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160章

　　“走进王城之时，上级骑士的战斗力对你来说已然算是触手可及。”

　　“而现在，你就算担任一个骑士团的团长，也不会在武力上受到任何指摘——你成长得很快。太快了。咒术和奇迹你一学就会，你还掌握着那我至今都不明白原理的异域召唤法术。我不想试探你，那样对你我彼此都很无趣。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再糊弄我。毕竟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还算朋友？”

　　“……是朋友，殿下。”凯尔希眉梢轻挑，略有犹豫，但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这就是朋友间的拜托。”公主露出了欢快而欣慰的笑容，语气也变得轻松。“我想拜托你，在我成功而又不够成功时，将我送入初始火炉。而如果直到那时候还不够，我希望你……”她摇了摇头。

　　“不，忘记后半句话吧。你到那时候，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凯尔希轻轻闭上眼睛。

　　眼前的公主在她的知觉中仿佛和遥远彼界的某人重合。而此时此刻的请求，也和彼时彼刻的约定映照共通。

　　——但她不是她。

　　——葛慈德不是特蕾西亚……以高尚之名行屠戮之实并非正义。

　　——但是，罗德兰也从来就不是泰拉。泰拉的正义，和罗德兰的正义，从而就无法等同。

　　她轻吸了一口气。

　　她其实从来就不担心末日的事情。从一开始，她所关注的就是在洛斯里克王城之中的收获。当然，在寻求收益的同时阻止战争和压迫是生活习惯。而那比不过是类似于出门时要迈左脚一般的习惯操作。

　　因为她知道罗德兰的末日会被终结，堕入不死诅咒的普通人会重获自由。她知道史尔特尔不会失败，或者说她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史尔特尔的失败。

　　——史尔特尔……

　　——正是因为知道史尔特尔正在着手处理末日的征兆。所以我才会将稳定几个国家之间的局势，减少对不死人的迫害作为行动主旨么。

　　——啊，说得也是。毕竟不死诅咒的性质虽然和源石病如此相似，但却存在着一个本质上的差异……在泰拉，源石病的治愈案例屈指可数并且还有不少是源于史尔特尔的行动。而在罗德兰，只要传火成功，则所有的不死诅咒都会消除。

　　——所以我不会去考虑治愈不死诅咒，因为没有必要。所以我只会去消除不死人所遭遇的歧视和虐待。因为我知道传火季终究会结束。

　　凯尔希，于无声中轻轻咬牙。

　　她很清楚，如果在泰拉也存在这种全覆式的解法，那么自己也会做出和在罗德兰的大地上一般的举动——自己终归只是一个凡物，能够阻止一场战争，阻止一百场战争，但却不可能阻止战争本身。而在泰拉的大地尽头，有着数之不尽的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力将其解决的异物。

　　自己不行，但史尔特尔可以，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

　　——所以……我是因为这样的缘由，才会对她抱以关注的吗？啊啊……我想拯救那片饱受苦难的大地。但我知道我从来就只能够做些裱糊的工作而根本就无法将根源抹除。能够做到的，只有她……或许还有泊尔塞福涅。但是那个阴沉女……从未将世界放入眼中。

　　扪心自问，为了那片名为泰拉的大地，自己愿意为之付出什么？

　　——答案是一切。

　　——身体也好，心灵也好，生命也好……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我能够确定我所选定的道路能够成功。而如今，不知是否唯一，但绝对是当前可行解的个体就在我眼中……梦界穿越，哪怕单论这一项能力，泰拉的安定便是触手可及之物。

　　无穷尽的世界中，总有可以治愈泰拉大地的宝物。而以前的史尔特尔只是独自穿行，现在却可将宝物带回原本的世界中。

　　——所以，我是自愿的。

　　——我自愿地爱上了她，我自愿地愿意将心和身体都托付给她。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真切地影响她。让她完成我的理想，让她成为我的理想。她一直在顾忌的那个超自然魅力不过是一个引子。只是一个放大器，而我就算在一开始就知道有这回事，我也会在慎重的思考后去接近她的身周。

　　——就如我现在所想的这样……

　　思维在胸中涌动，她仍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拒绝史尔特尔的影响。但当她剖析自己的精神，动机，翻检出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念头之后。她知道自己的这份感情和那超自然的魅力无关。而自己在刚抵达这个世界时的失态，或许也是自己的顺水推舟。

　　——独占欲……我对她的独占欲，绝对是属于我自己的念头。

　　——我……想要常伴她左右。

　　思考获得了结论。翠发的猫耳女士睁开眼眸。眼前的葛慈德仍旧在等待着自己的回复。而自己刚刚的闭目，或许也被她认作是对那个请求的斟酌。

　　“……事情不会发展成那样的。在这个时代，洛斯里克没有人需要走进初始火炉。”她轻呼了一口气，说——她发现自己已然可以毫不心虚地为史尔特尔将为之事做出许诺。

　　然而葛慈德或许并不能够很好地理解她的念头。

　　“或许。”那位公主注视着她，视线中有着复杂的情绪变动。“但传火仍是洛斯里克王族的职责。失误源于我的父辈，而我这一辈的使命便是终结这项错误——别和我抢，凯尔希。只有王室才知道通往初始火炉的道路。”

