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88章

　　“只是去杀只猴子罢了。如果顺手的话，或许再多杀几只老而不死的废物。”史尔特尔小姐淡淡说道，而下一刻，她的身形便化作一团消散的火雾。

第一百二十五节·魔王的不期而遇

　　在日本，有一座很有名的神宫被称作是东照宫，它所供奉的是被神化的幕府开创者德川家康。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日本境内的主流信仰。

　　将故去的国君册封为神，在古代，是很常见而且普遍的操作。因为这有利于统治，而在这弑神者的世界观中，册封为神，也的确意味着死而复生。

　　当然，虚假的复生。

　　毕竟弑神者世界中的神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曾经在大地上行动过的神——它们的本质是自然的精灵，寄宿在神话中，于是就自然而然地顶替了神话中某位神祇的位置。换而言之，神的力量，来源于它们自身。但神的表现，则来源于传说和神话。

　　古代的贤者们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并尝试利用这个自然规律。它们一开始打算掌控神，所以有了潘多拉诞生之前的，众神和英雄的时代。而这也是现世大骑士们所掌握着的魔法，密仪，咒缚等超自然力的源泉。然而最终，人类的极限却只能够抵达大骑士。而贤者们也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野心，将愿景从对众神的支配更改为对众神的封禁。

　　他们在一开始做得很成功，清算多神教，歼灭异教徒以构筑出统一的绝对信仰。因为神灵想要化作不从，首先就得逆反自身的神话。换而言之，若神在神话中全能，那么它便无法以不从之身降下因为它们无论做什么都逆反不了它们的全能。而若是世间所有的神都被贬落而只有这么一位全能的神成就唯一。那么，这世间将再也没有能够降下的不从之神。

　　教廷因此而诞生，并且壮大。被凡人所设计出的全能天主不断地吞噬着各族各国的神话传说并朝向唯一之主进发。而在那段岁月中，不从之神的降临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了频率。甚至有那么几十年，凡人们都以为自己获得了对诸神的胜利。

　　然而他们错了。他们高估了神话，高估了神话本身的神圣性。

　　因为说到底，所谓神话传说。本质不过是被人编出来，然后广为流传的故事。而自然的精灵们既然能够寄宿在神话之中，那么，理所当然的，流传于大街小巷内的民俗故事，酒桌上的胡吹乱侃，乃至于文笔精妙的通俗小说，都能够成为不从的神的寄宿物。

　　于是灾难爆发了。

　　大地之上，多出了不知道多少没根没底且姿态诡异的妖魔鬼怪。而伴随着它们的降临，人们的口耳相传之中又诞生了数之不尽的神怪传说。教廷唯一神的封禁自此成为了虚有其表的无用之物。而那些被埋没的神话，便又一次地在大街小巷间流淌。

　　人类失败了。从英雄的时代，到天主的时代，再到如今神与魔王的时代。这颗星辰上的凡人们始终未能够逃离诸神的掌握哪怕它们并不在乎。倒不如说，人类这微不足道的反抗，反而推动了神话载体的增多，以及进步。

　　“就比如这个世界的《西游记》么……”

　　于东照宫前，史尔特尔小姐喃喃自语。在抵达这个世界并逗留了一天一夜之后，她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幕后隐秘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而这些情报和她脑海中关于那本弑神者轻小说及动漫的内容相互结合，便构筑成了她眼眸中的一切。

　　她知道西游记……虽说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但她还记得很清晰。她很清楚，在前世彼界脍炙人口的西游记本质上不过是一本志怪故事。是大唐西域记在明朝人吴承恩笔下的同人再创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归类于传统神话之中。

　　不是神话，但它却作为不从之神在数百年前降下了。

　　而它在降下之后被这座岛国的弑神者，或者等同于弑神者的势力所击败。并且封禁在了这东照神宫中，成为了每当有新的不从之神降临与这座岛国便会被放出，取胜，然后重归于封印之下的看门猴。

　　“真是可耻。被打倒也就算了。毕竟不从之神总要被打倒。但居然被充作仆役被束缚了数百年光阴，那便未免有些过于差劲。”史尔特尔小姐，向着神宫的上层迈出脚步。她从离开行宫开始就没有对自己的行迹做出任何遮掩。没换衣服，没做伪装，莱万汀也安静地漂浮在她身旁。

