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每一步缓缓的踏落,都悬着那身后队伍里所有人的心。
南十字号所有船员、云翰社的戏台班子们、往生堂的仪倌队伍与那璃月港内千家万户的百姓们都只是看着最前方娇小的人影,一时间难以言语。
因为他们都清楚戴上了那顶帽子,也就相当于是承了往生堂主的名。
可这着手的第一件白事便是至亲之人实在是过于残酷,谁又能够想到,对方如今年方才不过就要十三岁,却依旧背负着难以想象的重担。
起落的唢呐声如此嘹亮,白纸翻飞在半空悠悠飘远。
只是仍是有不少人左顾右盼着,想要找到那另一个蓝紫色头发孩子的身影。
“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么,怎得不见……”
有人似乎想要开口询问,不知为何却又骤然安静了下来。
“街坊们……搭把手吧,让这孩子走到前面去,别让他倒下了……”
肃然的声音取代了所有的怀疑,那摇摇晃晃着追上了队伍的身影如此单薄,却如最沉重的轰鸣打破了人心所有的桎梏。
那一刻,胡桃的步伐缓缓停顿,脸上的神色也微微愣住了半晌。
她抿着唇还是没有哭出来,但是她知道那人还是凭着怎样的执着追了上来。
那想要回眸的念想又被压在了心底,因为这一路是注定不可以回头的。
只是那眼角的余光仍是落入了几缕蓝紫色,悲凉得让她的拳头都颤抖攥紧。
如果说这一路她是凭着执念压抑悲伤一路走来。
那这一路的他到底是靠着怎样的念想,才能够追上已然遥远的人群。
一定……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了吧。
真的好温柔啊,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头给对方一个拥抱告诉他这一路有她就足够。
终于,那一只温暖的手将她轻轻牵住。
渐渐挽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这一次很久很久都不会分开。
胡桃也终于可以侧过眼眸,咬着唇瓣颤着朦胧眼眸看着身旁的少年人影。
那时祸斗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底只剩下了温柔,倾尽了所有。
笑得是那般好看,那粉黛眼影下的泪痣都被轻轻牵动,她好喜欢。
……
……
……
奈何桥上,有人频频回头。
“老婆子啊,我还是放不下心那俩孩子啊……”
胡老微微笑,向着身旁的老伴显得不舍地念叨着。
闻言胡柳亦是摇了摇头,只是用那杖子轻轻敲了敲他的头才开口。
“这一路你就没往那桥下看一眼吗,我的手你都牵了多少年了,这一路就没放下来过,去看一眼吧……我陪你去看。”
她拽着胡老慢慢走向这桥旁,两人向着那桥下光景展望着。
那一幕光景里,十里红妆喜鹊缭绕。
八抬大轿如此庄重,停落到了胡家府邸前。
那新娘子笑得很甜,梅花瓣似的眼眸底满怀着爱意,有些俏皮地不时偷偷挑起那红盖头,想要透过这花轿帘子去看看自家的新郎官。
而那花轿前,新郎官有着一头及腰的蓝紫色长发,被用红绳盘成了高马尾。
他微微笑着,伸手将那花轿上的新娘子抱起搂在怀抱中。
钴蓝色的眼眸子里满怀着温柔,眼旁的泪痣被谁悄悄地凑上前吧唧吻了一口。
那对视时彼此眼底的迷离,跨越了千万年的光景。
羡煞了这一整个璃月的家家户户,无人眼底不流露出由衷惊羡。
唢呐短响,氛围是如此轻松明快。
绣花鞋起落,世间所有最美好的繁华都已经落在了这阵明媚春光里。
院内的梅花树开得何其茂盛,一眼望去都是地久天长。
这画面,实在是过于过于美好。
以至于胡老都瞪大了老眼,面红耳赤地把那花白长须都给吹得乱飞。
他伸出手把那眼睛遮住,又悄悄地打开指缝眨巴着眼睛看着。
一幕不落的把两人跨火盆拜天地的光景全望了一遭,继而苦着脸看着那似乎没能被挖出来的女儿红,砸吧着嘴分明像是亏了几个亿的摩拉。
“瞧瞧你这熊样,咱们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咋就不见你这么羞了,你可别看这座桥短,咱们几步过去就是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胡柳笑着,没好气地揪了一把胡老腰间的软肉。
“你要是再往前看点,没准你还能知道咱们曾孙子孙女长什么样子呢,有什么想要嘱咐的话再过下一站,咱还可以回无妄坡嘱咐一声。”
闻言,胡老虽然觉得疼,但也仍是笑得老脸都灿烂了。
“诶这话可就不对了,小斗那孩子平日里也容易羞,你看看他现在哪还有半点儿羞涩的样子,可惜太远没能听清他俩悄悄话……”
“不过看到这我突然就有耐心了,还是老老实实等这俩孩子过来向咱汇报就行了,只可惜这一幕没能亲眼见着,不然我少说多活几十岁。”
他忽然转过身一把就把胡柳拦腰抱了起来,一路澎湃地走过这破桥。
“我就不去见桃儿那孩子了,我眼窝子浅见不得她哭,柳儿你到时候帮我劝劝她让她别在那等太久就行了,斗儿的话我还能有啥好嘱咐的,够贤惠了!!”
