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他微笑着流泪,拼命地想在最重要的人面前遮藏着自己的痛苦。
可偏偏这身体却就像在和他作对一样,根本止不住颤抖。
“呜……别过来!!别靠近祸斗!!”
他不可抑制地蜷缩起身子,把脸上不自觉浮现的病态笑容死死地捂住。
像是在噩梦中疯狂拼命挣扎一般,呼吸既急促又无力。
只是扯着自己的头发,低声嘶吼着这本应永远不再会出现的疯狂。
见状,小胡桃终于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不顾一切般跑到了白术的身旁,呜呜哭着扯着祸斗的衣服,想让白术把他放下来还给自己。
白术轻叹了口气,也只得将祸斗轻轻放落在地,静静看着小胡桃完全不理会那些血污地将祸斗紧紧抱住,缩在他的怀里泪流满面地恸哭着。
小胡桃眼含泪水地将眼眸闭上,只是紧紧地搂着此刻一动不动的祸斗。
她悲伤地蹭着对方那被血渍沾染的脸庞,吸溜着小鼻子让泪水都把那些刺眼的殷红染花。
可无论她怎么呼喊,祸斗都如同昏睡过去了那般不再动弹。
似乎是白术为了避免横生意外差池,悄然用了些许暗劲将祸斗击入了昏迷。
他知道无论今天的事情会怎样结尾,这个孩子以后的神志恐怕都不会恢复以往的常态了。
对方根本不能适应嘈杂的人群,哪怕对方发自内心地害怕孤独。
那些佯装着用乖巧掩盖的惶恐,本就是对方已经疯掉的证明。
「若非这里是喜欢他变得善良的璃月港,而是更黑暗的至冬或其他国度,这孩子恐怕早就已经顺应着环境成为了恶魔了吧」
「无论怎样去谴责他的造物主……都不能否认这个孩子如果真当就是个人偶的话,真就是一个完美的杰作」
「本是为了杀戮而生,却放在了璃月当一个宠儿……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
此刻的白术无疑已经猜到了,祸斗那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黑暗被挑起了一个角之后,那份仅存的善良会被扭曲成怎样的恶劣。
要么最终被璃月销毁,要么死于自我毁灭,这便是祸斗的结局。
白术摇摇头,在心底兀自呢喃了一句心病无可医。
“胡老先生,借一步说话吧。”
他揉了揉此刻窝在自己脖颈上装睡的长生,又抬头向着胡老带着歉意开口。
闻言胡老只是点了点头,那浑浊的老眼良久良久都带着落寞。
只是无比复杂地看着那沾染在祸斗身上那显然不是属于他自己的血液。
继而回过神后才随着白术走开,那步伐显得有些缓慢迟钝,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
微风拂过,此刻廊坊街上人早已被仙术屏退。
魈站在了那被街坊清理过后仍是有些痕迹的血泊前,拳头不自禁攥紧。
那微眯起的柳叶眼无比凌厉,额头上隐隐有着青筋暴露。
他看向路旁的垃圾堆,目光久久地停在了那被误以为是废品而丢在角落的狐狸面具上。
“无耻之徒……小师弟莫是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成……”
他咬牙启齿一字一句,颤抖着将那狐狸面具轻轻拿起。
只是小心翼翼地拂去上边沾染的血渍与尘灰,若隐若现的恐怖煞气难以抑制地从他的身上散发,但很快就又被他死死压抑住。
这些日子里璃月北部也就是大致面向无妄坡的方位,不知为何魔物动荡的频率一路拔升。
他循着踪迹一路祓除魔物追究根源,捣毁了数座疑似阵眼的险地。
影响范围越是巨大的阵法,其核心处的阵眼便越是脆弱。
而若是触动了阵法的其他非核心的方位,那么这个法阵定会因此而变得越发凶险。
一般而言,阵眼处的镇石只能是物品而非活人。
在魈的心目中,祸斗一直都是一个活生生的年幼孩提,每每见到他就会十分开心地围着他打转,而他也因心底的爱惜,而暂忘了对方并不完全是活物的事实。
在踪迹与线索未曾明朗之前,谁也无法知道祸斗早已被他的所有者当做了阵眼画押。
亦是谁也不曾会想,究竟有什么疯狂之人竟拿如此昂贵奇珍的活体炼金人偶当阵眼使用。
“若是目的只是为了毁灭他,那为何又要将他造出来予他见证美好的灵魂?!!!”
他低吼着,攥于掌心的和璞鸢都在发出恐怖的风鸣声。
“稻妻想要染指璃月,便已经下作到需要拿一个孩子来当牺牲品了么?!!”