　　当地的住民和游客注意到了她，发出惊叹，然后又在对她指手画脚之前，被从心底涌现出的无名恐惧所笼罩，仓惶地退下并完全不敢停下。

　　这种事很正常，因为她史尔特尔小姐并不喜欢滥杀无辜。虽说动起手来时倒也不会顾忌，但在动手之前，她姑且还会在时局容许时让无辜者有时间逃亡。

　　另一件事也很正常，因为日本这个岛国常年封闭，并且有这只被封禁在东照宫侧的西天宫中的受限石猴守护。所以日本的人民不同于其它国家的民众。无论是对于不从之神，还是对于超自然力的持有者，他们都缺乏相当的认知和了解。

　　一群蠢货——被圈养的蠢货。根据史尔特尔小姐的记忆，这座岛国在千多年前便被躲藏在空间断层·幽世中的不从之神须佐之男所暗中支配。而这个国家会发展成如今这样封闭保守且目光短浅的模样，想必正是切合了这位不从之神的需要。

　　——或许它把这座岛国视作了自己的花园或者粮仓？

　　少女漫不经心地想着，感知放开。在方圆近百里内她都没有感知到另一尊不从之神的气息或者痕迹。显而易见，这个苟了上千年的老不死根本就没打算和她碰面，甚至还躲得比平常更深了一些。

　　不过无所谓，解决掉猴子之后，下一个就是它。而若是时间充裕，史尔特尔小姐甚至打算在幽世内来个犁庭扫穴。

　　她突然偏过头。

　　视野的末端，没有任何人。但在她偏转视线的那一瞬间，她隐约看见了一顶太阳伞。

　　不，不是太阳伞。那只是林间垂落下的树荫。在微风中正好构筑成了阳伞的模样。

　　“…………”史尔特尔小姐，停顿了半秒钟。

　　而当她回过头，并抵达台阶顶端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穿着日式传统服饰的青年带着一群随从出现在东照神宫的鸟居之前。

　　那青年朝她深深把头低下。

　　“万分冒昧，支配大地的第七位王啊。鄙人是看护这座神宫的九法冢干彦，职责在身未能远迎，还望您宽赦。”

　　史尔特尔小姐不是很想理会他——杂鱼有什么好理会的呢？

　　于是史尔特尔小姐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有半小时时间疏散附近的民众。”少女淡淡地说道。“半小时后，我会释放被囚禁在此处的孙悟空……也就是被你们称作猿猴神君的那个家伙。你可以将这视作慈悲，而半小时后，我不会顾及战场上任何生灵的死活。”

　　“但，但是——王啊！”青年的面孔上，露出惶恐的表情。“释放猿猴神君的后果非同小可！王啊，恳请您慈悲！”

　　“嗯，说得也是。”史尔特尔小姐，看了下远方的城市。这地方距离东京市区，只有区区一百公里的距离。“你们得把周边市县的民众也得疏散一下才行。我记得你们日本的几个家族好像是组建了一个被称作正史编撰委员会的组织吧。既然连编造历史都做得到，那么想来疏散一座城市应当也不在话下。”

　　“可是！求您——”杂鱼青年，猛地在她脚下扑倒。而他身后的许多随从，也都齐刷刷地一齐跪下，拜倒。

　　土下座，五体投地。日本人无论在哪个世界观，都挺擅长这份技艺。

　　但不是很想耽误时间的史尔特尔小姐并不在乎这种虚礼，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卖弄唇舌来编一个合适的理由或者立场。

　　她只是很随意地挥了挥手。腕上的珠串，微微一亮。

　　“快去。”她说道，她的声音，伴随着风之化身的权能爆发。

　　下一刻，杂鱼青年便和他那堆随从一起被挪移到了山脚下。而一起被挪移走的，还有这座东照神宫中所有并未在第一时间便向外逃跑的闲杂人士。

　　空气安静了下来，不讲道理有时候也是挺管用的行事手段。

　　于是少女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侧翼神宫。

　　西天宫。

　　她感知得到地下能量的流动。

　　布置这个封印仪式的施法者将东照大权现——也就是德川家康受膜拜而积留于此的信仰汇集，纯化，并当做仪式的动力从而驱使封印运作。换而言之，只要不从之东照大权现不降临或者这座神宫的香火未曾断绝。那么这层封印在运作时，便将无比稳固。

　　她记得书的内容，若是按照正常的方法，那么解除封印首先得满足三个条件。第一是有龙蛇属性的神侵入，第二是有破除封印的咒术刀，而第三，则需要一位有着祸跋资质的巫女来主持仪式。