那一路恩爱的念叨,如此一往无前。
……
那名为命运的枷锁永远无法解开,只能挣断。
那桥下光景明明灭灭,又如泡影般渐渐消弭得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早已把我的家乡,当成她的身旁
星野稀疏之时,叆叇山雾又弥漫这无妄坡的林间栈道。
来时晨光大作,转眼已月光幽远。
迢迢远程来到这无妄坡深处却见是一览无遗的空阔,最中央的天坛两边白花盛开得如此茂盛,一路绵延并排在这路途上的架上白幡随风摆动。
仿佛光景游移一般,漫天花白的飘雪零落成了空旷的别院,四方光景肃然。
坛里烛火光久久都未曾散去,成了夜幕里最浓重的剪影。
这显得无比漫长的道上,娇弱的少女咬着唇瓣很慢很慢地朝着前方走着。
那被她抱在怀里的褂帽与遗像如此沉重,让她的眼眸都微微颤着。
飘飞的纸扎零碎进微风中,吹拂过此刻已然泣不成声的仪倌们的身影。
少女的步子迈得很缓,泪水从脸颊滚落却并未有丝毫声响。
终于放落的帽檐旁停下两只幽白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飞绕在女孩杏色的发梢旁,留念了许久之后才于夜色中翩跹飞远。
“生于生时,亡于亡刻。遵从自心,尽人之事……”
双手十指紧扣,胡桃微颤着眼缝迎着葳蕤火光念着词,话语间没有太多悲伤。
街坊们长长叹着,只是用及其复杂的目光看着队伍前方的仪倌队伍。
也已经完全不知该如何评价此刻那长坛上少女跪坐的身影。
她看得太开了……兴许是好事,但一个年不过十二岁的女孩为何苦要看得这般开,仿佛不再是含苞待放的花苞,而是已经在冬日里盛开的梅花。
无妄坡内的光景传言也是一方仙家之地,因此几度光景的变化并未引起见惯了此景的老人们多少惊叹,那些飘飞的雪花也并不会过于寒冷。
衬着那如雪梅般执着的少女身影,只把这一幕缀得愈发悠远伤感。
往生堂第七十五代堂主,走的时候居然也是如此平淡,却又如此不凡。
另一边的火堆前,阿山婆烧了那一向不卖的龙头大风筝,说是回去要赶忙重新扎一只,待到来年海灯节的时候可以让它带着胡老回来看这璃月人间一眼。
这送别一路迢迢,也是送不尽未遂的旧情的。
人群中,钟离缓缓走到祸斗的身旁,伸手揉了揉他那柔顺的蓝紫色头发,沉默不语地陪伴着他远眺着那天坛内胡桃的身影,久久都没有动过。
“帝君大人……上一次我送翰爷爷来到这儿的时候就很想问,璃月港的大家走后都会来到这里么,我有一天也能来到这吗?”
祸斗抬望起眼眸看着钟离,而后者只是用柔和目光看他。
继而很快归终也来到两人身旁,与钟离一左一右地站在祸斗身边仿佛像是他的父母一般陪他站着,等待着那天坛内胡桃回来。
“自然,我早已说过璃月便是你的家了……无论你做出如何选择,做了怎样错误的事情,待你愿回头之时归宿便永远是这里。”
钟离回应着,目光复杂地看着祸斗那白孝服内穿着的红紫色戏服。
他看着那双在抬头望他时写满眷念的钴蓝色眼眸,冥冥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若是回到家乡的路途过于遥远,那在疲累时定要回来多望这璃月两眼好么?”
他弯下腰,双手搭放在祸斗的肩膀上,满怀关切地与他静静对视着。
似有所感的,祸斗朝那远方小道旁的木桥上眺望了一眼。
那儿分明什么都没有,他却似有所感的一直把目光停放在那许久。
一种没由来的悸动让他想要抬起手伸向那个方向挽留着什么,却又轻轻放下。
他转过头,浅浅笑着时眼底却是如此伤感。
“我早已把我的家乡……当作她的身旁……”
这一句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那般变得越来微小。
那话语落下时,他已经转身向着那不远处慢慢走来的胡桃望着。
沉默不语的归终与钟离对望一眼,只是看着祸斗一路远去。
不知为何的,此刻对方的背影是那么的熟悉。
就像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自己一般。
……
北国银行,阁楼窗帘被轻轻掩上。
达达利亚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将那眸光放回身旁三个债务处理人身上。
“你们是说,那些蛰伏起来的魔物又有了动荡的声响,大约就会在这几天内一举进犯璃月港……若是动静真如此大,璃月的仙人不更应有所提防么?”
他出声问着,心底却也已经起了几分盘算。
那债务处理人面面相觑,万分笃定地再度开口。
“回公子大人,属下三人奉命蛰伏于璃月郊外,无意间发现先前邪眼事件招致部分可控元素力进入了璃月地脉中,一查便发现其动向分明不同以往。”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魔物有意齐聚进攻璃月港已是板上钉钉,而璃月众仙并不知我们至冬科技的情报,无疑是无法先我们一步查得这此异状。”
那声音万分笃定。
似乎是沉思了许久,达达利亚这才打定了主意开口。
“璃月的事情便交给璃月去处理吧,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此次我们前来璃月所必要执行的计划,不需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去做多余的事情。”
达达利亚摩挲着下巴,眉头微皱。
“魔物智能相对低下,若没有幕后主使者用特殊手段指挥定是不会做出如此反常举动,璃月的国力即使放眼在七国中也属于领头的佼佼者。”
“单凭魔物进犯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至少显然对不上那谋划许久的盘算,如此一想此举极有可能只是幕后黑手掩人耳目的一环节罢了。”
他的嘴角扬起了将其好战的微笑,眼底却是万分冷静。
“真是有趣……能够号令魔物的人物,这璃月还有什么是必须牟获的呢?”
他呢喃着,只把掌心中有关于璃月掌控遗迹守卫驱使方法的一情报的纸卷攥紧,冥冥中好像抓住了什么点,却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
一直远到星斗迂回,天色又渐渐放亮。
眼尖的苏二娘上下打量着祸斗那被冷汗打湿的背影,忽然觉得哪儿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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