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135章

　　就像一头猛兽用利爪威胁食腐的鬣狗一般，剩余的教士们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安静，但却依旧眼露凶光——果然，邪恶就是邪恶，哪怕披上华丽的外皮，其内部的混沌本质却也无时无刻地不再向着外侧流露。

　　“乐意之至。”——而防火女对这小小插曲视而不见，只是微笑，并且纵容。

　　因为她猜得出最后的结果，也能预判得到，史尔特尔小姐那一边，肯定会比她要快上那么一两步。

　　……………………

　　她猜得没错，史尔特尔小姐的确要比她快一些——驾车本来就要比走路更快，这是理所当然的常识事项。

　　穿过大道，驶入升降梯，沿途的两侧都是来往巡逻的教堂骑士和持着烛台和铁书的教士或者祷师。它们成群结队，它们气血充盈——有复数体型巨大的怪物，长着蜘蛛一般的粗壮肢体和横排齿，双眸燃烧着幽蓝的光焰在教堂的天花板和墙壁上爬行。而教士们对它们视而不见，它们也对教士视若无睹。

　　幽邃诅咒者，据说那是埃尔德里奇的宠物，是它所驯养的狗。

　　而当史尔特尔小姐的车驾抵达行驶的尽头，下车，并在凯尔希那半真半假的闷哼声中扯着她的脖子将她从车中拖下来的时候。这样的一只怪物便骤然从天花板上降下，落到她的身前，喷吐着咒毒的雾气，在她身上嗅了嗅。

第一百八十七节·所谓暗杀的真髓……

　　被嗅的是凯尔希，而不是史尔特尔。

　　而当这只怪物张开口，似乎想要抢在主人前面尝尝味道的时候，史尔特尔小姐感觉得到这只猞猁小姐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

　　但是凯尔希忍住了——她只是翻白着眼睛，露出惊骇绝望的表情，并且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显而易见，为了计划的成功，她并不在乎身上少块肉。

　　她不在乎——或许这其中也有史尔特尔小姐的手已经放在剑边上的缘故。

　　但那种事却并未发生——埃尔德里奇的怪物只是扣了扣牙齿，发出有些疑惑的声音。然后便再度跳开，攀上墙壁，很快就消失在这广阔大厅的尽头。

　　史尔特尔小姐，内心一提，不是松懈，而是警惕。

　　——意外插曲，一个有趣的征兆。

　　——要现在就动手吗？

　　她心想道，胸中的气息也无声地提上了一口。

　　然而下一刻。

　　“圣座在等着你，教士。”两位蓝衣的高阶幽邃教士出现在她面前，向她指出了路。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游戏中熟悉的诅咒石碑，烛台群，驯养着巨人的水潭，以及那通向埃尔德里奇棺柩之处的巨大门户。

　　方向明晰，某种直觉上的存在感也变得清楚——她感觉到了门户深处的强大气息。那来自于另一位薪王的存在感因她的专注而显著。而除此以外，她还感受到了这座教堂里所发生的一些细微骚动——有指令被激活，有敌意在凝聚。而这所有的要素，指向了一个单纯的事实结构。

　　——被发现了，就和我预想中的一样。

　　——它们准备一个陷阱，但它们错误了自己所要面对的敌手……它们或许以为来的只是几只可以用来开荤的野兔。但它们绝对想不到抵达此处的，是罪业之火！

　　于是她轻盈地吐出了那口气。

　　再开口时，用的却已然是自己平常的声音。

　　“凯尔希，保护好自己。”她轻声说道，无声地激活了安置在凯尔希体内的后手。

　　而下一刻，骤然爆发的火炎便吞没了高阶教士，撕裂了教堂的大厅并将周遭的教士和骑士们杀戮大半。一重遮蔽用的尘雾被她刻意地扬出，而紧随其后，她的形体便化作炎形的巨剑，一击，便贯穿了棺柩安置大厅的门户！

　　……………………

　　“安度西亚弟兄，我们到了。”骑士推开小教堂的门，门的两侧都是牢笼。

　　许多被抓来的男女老幼被关在囚笼之中，在晦暗的阳光从开启的门扉内照入的时候，他们便都下意识地发出哀求或者悲呼。

　　“你可以从这里随便挑一个，我建议选那些肉比较嫩的，当然主要还是看你……”