　　说难不难，毕竟雅典娜正好是龙蛇属性，而她也知道强力的咒术刀和资质上等巫女在这座岛国内应有尽有。只要自己下达命令，那么就肯定能够在短时间内将条件满足。

　　但她就是不喜欢按着别人的套路走。

　　她伸出手，按了按浮在自己身侧的莱万汀——了不起就是把这个封印视作一个活物给它斩掉。反正它再强，也无非就是一个不从之神等级的死物，而自己又不是罗濠那种只会拆地板而不懂看阵图的文盲，处理起来，自然是轻轻松松。

　　于是她继续前进。

　　走进空无一人的宫殿，入眼所及，全都是破旧的碎屑和散落的尘土。显而易见，这座封禁着不从之神的西天宫在平时并不容许外人接触也不允许仆役打扫。而她便循着对空间结构的感应，很快便找到了一处被注连绳所封禁的黑暗。

　　有种……怪异的感觉。

　　她歪了歪头，敛去心中的莫名触动。

　　莱万汀轻盈地斩了一下，即便没有巫女和破禁的刀，固态化的黑暗也在她面前分断并展露出一条通路。陈旧的注连绳在燃烧中化作灰尘，而她随即踏着灰，步入其中。

　　前进。

　　脚下是回廊，身周是一片浓郁的黑暗。据说，这是被称作幽世的隐秘区域，是现实与神话境界之间的间隙。而那位老苟货须佐之男，如今便应当正和它的几位同伴一起藏匿在这幽世之中。

　　史尔特尔小姐歪了歪头——她总觉得这浓郁的黑暗中似乎有些喧闹。仿佛有什么庞大或者渺小的东西在黑暗中撕打，喋喋不休。而当她指尖燃起一缕火焰，点入黑暗之时，黑暗中的一切却又回归了寂静之中。

　　——精神污染？

　　——原著中有这种东西吗？

　　她深吸一口气，呼出，而下一刻，爆燃的不灭之炎便以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的深邃黑暗急剧溅射！

　　这世界上，她姑且还没有发现有东西能够免疫莱万汀的火。

　　而伴随着黑暗的骤然褪去，映入她眼中的却又是一片空无。

　　什么都没有。

　　很奇怪的，什么都没——不，还有一点东西残留。在她脚边，滚落着一把断裂的剑。

　　抬起手，剑的残骸，浮起并映入她眼中。她分辨得出剑刃上残存的神力，以及古典的日式咒文。毫无疑问，这是一件神器。而考虑到周边的环境以及历史背景，则这件神器，能够拥有的名姓并不会很多。

　　“草雉……天丛云剑么？这地方发生了什么？”

　　少女的心中，升腾起了一抹预感。而她越往前走，这份预感便愈发浓重。

　　而这份预感在她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不从之孙悟空被封禁的宫殿之后，化作了现实。

　　她看到了一座山。

　　一座，像是猴子，或者说，猴子化作的山。

　　其形万丈，头如山岳。腰如峻岭，眼如闪电。口似血盆，牙如剑戟。而几个渺小的生物就在它的巨爪间挣扎，并在史尔特尔小姐抵达时，被捏成一团崩碎的血液。

　　一个老者的头颅从天而降，坠落在少女的眼前。头颅的表侧萦绕着神力的残留和死前的恐惧，毋庸置疑，这家伙正是史尔特尔小姐原本打算顺手干掉的老不死之一。

　　“须佐之男……”炎发的少女，喃喃说道，伸出手，按住了浮在身侧的剑。

　　“法天象地。”她获得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而后，巨猿的声音宛若雷鸣。

　　“女娃娃还挺有眼光。”巨大的猿，随手丢开手中血沫。而一根不知道该说是天柱还是高塔，但肯定不止一亿三千五百万吨重的棍棒便凭空显现，落入巨猿的手中。

　　“了却了一些旧怨，心情舒畅了许多。这老货也是可怜，千般算计，没料到俺老孙今日阴差阳错逃脱束缚。”

　　巨大的猿，视线偏转。它的身上，萦绕着远超普通不从之神的庞大气焰。

　　某种……令人难以窥测的事，发生在了它身上。

　　“但你来得不是时候，女娃娃，俺老孙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接下来你可能会变成饼或者肉块疙瘩。但女娃娃你看上去似乎比这几只杂碎强出那么一点，那或许你能够从俺老孙手下逃走也很难说。”

