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86章

　　有大骑士从地面腾空，大概是想要凭借飞行术士前来参诣，但伴随着‘风’之化身所鼓动着的庞然之力。这些效仿伊卡洛斯的凡人便不得不在强劲风压的压制下坠入海中。

　　于是，行宫抵达了雅典最古老的卫城上空。雅典娜最初始，也是最正统的帕特农神殿便纳入行宫的攻击范畴。

　　她当然知道雅典娜在这个时间点还不完整，其不从的目的也是夺回戈尔贡之石从而重归完全的三位一体之姿。但是……

　　——就像军神不会向小石头认输一样，这世上也没有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神殿被摧毁而无动于衷的不从之神。所以……

　　“给我现身，雅典娜。”她说道，同时，军神手串中那用以对付巨大目标的‘野猪’之化身随即被激活。一头体长近百米的巨大黑色野猪就此现界，咆哮，并朝着雅典的帕特农神庙猛地迈出冲锋脚步。强劲且庞大的冲击力伴随着它，一旦准确命中，想必整座卫城的遗址都会化作焦土。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因为就在下一刻，如流星坠落，即将撞击到神殿基石的野猪化身便在空中猛地一滞。然后化作毫无生机的石像并崩解成粉尘碎末。而伴随着野猪的失活，有着庞大的黑暗以帕特农神殿为中心，向外放射。

　　而一个少女，或者说幼女的声音，便也在行宫内骤然响起。

　　“何等狂妄的愚者呀，在诞生之日便讨伐了妾身的两位同族不说，如今竟是妄图在这第一日结束之前第三次与神争斗。”

　　一个娇小的人影出现在王座之前，距离三十米，安全距离。有着银色的发梢和黑色的眼眸，幽冷的气息环绕着她。乍一看上去，甚至有点像是只稚嫩的小猫。

　　而这只小猫正在朝史尔特尔小姐龇牙。

　　“但是妾身不会畏惧挑战，愚者啊，妾身所求之物为蛇，若你将蛇奉上，威胁妾身居所的冒犯妾身自可宽恕。然若是不能……”

　　幼女的手中，浮现出了一把和她的娇小身材全然不符合的巨大镰刀。看向史尔特尔小姐的目光，战意盎然。

　　“愚者哟，妾身将于此，亲手终结你那短暂的新生。”

　　而史尔特尔小姐回以轻笑。

　　“看来你对我有些错觉，或许你以为连续讨伐两柱神对我而言是巨大的消耗。所以你才愿意应战，想要以击败弑神者的威势作为护身符，从而避免在寻回失物的时候免除额外的战端……对于普通神来说，能够想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够了。”

　　她从王座上起身，没有持剑，但莱万汀漂浮在她身后。

　　某种可怕的感觉，随着她的脚步而萦绕，散逸。

　　“但是，就凭这种谋算，可无法称之为【智慧】。果然……只是单纯寻求完整的你并不能够成为一个合适的参谋。或许我应该以智计杀死你一次，然后再用你的神格和权能召唤出另一个因渴求更高睿智而化作不从的雅典娜？”

　　她向前走，每踏出三步，雅典娜便下意识地向后退出一步。而在幼小的女神向后退出第三步的时候，骤然发力，然后跃出！

　　“你——把女神看作什么了！？”

　　黑色的巨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斩击脖颈。

　　然后，止步于一支燃烧着火炎的纤细手指——刃尖停滞指甲表侧，却也未能够成功将其削除。

　　“是重要的助力喔。”史尔特尔小姐弹了弹手指，涌动于指腹内部的不灭之炎便将指甲盖上那因斩击而开裂的细缝抹除。“我需要你的智慧，雅典娜。”

　　“或许，你可以想办法证明。你对我有用的，不止是智慧？”

第一百二十三节·魔王的权柄

　　——第七王喜欢女性，哪怕她自己也是女性。

　　——她向我解释的那句话，反过来成为了她在潜意识中彰显自身取向的证明。

　　于从米兰前往雅典的航班上，艾丽卡·布朗特里小姐轻轻按着自己胸脯，努力地呼吸着平复自己的心跳——她在先前花费了数个小时的时间处理好了史尔特尔小姐所交待的任务和结社内的繁杂琐事后搭上了结社所安排的专机。而在飞机上，她正好还有闲暇和精力补个妆，换套干净漂亮的裙子，顺便整理一下思绪，重新理清对王应当抱有的态度。

