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湮
“这样是哪样?”然而她继续问,甚至向着莫娜迈出了一小个步伐。
她前进,占星术士后退,前进两步,少女术士便发现自己的脚后跟碰到了先前用于藏身的大石头上。
自作自受,良好的结局。
而当史尔特尔小姐迈出第三步,手中火把蔓延出的热量已然舔舐到术士身周的时候。这个带着魔女帽的笨蛋才用力地甩动着手。
“停!停!在那里就好!你不要再过来了?”穿着奇异的少女,发出好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盯上了一般的尖叫。
“为什么?”然而史尔特尔小姐并不打算就此止步,因为处理类似的状况,她有着些许经验在自己心中。她只是举着火把,不紧不慢的,宛若狩猎中的猫儿一般,就要向前踏出第五步——而这一步若是踏出,那么哪怕有着魔女帽的遮挡,她也能够以俯视的角度直视莫娜小姐的面孔。
“你跟在我身后,你意图不明,你言辞模糊,你动作可疑——为什么,你不敢让我继续靠近?”
然后她便看到莫娜小姐猛地一颤,然后气鼓鼓地扯下魔女帽。
“晚上好!我说晚上好!这样子可以了吧!”少女甩动着发束,双手握拳,闭着眼睛张着口,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看来这策略卓有成效……啊,有点怀念另一个梦界里的柏崎星奈小姐了。难得遇到我都忍不住想要捉弄一番的美少女。唔……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如愿以偿?
念头在炎发少女的心底一转而过,她虽然感觉两边的性格似乎差不多。但双方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熟稔到可以一再开玩笑的地步——偶尔为之或许无妨,但要是得寸进尺,大概就会惹人讨厌了。
于是史尔特尔小姐并没有迈出第五步,而是停留在一个心理学上的安全距离之外。
她朝着又羞又气的占星术士小姐稍稍欠身,算是致歉。而先前那一股子强劲的掠食者气势自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么,夜安,阿斯托洛吉斯·莫娜·梅姬斯图斯小姐。”——她倒是精准地记下了莫娜的全名。“难得偶遇,有什么是我可以效劳的吗?”
史尔特尔小姐,给了对方一个小台阶。
于是上一刻还一副心气爆发模样的占星术士小姐顿时又气势萎靡下来。
“其实,其实这也没什么事啦。”少女抱着自己的魔女帽,有些犹豫,也稍稍有些试探地问道。“你……介不介意我给你占个卜?不需要很麻烦的,只要让我跟在你身边就好。我……你身上很奇怪。”
“唔,什么意思?”炎发的少女,有些疑惑——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仅仅才遇见了不到一天的,独立自主的学术美少女当场倒贴。而若是这推论成立,那么这位术士小姐想必另有所求。
——总不能我原神里的角色好感度都能够继承吧。那也未免太夸张了点……等等,我以前在舰娘世界观里是不是遇到过类似的事……但也不对啊,不久前的温迪可是有好好的提防着我呢。
——总不能是我把它家龙欺负太过了,所以好感度归零……不对,好感度这种事本来就只是我的猜测。要真有这机制,我犯得着受凯尔希那么多气?
她注视着眼前的术士,看着莫娜的脸上似乎有着一瞬间的挣扎。然后,她看见这位术士小姐轻轻吸了口气。
“你……”占星术士,努力地斟酌着用词。“有没有觉得……自己,其实已经……不在人世了?”
“…………”史尔特尔小姐,稍稍犹豫了一下。并未回答占星术士的问题,而是顺着她的言语反问。“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了你的命运……我看到你从这片大地上诞生,但我却看不清你的来历,看不清你的家庭和血亲。就好像你从大地上孕育而出,然后……”
“……你应该在今天早上就死了。”
莫娜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小心——作为一位足够优秀的占星术士,莫娜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人。明明死去,但却活着。而一旦秘密被揭破,便立刻会在疯狂中畸变,扭曲,化作可怖的亡灵或者诅咒在大地上横行。
很可怕,但是这是有必要的。放任不管的亡者迟早会成为被引爆的灾祸。那么,与其让它在未来的某日毫无征兆地带走万千生命。还不如选一个良好合适的地方,提前一步,将其先行处理。
莫娜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能够从眼前这个女人体内感受到……某种庞大的力量。但却又不是元素,而这便进一步地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你……有没有感觉,有些不舒服?”她试探性质地问道。
然而史尔特尔小姐只是很无奈地看着她。
“嗯,我死了。但我现在还活着……所以呢?”
