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小香菱低垂下头，渐渐涣散眼眸中隐隐有着几分清明，那似乎是因回光返照而有了几分力气的小手紧紧地攥住了激流的手臂。
“锅巴……打他……”
她的声音已经及其微弱，但她相信锅巴听得到，自始至终她最后悔的事情，其实是她将被她视为家人的锅巴也带到这片险境，此刻的她反而很清楚一件事。
自己已经无法活着回去，自己此刻也是在拖锅巴的后腿，同时，她不能放任这个坏人去危及璃月港。
那小小的手臂，此刻竭尽全力。
激流狞笑着，想要将那刀刃拔出，却面色怔然地猛颤了一霎过后，就像是被扎根在地面一般，他在想哪怕他无法将剑刃拔出，也至少能将这幼小的女孩直接举起才对。
唯有一种解释，在他发力的那一瞬间，这个女孩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利用她本身与生俱来的力气在同一时间将其抵消。
小香菱那深深嵌入了地面石缝里的细小手指被划得血肉模糊，却仍旧纹丝不动。
朦胧中，魔神化的锅巴在看到小香菱被贯穿的这一幕时，脑海里回荡着的，是那往日里闪过的一连串画面。
「锅巴，你会帮忙的对吗？」
画面中，小香菱蹭着它的脸，撒娇般开口询问着，将它抱得紧紧。
渐渐迷糊出裂缝的画面中，是它漫不经心回应着，实际上绝对会执行的答复。
……
“摩拉克斯，拜托了……”
……
画面破碎的这一刻，它维系理智的最后一根神经亦是终于崩断，翻涌的泪水自它那被怒火永远占据的双眸中淌落。
瞬息间，激流的视线就被一只带着急剧高温烈火的巨大熊掌所占据，他浑身的骨骼几乎在这一瞬间就被其齐齐碾碎，猛地崩飞到了千里之外，于一片血沫横飞中消失在了原地。
亦是在将要击中他的那一刻。小香菱的双手永远失去了最后握紧一切的力气。
她嘴角带着的微笑，似乎是在欣喜于自己最后拼命的呼喊声，有了回应吧。
那缓缓躺到在地的幼小身影，瞳孔涣散。
「爹爹，我以后……不理你了哦……」
那眼角最后淌落的泪滴，带着歉意。
「真的……不理你了哦」
……
此刻，在天穹中被锅巴的怒吼声吸引过来的祸斗神经质地颤抖着，钴蓝色的眼眸缓缓睁大，瞳孔中倒映着的满满都是鲜血。
以及倒在血泊中央的小香菱，他目睹了她被人一刀捅穿了胸膛的全程。
“……阿菱？”
祸斗愣愣地伸出手，踉跄着就要向下跌落，身影在那最后关头被遗迹猎者轻轻托住。
他的身形摇晃着，被风刮得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追上他……追上刚刚那个被拍飞的人，用最快的速度……”
那双空洞的眼眸中，泪水夹杂着雷光翻涌着，怨毒与凌冽的杀意顷刻间填满了他的脑海，脸上的神色亦是变得狰狞。
“追上他……”
在他的眼中浮现的幻觉里，香菱似乎已经被碎尸万段，他完全丧失了想要下去将她徒劳尝试救回的理智，随他令下后，那遗迹猎者亦是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师父……”
“师父……我这次拿起剑要去战斗，为何不再是为了保护我，也不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其他人呢……”
他手里的暗铁剑被他收回背包，不敢再度将其拿起。
“是不是还有其他拿起武器的理由……师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祸斗好痛苦…系统姐姐…我该怎么做……”
“怎么都不说话……”
他忽然抱住了头，颤抖着蜷缩起身子，用手捂着脸想要抑制住那嘴角病态的笑容，最后紧紧地抱住了那个狐狸面具。
闭上眼睛时那痛苦的泪水滴落在面具上，划落的痕迹就像是上面的裂纹。
稚嫩的华丽包装被他在痛苦中撕破。
再睁开双眸时，病态的笑容已经浮现在祸斗的嘴角，他止不住咯咯地轻轻笑着，像是回想起了在海盗船内用双手浸润鲜血的那一幕幕。