　　凯尔希没有回答，她知道葛慈德产生了误会，但她也知道这个误会无从解释——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确做得出这种事，但前提是这个世界不存在史尔特尔的行动。

　　于是葛慈德起身，将一本圣典和一把钥匙交付给她。先前的话题没有继续的必要，因为沉默也是一种态度和结果。

　　“这是天使的奇迹，通过她，你可以找到羽翼骑士团的弱点。而这把钥匙，是大书库的开启方式和准入凭证。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进入大书库，而通过它，你可以在书库中获取你想要的任何无形之物。”

　　无形的宝藏，便是知识。持有钥匙，便可将能够印入大脑的一切知识全数带走。

　　凯尔希点了点头，起身，离开。而身后的公主，并未作出挽留。

　　…………………………

　　芙丽德并不是芙丽德，出现在灰烬湖底端的剑士少女本质不过是深渊的力量容器。而真正的艾尔芙莉德，如今应当位于绘画世界亚利安德尔之中，享受退休养老的摸鱼生活。

　　她是伪物。

　　但伪物却要比真物强出不知道多少个倍数。

　　当那漆黑的剑刃扬起的时候，整座灰烬湖的幽邃湖面便在一瞬间尽数收束——深渊汇集成了一体，融入芙丽德的轮廓。而那在挥剑之前还一片空无的眼眸，便在一瞬间被人世间的万种情绪所淹没。

　　深渊，深渊是人性之暗的汇聚。

　　和深渊为敌，便是和世间的一切贪嗔痴爱恶欲为敌。

　　换而言之，只要心中有着恶念，便不可能是深渊的对手。

　　这是常识。常识的意思就是对于常人来说是正确的认识。

　　而史尔特尔小姐，并不适用于常识的范畴。

　　“你，无法战胜我。”唇间吐出低语，手的末端汇聚出炎剑，世界的运作规则因她的意志而产生改变。而这灰烬湖面，便也在瞬息之间满溢硫磺。

　　硫磺，和火！

　　炎剑和黑刃相撞，被击退的却是主动出击的那一方。新角色时髦值优待这种东西在这处战场上并不存在。只是在接触的刹那，扭曲的时与空便因力能的单向释放而化作碗状的壁障封死芙丽德所处的方向！

　　‘咯喇——’

　　如同玻璃破碎一般，炎剑和黑剑的接触点迸现出了万千在空间中爬行的蛛网。有着古老历史和煊赫功绩的黑刃在碰触的那一瞬间便彻底粉碎。而芙丽德的形体更是在时空的破裂中直接撞在数百米外的一颗数百米环抱的石质巨树上！

　　巨树随即被洞穿，强大的冲击力甚至无法提供足够的时间让动能逸散。而一棵树之后是另一颗。另一颗之后则是另一百颗。

　　“你，无法逃离我。”

　　坏毁的黑刃化作镰刀，勉强停下的后果便是眼前被分断的波浪化作数百上千米朝着两侧骤然分断的海啸。镰刀的末端遍染寒霜，在抡动的瞬间，炎发少女的形体与剑便骤然出现在芙丽德的头上。

　　砸。

　　拟态的镰刀连渣都不剩下，逸散的寒霜构筑出数公里的冰面却又在瞬间全数汽化。汽化的湖水因其结构的特殊性而直接消失。而深渊的容器，则在这一击下被砸入数千米深的湖面之下。

　　灰烬湖的水，是概念上的水。

　　因为这里是世界之底，所以水的深度，没有尽头。

　　容器稳定身躯，少女的形体却又在数千米的水底骤然出现。无色无味的水在这一刻尽数变转为硫磺，而被扭曲的新规律，也于瞬间再度应用在容器的身上。

　　“你，死于我的剑下。”