　　——王很强势，根据一些资料，目击者的声明。这样的性格很难是一个十七年孤病独居的少女能够拥有。所以，这要么是某种自我保护用的伪装。要么……王获取那至今未能够确认正体的第一权能之时，有过一段非比寻常的经历。

　　——如果是前者，我在和王相处时就必须特别注意。在情谊并不深重的前提下戳破王的伪装只会招致恶果。而如果是后者，那么，就不能够以对待同龄人的方式来侍奉王。

　　——后者的可能性略高一些……因为我还记得，在米兰的广场上第一次见到王的时候。王看上去大概有二十七岁而不是之后再遇时与户籍登记上所展示出的十七。考虑到记载中存有爱莎夫人所持有的妖精境门扉这一类的权能。那么，王弑杀的第一位神，应当是在秘境，异界，甚至古代……

　　红裙的少女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她在不从之苏尔特降临之前，甚至还有过若是真有神祇降临于意大利则由自己亲手讨伐镇封的想法。然而，事实痛击了她。在不从之神的神威笼罩之下，她甚至无法阻止自己双膝跪下。

　　而这位和自己同龄，或者说略微大上几个月的少女，却完成了自己已经永远无法做到的那个遥远梦想。

　　——我已经不可能成就作为王而诞生的伟业了。但是，我还可以成为最强大的君王身边最得力的骑士。于一日之内，连续击败三位……甚至四位不从的神祇。即便追溯至最古老的文献，这样强大的王也是第一次出现在世界上。

　　啊……没错，四位。

　　在四小时前，她就获得了情报——以权能制造出行宫，并驾临雅典卫城帕特农神庙的第七位王在那里接触了新的不从之神。据称，王首先朝神殿释放权能，而后黑暗便以神殿为中心覆盖了整座雅典。

　　黑暗，根据考证，雅典娜也有黑夜女神的传闻。根据贤人会的推测，第七王应当是察觉到了不从之雅典娜的降临所以才出手试探。而夜幕下的第三场为世人所知的神战，就此爆发——然后又迅速地落下帷幕。

　　因为黑暗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雅典的灯火只是被短暂的夺走，然后一切又都恢复至了神战之前的模样。

　　贤人会的公主冒险使用了灵视，证明了第七王的又一次胜利。而在那之后，第七王的行宫便悬停在雅典卫城的上空，不再移动。

　　飞机轻轻抖动了一下，开始从平流层往下降落。而飞机内的少女随即看向舷窗，透过这清晨六点的微光，她看到了完好无损的雅典，雅典卫城，以及悬浮在卫城上空大约三公里处的魔王行宫。

　　一道视线遥遥扫来——骑士少女便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并朝着视线传来的方向，深深地欠身行礼。

　　“王啊，臣下已经完成了您的交待。请您容许臣下继续随侍在您左右。”

　　她高声说道，用词恭谨而且谦卑。

　　而下一刻，封闭的机舱之内，传来了风的低语。

　　——‘欲登庭院，呼我姓名’

　　风。

　　风的力量，是军神乌鲁斯拉格纳的风之化身。在神话记载之中，军神的风可以将一支军队在瞬息间挪移千里。

　　于是她谦卑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请恕下臣僭越，我王。威震天下的第七位弑神者，史尔特尔哟。”

　　而下一刻，她的身周便环绕起了强劲的风。撕裂空间，让所见万物化作混沌。而当一切重归于稳定的时候，她已然置身于行宫最外侧的平台上头。

　　耳中传来隐约的轰鸣声响，偏过头，自己所乘坐的那架飞机正毫发无损地从十公里外的空域上越过——它会顺利的抵达地面，然后由结社在雅典新成立的分部所接收。

　　花香在她鼻尖萦绕。

　　起身，目不斜视地朝着行宫的中央大殿处行进。在不乱看的前提下，这座行宫内的诸多细节便都被她所精准捕捉——她注意到这座行宫的建造风格不同于她所知晓的任何一种。不属于西方，也不属于东方，但却从一柱一石内都透露出浩大庄严的韵味。而在穿过第一重门扉的时候，她看见道路的两侧都盛开着白色的花海。

　　三秒萌发，十秒盛开，三十秒绽放，然后又在十三秒内，重新凋零为尘土并再度孕育下一季的生机。她看见每一朵花都格外娇艳，而生命的精气在这花开花败的循环中，恍若涌动的海潮。

　　‘有花堪折直须折’——不知道为什么，当艾丽卡看到它们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了这句源自东方的半句残诗。并在脑海中不住回响。

