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161章

　　运作，开始。

　　‘轰隆——轰隆——’

　　大钟鸣响，大杆推压。

　　钢铁相互铆合，巨石摩擦挤压。大片大片的雷云浮现在巨城的上空，而后爆发出如海一般的雷潮。而所有联结着巨树的管道也在一瞬间通红发亮，宛如心脏脉搏，宛若血流泵动。不计其数的火炎，在地脉之中来回奔涌，不计其数的黑暗，被从大地四方的每一个角落带回这枚心脏。

　　这是奇观，这是世界之心。

　　史尔特尔小姐向前踏出一步，从这颗世界心脏的最底下抵达最顶上。她检视着这座巨城的每一处管线，每一个储存和转换机构。并根据自己的审美将一些关键部分的城区进行修改或者加固——她的视线掠过遥远彼端，并在湖面的最远处又一次看到了黑暗的侵染。

　　那也是深渊，被她毁灭，但却又在先前的几分钟内再度因人心之暗的汇集而显化出的深渊。她挑了挑眉，让刺入地脉的管线稍稍调整。而下一刻，那些黑暗的侵染便不在灰烬湖的边缘犄角处生成，而是直接在这颗由她所铸造的世界心脏内部汇聚。

　　深渊的捕获，完成了。

　　她在城区的中央部分专门开辟出了一片广阔的区域来容纳这人心显化的黑暗滋生。

　　罪业之火，于此汇集。不过数秒，这未成气候的黑暗便被罪业之火给尽数同化。而罪业之火的浑浊程度，也随之上升了一个或许只有此刻的她能够观测到的微小幅度。

　　——因为没有我来净化它吗？

　　——果然，光靠罪业之火，是无法进行永续的文明火炎计划的……我还需要黑暗之魂作为中转。作为替代，让这个系统哪怕没有我在维持也能够长久运作。

　　伸出手，触碰那被污染的罪业之火。一些细碎的记忆残片随即映入她的思维之中。这次倒没有多少内容，不过是几百次背叛，几十次杀戮。她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她是施暴者也是承受者。

　　不值一提。

　　那些被伤害时的痛楚，那些被背叛时的憎怒，那些蹂躏弱者时的惬意，那些犯下罪业时的卑怯，哪怕再清晰，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

　　——我行一切事。

　　——我司掌一切噩业崇高。

　　炎发的少女微微歪了歪脑袋，将一些杂乱的念头从脑海中抿去——过于自信就是自大。而骄傲虽然并不是一项全然错误的品质，但量的斟酌总归需要把握。

　　——反正我也不是做不到。

　　——唔……这是什么？

　　一个死者的憎恨涌入认知之中，她看到了它死前的一幕——它是一名暗杀者，奉命前往刺杀一位情报上描述没有高深战力的上级骑士。而它在骑士独自前往洛斯里克大书库的时候在路边埋伏。出手。

　　翠绿的龙蛇贯穿了暗杀者的胸口，那份痛楚清楚而明晰，并伴随着体内自爆术式的运作。暗杀者这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诱饵。而当它怀着憎恨和怨毒而死去之时，视野的余光中，浮现出了翠发少女的猞猁耳朵。

　　——看来凯尔希过得似乎不错。

　　——上级骑士么？唔，记得好像是能够穿蓝色的袍子？

　　她眨了眨眼睛，心下却是没有怎么担心。凯尔希还不至于被这种小手段干掉，但这也并不妨碍她更加精细地读取其它和洛斯里克王城相关的记忆碎片——她很快便知道洛斯里克距离自己进入法兰的时间点已然过去了接近一年。而在这一年期间，王城之中风云涌动，勾心斗角，一位来自异域的异族骑士，在这场政治动荡中逐渐获得了荣耀。

　　看来凯尔希的日子过得挺充实。找到了自己的事业以及为之奋斗的方向。而既然凯尔希出现在了王城，那么洛斯里克和伊鲁席尔之间的战争便难以爆发。

　　——太好了呢，防火女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她的父亲和弟弟妹妹，但若是真的有什么损伤，想来她也是会遗憾的吧。有凯尔希在，那至少局势不会恶化到最为恶劣的程度。可惜我现在却是帮不上她，最多也就是隔空……

　　少女抬起手指，一抹炎气便随着她的意志而随着一次脉搏在地脉之中流淌。藉由这新鲜出炉的‘世界之心’所维系起的地脉血管，于瞬息之间，便跨越了时与空的漫长间隔并渗入洛斯里克的王城地下。