“哎?”年轻的占星术士,表情一滞。或许眼前的展开并不处于她的预想范畴。“可,可你已经死了啊。难道你就不会……”
她猛地闭上了嘴。
因为就在下一刻,她便看到眼前的红发女人用手指拂过背后的剑,伴随着一抹骤然弥散开来的细微血腥味。一滴还有着热度的血便从史尔特尔小姐的指尖淌落,滴在地上,溅入小水泊中,发出一声脆响。
“死人,会流血吗?”史尔特尔小姐,稍稍歪了歪头——她其实并不怎么介意将自己能够死而复生的事情透露给眼前的术士小姐。但是……交浅言深总归会令人不适。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的事在其它人眼中或许便是十分贵重的秘密,至少,在确保不会对别人造成太大困扰之前,没有必要发出太多的声音。
然而说谎仍然是不好的,所以,史尔特尔小姐并未否认,只是反问。
但这反问的效用却意外地显著。
“有些死人会……”三观受挫的莫娜小姐呆呆地说道,然后向后退了几步,靠在那块藏身的大石头旁,没继续说话了。
于是史尔特尔礼节式地向她致意。
“阿斯托洛吉斯小姐?”
她看见这位术士小姐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摇了摇。
好吧,看来这家伙暂时没事了。
于是史尔特尔小姐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附近既没有突然冒出来的野狼或者黑暗生物,并且距离晨曦酒庄的村镇很近之后。她便礼貌地朝这个没什么反应的家伙再度致歉并且告别。
“许多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阿斯托洛吉斯小姐。往后走一百米就是村镇,如果你没有什么需要我提供援手的地方。那么就此别过——”
“——再见。”
她转身,然后离开。
只留下在一天内连续失败两次的占星术士坐在石头上出神。
良久……
“我的水占术……”梳着两条发束的聪慧少女,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没有学到家?”
少女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转移。
然后,落到了地面上那枚猩红的血斑上——她打算用这做媒介,再试一次。
…………………………
“希望这不会影响到她的自信心。”
史尔特尔心想着,她踏着浅淡的夜色,步入远离村镇的荒原。
“唔,应该不会,毕竟她可是凭借自己的才能获得了神之眼的天选之人。就这么一点小状况,应当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困扰。”
“毕竟她可是莫娜,世上最优秀的占星术士莫娜……唔,就算有一点小小挫折。想必旅行者荧应当也能够很好地治愈她……啧,我管那么多做什么。虽然在前世彼界结了缘,勉强也能算纸片老……”
她闭上了嘴。即便是孤身一人,有些话也不应当乱说——现在距离她离开村镇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而两处需要处理的野生魔物,已然被她清空了一处。
她干掉了一群寒霜史莱姆。
有大,有小,体积从石磙到卡车车头不等。也的确会像是在游戏中的那样在体表构筑元素护盾以抵御物理效果。喷吐寒雾,投射冰凌来对抗处于近处或者远处的敌对生物。
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无害的生物。它们成长得太快,以至于对来往过路的行人都造成了相当程度的威胁。于是,它们便上了村镇里的任务栏。
然后,它们那在经历了元素反应后剩余的凝胶,就成为了史尔特尔小姐背包中的战利品和委托凭证。
这并不难。
史尔特尔小姐虽然在玩游戏时是个视策划主打的元素反应为无物,就是要一个角色从头站到底并且不死不切人的头铁玩家。但在具现化后的世界中,支配火元素,并且手持双手剑的她自然便成为了开荒推图的人权角色——只要让剑燃起烈火,砍这等属性被克制的寒霜史莱姆自然也就是一剑一只,毫无波折。