　　巨猿的言辞彬彬有礼，但它的面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青，浑身的毛发也向着被火炎燃烧般的赤红转变，并且固化。

　　青面赤发，西游记的原文中，对法天象地有过这样的描述。

　　而这意味着它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于是少女扬起了头。

　　“你现在是美猴王？是齐天大圣？是孙行者？还是斗战胜佛？”

　　而她收获了一个雷鸣般的回应。

　　“哈，俺老孙可记不得这么多！”

　　巨大棍棒，轰然砸落。

　　而漆黑的空间中随即掀起实质化的，隐约能够看到现实外界的皱褶！

　　没有击中，史尔特尔小姐先一步退避躲开棍棒的砸落。而封锁一切死角的第二击，随即到来！

　　火光迸射，骤然爆发的炎浪抵御住了坠落的钢铁之柱。

　　而在巨猿的狂啸声中，幽世和现世之间的屏障，龟裂坏毁！

　　“在俺老孙的理智还未消除前给你句忠告，女娃娃，俺老孙现在——”

　　下一刻，巨猿的一只手臂，探入了现界之中！

　　“——想要吃肉！”

　　…………………………

　　明日爷爷过生日，大概率只有记忆碎片（或者单纯假条）

第一百二十六节·不从之大圣

　　空间崩裂。

　　万丈，即是三十三点三三三公里。

　　而当这数倍于世界最高峰的巨猿撑破幽界裂隙，抵达现界之后。随着它的威势一齐抵达这片岛国的，便是空气被强硬挤开后所引发的巨大风暴。

　　大片大片的树林被吹飞，土地连同地面上的马路一齐被整块整块地掀起。弱小的生物直接就在这无可比拟的生物场辐射下直接体液失衡而当场暴毙。而那些侥幸获得了些许疏散机会的当地民众，也在自心底升腾出的恐惧下难以呼吸。

　　东京直接就乱成一团。无知的市民们姑且不论，那些神官，巫女，修行僧——他们在刚得知第七位王降临时还有着借助御老公，也就是已经只剩碎渣的须佐之男的威势来对抗，或者将这位王糊弄离开。然而当那撼世凶影显现于视野之中的瞬间，萦绕在它们心中的，便只剩下绝望和恐惧。

　　“猿猴神君……不，不可能，它怎么可能这么强大？”有年老的修行僧看着那逐渐盖过小半个东京市区的阴影，满目惶然。他在年轻时曾经见证过被束缚的孙悟空在日本沿海讨伐不从之神的战斗，然而那时的孙悟空，其所表现出的威势，连现在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十分之一，十分之一当下的孙悟空，便可轻易讨伐复苏的神祇。

　　那么，现在，这明显脱离束缚的不从之神，又将掌握着何等庞大的战力？而它，又将对这个束缚了它数百载的国度，做出怎样的报复？

　　绝望在一瞬间便夺走了修行僧的思考。他发狂地大叫，从双眼和口鼻中喷出浑浊的血浆。失控的咒力直接便从他体内杀死了他。而他的死亡，伴随着其余被震摄者的惊醒。

　　“跑……跑起来啊！”被畏惧夺走了心神的阴阳师，连头顶的高帽掉在地上都不顾便迈动双脚逃离。他连代步的遁法都险些忘记，直到险些被同样慌忙逃窜的人群淹没，才唤起式神拉扯自己。

　　人群攒动。车辆相互撞击在一起，狼狈的市民们哭喊着跌跌撞撞地逃向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而东京外的住民索性扔下房子往最近的山里逃去。

　　“九法冢家的人都在干什么？”面色发白的神官，在人群外大吼大叫。“委员会每年提供给他们那么多献金，他们现在就应该站出来承担责任！”

　　而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的巫女们眼神中也充满惶急。

　　“有办法安抚猿猴神君吗？不求让它回归西天宫，至少也要让它离开东京！”有年长的巫女慌乱地说道。然后目光又纷纷投向她们之中那服饰和容貌都最为美丽，但却显得苍白而虚弱的那一位。地位稍高一点的，已经忍不住要上前扯住她的手。

　　“慧那！你是那位大人的巫女！还请务必联系御老公！神君脱困，还需须佐之男大神出来主持大局！”她甚至忘记了不应该在公众之下直呼须佐之男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