　　凯尔希还是挺有自尊心的。不到万不得已，对她施加援手反而像是在嘲弄她。反正伏笔已经埋下，在必要的时候便可触发。而在那之前，保持缄默是不错的应对方法。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巴掌的确挺过分的。也不知道回到泰拉之后，应该怎样面对她。

　　——但是做出的事，没有后悔的必要。既然我无法将这里的时间逆转，那我就该为我所造之业做出承担。

　　垂落眼帘，不再去想那些令人心生沮丧的事项。自己若是被厌弃，那么只能说是自己活该。而无论有还是没有，自己都应该为那一刻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并做出补偿。

　　返身，走入世界之心的内部。这座巨城在未来需要维护者所以中央的部位可供居住。而在巨城的最顶端，炎巨人的宫廷耸立巍峨。

　　史尔特尔小姐走进自己的宫廷——她看见防火女重新恢复了娴静的姿态但裙下的双膝却依旧在轻轻颤抖——啊，刚刚果然还是玩得太过分了一点。若非防火女本身就有着非同寻常的体质，这位公主殿下或许还做不到从昏迷中复苏。

　　“小姐。”防火女注视着她，面庞娇艳欲滴，眼眸中有着盈盈水雾。

　　——很好，看来这妹子现在是没法贴了。要是现在抱住她，之后会发生什么我感觉可能有些难以预料。

　　——好在我还有别的选择。

　　“嗯，多休息一会吧。我等会会前往环印城，而在我带着黑暗之魂回来之前，这座城市还需要你来维护。”她轻声说道，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上，并抱起了克拉娜的咒术书。

　　这也是贴贴。

　　她说是就是。

　　原始符文已经研习完毕，理论上她已经不再需要阅读。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她将这本书抱起来的时候，她清晰地感知到了书的内部骤然升起然后又立刻被压制的热度。

　　啊……这魔女也是会害羞的嘛。还是说，被吓到了？

　　她心想道，她并不知晓真相。因为那隐藏在封皮内部的书页，在她的感知中此刻全部都是无序的乱码。

　　所以她也就配合地没把书翻开，免得看到了某些奇妙的内容以至于双方尴尬。她只是将这本规格和辞海差不多的咒术书放在膝上，然后像是打发时间时的无意识小动作一般，手掌在封皮上轻轻摩挲。

　　这场旅途，就要结束了。

　　无论费莲诺尔在环印城准备了多少。她都有把握击败她，然后将这位女神的所有权和黑暗之魂一齐夺走。而在先前的试运行中，她对文明之火系统的成功运作已然有了九成以上的把握。只要添加上黑暗之魂这个关键部件，罗德兰就会从一个封闭的体系变转成一个具备对外扩张能力的全新系统。

　　不再需要传火，不再需要传火季和薪王。初火不再因为闭环的损耗而周期性地崛起然后又迎来衰弱，当文明的兴盛和初火的兴旺挂钩之后。初火便会随着国度的崛起而每一日都比先前更加旺盛强大。

　　这是一个可行的策略。

　　这个策略存在漏洞，但却没有结构性上的错误——漏洞在于世界之心必须要有人把守维护并在合适的时候修正错误。而这个执行的人选，则需要斟酌。

　　——我是最合适的，我可以在这里停留一百万年，我都不会更改我的心愿。

　　——但我终究是要离开，所以，留在这里驻守的，只能是这个世界最后剩下的神族。

　　——凡人不行，凡人太多变，太容易被外物左右。他们太容易被各种理念，奇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给诱惑。他们因此而能够在时代的浪潮中淘汰众神。但做不到因循守旧，其结果就是最多不过数百年，他们就会厌弃这份枯守于此的职责。

　　炎发的少女，托着下颌思考。

　　——或许他们不会放弃职责，但是我信不过。谁知道会不会又冒出一个想要灭火的洛斯里克王子呢？而那位放弃薪王职责的家伙，甚至只有一半的凡人血统……毕竟，人民群众固然能够创造时代，但引导时代方向的却经常就只是英雄。站在关键位置的人有时候还真就是无可替代，因为机会往往只有一次，不是正确的人，错过了便是永久。

　　——但我也不能够舍弃他们……神族固然守约，能守几万年的约并且不改易其心。可几万年并不久，在那之后，谁能够确保不出差错？我既然有着维序一百万年的自信那么我就至少得设计出一个能够运作一百万年的机制。但我可无法确定，几万年后会不会冒出一个撞见七仙女的董永。

