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37章

　　史尔特尔来到自己的两位同伴面前。

　　她先是向防火女点头致意，算是答谢先前在开战时防火女对霜星的照顾。而后，她来到霜星身边，看着眼前这紧紧抿起双唇的寒霜少女。突然失笑，然后伸出手，在霜星的头顶上揉了揉。

　　“你……你做什么？”

　　那张绷起的俏脸立刻便染上一层不知所措。

　　“你让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入梦时的景象。”史尔特尔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表情。“那个时候的我和现在的你一样，对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陌生的力量全都充斥着不知所措。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做。”

　　“我称那个世界为地狱之歌。一群……唔，发狂的拉特兰执行者，发狂的萨卡兹血魔，还有另外许多失去理智的家伙在一座巨大的城市中彼此厮杀。而我在那时，是那座城市中一位很普通的，被卷入战乱中的一般民众。”她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在那时候甚至不懂得如何用剑。握住剑的姿势，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啊——”霜星下意识地松开手，然而史尔特尔的眼和手却先一步捕捉到了她的动作——本应坠落在地上的风暴管束者被她接住。然后她轻轻挪动身形，来到霜星身侧，并将剑的长柄再度置入霜星的手中。

　　“来，学着我的手法，握住这把剑。”史尔特尔的手贴着霜星的手，胸贴着霜星那下意识颤动的背部，霜星的耳边是她的双唇，而她在说话时，将轻而且细的话语送入白兔子的耳中。

　　可怜的白兔子，她此刻的双脚软得几乎无法站稳。

　　但她却还是依照史尔特尔的吩咐，将剑的柄不轻不重地握住。

　　“不要太紧张。上提，吸气，下挥——嗯，就是这样。”言语引导着她，让她顺利地做出了一个散去剑上风息的劈砍动作——严格来说，她并不是对剑术一窍不通。然而当史尔特尔如此贴近身体教学的时候，她却感觉自己或许早就将过去的那点经验技巧尽数忘却，甚至连剑是什么玩意都不再懂。

　　她期望着史尔特尔能够再教她一些。

　　能够这个样子，更加靠近她，或者让她靠近一些。

　　然而，人的脑子和嘴往往并不协调。她在心中虽然是这样想，但嘴上却下意识地问出了询问的话。

　　“那……在那之后呢？”她在问时简直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因为史尔特尔离开了她。

　　“之后——”史尔特尔看着她，看着这个脸上的失落敛去，但面颊却有些泛红的小姑娘——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没有在先前的战斗中派上用场的白兔子忘记那点不快。而如今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之后我就死了。”——霜星手中的剑差点又一次掉在地上。但这一次，她紧紧地握住了双手剑的柄。

　　“为……为什么？”寒霜少女的声线中，有着微弱的颤音。

　　“因为那时的我弱呗。同时，也因为我在那个世界里其实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做——生的人得偿所愿，死的人死得其所。我还留在那里做什么呢？我甚至找不到在那场灾难中幸存的无辜群众。”史尔特尔，耸了耸肩。

　　“在一场梦中，我若是彻底死去。那么便会留下尸体或者残骸。下次哪怕再降临，用得也是另外一具相似但却不同的躯壳。而我若是没有死去，那在我离开时，我的躯壳也会从那世上消失，直到我再度抵达——那个世界让我学会了这个，我也只学会了这个。”

　　“那您果然是去了第二次吗？小姐。”一侧的防火女，突然插口问道。

　　史尔特尔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石头女人还以为防火女从来就不会主动搭话——

　　“嗯，没错，我去了第二次。”史尔特尔点了点头。“我想看看能不能够在废墟中找到幸存者。想看看能不能救到侥幸生还的人——结果很遗憾，我只发现了上一个我的尸骸。于是我便只好自己给自己挖了一座坟墓。”

　　“祭祀场外的墓地里有我的尸体应当也是这个原因。不过我想尸体从初始火炉内迁出来的时候，外貌轮廓应该都烧得无法分辨了吧——唯一有些例外的是我醒来时身上居然还穿着那套一万四千年前的盔甲。在它坏掉的时候，我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防火女微微低下头，没有回答。

　　而史尔特尔小姐也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延续下去——她轻吸一口气，然后看向面前的两位少女。

　　“我找到回去的方法了。”她对霜星说。

　　“我要带着霜星先回一趟泰拉。”她对防火女说。

　　空气陷入凝滞。

　　霜星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能够挤出几个勉强的字。

　　“这……这么快么？”

　　“越快越好。”史尔特尔认真地看着她。“都到这里了，你也该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梦也不是意识帝国，而是和泰拉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了——我的情况特殊，我就算在梦中彻底死去，也能够再度降临。因为我已经入了很多次梦，但你不一样，你来这里，是一个意外。一个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意外。”