——我要是变成人物卡,升级时,估计暴击爆伤火伤三个属性一起加。而且全都是最大成长。
史尔特尔,漫不经心地想到。按照她一向的经验,自己如果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不是过度短暂。那么自己便迟早可以站在当地力量体系的顶端——无论上限是对街道还是对地表,她都有过相应的经验。
于是她便继续走,稍稍放慢脚步,当呼吸和心跳都融入夜幕之后,她便熄灭火把并且收回包里。让幽暗的黑夜缠绕在自己身周。
需要讨伐的目标,还剩一个。需要处理的丘丘人营地,距离这里不远。
而她决定潜行过去。
据她从游戏设定,以及村镇内所获取的情报所知。丘丘人虽然以部落形式存在,一副蛮荒异族的模样并且从来都汇集不起规模。但实际上,丘丘人的文明程度要在当前提瓦特大陆上的人类之上——丘丘人能用弩,人类却只懂制弓。丘丘人能够通过直接的自然崇拜来获取操控元素的力量。而人类中却只有少数学者,武道家,以及神之眼的拥有者,才能够支配大气中的元素。
若是丘丘人有统治区域广阔的王,而提瓦特的人们没有神祇庇护。那么哪怕是现在,野外的丘丘人都能够汇集出一支足以打乱现有格局的庞大军队。而根据在前世中所获取的,各种语焉不详的情报。便大致可以推测出,丘丘人曾经也拥有着兴盛的文明和庞大的国度。
——严格来说,我还挺不想和这种有智慧,有文明,能够理性思考的族群对抗的。杀死它们其实和杀死普通人区别不大……若是它们主动进攻也就罢了。但如果它们选择忍让或者求饶。现在的我,恐怕还真的未必下得了手。
——也罢,采取些温和的手段,将它们驱逐,而不是杀死吧。面具什么的,偷偷摸一个下来,或者放弃这一部分任务也无所谓。毕竟……
她停下脚步。
她看到了那座丘丘人的营地。
或者准确一些……营地的废墟。丘丘人的尸体早已在元素反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残骸周遭,到处都是雷电痕迹的残留。
有人快她一步。
她走进营地的废墟,并不困难地在地上发现了面具的残留。
——不是刻意来做悬赏的人。对方只是经过这附近,然后顺手清理掉了这个营地。
她捡起面具,并在面具旁的断裂木桩上,辨认出了剑的切口。
——是单手剑。
史尔特尔,感知出了切口上的凌冽剑意。以及……
……人类对非人的,憎恨森寒。
第九十四节·忽如一夜暴风来
“这一片海上群岛,被当地人称作孤云阁。”
龙女杵着遍染污血的剑,站在一座巨碑面前,努力地调整着自身的体态和呼吸。在她身后,如山一般的异种尸骸以及傀儡守卫正在元素反应下有条不紊地归于大地。而泊尔塞福涅的投影则在她身周飘来飘去,随性地打量着周遭的各种细节图景。
“这里属于一片被称作璃月的土地,并且是被废弃的蛮荒地界。似乎在很久以前这里有过一场浩大的战争,而战死者的憎恨和怨念依旧在这一片群岛上徘徊不休。”
虚影抚摸着海岛上的古旧石碑,注视着碑文上的残损文字。而更在一旁,有凌乱的冒险者营地废墟残留——废墟中有日记,有记录,而冒险者本身早已不知所踪,想来,它们的命运已然抵达末路。
“你运气真好,塔露拉。你来到这片岛屿的时候,这片岛屿正好迎来了某种对于本地土著而言难以想象的变化——根据一路过来总共十四处冒险者所遗留的各种资料。很容易便可得出这里的丘丘人至少在一个月前,还没有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残暴,混乱,而且充满了侵蚀力——啊,这让我想起了一些老朋友呢。”
“什么老朋友?”龙女轻轻吐出一口气,拔出杵进脚下石块中的剑。短暂的休息已然让她恢复了精力。而根据泊尔塞福涅的指点,她也获取了一些可以充饥的无害食物。
“你不会想要认识的那种老朋友。”虚影托着腮,靠在石碑上。她看上去似乎比起一开始要活泼许多也话痨许多。“知道它们的名字对你来说没好处。毕竟它们想要逼疯我还有那么一点难度,但你,走不过一个回合——而且现在我也不记得它们的名字了。”
