如此，是因为我在医院内的行动以至于强化了联系么——这有可能和叶莲娜那次一样。但也有可能是泊尔塞福涅动用了那件仪器，那张床帮我做出了选择……但如果是可能性二的话，就意味着泊尔塞福涅无法将我的手和凯尔希分开。”

　　“看来我不能够在精神恢复完备之前回去……必须在这里疗养一段时间吗。”

　　炎发的少女，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防火女。”她轻声说道。

　　“小姐，我在这里。”防火女温柔地回应了她。“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尤姆还在吗？”

　　“尤姆已经离开了，小姐。就在您走后的第三天，那位英雄大人已经抵达了地表。现在罪业之都没有任何活物，这里非常安全。”她似乎听出了史尔特尔小姐的言外之意。

　　“那么食物储备呢？”

　　“有一个仓库，小姐。”防火女抬起手，指向神殿另一侧的某处，一扇紧闭着的大门在她的意志推动下打开。里面装满了各式蔬果和冰镇的肉。“我在为您建立这处落脚点的同时填充了这件仓库。而现有的储量足以满足一个人半年内的餐饮需求。”

　　“很好。”史尔特尔小姐，脸上露出满意神色。“这次我可能会在这个世界待久一点。有很多事情会麻烦你，还请见谅，防火女。”

　　她看见美丽的贵女嘴角勾勒起浅笑，向她欠身，柔顺的发辫垂落，将自己雪白柔嫩的后颈呈现在她面前。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使命。我的小姐。”

　　“劳烦你了。”史尔特尔点点头，视线这才投向一脸想要打断这场对话却又在付诸实施之前犹豫不决的某只猞猁小姐身上——她很少见凯尔希露出这种神情，惊讶，怀疑，还有着一点点的惶然和抗拒，仿佛她早已预知道自己将要说出什么，而她对自己将要说出的那些话充满恐惧。

　　——真奇怪，虽然事实证明她并不是非常讨厌我。但她对我也应该没多大好感才对。

　　思虑一掠即过，言语却毫不迟疑。

　　“抱歉，凯尔希。将你卷到了我的梦界探索之中。”

　　“这是一场意外，我猜你也一直没苏醒所以你一无所知——但这的确是一场意外。我在参与泊尔塞福涅主导的梦界探索研发试验时犯了一个错误。我甚至都不敢想象我所犯下的错误造就了怎样可怕的后果但想来泊尔塞福涅已经将一切悲剧都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昂然的气势甚至让凯尔希都忘了还口。

　　“但仍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我的问题。我必须要在梦界中休养足够长的时光直到知性修复。所以虽然很抱歉，我将你卷入到了我的梦界探索之旅中，但是这一次，我没办法像是叶莲娜那次一样提前带你折返泰拉。两害相较权其轻，很抱歉，我必须这么做。”

　　“但是请放心，我不会在你面前碍眼的——这地方很安全，除了色调偏暗以外食物空气和水源都很充沛。还请在这里稍微等候一段时间，就当是放个假，你可以做些研究或者放松一下自己……我会在治愈后第一时间折返泰拉，并不会花费你太久时光。”

　　她一口气说完。

　　她看着凯尔希的双眸猛地睁大，瞳仁却又急剧缩小。

　　“等等！我不……”终于意识到情况非常不妙的猞猁小姐，近乎慌不择言。

　　“我要跟着你！”凯尔希咬了咬牙。“我要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我要知道你有没有背着我——”

　　“凯尔希。”然而史尔特尔很直接地打断了她。“平时，我什么事情都会迁就你，我也的确可以迁就你。但是，这次不行。这次我要为整个罗德岛和切尔诺伯格负责。”

　　“抱歉，等回到泰拉，我会为今日的唐突向你好好赔礼的。但是——”史尔特尔小姐偏过头，看向身侧的另一边。“防火女，带着我到薪王埃尔德里奇苏醒的区域去吧。它是我要讨伐的第二位薪王，我也要用它来验证一下我的猜想——看一看我从尤姆手中夺取的罪业之火是否能够用幽邃作为燃料。”

　　“如您所愿，我的小姐。”防火女朝她展露笑容，而下一刻，光辉弥散的奇迹法阵随即在两人脚下构筑。

　　但凯尔希的手却抓着她的手臂不放。

　　“史尔特尔，不要——”那声音在一开始甚至有种哀求的味道，但却又在下半句转为史尔特尔小姐所熟悉的刚强。“——休想丢开我！”

　　“我不想伤害你，凯尔希。”然而史尔特尔小姐垂落眼眸，决心已定。

　　“防火女，帮我一下。”她轻声说道。

　　而下一刻，一团实体的光便将凯尔希的手于史尔特尔小姐的臂膀外分隔——光辉化作墙壁，将这只可悲猞猁推开——她下意识地便要反抗，但光的挤压却又将她的半身封挡在了脊背之中。

　　只是一瞬。

　　她只被阻挡了一瞬。

　　然而就是这一瞬，她却看到史尔特尔朝她露出歉意的笑容。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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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粒消散，两人的形体化于风中。这片幽暗寂静的地下废都之内，便仅有她一人得以享受孤独。

　　她下意识地朝着史尔特尔消失的方向伸出手。

　　然而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抓不住——也的确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幻觉……我还在幻境里面。史尔特尔，不会这样对我。”她努力地想要说服自己。哪怕这里并非幻觉的证据在她的脑海中越来越多。

　　“是幻觉，一定是……”她喃喃自语道，下意识地要抱住自己的脑袋因为它实在是非常地疼痛。双手无意识地颤抖起来，而一股凛冽的霜寒也从心灵深处向外涌出。

　　幻觉……真的是幻觉吗？

　　“这并不是幻觉。”一个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她猛地扭过头。泊尔塞福涅的虚影，呈现在她的视网膜中。

　　“泊尔塞福涅！”她低吼道：“是你——”

　　“是我。”少女博士回答道：“我留下的一道保险，原本以为你至少不会废物到这种程度却没想到居然触发的如此迅速——该说不愧是你吗？我预测中的最糟糕的预案居然成为了现实？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只是检索到了关键字而且探知到方圆一公里内只有你存在于此这一事实罢了。”

　　“可你拿什么证明……”这只猞猁还想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