似乎是这一刻,魈已经把很多事情梳理了个通透。
这几乎是一个无可避免的死局。
因为此刻开始,祸斗便已经是如一个会走动的活阵一般无时无刻都可能给璃月带来灾祸。
若是魈不去捣毁那位于无妄坡的阵眼,那日渐被破坏的阴阳往生路便会在最终彻底造成无可挽回的结果,那结果是璃月无法承受的。
若是无妄坡不复存在,璃月境内亡去的生灵将无法被引渡黄泉得以往生。
经年累月过后,璃月的降生人口将会彻底断绝,游魂野鬼游荡遍地,而使璃月成为鬼蜮。
甚至若是让祸斗在未来某天被谁引去无妄坡,与那狐狸雕像碰了一面。
那恐怕累积多时的那些煞气将会在那瞬间彻底将祸斗杀死,让他变成一个只懂得疯狂屠戮一切生灵的祸害,直至他力竭身死。
因为单以人偶的身份,祸斗属于稻妻,就像稻妻是做出一颗外貌天真无邪的炸弹,指派他来到璃月让他用无比乖巧听话的模样在璃月落了足。
而想要避免那日后随时可能出现的灾厄,唯一的做法便是彻底捣毁阵眼,也就是驱赶亦或是杀死那终将会引爆的炸弹。
偏偏此刻这无时无刻都在汲取煞气的阵眼,却是璃月港已然视为珍宝的小祸斗,要他死在璃月的手中已经是一件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让魈彻底感到内心如坠冰窟的事情是,此刻恐怕不仅仅是璃月境内的煞气会逐渐撕毁祸斗的心智。
甚至连同稻妻境内积压的业障,都早晚有一天会降临到那幼小的孩子身上而促进他被引爆的过程,在为恶璃月的同时让稻妻境内业障的压力挥之一空。
待到祸斗彻底失控的那一刻,连魈都无法想象的业障将会趋势他带着恐怖的恨火与痛苦如野兽般凭着本能摧毁璃月。
而稻妻这样的做法,完全已经是早早就如同让双方都默认且接受的交易,不会惊动天理执政者的注视,这叵测的居心太过毒辣。
因为祸斗的身份此刻已经是璃月高层人尽皆知的了,而他被稻妻驱逐出境的事实亦是早已明朗,璃月不顾前尘将他接下,便正是接受了这不公平的交易。
如同一张分明字字都写着恶意的契约,璃月偏的就举国上下都乐意接应,甚至就放着祸斗一天天长大,看着炸弹的引线一天天燃减而置之不理。
若是以此为理由让璃月去报复稻妻,恐怕天理的目光一旦注视而下,这璃月境内可就真的是寸草不生了,这是连钟离都无法阻拦的横祸。
“小师弟……帝君大人,您得救他……”
魈颤抖着低垂下头,不甘的怒火凝成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
“我恨……究竟是谁的居心如此毒辣,当真不怕遭了天谴么?”
他身为护法夜叉的职责便是祓除灾厄,换作平时在得知那恐怖的后果之后自然已经毫不犹豫地举枪去镇压杀伐。
但他真的不能做到对那始终崇拜爱戴着自己的乖巧小师弟动手,无法承受他那可能到最后临死时仍是于不解中带着悲痛的稚嫩目光。
这要比千千万万年的业障打压还要恐怖,只怕若是他真的为了璃月这么做了,往后璃月境内便再无护法夜叉的存在,再无他了。
蓦地,魈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谁轻轻拍了拍。
他眼角带着恍惚的泪水回过头,只看见钟离那柔和的目光依旧。
“……如此么,若是稻妻自始至终都未曾把斗儿当做人来对待,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
钟离深深吸了口气,那金黄如琥珀颜色的眼眸带着难以压抑的怒火。
“不必忧心,斗儿此刻已然身无大碍,他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他轻轻拭去魈那已经数千年未曾流落过的泪水,此刻身上的气息亦是节节攀升。
“这尘世闲游之事往后我不再想了,璃月的岩神还未老去,我言而有信。”
“我一直在劝斗儿向善……不忍他用那般本是无暇的善心去沾染罪恶与鲜血,想来这果然是过于理想,过于愚笨幼稚了。”
那压抑着狂怒的声音仍是沉稳,在他蓦然察觉到祸斗身上突增的业障时,内心的惊愕丝毫不异于此刻不甘至极的魈。
闻言,魈只是抬起头,那伤感的眸光在下一刻又化为以往的凌冽。
“三眼五显仙人——魈,谨听帝君之召,愿身于鞍前马后。”
那眼角的泪滴亦是撕毁在了风中,未有攥于手掌中的和璞鸢像是渴望着饮血般闪露寒光。
那些幕后的事情,钟离不管并不代表他看不真切亦或是视而不见,更不代表谁都能染指。
他反应不过于强烈乃至多数时间愿意和解宽容。
不代表他的容忍没有底线,更不代表他丝毫没有动怒的本领与使他国伏尸千里的能力。
若是稻妻真的怀揣这般恶毒的心思,那他也已经从一开始的打算与稻妻断绝往来的念想。
