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湮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乌萨斯的境内,会有这种恐怖!?
大脑无法思考。
理智放弃思考。
她几乎就要尖锐的叫喊起来。然而发生的器官却又在她发声之前拼尽全力地控制住。
不能喊,不能说话,不能发声。
只要露出破绽,下场就和那些东西一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乌萨斯境内会有这种事物!?
体内的火在燃烧,烧得越来越旺,越来越盛。这火让她的神经刺痛,却又让她的大脑清醒而畅舒。她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她感觉那些火炎正在逐渐侵蚀着她,支配着她的所有。
——我要离开这里……要活下去!
大脑仍能思考,心中的信念让她继续努力地向着峡谷外侧爬动。她不停地回想起小时候父亲的话来支撑自己的手和脚。然而除却那些美好的记忆以外,火焰所占据的份额却也获得了同步了扩张。
火焰。
火焰带来灼热,灼热带来刺痛。
火焰。
火焰带来温暖,温暖带来安抚。
血管很疼,肌肉很疼,骨骼很疼,内脏很疼。
但是心却在火炎的包裹下感觉暖乎乎的,舒适,愉悦。并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畅快正无声的蔓延。
火,更多的火。
——我的皮肤会烧起来吗?
她继续往外爬,小心,谨慎,不留破绽。她渐渐地感觉到地面变得干燥,渐渐地发觉眼前的绯雾变得淡薄。
能见度正在上升。
三米,五米,十米——它随着雾的淡薄而上升!
火炎烧得更烈了。她从爬到弓着腰趋行,从趋步便从走路,再从走路,化作小跑。
离开这里。
现在就离开。
其它的什么都不要管,只要逃离,便是所有!
而一线光明,已然出现在她视野的尽头!
…………………………
史尔特尔小姐伸了个懒腰,注视着眼前这座被熔火和碎石所散布的峡谷——她看到几个侥幸生还的幸存者发狂似的逃向峡谷的另一侧——她没有管,因为泊尔塞福涅说过她可以放那些人一条生路。
好吧,既然是泊尔塞福涅的想法,那么便让它执行就好。反正她史尔特尔小姐向来不是什么嗜杀之辈。虽说从不手软,但也不是每次都一定要动手。
“也就勉强活动一下筋骨。”她说道。
的确,这次行动,的确就只是活跃一下筋骨的程度——过程十分简单,泊尔塞福涅从飞行器上空降。起手就是一发偏精神惑控的源石技艺直接让原先有序的军伍在一瞬间变得一塌糊涂。因为她的术法轻易地击穿了这支军队的精神防护,让他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战斗。
他们从一支劲旅,变成了一盘散沙。而在那之后,停好了飞行器的史尔特尔小姐要做的就是空降然后释放一些力量——讲道理,扮猪吃老虎已经很过时了。而若是真的表现得像是头猪一样连摆平这点杂碎都要经历一番‘艰苦’的战斗,那她史尔特尔小姐宁可选择动手将这座天然峡谷‘合拢’。
……好吧,她还是没有那么残忍的。毕竟是在泊尔塞福涅身边,手段终归还是温和一些比较好。
不过……
“泊尔塞福涅?”
她有些疑惑地让视线扫过战场。峡谷中,到处都是熔毁的战车,仪器,和被烤成焦炭的可悲亡骸——哪怕是仅仅身为传奇佣兵的她也司掌着这种程度的力量。她从未担心自己会失败,她只担心敌人会不会逃得太快。
她看到了泊尔塞福涅。看到那位换了形象的少女博士正坐在一辆大篷车边——她看到那位被她特别提点了的柳德米拉小姐正躺在车边,一副昏厥噩梦的模样。而泊尔塞福涅的指尖正轻轻地放在柳德米拉的额边。
“你在做什么?”炎发的少女迈出一步,跨越百米,来到了博士的身边。
并且补充。
“这家伙应当没事吧。看她被伤得不轻的样子……是一直昏厥到现在吗?”
“我在考核,或者说检疫。”泊尔塞福涅的指尖,从柳德米拉的额边移开。“以及……”
她看着史尔特尔小姐,稍稍歪了下脑袋。
“史尔特尔,你有兴趣养狗吗?”