　　——只能相互制衡了么……啊，可恶，势力只有两极可不稳定。人和神之外，我总得搞出第三方才能够确保稳固。

　　——可我去哪找第三方出来？古龙么？都死得只剩下米狄尔一个了！

　　脑壳有点疼，她都有点想放深渊一马好整个‘敌国外患’了。但那样刻意而为的漏洞反而会对整个系统造成更大的不稳定。所以也就只好遗憾地将这个想法废除。

　　——没办法了……总之，先把这个至少能够运作几万年的文明之火框架搭起来吧。啊……也是，虽说这个世界已经经历过了上万年没有任何本质变化的历史。但一旦文明之火系统成功，一个扩张型的世界显然会迎来日新月异的变化……我那一百万年的考量是建立在过一百万年社会结构也不会变的前提下的。但现下这个想法可不适用。

　　——也罢，我总归是不能够当保姆的。先做一些布置，二元对立好歹也能够挺一会儿。大不了我过几万年再来一次罗德兰，而在那之前，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就由这个世界的居住者们来决断。

　　思考获得了结果，她想了想，抬起手，眼前的空中便浮现出九块石碑。所有的原始符文以及相应的运用方式都被她迅速地铭刻在石碑内部的每一个物质结构中。而石碑本身也被她加持了自我修复的结构。

　　“小姐，这个是……”一侧的防火女，向史尔特尔轻声问道——她在过会儿要负责维护这个系统。

　　“说明书。”史尔特尔小姐回答。“一份原件，八份复印件。我将这枚世界之心的设计方法和运作机构都写入了石碑中并设置了相应的快捷运作方式。这也是一套遥控器，我在日后打算将它们交给这个世界的主要种族，除却原件有高权限以外，所有对世界之心的更改和维护都需要共同的认可和检定才能够通过。”

　　“当然，你也可以称它们为命运石板，世界之轴之类的玩意……反正效果的确差不多。而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以用它们对世界之心……也就是脚下这座城进行操作。”

　　防火女，檀口微张。“小姐，你的计划难道已经……”

　　“嗯。”她点头，摆了摆手指，最先制作好的那份原始石板便飘到防火女的面前，并被这位公主下意识地接住。

　　“我的计划很成功，现在也就只欠缺一些最后的步骤。环印城，初始火炉，等我解决完这两件事后，我们距离离开这方世界的时间点，便不长久。”——她感觉到怀中的咒术书轻轻地抖了一抖。

　　啊，是了。克拉娜肯定不知道她很快就要离开，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带人走。

　　——所以，可以调戏她一下。

　　防火女朝她低下头。“世界会铭记您的恩惠的，小姐。”

　　“它当然要记住。”史尔特尔，轻轻地哼了一声。“不过不记得也无所谓，因为我会带走我觉得等价的报酬……你，费莲诺尔。啧，可惜，克拉娜不愿意见我。不然我到时候非得把她也带上不可。”

　　“您说的是那位魔女？”防火女配合地搭上了她的话。

　　“嗯。”史尔特尔点了点头。她计算了一下时间，世界之心的试运作，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够确保稳固。

　　于是，她将自己的手指放到了咒术书上。

　　“我来和你讲讲和克拉娜的故事吧。”她说。

　　………………………………

　　——‘克拉娜并不是最初的魔女，但她却是一切咒术的源头。初代的薪王将她从古老魔女以及伊扎里斯的毁灭中救出，而作为报酬，她向初代的薪王分享了咒术的火’

　　——‘很难想象咒术之火和传说中的生命王魂之间不存在任何关联。但目前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总之，在初代薪王的帮助下，咒术便作为一种全新而独特的力量体系在罗德兰大陆上散播。而这股力量的特征，便在于传承。’

　　——‘的确，咒术对于使用者的要求颇为低下。只要获得了传承，哪怕是目不识丁之人也可以使用出简单的咒术。而制作咒术之火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师徒之间的传承。徒弟往往能够继承师父的绝大多数力量和技艺。而第二种，便是将强大的火焰之魂（通常是恶魔）改造成咒术的火种，而这种方式，往往在施法时难以构建出完善体系。’

　　——‘这便是如今的咒术师越来越少的缘由。因为恶魔的踪迹日渐稀少。并且也不是所有的咒术师都愿意传承咒术。因为火焰即是灵魂，分割出自己的咒术之火，便是分割出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在通常情况下，只有经历了严苛考验的学徒才能够得以传授咒术。甚至于在某些学派中，咒术的传承要和血脉并行。’

　　——‘是的，没错。在咒术师的习俗中，咒术的传承也等于血脉的继承。而若是咒术师愿意将自己的火分享给同龄的异性。那么这往往便可视作某种含蓄的求婚。而建立在这样的体系之下，有些传说，便也就此显得耐人寻味。’

