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湮
奇怪,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访友,为什么这么提心吊胆?
她不明白。
而她走进房间,第一眼并未看见阿丽娜时,心中的疑惑便也愈发的浓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像是百合,像是柑橘,也像是这两种事物的混合——这或许是某种香水,她记得自己似乎在其它什么地方闻到过类似的味道。而她随即偏转视线,在看到安稳地放在墙角的某个编织袋之前,先一步扫过了阿丽娜房间里的床铺。
“奇怪,阿丽娜到哪里去了?”
她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
她看得出来,这床铺上的被单是新换的。而在地上有着不少以她的静态视力才能够捕捉到的线头和碎布残留——显而易见,不是有人对这张可怜的床单释放了破坏性的源石技艺,就是这块倒霉的布承受了过度的撕扯和蹂躏。而无论其原因和过程究竟如何,总之,这件房子在不久前必然经历过了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
——真好呢,美少女贴贴。
史尔特尔小姐,心中有了些许的估测——她轻叹了口气,却是并不打算掺和到别人的家事之中。
讲道理嘛,她堂堂史尔特尔小姐,一心想要打GE的专业工具人玩家。如何干得出拆别人CP的肮脏事来?别说在前世彼界的游戏内塔娜就是女才女貌天生一对。而在这个化作现实的世界里,这两人之间的温情脉脉可是她在几年前就已然看得清清楚楚!
在乌萨斯的冻原上,她逗留的那段时间里可是真切的吃了不少狗粮。而虽然直到离开之前都没看到这两人之间的实质性进展。但想来那应当也是件不遥远的事罢。
少女心想着,在编织袋旁搬了条小凳子来坐下——既然阿丽娜不在,那么就在这里等她一会儿好了。毕竟随便闯入女孩子的闺房本就属于不文雅的行为,要是再东逛西逛,大呼小叫,那岂不就变得更差劲了吗?
没错,就是这样。
不过……
“我还是有一件东西可以碰的。”史尔特尔小姐,轻轻歪过头。视线偏移,看向编织袋的上头并且伸出手。“看看我的‘土特产’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她的指尖下滑,编织袋上的拉链从左分到右。而映入眼中的事物却有些出乎她的预料——塔露拉正安静地蜷缩在编织袋里面,手和脚的绳索都被松开,穿着的那身黑白洋装也完好无损——她似乎醒着,但却只是呆滞地睁大着双眸。精致的小脸漠无表情,浅灰色的眼眸无神地注视着前方,哪怕史尔特尔小姐的手指在她眼前晃动,她也一动不动。
——啊,土特产,坏掉了。
史尔特尔小姐,忧郁地想到。
她伸出指尖,轻轻地戳了戳龙女的柔嫩面孔——塔露拉的脸颊薄而有弹性,伴随着微弱的斥力感,史尔特尔小姐随即感知到了这张薄脸皮下的血液迅速流动。
她看到那双无神的眼眸变得凝聚。
她看到那张泛白的面孔变得通红。
她看到那双纤弱的肩膀轻微抖动,双腿下意识地蜷缩——
然后,她听到了少女的哀求。
“不,不要!我再也不行了——”她像是一只受惊的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直到她看见史尔特尔那熟悉的面孔。
“史,史尔特尔!”恐惧化作惊喜,这只似乎是‘饱经风霜’的龙女猛地从编织袋内弹出,想要跳起,却又扑倒,然后又伸出手,将史尔特尔小姐的双膝牢牢抱住。
“带我走!史尔特尔!求你了!别,别把我留在这里!”她几乎是尖叫着,但却又害怕地压低着声音,似乎恐惧被某人听到。
而史尔特尔小姐这就感觉略有尴尬。
——这两百合……居然玩得这么激烈么?我记得阿丽娜以前不是这么过分的人啊。
——我是不是带这倒霉孩子去避避风头……可万一这若是别人小两口情趣,我这贸然插手岂不是有成为隔壁老王的兆头?
——不行,我可是纯爱战神,牛头人什么的,老娘却是决然不干的!
于是她伸出手,试图安抚这可怜而又害怕的塔露拉。指尖轻轻抚上少女的背部,却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牵连全身骨骼的颤抖。
不是装的,是真的害怕。
阿丽娜真的对她做了什么超级过分的事。以至于这家伙现在已然趋向于理智大幅下跌时所招致的临时癫狂。
麻烦,变得有点大了啊。
但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才好?
“呃……我想你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或许我应该先出去待一会,等你们将这比较私人的误会解除?”在某方面上其实颇为纯洁的史尔特尔小姐,努力地斟酌着用词的角度。
然后,她看到了塔露拉在哭。不是装模作样,是泪水哗哗掉的那种真切的哭。
“阿丽娜……阿丽娜是恶魔!是坏蛋!坏东西!”