　　——果然，佐证猜想的证据越来越多了。不过……

　　——比起将娇嫩的花儿摘下疼爱，更喜欢让她们远远地绽放然后迎来枯萎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真是一位残忍的王呐。

　　思绪流转，行宫的中央殿堂随即踏入。映入眼眸中的首先是居于漆黑王座上的第七位君王已经悬浮在她身侧的燃火巨剑。而视线稍稍偏转，在王的左手边，一座由黄金的剑刃所构筑而成的‘鸟笼’正安静地悬浮在空中。

　　一个有着银色头发，黑色眼眸的，恍若幼女，但却会让人下意识避免直视的‘东西’便被囚禁在那座鸟笼里面——毫无疑问，那是不从的神，或者是等同于神兽的神侍。因为哪怕它在鸟笼中的坐姿是彰显女性脆弱的鸭子坐，某种上位存在的威压也弥漫在它身周。

　　那个幼女正盯着放在自己大腿上的什么东西，咬牙切齿。

　　而艾丽卡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停在王座之前大约十米的地方，单膝跪下。

　　“王啊，贤人会已经为您准备的新的尊名。”

　　“说。”王座之上，声音淡漠，炎发的少女手中把玩着几十个隐约构筑成一个整体的黯淡光球，视线却并未停留在这些光球上，而是注视着遥远的某处。

　　“是。”艾丽卡抬起头。“王的尊名，向来由王所弑杀的第一位神之权责来决断。贤人会判断您在初战时弑杀了东方和西方两位不同的神灵。故此，贤人会希望这第二个尊号能够配得上您的威仪。”

　　“炎王帝君——贤人会认为，只有火巨人的王权，以及东方神话中位格最高的‘帝君’相互组合，才能够配得上您。不知您觉得是否……”

　　她看见王座上的少女偏转了视线。

　　然后，从王者的喉中，发出了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戏谑的笑音。

　　“炎王帝君？呵，听上去是个未来可期的名字。据我所知，在东方的神话体系中，帝君的位格要在王之上。罗濠对此就没有任何看法？”

　　“王……”

　　“不过无所谓，罗濠要来就让她来好了……艾丽卡，有个问题，我要问一下你。”

　　“王啊，但凭您的吩咐。”

　　“以后要喊帝君，不要搞得我像是低了一级一样。”炎发的少女，不置可否。

　　她从王座上起身。然后……

　　“你上过大学吗？”

　　骑士少女的眼眸中，冒出问号。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理解……

　　“王……帝君，臣下从小就作为骑士而被培养长大。一直以来，都由结社内的诸多学士来教导各项知识。所以……”

　　“所以你没上过学？”

　　“……是，帝君。”骑士少女的脸颊，抽了抽，然后立刻又像是为了挽回颜面一般大声补充了一句。“但无论是天文，地理，魔导，咒印，语言，历史。臣下都自信不比任何一位大学生差上半分！”

　　“那你知道电视机是怎么运作的吗？”炎发的少女，漫不经心地朝前迈出脚步。那数十上百枚光球汇合成为一个整体，而后她轻轻地挥了挥手，融合的光球，便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消失在天际。

　　是某种原创的术式吗？无咏唱施法？还是某种权能？——艾丽卡的脑海中闪过几个零散的念头，然后立刻又回归正题。

　　“是，臣下知道。”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用炼金术加工出水晶母版，然后培育出子系晶株并封装在容器内充作显示屏。然后再附加六至十八小节的转换符文就可以用常规的电能来驱动电视机。而播放节目时，只要将影像投射到母版上，子晶株显示屏自然就可以映射出相应的声音和画面。”

　　炎发的少女，脚步停了一下。

　　“电视机里，没有电子元器件？”

　　“臣下愚昧，并未听说过电子元器件这种说法……或许那是某位炼金大师才发布的最新作品？”

　　“那你们是怎么传输电的？不同的电压和电流……”

　　“电压？电流？只要使用术式拘束住雷系术法的运作中枢就行了……唔，美洲那边听说有一位隐士研究出了通过磁石和线圈来控制电力运作的方式……他好像称这种东西为继电器。但比起用固定的仪式来调节，这种手段果然还是有些复杂……”

　　“那网络呢？卫星呢？”

　　“网络……？啊，您是指对灵视的低级复刻吗？通过对水晶球占卜术式的改造，从而使其普及化并且可以用电驱动，这在三十年前是很有名的成果呢。至于卫星……帝君，您指的是月亮吗？”