　　——‘毕竟，魔女克拉娜虽然开辟了咒术之道。但从未有记载她将自己的火交给了初代薪王以外的任何一人。那么，她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便也有些不足为外人道……后人无法知晓当时的境况。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那便是克拉娜作为咒术的开创者，在她之前绝对没有更早的咒术之火。她所分享出的绝对是自己的灵魂，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她是初代薪王的恋——’

　　凯尔希合上了眼前的书，将这本《咒术起源探究》放入书架的原处。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捕风捉影上。

　　——啧，招蜂引蝶的花心女。

　　——不知耻！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去搜寻自己所需要的下一本书。

　　移动脚步，附近的贤者学士们对她的行动习以为常——没错，这里是洛斯里克的大书库。而如今已经是她走入这座城市的第一年尽头。

　　她很早就找到了防火女所说的那个书架，但却一直没有将那条口令启动。因为大书库里的贤者们始终对她保持着关注。而她并不能够确保自己将‘洛斯里克的至高秘法技艺’取出来后，会招致怎样的后果。

　　所以她决定循序渐进。

　　她在这一年间，藉由葛慈德的许可如饥似渴地汲取着这里的一切知识作为养分——奇迹，咒术，魔法，战技，她发现自己在学习它们的时候有着超乎预想的天分。她从未遇到过任何阻碍，她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

　　而到了现在，她已然能够做到在书库贤者们的眼皮底下自由行动，而不招致任何程度的注目。

　　——或许我真的能够成为一位英雄。

　　她想到，同时也觉得今天就应该是揭开那秘密的时候。

　　她在这一年间做了许多事，社交，调停，维护着国际的局势——不死诅咒的爆发现象在两个月前似乎有所和缓，而随着这国内隐忧的压制，洛斯里克和伊鲁席尔之间的冲突愈发的不可调和。有消息称教宗沙力万正准备着战争，而洛斯里克的龙骑士团也有着大规模的调动。

　　战争……矛盾消除之前，谁都无法平息这场战争。无论她怎么斡旋，不愿意传火的双王子和一心传火的白教乃至于这个世界间的矛盾都无法消除。因为人世间已经不存在新的英雄。而被唤醒的薪王们也难觅影踪。

　　据说有人目睹到了巨人王在远方出没，据说有人看到不死队在洛斯里克的边境行动。但除此以外，却再也没有更多的接触。

　　“战争已经无法避免，我打算在伊鲁席尔动手之前发动一场政变。”——葛慈德在数日之前很直白地传达给了她这个消息。而她知道葛慈德并不是随便说说。

　　而事实上，当下的局势，也的确很容易就能够让王城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能够猜得出葛慈德接下来的行动。

　　王子们的军队在汇集，公主的骑士也整兵备战。有些事已经明晃晃地摆到了明面上，有些灾祸已经蓄势待发。

　　——这座城会被毁掉。

　　——我不想让这座城市被毁掉。

　　凯尔希心想，迈着步伐，走到了没有人关注的目标之处。

　　——所以，我需要力量。需要足够说服其中一方，让这场战争不至于爆发的力量。

　　她轻吸一口气，看着那正确的书。

　　对着书架，将那个失落的名字，以饱含复杂的语气说出——

　　“史尔特尔。”

　　——我需要你的力量。

　　…………………………

　　蛐蛐追猎者，也想限制你42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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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节·启蒙·八

　　结晶卷轴——这是凯尔希从大书库中所发现的宝物。在卷轴中记载着一种起源于古老的白龙，希斯，被称作结晶，也被后人视作禁忌的魔法。而这项魔法，向来就只被洛斯里克的王室所拥有。

　　据说这份魔法拥有着足以让天地改易的力量。

　　据说这份魔法会让软弱的凡物在研习后陷入疯狂。

　　然而在凯尔希的眼中，这被称作结晶的魔法却让她有了特殊的联想。

　　——源石化。

　　她花费一天的时间学会了结晶魔法的基础运用。而当她将结晶的吐息施加到一只实验用巨鼠上时，她观测到了老鼠的灵魂在魔法的作用下化作晶体析出，从体内击穿了所有的脏器和血肉结构，并恍若盛开的花卉一般绽放在毛皮之上。

　　巨鼠就此死去，而在巨鼠身上的结晶随即脱落下来，落到其它的实验用鼠上竟也发生了同质的影响。活物的灵魂就此大规模地化作结晶，而结晶本身又具备着传染和蔓延的能力并追索着更多的灵魂寄体。

　　——我记得，莱塔尼亚的术士能够直接远程干涉感染者体内的源石结晶，从而完成一些不太复杂，但却及其致命的源石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