转变成如今的彻底与稻妻敌对、甚至若非有天理执政者身在提瓦特,他必然已经欲倾举国之力直接压境稻妻,让那里彻底成为璃月足迹的延伸。
所谓人不犯我我便不犯人,人若犯我则定是虽远必诛,正是如此。
……
琥牢山,理水叠山真君府邸。
理水警觉地抬起头,目光凌然地望向了那山脊深处被他藏起的颗颗琥珀。
此刻若是将琥牢山的外壳彻底卸落,便能于见到一颗如山高的巨大琥珀,而那琥珀中央藏着的唯有千万柄金光擞烁的千岩长枪。
如同被深藏了千百年岁月后,仍是感受到了那源于岩王帝君那勃发拓野开疆的意图那般。
——直指天穹。
第一百三十七章:故事已经翻不回去了 23/97
“胡老先生,您真的听明白了么?”
白术脸上似乎再无那以往伪装出来的温柔轻笑,藏在圆框眼镜后的竖眸只有凝重。
“我的元素力比较特殊,对于一个人的精神情况加以分析是必不会出错的。”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善,似乎是觉得胡老并不信任他口中的医嘱。
“小祸斗那孩子现在的人格非是原生的,那一直被他抱在怀里的狐狸面具,恐怕也象征着某个他仍不愿接受已经失去的存在,恕我所言偏颇,但事实就是他已经疯了。”
他摊开掌心,目光悄然瞥向了不远处搂着祸斗痛哭的小胡桃身上。
“如今您与您的孙女在他眼底是最为重要的人,他之所以精神至今多受磨难而未有再度崩溃的原因便是有你们的存在,他的内心认为眼下他的乖巧是最合适的选择。”
“以您的能力,分明可以随时获取到一颗适用的神之眼……以此延年益寿,那孩子所坚持期望成长的模样便是你口中的‘骄傲’,唯独您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
闻言,胡老仍是沉默着,笔直着脊梁不知在细想着什么。
“胡老先生……我知道您惦念于我手头上曾沾染过的鲜血,但此刻我的身份是一名医者,亦是没有必要于此刻对您不利……”
“我知道的,白大夫……我并不有疑于你,你在璃月住了那么多年也算得上半个璃月人了,帝君都不去追究你的过往,我就更不会对你抱有什么成见了。”
胡老抬起头,用无比慈祥温柔的目光望向了那旁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孩子。
“你说的我也都明白,老头子我大概最多也就只剩个十载光阴可留念的了,我猜你是在觉得我顽固不化了……想守着往生堂那套随缘的条框讲一个缘起缘落。”
“也许还真就有那个理由在里头,自我家老婆子走后我已经没法砸了她的招牌……但那些终究都是可以看通透的,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他看着白术那凝重中带着不解的神色,似乎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你也太小看那孩子了……在我离去之前,那个孩子肯定会成为一个可以肩负重担的人,可以成为让我每每想起他时都会乐呵着不留遗憾的骄傲。”
此刻胡老的话语斩钉截铁般笃定,那粲粲如星火的眼眸让白术一再哑然失笑。
“……胡老先生,我并不是很能理解您心目中的传承,一直以来在我眼底唯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直到那天我遇到了七七那孩子。”
白术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是伸手逗弄着脖颈上沉默不语的长生。
“她的寿命无穷无尽,但活得始终称不上是活着,我承认我领养她时曾抱有过别样的想法,直到有天她抱着寿终正寝的小团雀找我哭诉,翌日却惊恐地问我那小团雀飞去哪儿了……”
他顿了顿,似乎已经不愿再去回想那时七七眼眸中渐渐消失的光点。
“您说……她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么,若是祸斗与七七那孩子一样心智永远来不及长大呢?”
闻言,胡老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着正在抽泣的小胡桃她紧抱在怀里的小祸斗走去。
“白大夫,你的方向错了……你应该想,七七那孩子她辜负过你的期许么?”
他口中轻描淡写的话,让白术脸上的神色彻底愕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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