　　骑士说道，它的脚步稍稍放缓，任由防火女领先它两步，将小教堂内的所有事物尽数地映入眼中。

　　它似乎期待着防火女做出选择。

　　于是防火女轻叹了口气。

　　“哪里出了破绽？”她问道。

　　“安度西亚弟兄和我在同一个村子里长大，你学得还不够像。”教堂的骑士握紧了方盾和战锤，而在同一时间，从石柱后边，从侧门外边，至少二十个全副武装的幽邃教堂骑士和手持烛台的教士从藏身地走出，将防火女团团围住。

　　“你真该早点做出选择的。”骑士歪了歪脖子，全身的铠甲铛铛作响。“那样我们就能够知道你到底想来救哪个人，而我们也就用不着在这里多费力气了。”

　　防火女眨了眨眼睛。

　　乌拉席露的光魔法效果从她身上消除，显露出她原本的模样——伸出手，一团柔和的辉光便悬浮在她的手中。

　　她注意到有几个教士不着痕迹地将施法的烛台对准了牢笼里的人质。

　　然而就在那句必然会从某位教士的口中说出的威胁触碰空气前的刹那。整个大地，在这一刻都在剧烈颤抖！

　　‘轰——！！！’教堂内外，所有防护用的符文和法阵在一瞬间被尽数激活！剧烈的震颤让所有的灯一齐摇晃，让所有的烛火一齐熄灭。而当所有双足踏地之物，都因此而短暂地立足不稳的刹那，自防火女手中诞生的辉光，便以耀目的炽烈之姿席卷了整座教堂的内部！

　　M78星云 756365104

　　光明，夺取了所有骑士或者教士的视野。

　　骑士们下意识地举盾防守，教士们也用黑暗奇迹支撑起了属于它们自己的防护——但它们失算了。因为原本这座教堂内的仪式法阵能够对幽邃的奇迹予以增幅，然而这大地的摇晃和炽烈之光却让这一效用化为乌有！

　　惨叫与闷哼，在一瞬间响起了九声——没人知道防火女是怎么做的，也没人知道哪些没有盔甲防护的教士们都遭遇了些什么。然而当光黯淡的刹那，所有的教士，胸口处都出现了前后通透的巨大裂口！

　　防火女的身形不见影踪，而大地却仍在颤抖。远处，有着一连串的爆炸伴随着流散的炎气不断释放。而这毗邻主教堂的净身小教堂也在不住摇晃，横梁上的灰尘和砂砾簌簌而落！

　　“出来！”有骑士大吼着，对着最近的铁笼挥下战锤。“不然我就杀光这里所有人！”

　　无人回应。

　　而它那战锤挥落之时，原本应当一触即溃，甚至连着笼子里的人质一起碾成碎铁烂肉的金属栅笼在这一刻却变得像是诸圣的铠甲一样牢固——不，不是像，而是就是。因为那具被击中的铁笼在下一刻便变成了另一名骑士的头，而这一锤直接粉碎了这位教堂骑士的颅骨！

　　“是幻术！”另一位骑士大喊，但在同一瞬间它那铁桶盔的眼缝处便爆出大团的血雾，两支贯穿了它眼窝的铁纤这才从光的掩盖下现出，而剩余的骑士连忙以手甲捂住了自己头盔上的缝孔。

　　它们不敢乱动，但铁盔之下却念念有词，赞颂古代神祇的诗篇被迅速念出，并在世界的规则运作下化作冲击性质的辉光向身周的每一个方向放射！

　　奇迹，原力迸发——在这片大陆上，只要信念坚定并符合一些复杂条件，那便可通过吟诵诸神事迹颂歌将其化作具象化的物理干涉。这项技艺被称作奇迹，而运用的方式，基本都掌握在各大教会的手中。

　　幽邃教堂是白教的分支，是正规的教会。

　　而下一刻，骑士们周遭的事物便被清扫一空！

　　骑士们获得了一点喘息之机——它们以为它们获得了喘息之机。

　　然而当它们放开遮档视野的手甲，寻找理论上会在原力迸发下被破坏幻术的敌人时，它们却发现自己已然爱不知不觉间聚集到了教堂正中的空地区域，而那位黑裙遮眼的贵女正手捧辉光，吟唱着奇迹的祷文！

