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61章

作者:玖湮

  “有些不对。”

  史尔特尔小姐将视线从面具上移开,转至营地废墟内的其它角落。她脚尖轻挑,一张尚且算得上是完整的丘丘人面具便落入她的手中。某种……她觉得不是很协调的感觉从面具上的花纹中向外逸散。让她的神经稍稍跳动。

  这些丘丘人……有问题。

  不同于先前遇到的狼,史莱姆,抑或者最早遭遇的风龙特瓦林。她在这些丘丘人的残留痕迹中感知到了某种有别于其它诸多怪物的异质气息。而这异质气息的最直观表现,便是让她对这些严格来说,素未谋面的生物,兴起了一点点的憎恨。

  她想杀它们。

  她想杀光它们。

  仿佛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耳边低语,说——

  ——它们是敌人,你不杀它,它就会来杀你。

  声音很细,但却很吵。吵到她稍稍皱起了眉头,而这低语却又在她认真起来的时候便消散于无形之中。

  “奇怪……”史尔特尔小姐仔细地又看了看面具,而这一次,她的内心深处却并未传出任何异动。

  是错觉吗?

  不像,不是错觉。

  但具体的情况,还需要考量。

  “之后找当地人问问看吧。这面具上传来的感觉……唔……怎么和暗黑地牢里的那些邪物有些相似?”史尔特尔,感到困惑。

  她记得暗黑地牢,那是一个充斥着古神,眷族,以及污染生物的世界。在对抗那些东西时她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但最后,她终究是孤身深入地牢的深处,直面古老的旧神祇并将其彻底埋葬。

  那真是一段……很不愉快的记忆。

  然而和那记忆中最令她犯难的,某些部分相似的感觉,却出现在了这里。

  ——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收起面具,转而去研究分部在地面,残骸,以及破损装饰上的那些剑斩痕迹——雷,单手剑,而她并不困难地便在营地废墟的周边发现了几道娇小的,很明显是属于年轻女性的足迹。而这无疑便成为了能够相互串联在一起的证据,并且指向了一个清晰的个体。

  ——一个女孩,一个年纪很轻,梳着双马尾,衣着打扮华美且简洁,偏紫色,总是蹙起眉头,忙忙碌碌的少女。

  ——璃月的管理者,七星之一的玉衡星,刻晴。

  ——但这其中又出现了几个疑点。第一,刻晴作为璃月的庶务管理者,她要是在璃月境内斩妖除魔那非常正常。但这里是蒙德,是和璃月相邻,但却终究分属不同神权的国度。她完全没有理由出现在这。

  ——第二,刻晴的确是一个好强,细心,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女性。但……无论是作为游戏中的人设。还是身为管理者的职责。她在‘工作’时都不应,也不会代入份额过多的个人情绪。

  ——可是……

  史尔特尔仔细地检视地面,从那些多余的,撕裂地表并且延伸出狭长轨迹的剑痕中得出了结论——无论动手的人是否是刻晴。她在摧毁这座营地时都额外释放了过多的力量。而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两种前提下——第一,动手的人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第二,动手的人因情绪而浪费了部分力量。

  ——疑点有些多啊。

  炎发的少女,垂落眸光,她的思维模式迅速地由闲游时轻松转变为临战时的严肃。

  原神,一个轻松的故事。提瓦特,一片和平的大陆。

  这两样前提误导了她,让她的思考偏转从而忽视掉了不少细节——为什么温迪会对她报以戒备?为什么在追击特瓦林时没有看到深渊法师?为什么莫娜会出现在晨曦酒庄附近而不是璃月境内?为什么……为什么这次梦界之旅会是这里,而且还会卷入阿丽娜?

  先前注意不到,或者说注意到,但却没在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在不久之前肯定发生了某种变化。某种在我预料之外的,让这个9+世界观的整体走向大幅偏移的变化。而若是我的遭遇并非巧合……

  ——我必须立刻找到莫娜。

  她站起身,握紧剑,轻盈呼吸,身周的火炎已然旺盛——体质变得强健,感官自此而敏锐。迈动脚步的时候,数十上百米的距离便浓缩为几步之间。

  从营地的废墟,回到寒霜元素的栖息地,只用五分钟。

  而从寒霜元素的所在回到村镇附近。只是将五变转为八。

  八分钟,她回到了村镇附近。百米外的聚集村镇依旧安静而且和平。没有噪音,也没有多余的杀戮和血腥。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平静。