　　“我……”霜星求助似地看了防火女一眼。“我的身体……不是说是灵体吗？”

　　“但这并不能够证明，你在这里受的伤回到泰拉后就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史尔特尔没有在这件事上有任何退让。“想想博卓卡斯替先生，想想塔露拉，阿丽娜，还有你的兄弟姐妹们——你确定，你要冒着让他们担心，让他们痛苦的风险在这里长期逗留？”

　　霜星愣住了。

　　她没有办法说出那个‘是’字。而这意味着她，在接下来不再能够和史尔特尔独处。

　　不，或许只有一开始曾经独处。而在那之后——她又看了眼防火女，而那位安静的女性甚至在这一刻也依旧端庄。

　　“我回去……”她垂下头，然而下一刻，却又猛地扬起。“但下一次，你一定要再次带上我！”

　　“如果我能够研究清楚这件意外幕后的原理，和运作方式，那我会的。”史尔特尔看着她，信誓旦旦。“我向你许诺，只要我能，那我绝不丢下你。叶莲娜。”

　　她看到霜星的脸颊‘噗’地一下变得通红，然后扭过脸，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了。

　　——很好，搞定了。总算是能够把这位小姑奶奶送回泰拉……不过这家伙的脸皮原来有这么薄吗，以前没发现啊。

　　于是，史尔特尔小姐满意地偏转视线。

　　而她发现防火女没有任何惊慌或者不安的表现。

　　“我会在这里，等着您回来的，小姐。”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婉而且平静。“无论需要多久，您总会回来的，不是吗？”

　　于是炎发的某人点了点头。

　　“嗯，无论早晚，我总会归来。”

　　她闭上眼睛，而下一刻，世界之间的门扉，在她的认知中开放。

　　………………………………

　　时间停了下来。

　　自停滞的时间中，有辉光显现——那辉光照耀在防火女身上，于是防火女便在这停滞的时间中重新获得了行动的能力。而她扶了扶自己的遮眼罩，在她那独特的视野中便看见身侧那停滞的时光中只有两个空洞的人形轮廓显现。

　　“费莲诺尔殿下，小姐已经走了。”她对着空气，轻声说道。

　　而那一束光便在她身前汇集，组建，化作纯白皎洁的人形显现——那是一位纯白且神圣的少女，身着轻纱，光辉是她的点缀。从指尖到脚尖，从身形到面容，无有一处，不是完美到极致，并且绝对符合某人审美观的美。

　　而少女的声音也如她的容貌一般清澈，宛若清泉，宛若月光。而她在史尔特尔脱离世界时遗留下的人形轮廓便落下，白皙的足尖轻轻触碰地面。

　　“她会回来的。”环城的女神，这世上最尊贵的那位公主轻声地说。“我已经准备好见她了。只待她，也做好了见我的准备。”

　　“您的意思是？”

　　“她是一个强势的人，不会喜欢一位同样强势的伴侣的。所以，在她能够击败我，能够杀死我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我要在她面前展示全部的自我，但我也要在她手下落败，让她知道我已经竭尽全力，并且她对我有绝对的处置权。”

　　女神的视线偏转，看向霜星抽离这个世界所留下的轮廓。而在那兔耳的人形边上，存有着一把剑的空洞。

　　风暴的管束者，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而若是相似的原理可以复刻在人的身上，那是否意味着便可带人离开这个世界？

　　M78星云 756365104

　　光的末裔，满怀期待。

　　以及——

　　“以后不要喊我殿下了，下次见面时——”

　　“——我会是她正式的妻室。”

　　……………………………………

　　接下来，就看哪个幸运儿要和费莲诺尔对线了（）

　　不过在那之前，先在泰拉大地上放松一下罢

第六十四节·泰拉大地上的小小骚乱

　　像是鱼儿跃出了水面。

　　像是飞鸟将双翼伸展。

　　踏过一个个宛若泡影一般的薄梦，失落的意识从不可知的暗渊处浮上世界的表面。

　　——霜星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脑海中稍稍有些印象的临时办公室。

　　自己正趴在办公桌上，眼前是数不清的文件堆叠而成的纸山。窗外，幽暗的纯澈夜空下映照着一轮正当中天的弯月。月光洒落，喧闹了一天的切尔诺伯格正迎来它的午夜。

　　鼻尖有着咖啡的气息——她抬起头，眼前一杯加浓了的咖啡正散发出阵阵清香和热气。她想起来了，这杯咖啡还是她自己泡的。因为很久都没有享用过正常的食物所以差点烫到了自己的舌头，而在自己等待咖啡稍稍冷却的时候，倦意便爬上了自己的眼帘。