　　一枚纯金的华丽枪尖，悬浮在辉光的正中——防火女并不在乎将这秘密暴露。

　　于是她咏唱——

　　“神圣之枪，女神费莲诺尔的守护者。”

　　“请于此显露你的神威，就如你曾千百次地击败渎神之恶！”

　　她在念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教堂的骑士们便怒吼着朝她冲锋，诅咒，甚至掷出沉重的战锤企图将她重创。

　　然而直到她念完最后一个字，也没有哪怕一个骑士能够踏出原地一步。

　　双重咏唱，顶尖的施法技艺——她在召唤奇迹的同时居然还能够维持着幻术！

　　而下一刻，大地化作纯白。万千金色光枪如林般骤立，于顷刻之间，所有的教堂骑士，所有的被祝圣的铠甲，都于群枪林立之中化作千疮百孔。炽热的光辉在一瞬间便烧干了教堂骑士们的肉体，而铠甲也就此熔融，化作洒落的铁水落在地上又迅速凝固。

　　奇迹，圣枪——属于女神费莲诺尔的奇迹。据传说女神的近卫被称作教堂之枪。而其中地位最高的圣枪执掌者常年不见影踪。即便偶尔显露行迹，也往往以灵体的方式动手。

　　没有人知道每一任的防火女都掌握着圣枪。

　　当然，更没有人知道。费莲诺尔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守护。

　　于是防火女俏皮地歪了歪头，抬起手和手持之光，刚要因惊恐和惊喜而发出各种含义尖叫的一般被困民众便在这辉光的映照下陷入昏睡。

　　她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光便进一步地延展。这座净身用的小教堂便被乌拉席露的光魔法所遮掩，从外界消去了影踪——但这伪装并不能持续很久，有某种修正力正在遏制着它，让法术效果趋向不稳固。

　　“教堂的内部防御结界还没有被完全破坏。”防火女喃喃自语道——走出门，形体在离开教堂门口时又化作了一个骑士的模样——结界的修正力正扰乱着她，然而这只是自主触发的机制，来自核心区的变故让法阵的主持者无瑕它顾。

　　“小姐不会有事。”她轻声于心中低语，歪过头，感知了一下标记的另一处。“另一位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有可能吃点苦头……”

　　“就让她遭点罪好了。”黑衣的贵女，轻哼一声。“竟敢对小姐不敬。哪怕小姐再偏爱她，她也应该受到足够的惩处。”她随即转身，走向不属于正面战场的另一处。

第一百八十八节·凡事皆有代价

　　凯尔希咬紧了牙关，忍着巨疼，在翠绿龙蛇的保护下离开了战场的正中——有一支精锐骑士小队在这宏伟和复杂的教堂中追杀着她。而更多的骑士，教士，祷师则成群结队，朝着棺柩安置处的所在涌入。

　　教堂在抖动，震颤，摇晃，墙壁上不住地生成裂隙然后又在顷刻间尽数愈合。而汹涌的炎气则四处澎湃，并在某种未知——凯尔希未知——的力量干涉下，化作只是单纯会令人感到不适程度的灼热。

　　凯尔希轻轻喘了口气——冲入一间相对安静的空旷厅堂。

　　身体，剧烈疼痛——她在史尔特尔行动的第一时间便遵循了史尔特尔小姐的吩咐，召唤出Mon3tr切断了自己身上的束缚并借着尘雾逃走——她在一开始还很顺利，然而没过多久，几名教士便发现了她的影踪。

　　咒术火球，会飞行的黑色吸血虫，瘦小灵敏的侏儒射出的吹箭和飞斧——她躲开了其中的一些，Mon3tr挡住了另一些。然而仍有一小部分准确地击中了她，在她的手上，背上，撕裂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她的反击杀死了一些，但却立刻吸引来了更多。Mon3tr的利爪或许可以切断一位骑士的坚固铠甲。但面临一队骑士的围攻却必然会招致败亡之果！