“好……”史尔特尔小姐下意识地答了一句。
然后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第一百零八节·意识帝国的迷雾
画风急转直下。
史尔特尔小姐听得出这只紫毛的言外之意,而这让她从眼前这座战场的遗址上移开。她不再关注那些在炎剑威能之下‘被’侥幸生还的乌萨斯兵。而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调转到身侧的泊尔塞福涅,以及躺在大篷车边的柳德米拉身上。
柳德米拉昏迷着,一动不动,无论是耳朵还是尾巴,都尽数耷拉。
史尔特尔一开始并没有怎么关注她,因为她知道泊尔塞福涅在动手的时候着重照顾了这辆大篷车——那一记强劲的精神冲击根本就是以大篷车为风眼向外爆发,而她也因此而以为柳德米拉的昏厥是因为受到了源石技艺的波及影响。就和躺在她附近的,其它几个整合士兵一样。
嗯,没错。战斗的过程的确就是这样。
泊尔塞福涅一发冲击,打乱阵型。然后她史尔特尔小姐便烈火寄身,化作被火炎包裹的巨大人形持剑,冲入阵地正面前去挥砍,狂轰滥炸。
整个过程,非常直接,而且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可言——没有诡计,没有暗杀。就是正面撞过去然后车翻了乌萨斯的军势。因为技术含量实在太低的缘故甚至不值得花费笔墨详尽描述,而最终的结果,便是一座焰狱一般的峡谷。
她以为自己这边没出差错。
她以为泊尔塞福涅那边也是一样。
但是……
“你……她怎么了?”史尔特尔小姐在将‘把她怎么样了’这几个字说出口前强行地改了下。因为她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顾及一下泊尔塞福涅的想法。
“不是她怎么了,而是你对她做了什么。”然而泊尔塞福涅却给了她一个预料之外的回答。
“什么意思?”她走到柳德米拉的身边,打量着这只昏厥不醒的鲁珀。她这才注意到这只小狼的身体十分紧张,满头是汗——这个可能是热的——不说,体内的各项激素也在大幅度的分泌,简直就像是在死斗中一样。
这是……在做噩梦?醒不来的那种噩梦?
她心想。然后她在下一刻听到了来自于泊尔塞福涅的解答。指尖在解释的同时,拨动着昏厥少女的发梢。将鲁珀少女的软弱和楚楚可怜气质强调了一下。
“她在做梦,她的梦中隐藏着一些有趣的东西。而在她做梦的时候,某些我很眼熟的火焰正在侵蚀她的一切。”
她做了一个手势,似乎是想要表达吓人的意思。
“你对她做了什么?”
“呃……”史尔特尔小姐挠了挠头,将自己植入柳德米拉的火炎,以及从她身体里驱逐出的那些异物向着泊尔塞福涅描述了一遍。
然后她便看到罗德岛的少女博士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你给她下了精神暗示的术法,你还将力量化作种子埋藏在她体内。这样一来,她反应这么大也就说得通了,因为她同时受到了你和我的力量影响,再加上这几天所受到的一些……不友好的待遇,她的意识便因此而被弹出了躯壳。在进行某种别开生面的冒险之时,她那失去肉体庇护的精神,也正在被你的力量逐步侵蚀。”
她歪了歪头,拢了拢淡紫色的发梢。好看的眉毛,稍稍一挑。
“不,不对。不是她的精神正在被你的力量侵蚀,而是她的精神,在主动地,配合地去适应你的力量。就好像宠物的脖颈,在适应一件新的项圈。”
“这是一个巧合,一个由多种可能性相互拼接所复合而成的巧合。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世上不存在这种类型的源石技艺——阿米娅也做不到。哪怕她能读取记忆,哪怕她以后能够抹除甚至编织记忆。但她,无法让别人的精神来主动适应她所施展出来的术法。因为……”
她说了一大堆复杂的,难以听懂的原理。而最后,她对当前的状况做出了一个总结。
“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就要变成你的狗了,史尔特尔……这是你的特殊兴趣吗?如果是的话,我有些好玩的可以陪你玩喔。”
史尔特尔小姐觉得自己最好别接这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前面那一大堆都听不太懂,但是她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这样做。
于是她将视线重新投向柳德米拉。
“所以说,这家伙现在在做噩梦是吗?要怎样才能够唤醒她?”
“你没有做过梦吗?”泊尔塞福涅也不拆穿她,只是微笑着让她顺着台阶下。“进入她的梦,找到她,然后把她带回来。她就会醒。”
“会有后遗症吗?”
“后遗症指的是?”