　　“……你会解一元二次方程吗？”

　　“是，这是常规高中的课程。同时在绘制魔法阵的时候也能够用得上。”

　　“线性代数呢？就是向量空间……唔，带方向的数量，用它构成多维空间。这种知识你应该明白吧？”

　　艾丽卡·布朗特里，有些犹豫地斟酌了一下。

　　“您指的是禁咒的编撰和运用吗？这种高深的知识即便是在大骑士中也很少能够进行充裕的涉猎……但臣下对此略有所知。帝君，您问这些，是因为获取了智慧女神的权能，所以打算加以运用吗？”

　　然而炎发的少女，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罢了。”她看向将明未明的天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早该猜到，一个神秘侧如此发达，并且经常干涉文明运作的文明。为什么一眼看上去还是一副二十一世纪早期的模样了……啧，魔法和机械两条科技树相辅相成，结果只用了文艺复兴都不到级别的数理知识就构造出了一个现代社会么。”

　　她很是不屑……或者说失望地，看了眼身后的鸟笼。

　　“也难怪一个智慧女神连个元胞自动机都做不出来了。毕竟现代规格的科技和现代规格的魔法相互结合，那么就算把空天舰开到南门二并建设系外殖民地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而既然实际上连同步卫星都没有，那便说明这片大地上流转着的科与魔也就只有略强与中世纪的水准……啧，抓了个废物啊。”

　　“下臣……让您失望了吗？”脚边的艾丽卡，深深地低下了头。

　　“没说你。”炎发的君王，摇了摇手指。“起来吧，艾丽卡。跟在我身边……啧，原本想找一个至少能够比得上泊尔塞福涅五分之一的参谋。却是没想到这居然连五百分之一的都无法将就。可恶，难道只能够我自己上了吗？”

　　话音未落，鸟笼内的幼女猛地扬起头。

　　“住口！愚……大地上的罗刹之君！妾身好歹也是智慧的女神，哪里比不上泊尔塞福涅那个只会采花的恋爱脑！”

　　然而炎发的少女只是打了个响指，一大堆凭空出现的厚重文书便重重地砸到她的头上——这只可怜的萝莉随即发出悲惨的声音。但比起捂住头，第一反应却更是保住从头顶坠下来的文书。

　　“从高等数学重新学起罢，废物女神。你现在一点用处都没有。”心情不好的某人，淡淡地回答。“而且我说得泊尔塞福涅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一个。”

　　“呜……”幼女嘟起了嘴，很明显，女神的气质已然无存。

　　“妾身……妾身迟早要让你追悔莫及！你就等着罢，自大傲慢的罗刹之君，妾身迟早会弄明白这些奇妙知识，然后今日的耻辱妾身非得一样不漏地还给你不可！”

　　“等你能够过了朗道位垒……唔，或者应该说史尔特尔位垒之后。我会给你一个挑战我第二次的机会的。但现在，好好地看你的书。”史尔特尔小姐，摆了摆手。

　　而她随即扔下这个不甘的废物女神，走出行宫的门。

　　伸出手，那一枚被投出的光球便于无声中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一枚信使，光的信使。

　　以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人所不能够理解的效率，为她带来了一条讯息。

　　而这条讯息让她眉梢一挑。

　　“艾丽卡，你听说过草雉吗？”

　　“您指的是日本的草雉剑？据说那座岛国上也有着以草雉为名的家族……您有什么是期望我去做的吗？帝君。”

　　“不。”史尔特尔小姐摇了摇头。“这支家族绝嗣了，在五十年前，最后一位草雉家族的男丁在一场事故中不幸去世。而在那场事故中唯一的一位幸存者，如今是支配撒丁岛的魔女。”

　　“露库拉齐亚·佐拉……”艾丽卡下意识地念出了她作为意大利地头蛇必然知晓的那个名字。“帝君，您的意思是……”

　　“很有趣，不是吗。”史尔特尔小姐，抬起了自己的手指。手腕上十枚宝珠中的一枚，无声地飘落到艾丽卡的手中。“我原本以为，我是故事的乱入者，篡改者。却没想到，这故事居然找在我抵达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去找那位魔女弄明白这件事，搞清楚它的始末。艾丽卡·布朗特里。这是我交付于你的任务。以及，回来的时候，把戈尔贡之石带回来，我知道它现在就在欧洲，就在这环地中海的欧陆诸国。”

　　她获得了一个十分迅速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