　　剑刃刺出，胸膛贯破。连续三次的言灵累积成了足够强大的命运，而这份命运，足以将这世上的一切已知之物带入死亡。

　　深渊的容器，由此而在炎剑的威权下坏毁。

　　而炽热的罪业之火，便也涌入这具容器内部的每一个地方。

　　但容器并未死去。

　　不止没有死，它甚至还举起了双手，抓住了史尔特尔小姐将剑刺出的臂膀！

　　“抓到你了。”它说。

　　而下一刻，黑色的海潮便以比罪业之火更快一步的速度从容器中溢出。沿着那只被容器所紧紧抱住的手，尽数涌入炎发少女的躯壳！

　　深渊的特质，是腐化与侵蚀。

　　所以深渊最强的武器，也是腐化与侵蚀。

　　容器和战斗从一开始就只是幌子。在史尔特尔显现的那一瞬间，深渊的泛意识便意识到了双方战力的差距对比，并将胜负手，赌在了对史尔特尔小姐的精神侵蚀之上。

　　无穷尽的黑暗记忆骤然涌现，在接触的同一瞬间，这世界的一切憎恶阴毒之物，便在她的认知中骤然显现！

　　……………………

　　史尔特尔睁开眼睛，她看见一片黑色的海洋。

　　海洋中有着无数影影倬倬的人像，并在她的注意力汇集的时候，尽数变转成为真正存在的形象。

　　人性之恶。

　　她看见士兵屠戮平民，垂死的母亲抱着断裂的婴儿在尸坑中哀号。

　　她看见子嗣将病重的老父用枕头捂住，尸骨未寒，便去搜刮那遗留的财宝。

　　她看见无辜者被砌入墙壁，只留双眼看着他的妻子和女儿都被仇敌霸占。

　　她看见为众人抱薪之人，冻毙于风雪之中，尸骨被野狗撕咬。

　　她看见……

　　她看见很多，看见了无数背叛，利用，欺骗，折磨，以及无穷尽的痛苦死亡。

　　而那些死者如今就环绕在她身边，身体残缺，血泪泗流向她哀号。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来……’

　　——‘求你了，让孩子活下去吧……’

　　——‘杀了我！别碰我的女儿！’

　　——‘大家的柴……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它们渴望着救赎。

　　它们渴望着她。

　　然后——

　　它们迎来了一声轻笑。

　　“你们这些负面汇集体——为什么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只会玩这一套？”

　　炎发的少女，张开双臂。

　　“来吧！”她轻喝道，声音的迸发，伴随着向着四面八方流溢的黄昏之火。

　　万象随之变转。

　　尸坑中的母亲眼眸中燃起火炎，死去的孩子复活，炎之潮汐将士兵淹没。

　　病重的老父恢复康健，吐出炎息，烧尽子嗣的恶意并让后代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悔改过错。

　　砌入墙壁之人体躯膨胀，时间回流，在被凶徒击倒前一瞬间，便将这恶人一拳放倒，并很快就迎来了廉贞的官僚和对妻儿的保护。

　　被野狗分食的尸骸复苏，为等待者带回了更大量的薪材，新鲜的狗肉。并获得了荣耀和崇拜的目光作为奖赏。

　　这是一部分，这之外还有许多。

　　所有的人性之恶都在燃烧的黄昏之火中获得净化。而净化的方式，便是见证一切，记忆一切，背负一切，并让所有恶的载体都看到它们生前最后所期望的结果。

　　无数的受恶者，就此净化。无数的施恶者，就此抹除——不过是背负一个世界上万年来的一切痛苦扭曲憎恨绝望罢了。这种操作，某只红毛玩意早已轻车熟路。

　　她睁开眼睛，一团纯化的黑暗便静悄悄地悬浮在自己的手中。而她随即将这纯净的黑暗投入罪业之火的内部，并看着这团业火，就此炽烈高耸。

　　“不过如此。”史尔特尔小姐，轻轻哼了一声。那所有的恶之痕迹已然尽数浮现于她的认知之中，并化作了她的一部分。数之不尽的痛苦记忆在她的脑海中沉浮，就好像那无数人所受的一切苦，所行的一切恶，全都出自她手。

　　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

　　但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获得一个和萌妹子贴贴的机会作为背负这一切的报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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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节·启蒙·七

　　无首的巨人轰然落下，化作一株比所有的石质古树都要更加庞大的工业结构向着四面八方延展。文明之火计划所需的绝大多数材料在这一刻都已然齐备，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其付诸实行。

　　“构筑，从世界的最底端，延伸向世界的每一处角落。”

　　炎发的少女命令道，她将手中那积蓄了过量柴薪的罪业之火抛出，精准地在文明之火机械的核心所在落下——机械随即被点燃，齿轮和杠杆敲击着大钟。汇集了无数失落古代文明废墟的巨物变转为全新的模样——它像是一座城市，也像是一枚心脏。无数宛若铁链一般的管线从心脏内部向外延伸而出，它们将是血管，它们刺入所有的石质古树并完成同化。

　　原始的符文已经被她尽数破解，许多繁复的能量结构因此而按照她的意志呈现出了不同种类的功效。机械的结构之下是复杂但又充斥着容错性的能量溪流。以罪业之火作为驱动，让这座巨城维持运作。

　　灰烬湖，是世界之底，火焰的焰心最下层。

　　而从这里生长而出的石质古树，其枝条会随着世界的扩张而延伸到大地的每一处地方——因为它们就是石头，就是大地本身，它们的根须和枝条，就是地脉的显化。

　　——而这样一来，无论是位于何处的人心之欲，都会顺着地脉的流淌而在此处汇集。只要人世的文明还在大地上繁荣，那么供给罪业之火的燃料便不会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