“一切负面……不,一切会对她产生影响的效果。”史尔特尔小姐加重强调了一句。“对她而言,产生影响的效果。”
“她现在在主动适应你的力量,会对你抱有很大的好感。如果你进去救她,那么无论你再怎么小心谨慎,你的存在都会彻底淹没掉她的心智——然后她就会成为你的追随者,崇拜的狂信徒。”泊尔塞福涅微微歪了歪脑袋。“或者更加准确一些,你的狗。”
“…………”结果话题又绕回来了。
“所以我现在不能够亲自过去?”但是史尔特尔小姐第二次努力地将话题从‘狗’上偏移开来。
“嗯,不能。如果你不打算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就不能。”少女博士偏过头,招了招手。悬停在半空中的飞行器便一点点地降下。
“你做不了这件事,所以只能够我来。而且就算你做得了,我也不推荐你这么做。”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微妙的笑。
“你觉得,斯卡蒂所说的星嬗,它们是否就是用这种力量原理,对那些单纯战斗战斗力远在它们之上的战士,进行了侵蚀,同化?”
………………………………
史尔特尔小姐独自回归了切尔诺伯格。
泊尔塞福涅没和她一起回来,按照那位少女博士的说法,她在接下来要花费不少时间来研究那位柳德米拉小姐身上的所产生的特殊现象——她将那称之为‘蚀’。是某种非常奇异的力量运作方式。据她所说,那种力量能够越过一切意志,术法,学识所组成的防护而对特定生命体的精神造成永久性的修正。
很可怕。
而更可怕的是,她才刚和史尔特尔说了有关星嬗的事,在身边就发生了这样的现象。
是巧合?还是某人的运气实在太好?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怎么妙——至少在她看起来不怎么妙。
所以,她打算放下手上的部分工作,将注意力转移到处理这件突发事件之上——柳德米拉已经被她带回了某处只有史尔特尔才找得到的秘密研究基地,她向史尔特尔小姐承诺绝对会让这只鲁珀很快就活蹦乱跳,健健康康。
“总感觉问题很大。”史尔特尔小姐想到。
她在路过已经开业的集市时停了一下,买了件礼物,并预约了送货上门的服务。然后,她便带着一头的苦恼和困惑回到了自己的校长办公楼。
楼里很安静,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飞来飞去的无人机。整座雅致的庭院内就只有她一个活物的呼吸。于是她便独自一人坐在宽阔的大厅沙发上,然后,抱住了自己的剑。
——这个世界,总感觉越来越复杂了呢。
——许多需要顾忌的事,需要思考的事,织成细密罗网,让我难以动弹,束手束脚。以前我可是会直接了当地闯入柳德米拉的梦然后把她拖出来的喔。以前我可是会直接动身前往伊比利亚然后找出那些所谓隐修会的尾巴然后把它们全部消灭的喔。以前……
——以前我可没这么瞻前顾后呢,莱万汀。以前我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不得不碰触其它带刃武器时,得在几秒内将它放下。
剑传来温暖的感觉,安抚着她那躁动不安的思考。这大半天来一连串的挫败,提瓦特,斯卡蒂,以及柳德米拉的事,让她的心绪处于很不良好的状态——她迫切地需要一些战斗,一些发泄来重整自己的心绪。但除了发泄以外,剑的安慰对她来说效果或许更大。
——要是我能够在前往梦界时带上莱万汀,就好了。
已经在脑海中出现过很多次的想法无声无息地又浮现了一次,但就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她也就能够想想——挫败感似乎又稍稍地加深了一点。不过加深的也只是挫败,那些影响她思绪运作的杂念却是消失得一点都不剩下。
她想了想,把PRTS的终端打开,让光幕投射在自己的视网膜上——那些在先前被她尽数屏蔽的问候邮件被她一份份地打开,然后根据发信人的不同,逐一做出应答。
有很多都是认识她的人,是在巴别塔时期的同僚。回应它们的时候,语气要亲切一点。用词要稍微柔和一些。因为这样才算是朋友——或许。
还有很多是她认识的人,是罗德岛时期的干员,大多在近年中任职,而并未在巴别塔时期见过面。而对于这些因为前世游戏体验而认识的人,用词则稍微公式化一些,专业而且冷静一些。因为这样可以营造出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大概。
她逐一编辑好了信息,逐一发送。然后……
……一个回复都没有。
没有来自老同事的回复,也没有来自新同僚的应答。
有点尴尬。
她还以为自己总归是能够有些人脉的。不过看来,似乎大家现在工作都很忙。
于是,她放下终端,靠着沙发——思考。
思考的内容,是什么都不思考。
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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