　　这些教堂骑士的祝圣铠甲比泰拉的复合合金板还要坚固！

　　她在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她在意识到敌人似乎并不打算直接杀死，而是俘虏她的时候她险些先一步命令Mon3tr先一步将自己杀死——即使是她，也明白一个在战场上拖了后腿的人质有多么招人厌恶。

　　她不想拖史尔特尔后腿，所以她决定自我了断。然而就在她打算那么做的时候，从体内骤然爆发出的黯红火炎却又在赋予了她爆发性的瞬间庞然大力同时，又将她体表的创口给强制愈合！

　　——史尔特尔，给我准备了保险。

　　——她……早就猜到了我的计划会失败……但却纵容着……因为我而冒险！

　　咬紧牙关，比起伤口被强制愈合时的剧痛，心灵中那填充满溢的挫败感更是让她饱受痛楚——什么都做不到，一点用都没有。自己活着，或许还不如死掉所能发挥的作用！

　　——我记得泊尔塞福涅曾经有过推测，说我这种被她带进梦界的人只是以类灵体的形式存在着。虽然会笑会痛能呼吸能吃东西，但死亡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等同于从一场噩梦中苏醒而不会造成切实损伤……她是这样猜想的，但她还没有实际地验证过。

　　——或许我可以帮她验证……不，我不能够死在这个时候！史尔特尔不希望我在这里就死掉。那无论如何，我至少也要坚持到战斗结束！

　　轻吸一口气，身心上的痛楚稍稍地压抑。Mon3tr共享的感知告知她主战场那边正打得如火如荼，而哪怕欠缺了地利，胜利似乎也正有条不紊地偏向史尔特尔手中！

　　——史尔特尔一定会赢。

　　——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不去拖累……但我已经拖累她……等等！

　　凯尔希的呼吸猛地一滞，抬起脚步下意识地就要跑走。

　　因为就在她调整恢复的这几秒钟里，熟悉地形的教堂骑士们已然发现了她在行动时留下的痕迹残留——伴随着一阵凌乱而且沉重的脚步，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正在靠近中！

　　不！不止一群！

　　她猛地回头，发现无论是来路还是去路都被堵住！原来如此，那十数秒喘息的时间并不是她以一己之力争取而来而是对方的故意放纵。为的就是封堵住她的逃亡之路！

　　绝望攥紧了她的心脏——不是因为死局难逃，而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没有起到任何正面用处——她咬了咬牙，翠绿龙蛇的一节刃足便猛地扬起，下一刻，她便要亲手撕碎自己的脑袋以免自己起到了负面的效用。

　　——果然，我犯下的错误，已经多到了连命运都不愿意让我尝试弥补吗……

　　——史尔特尔……如果我在一开始就能够好好地和你相处……那该有多好啊。

　　刃足猛地刺下，两侧的大门在同一时刻被用力推开。全副武装的骑士们，一拥而入。

　　凯尔希屏住了呼吸——

　　刃足，停在了距离她脑门还有半毫的地方。

　　“她不在这。”——她听到了骑士们的声音。

　　“我们被耍了。”——她看见教士释放检测的法术，一圈光波从自己身上掠过却并未反映出什么异动。

　　它们看不见她。

　　它们的法术也看不见她。

　　而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和自己的半身在不知何时体表浮现了一重微弱的光膜。而这一重微光，让这些强大的骑士哪怕近在眼前，也对她视若无睹！

　　——是那位黑裙的小姐！

　　——那位【防火女】！

　　——她帮助了我吗？

　　屏住呼吸，小心挪动。凯尔希看着几位不死心的骑士在房间里来回搜索，好几次都险些要碰到动作轻微的她，然后又被她小心而幸运地躲过。

　　直到地位较高的骑士发出一声低吼。

　　“她一定还在附近，去搜！”

　　追兵们四散离开，而凯尔希依旧一动不动。因为就在数秒后，折返的骑士又来了一次突然袭击。而这让它们一无所获。

　　它们折返了两次。

　　而直到第三次迟迟没有到来，共享的感知中也没有察觉到附近的心跳时，凯尔希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控制着翠绿的龙蛇将自己抱起，然后沿着墙壁，攀爬至天花板上继续行动。

　　——我最该做的就是逃离这里，这个伪装似乎支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