  莫娜已经不在那块巨石上了——这是理所当然的。提瓦特的夜间虽然有着不少发光的萤火或者晶蝶,但这可不意味着野外就是什么能够长期驻留的空间。

  莫娜走了。

  但莫娜想必不会离开很远。

  史尔特尔的视线扫过那块巨石,在石头边上看到了不少还未蒸发的水渍——她的视线顺着水渍散落的方向延伸。越是看,越是皱起眉梢。

  她看到草叶被压到。看到跌跌撞撞的脚印。看到水渍歪歪斜斜,仿佛那个连滚带爬逃走的形象就在她的面前。

  “莫娜?”她下意识地喊道。并沿着那条被踩出的小径踏出脚步。而她没走几步,便听到了一个急促的心跳,并看到黑暗中有一垛草叶正在颤动。

  “阿斯托洛吉斯小姐?”她继续问,继续走,继续靠近。

  草叶抖动得更厉害了——她点亮火把,照亮了一小片空间。然后——

  她看见在大半个小时前还和她有吵有闹的占星术士小姐双手紧紧地抱头,蜷缩着躲在草垛后面,瑟瑟发抖。

  而在走近几步,她便听见了那少女颤抖着的,疾速,并且细弱的哀鸣。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而这哀鸣在她小心地靠得足够近时,戛然而止。

  史尔特尔,看见莫娜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一眼。

  然后——

  年轻的占星术士小姐双眼一翻,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昏倒在了草地上。

  很好。

  看来这次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大,

  ………………………………………………

  啊……没想到66节写得那么谨慎,居然还是被举报了。

  痛苦……今日原本想当两更兽,但果然还是提不起劲了啊……明明这个点还来得及再写一节的。

第九十五节·不该看的东西不要看

  记忆……

  不久前的记忆宛若细碎的溪流在思绪中流淌。

  ——你看见了什么?

  占星的少女充满好奇,以异人的血渍为引,以自身的才能为薪,轻巧而精确地点亮了洞悉命运轨迹的燃烧火炬。

  观测。占星术是一门古老而且权威的技艺。

  以血为媒介,可以看到和这血相关的一切。

  “我就看看你为什么还没死,其它的隐私我一点都不碰。”年轻的占星术士按着自己那颇为有料的胸脯。对着自己信誓旦旦,她以水元素构筑出倒映出星空的镜面。而后将那滴殷红的血投入镜中,让这猩红的星点在倒影的星空中寻觅其自身的源泉。

  ——你看见了什么?

  猩红化作浅红,浅红充盈了水构的镜面。一幅幅散乱的景象呈现在占星术士的眼中。杂乱,模糊,少有的能够辨清的却全都是白昼里那奇异之人在村镇内的一举一动——抱下树上的肥猫,开垦田地外的荒土。放在常人身上至少也能够窥见先前数个月历史的仪式放在那人身上却仅有一日不到的效用。甚至于那些景象中的大部分都在术士自身的经历中。

  真是奇怪。

  真是不可思议。

  少女内心的好奇愈发旺盛。因为呈现在眼眸中的是见所未见的奇异——按照占星术士的规则。她本应就此停滞自己的动作,阻断这仪式的运作以免触碰到超乎预想的危机。但这对未知的好奇却推动着她,让她想要更进一步地获取这难以窥测的秘密。

  “我只看一眼。就看一眼,而且绝对不对任何人说。”

  少女环顾着四周,周遭的环境是异样的静谧。风不再摇动,草叶间不再有重名。甚至连天上的月光也被阴云所遮挡。除却掌中浅红色的水镜以外,一切都是超乎预想的安静。

  安静。安静之中,只有少女胸腔内的心脏呯呯跳动。

  她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处于某个关键的人生岔路口上。只要这一步踏出,未来便必然会发生及其剧烈的庞大变化——或许变好,或许变坏,但绝对不可能是一成不变。且自身也必然会被卷入某个难缠到可怕的事件。

  ——你看见了什么?

  退缩的想法在心中一闪而逝。然而下一刻,不久之前,辞别导师时所获得的最后一句教诲却又在耳侧回响连连。

  “梅姬,我的小梅姬。如果你已经做好决定,那么就绝对不要再有任何犹豫。”

  记忆中的老女人一如既往地慵懒而轻浮。但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确信那个句子中蕴含着和往日不同的凝重和决意——自己在那时候并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目前的状况似乎可以视作是某个解释。

  啊……解释。从璃月前往蒙德的路上,很多东西都需要解释。原本只是蠢笨,只会抢夺食物并驱逐旅人的丘丘人变得凶暴。原本只是求财而不害命的盗宝团变得疯狂。而那些在过往四处横行霸道,睚眦必报的至冬国愚人众却又收敛了恶意,并且销声匿迹——璃月的一切都在变得奇怪且令人在意。但却又探寻不出内中究竟。

  占星术给不出解释,占星术只能够告诉她有一场庞大的风暴即将降临。千岩军四处调动而且不再遮掩动静,而璃月的八门七星也都从过往的低调转为活跃。费解,不明。自己尝试占卜,却又被那位天权之主隔着遥远的距离,顺着术法的轨迹教训。

  被困在凭空升起的石牢里可不是什么有趣的回忆,哪怕自身能够化生为水,那剧烈逸散的岩元素也会以结晶反应来阻碍自己以术法将坐标挪移——而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自身才在脱身后离开了向来安全的璃月,前往蒙德,提前在这里寻找那位预言中的协力之人。

  少女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老女人,我可不会被轻易吓到。”

  “我是莫娜,阿斯托洛吉斯·莫娜·梅姬斯图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占星术士,可不会就这么轻易退怯!”