龙女沉默了几秒钟……相较于活跃许多的泊尔塞福涅,她的改变似乎更偏向于沉闷。
“我记得你在几个小时之前,还和我说你只是一个录像。”
“这点我可没有骗你,几个小时前的我的确只是录像。但是现在……”虚影轻轻一跃,跳到了一株大树的枝杈上并轻盈地坐下。淡黄色的元素晶蝶在她的指尖飞舞,而少女的细嫩双足在半空中一晃一晃。
“严格来说,现在的我,是你。”她俏皮地歪了歪头。
“什么意思。”龙女皱起眉头。
“字面上的意思。”虚影漫不经心地回答。“能够被带入梦界的东西,只有属于潜入者自身的东西。我不可能将我自身的一部分精神剥离然后附在你身上从而偷渡——我做不到,也没那么多闲置的精神来分割,毕竟需要打保险的个体实在太多。所以,我留在你身上的源石技艺,所选用的材料,是你自己的精神。”
“我的精神……?”
“安啦安啦,不会有什么损伤的。只不过是一个种子的量,你熬个夜耗费的精神都比这个法术的损耗大。”稍显活跃的泊尔塞福涅,摆了摆手。“我用那一点精神作为载体,编入了我的部分记忆以及思考模式。在种子没有萌发之前,它的确就只是个录像和一次性防护用的道具。但你在这片大地上活跃的时间越长,杀的东西越多,种子的成长便也就越发的迅速而且显著。”
“……你让我想起了一条黑蛇。一条寄生虫。”龙女轻轻咬着下唇。原先只是搭在剑柄上的手,下意识地轻轻用力并且握住。“或许你们是同类。”
她的心中浮现出了一抹憎恶。那是对某个曾经用类似的方式几乎夺取了自己躯壳的仇敌,以及其同类的本能敌视。
然而下一刻,死亡的预感便如潮水般涌来!
握着剑的手指,僵住了。
“你的精神不太稳定,塔露拉。或许过多的杀戮,让你产生了一些混乱。”
微光闪烁,少女博士的虚影便出现在了龙女的面前。明明身高要低出不少,却能够朝龙女投落俯视的视线。
气势,被轻易地压制了。
龙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然而博士的虚影却继续前逼。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探出,挑起龙女的下颌——明明没有触感,龙女却本能顺从地将颜面抬起。然后,指尖下滑。
越过脖颈,越过锁骨,在心脏的部位,稍稍停留。
“你在做一件大胆的事,一件危险的事,一件会让你后悔的事——你试图冒犯我,试图与我为敌。但是你却错估了一件事,那便是我在泰拉没有同族。且能够让我忍耐,让我软弱的,除却史尔特尔以外再无它物。”
“我……”龙女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或许是反驳,或许是狡辩。但在她说出任何话语之前。从心口的部位,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有什么东西,什么盘踞在心脏周遭的事物。被强行地抽离出来了。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却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出欢唱。仿佛有某个重担被从身上移除。而这让她心绪松动。
她想说些什么。但博士的虚影却无声飘开,淡化在空气中。
“这次就算了。毕竟事出有因——我接下来需要……处理一些琐碎的问题,和你的交流会减少一些。且我觉得你也应当已经获得了足够充裕的情报支援,至少接下来,不需要我来额外提供意见。”
她停顿了一下。
“那么作为最后的附赠,看看海边吧。顺风中飘来了食物烹煮的味道。或许,你很快就可以等来一艘可以搭乘你的船。”
泊尔塞福涅的形体,消失了。
而直到海平线的彼端泛起波澜,一排顺着洋流而来的黑色小点映入视野的时候。龙女才轻轻按住胸脯,用力地,漫长地,深深呼吸。
“刚刚……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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