　　啊……想起来了，自己正在切尔诺伯格，正在核心城内的临时办公室内协助阿米娅处理事务直到深夜。而自己在咖啡冷却之前，趴在桌子上假寐了一个瞬间——

　　——那一切都只是梦吗？

　　——那奇妙诡秘的经历，全部都是梦的世界？

　　从耳边传来了签字笔划过文件的沙沙声——她转过头，看见那只耳朵都要倒下去的小小罗德岛管理人仍在和眼前的文件做斗争。这高强度的脑力调用可比在训练场上鏖战上三天三夜更加令人疲惫，而那只小兔子似乎也快要抵达极限。

　　‘啪——’霜星看到阿米娅轻轻地拍了拍她自己的脸。口中嘟囔着含糊不清，但她却勉强可以分辨出的声音。

　　“阿米娅，现在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你还不可以休息喔。”

　　——罗德岛的领导者，令人敬畏。

　　霜星下意识地碰了下咖啡杯。

　　于是阿米娅刚刚那垂下去的耳朵又精神地竖了起来。

　　“呀，霜星小姐。”年轻的小兔子抬起头，堆起一副‘我很有精神’的笑脸。“忙了这么久，很累了吧。先在桌上休息一会儿吧，明天早上，我会准时喊你起来的。”

　　霜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记忆中在罪业之都内受伤，但却又被治愈的手臂在现界没有任何后遗症残留。而她的视线继续偏移，看向放在桌边的时钟。

　　她记得自己泡咖啡的时间，那个时间是零点二十四分。

　　而现在，指针指向的方位是零点二十九。

　　咖啡依旧是热的——哪怕是在切尔诺伯格这北境城市的深秋，它也依旧保持着一定规格的，勉强不烫嘴的热度。那么，刨除掉烧开水的时间，以及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所需要的些许光阴，最后的结论，便是自己只在梦境内呆了几秒钟。

　　——只是……梦吗？

　　灰白色的眼眸中稍显黯淡，她有些后悔，自己在梦中为什么不坚持得更久一些。而就在她陷入追思的时候，有温热的触感缠上了她的手。

　　“是身体不舒服吗？霜星小姐。”

　　阿米娅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她身边，捧起她那在源石病压制后也过分冰凉的手，看着她，一脸担忧。

　　“那还是快点去休息一下，或者我联系医疗干员……呀，你的手好冷！”

　　“没事的，我体质比较特殊而已。”霜星摇了摇头，原本想要收回来的手却又阴差阳错地维持了先前的动作。她抬起另一只手，打算去拿桌上的热咖啡。然而在手伸出去的刹那，她却听到了脚边传来的一声脆响。

　　——‘当啷’

　　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有金属制的物件，掉在了铺满瓷砖的办公室地面上。

　　是熟悉的声音，是兵器的碰撞。

　　而当阿米娅和霜星同时朝声音的来源转过视线之时，映入两只小兔子眼中的，便是有着复数观测者的，是实物而非幻象的切实事像。

　　她们看到了剑。

　　寄宿着风暴之力，哪怕只是用眼睛看，都能够感知到风痕吐息的剑。

　　剑的外表陈旧，但却没有经常使用的痕迹。剑的装饰符合人体发力，但却从刃到柄都充斥着泰拉大地上不曾存在过的异域纹饰以及气息。

　　这是……风暴的管束者。

　　“原来……那不是梦吗？”霜星喃喃说道，手却是丝毫不慢地抓住了剑的握柄——当她握住这把剑的时候，有着某种超乎血脉的共鸣感浮现在她和风暴管束者之间。就仿佛这把剑在这个世界上只属于她，也只能够属于她一样！

　　“梦？”阿米娅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但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眼前的剑上。“这把剑看上去好奇怪……霜星小姐，这是你的法杖吗？”

　　“不是，但……”

　　霜星正打算回答，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突然看到视野末端的窗外亮起了一抹火焰！

　　那是红色的光，是流溢的火。

　　而她自切尔诺伯格的边缘疾驰而来，划破夜空，就这么径直奔向这座临时办公室的窗边！

　　坚固的玻璃外窗在无声中融化，但热量却被收束，没有一丝一毫散逸或者点燃房间内的任何物件——赤色的光敛去，纤细的人影显露其间——是史尔特尔和莱万汀！而她在抵达的那一瞬便朝风暴管束者投来了视线。

　　她迈着急促的脚步，走到霜星面前——

　　“史，史尔特尔姐姐？”阿米娅一脸惊愕，然后——

　　发出尖叫。

　　“呀！”

　　她看到史尔特尔猛地抓起了霜星的一只手。

　　“你还记得多少。”史尔特尔注视着眼前的白兔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而且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