  她将呼出的气息猛地一吸,双手一合,发出一声轻响。

  “抱歉了!史尔特尔小姐,如果我看到了什么了不该看的东西,我会忘掉然后向你诚恳道歉……赔罪的!”

  少女的双眸,骤然圆睁。脖颈上的神之眼瞳,释放出的辉光要比过往的任何一次占卜都要炽烈璀璨。

  “以我之名!”

  “命运,在此显现!”

  绯红色混杂苍蓝的水光,充盈视野。她看到了那具炎发女体身边的鹿角少女。看到那持剑之人回到树林并和一团模糊的风言语。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另一具,和‘史尔特尔’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的逝者亡骸。看到了那埋葬亡骸之人倒转走回最初始的林地,从站立倒放至躺下的过去。

  然后——

  她听到了声音。

  ——你看见了什么?

  占星的少女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仿佛来自天空,来自大地,来自自己的心底。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当回答,她不知道应当怎样回答。某种难以言明的,仿佛数千数万根针抵着自身体表每一寸皮肤的危机感缠绕着她。让她心神紊乱,让她气息浑浊。让她……看见了那具躯壳,诞生之前的世界。

  ——你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了大树,巨大的树根植于地底,深入地脉,缠绕宛若星辰般庞然的元素并将其牢固拘束。树的根须刺向每一个地脉的裂隙,以花的方式绽放,吞吐着财富和知识所构筑而成的大地淤气。无数繁华昌盛的国度坐落于粗大的根须之上,人们赖以生存的一切土地出产全都来源于树的呼吸。

  她看见树在腐败,看见宛若星空一般闪烁汇集,像是某种美好事物的流光正侵蚀着大地之下的巨树根须。那闪烁着的星辉浸染着地脉中的元素潮汐,让原本纯粹的大地逐渐朝着某个难以窥测的方向偏移。

  ——你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天空处于树的尽头。看见传说中的天空岛——登神者巡礼之地静默地漂浮于云端之上。看见巍峨宏伟的神殿矗立云霄之中,看见地上七神的权柄汇集于此,而神权的力量便从空岛上无声淌下。

  她看见天空岛的中央有着威权的玉座,看到一位白发黑羽,凛然尊贵胜过一切地上神祇的女神正高踞玉座之上——女神的眼眸微闭,白皙的双手垂落在玉座的扶手旁。纤细的足踝以淡色的布带所交织。而殷红的血滴于女神的足尖垂挂。

  血?为什么会有血?

  占星术士的内心在一瞬间便被恐惧所充斥,她隐约猜到了女神的身份。而这清晰的认知让她注意到了先前未能够,或者说,理智本能拒绝察觉出的事项——

  神为‘天理’。是凌驾于尘世七神之上,天空岛的管理者。

  神已死去。因为一柄星辉所汇集而成的长矛贯穿了她,将她钉死在了玉座之上。

  地脉中那侵蚀大树的星辉,源于此处。

  而此处战果的源泉,来自于天空之岛更上方的纯澈之天。

  占星术士颤抖着,抬起了头,看向了认知之中的‘上方’。而于天上之上,一个遍布龟裂碎纹的巨大空洞如同亘古长存的星辰一般静默地伫立着。而于空洞之外,绚丽的星群无边无沿。

  而下一刻——

  难以辨别男女老幼的机械声线,在术士少女的耳侧显现。

  ——“你,都看见了。”

  绝望与战栗淹没了她,她捂着脑袋,在被黑暗淹没之前,发出凄惨的尖叫。

  …………………………

  “阿丽娜!我需要你的帮助!”

  旅馆住房里的门先是被敲了几下,然后被炎发的少女用力推开。手边堆积着对她来说显然多过头数量书籍的小鹿猛然抬起头,便看到神色匆匆的史尔特尔小姐抱着一位穿着……颇为大胆的,看上去像是个女巫的昏厥少女冲进房间。

  “史尔特尔?”她将桌上放着的,属于罗德岛干员的铭牌收回口袋里。站起身,先是看着史尔特尔将那位陌生的少女放在大床上然后稍稍偏转视线——她看见旅馆的老板在门外不远处好奇地张望。并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露出了一个赔笑的表情然后驱散了看热闹的无关住客并且离开。

  旅馆老板畏惧她——这其实不怎么正常。

  但史尔特尔小姐并未在意这点微小的细节。而是在将这位昏厥的少女放下后稍稍呼出一口气,朝她投来抱歉的目光。

  “史尔特尔,这位是……”一直没有将称呼换回来的小鹿,疑惑,并且礼节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