“她……她……”泪水滚滚淌落,龙女泣不成声。
“她挠了我一天一夜的痒痒!”
第七十四节·还有这种操作!
——有些不对。
史尔特尔小姐先是惊讶,然后是愤怒,而再往后,却是疑心乍现。
惊讶的缘由不必多说,任谁在预估和事实出现如此巨大的误差时都会感到惊讶。
愤怒则是由于惊讶之后的短暂思考,而目标却是指向得一向表现得温柔贤淑的阿丽娜——别人或许不知道被挠一天一夜的痒痒意味着什么。然而对于真正意义上见多识广的她来说,她却是知晓这看似轻松,甚至接近玩闹的举动,实际上,和最残忍的酷刑大致相当。
挠痒痒若是只有几分钟,那么便是真切的玩闹。
若是延续到数十分钟,那么这便可视作定向刺激敏感神经。和把人塞到电椅上没有多大区别的责罚。
而在这之上进一步扩展,将过程延续到数小时——那么这便根本就是谋杀,虐杀。因为大幅度的神经刺激会对哺乳动物的内在循环造成足以致死的摧残。且在那循环系统完蛋之前,狂笑对呼吸所造成的干扰便足够让人因失去供氧能力而在痛苦中死亡。
在前世彼界,这是罗马人首创的绝罚。单以规格而论,和把人钉在十字架上暴晒成干尸没有什么两样。
而在泰拉,即便是建立在泰拉人体质普遍比地球人要强的前提之下。痒刑也仍旧被记载在诸多古代的文献之上——它们被淘汰的原因是因为它们会让刑场变得‘不甚体面’。而它们的威力,尤其是对体质较差,感知卓绝的术士的威力。却是从来扯不到弱这个字上。
塔露拉·雅特利亚斯就是这一类型的术士。史尔特尔小姐只要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这种刑罚中绝对支撑不下。
挠一天一夜的痒痒?
什么鬼!?难道阿丽娜有这么恨她吗?
如此刻骨,如此铭心,以至于要在如此折磨后将她虐杀?
——那这阿丽娜怕不是泊尔塞福涅变装的罢!?
少女的心绪,急剧变动。她的心智高度汇集,于眼眸的深处,跳跃着巨量的数据洪流。
——这家伙在骗我。
史尔特尔想到。她绝不相信阿丽娜会对塔露拉抱有仇恨。所以某人必然在说谎。
她的感知向外发散,如同夜间在泊尔塞福涅的房间里所做的那样将一切细节的部分纳入自己的脑海,并以实体模型的方式再度进行构造。
捕捉,捕捉,回想细节。
——首先,我能够确定的事有三样。
——第一,塔露拉身上的衣服没有任何破坏。甚至没有被汗水浸湿过的迹象。这说明在这之前无论发生了什么,至少在其发生的过程中,塔露拉身上大概率一丝未挂。
——第二,床单被破坏,撕毁了一条。并被清洗。这说明在床铺上曾经有过一次及其剧烈的肢体交互。并且动作幅度要比预想中更加庞大。
——第三,这不应该是一次嫁祸……塔露拉,并不理解挠一天一夜痒痒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或许知晓挠很久痒痒会很难受,但她不清楚这是致死的刑罚。
——那么,她的目的便应当是误导。她想要……隐瞒一些东西。
史尔特尔,在这一刻,以单纯的计算力粗暴累加。凌驾于福尔摩斯,波洛,金田一,柯南等侦探的才能总和。
因为她看到了过去。
阿丽娜的卧室在她的脑海中完成了建模,而在代入了杂物散布,空气流动,地面微小痕迹等各项参数之后,她的空想中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轮廓。
她看不到人,看不到动作,看不到两人会说的话。但这之外,她却能够捕捉到代表着气息,热量,振波等一系列痕迹所汇集而成的信息团块。而藉由这一操作,她能够判断这两人在过去的数小时内所处的方位。
十分钟前,阿丽娜离开了房间,去向不明。
十五分钟前,阿丽娜和塔露拉在客厅处谈话,内容不明。但塔露拉自己钻进了编织袋里面,并且行动没有任何妨碍。
二十分钟前,阿丽娜在床边,或许是在换床单,塔露拉在餐桌前做着什么,或许是在吃早餐。
三十分钟前,塔露拉和阿丽娜都在床上。
六十分钟前,两人贴在一起,趴在窗户边上。
两小时前,阿丽娜和塔露拉都在自己身前一米处的地面上,阿丽娜在下面,因为地面有着鹿角碰触的细微划痕。
三个半小时前,房门处有着塔露拉的角的印痕。虽然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而有些模糊,但可以确定塔露拉应当是被强势地按在门板上。
四个小时之前,床上,剧烈的气息搅动着,难以复原其状况。
五个小时……
史尔特尔小姐中止了思考——推演向前回溯四个小时就已经是极限。而再往前,参数和变量都无法进行精准捕获。
不过这就够了。
这足以证明,在自己来之前,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挠痒痒’。从头到尾,这都是塔露拉的胡诌。而她那一副软弱呆滞的面孔和那惊恐慌张的模样,全为伪装。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为什么要在这种问题上骗我?
——奇怪……她们两个贴贴这种事根本就没什么好藏的。但为什么要瞒着我,还要用这种……不切实际,且容易导致误会的推辞来进行糊弄?
史尔特尔小姐,感到迷茫。
她可以确定塔露拉和阿丽娜都不明白‘挠一天一夜痒痒’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们或许以为那只是单纯的,会带来苦恼的恶作剧式刑罚。但她们却不知晓这实际上意味着残虐和死亡——因为若是自己真的被骗,那么自己肯定会问询阿丽娜。而无论如何,这两位少女的目的都不应该是降低自身的评价。
——她们串联好了的。
——她们的目的是糊弄我。
——她们想要让我以为她们独处一天一夜,都是在‘挠痒痒’。而不是做其它的事。
——可是……这又有什么好瞒的?我知道她们两个贴贴,难道会对她们造成什么影响吗?这空气中甚至都没有残留初血的味道!
…………………………
指尖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并伴随着和体温相同的微热——被强制脱离思考状态的史尔特尔小姐双目圆睁。在她的视线末端,她分明看见一脸怯弱的塔露拉小姐轻轻捧起自己的右手,然后将指尖噙入口中!
搞什么鬼!?
她,她——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指尖的触压微弱变化,那是少女的舌尖。龙女的眸光稍稍上挑,自下而上仰望着她的面颊。而当两人的眸光相触的刹那,史尔特尔的食指才获得解放。
她像是触了电一样将手收回来,下意识地放在裙边擦了擦——好吧,这并没有。哪怕是在这个时候史尔特尔小姐也依旧保持着些许养成习惯的洁癖。她的指尖在碰触到她裙角之前便在火炎的烘烤下变得干燥。然而即便如此,却也依旧有一抹幻觉一般的微香缠绕在手上。
柑橘味,略有熟悉的感觉。
这样的念头在少女的心中一闪而过,而她下一秒便要从先前所在的位置上跳起然后破窗逃跑!
然而龙女的手却扯住了她的裙角。
“史尔特尔……”龙女的声音比一天之前至少要软糯三倍。既弱怯,又楚楚可怜。这声音足以让任何男人或者女人保护欲大涨。而若是史尔特尔小姐没有想到那么多,那么她也会是一样。
“……你不带我走吗?”
很难想象一位向来以强势面貌见人的美少女势力领袖在显露出这种柔弱模样时会有多么可怕的杀伤力。至少史尔特尔小姐感觉自己的心肺特喵喵的有那么一点失调。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又在伸到一半时僵住。
——这家伙是在装啊!
——史尔特尔!你给我清醒点!?
——可,可是……她看上去真的好诱人……
史尔特尔的拇指指甲用力按上中指的指腹,然而问题在于这根本就不怎么疼。原本她寄希望于这能够让自己稍稍清醒,却没想到这点微弱的刺痛却进一步刺激了内心深处的些许躁动。
史尔特尔小姐,有点想和阿丽娜说对不起。
然而正如同她在先前和霜星相处时总是会在关键时刻变得淑女起来一般。即便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强劲冲击也只是稍稍撼动了一下她的心防——她的意志在动摇了半秒后便重归于坚定。而她的眸光也不再动摇。
——我是……坚定的纯爱战士。就算是在日在校园的世界观中,我也只是在刀掉泽越止的同时抹消掉那些女主角们原本的悲惨命运。从来就不曾撬过别人墙角。
——塔露拉和阿丽娜是一对,这种事显而易见。无论如何,无论是从道德层面或者个人信条层面。我都不应该妨害她们之间的交往。
她轻吸一口气。尝试从另一个角度来评估当前的状况。
——是了,这应该是她们两人之间的某种情趣。某种……小小把戏。类似于公主和恶龙一般的角色扮演么?可恶,虽然我并不介意在恰狗粮时客串一下反派角色。但起码也应该先和我说一声才好。
自欺欺人的解释在她的脑海中补完,而她的心绪已然恢复如常。
好吧,配合配合而已,这算不了什么。
于是,恢复了正常状态的史尔特尔小姐牵起了塔露拉的手。
“我就是来带你走的,塔露拉。”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安抚。“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忧。我不会从你身边离开,也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她注视着眼前的少女,面色认真而且真诚。
“以及,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博卓卡斯替已经原谅你了,虽然他现在似乎并不是很想看到你去见他。且在这之外,叶莲娜也愿意将你再度接纳。”
龙女的手,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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