他朦胧的视线里，又看见了那些指着他谩骂，恨不得他下一刻死去的稻妻民众的声音，一次次刺破他的心脏。
那些声音在劝他，拿起刀刃化作疯魔。
“我知道了……只是悄悄做一次坏孩子的话，系统姐姐和师父她们应该不知道的……”
祸斗眼眸空洞地站起身，俯瞰着眼前交替的景色，身旁在风中上下飘动的面具一直在汲取着他思绪中的疯狂，却始终没能与其滋长的速度相及。
留云借风真君唯一错估的一件事，就是人们在承受过更深程度的伤害过后，再度诞生的恶意，要比以往更为浓烈。
也更变得如同附骨之蛆难以抹平。
也许，希望一个被墨水疯狂玷污过的孩子能够澄澈到完全纯洁无瑕，是根本不可能的吧……
……
轻策庄。
小胡桃忽然愣了愣，似有所感地看向那一望无际的天空，脑海里浮现出了祸斗那明明笑着，却又像是在恸哭的表情。
“……小斗？”
她下意识攥紧了祸斗送她的小戒指，惶恐不安。
第三十九章:前生的爱恨
碎裂的山石下，一只伤痕累累的胳膊破开了石缝，继而半边身子几乎都血肉模糊的激流从中无比虚弱地钻了出来。
他浑身铠甲尽碎，耷拉着一只呈不正常扭折的手臂，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从中汲取水元素以补充自身能量。
若非他在最后关头利用深渊使徒特有的元素化，将自己的内脏转变成元素态以抵挡住这可怕的重击，恐怕此刻就已经五脏尽碎死在那瞬间了。
“……那小女孩作为敌人，倒是可敬，我心服口服输得不冤。”
激流目光灼灼，声音虚弱沙哑着，身体的伤势似乎没有修养上数月是没有办法恢复常规战斗力了。
“一切为了深渊，为了公主殿下……”
他站起身，蹒跚着就想要离开，却在此刻身影却猛地定住，他感觉到自己被一道恐怖至极的目光遥遥锁定，身为杀戮者的本能告诉他，对方几乎是抱着不死不休的念头将其追赶的。
激流凝重地转过头，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了天穹远处向着他极速飞来的遗迹猎者，或者说是那站在遗迹猎者身上的幼小身影，那双钴蓝色的眼眸中带着看死物的漠然。
在遥遥对视的这一刻，激流脊背发凉地紧盯着对方微微扬起的嘴角，与那粉黛眼影下熟悉无比的泪痣。
那让他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怨毒气息扑面而来的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对方的口唇启合着，像是在呢喃着什么开心的话。
「找到你了……」
读懂这句话的同时，激流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向着远处灵矩关的水潭竭力奔逃着，完全不敢回头，他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是他们的公主殿下每天都在让他们竭尽全力找寻的恐怖存在。
蓦然，他的声音缓缓停下，眉头紧缩地紧盯着那不知何时已经将他前路牢牢堵死的遗迹守卫，内心如坠冰窟。
“……公主殿下，恕属下无能，只得来世再随您鞍前马后了。”
激流的心绪变得无比平静，只是缓缓回头盯着已经来到他不远处的那个幼小身影，与对方那溢满雷霆的双眸对视。
祸斗微笑着，青衫布鞋温柔雅致，就这么一边缓缓向他走来，一边向他摆了摆手，那微微眯起的眼睛，很冷。
“你们看着就好，不许插手。”
他向着周遭的遗迹守卫命令，声音很轻。
只是一阵微风拂过，那眼底的柔和中似乎就已经被冰冷的杀意所易替。
继而时间似乎停滞了一霎，激流不敢置信地睁大着双眸，看着那不知何时已经夹杂着滚滚雷霆，几乎就要斩落他头颅的那把暗铁剑，下意识举起水刃抵挡。
一声爆鸣过后，那像是泼来的洪水般不可抵御的电浆，将此刻哪怕是元素化的他，都几乎快要被击成碎末。
激流咬着牙，向着祸斗的双眸喷溅出一口蓝色的鲜血蒙住了对方双眸，继而不守反攻地撇下那护住透体电光的水流，将其化作刀刃地向着祸斗的头颅砍下。
却惊骇地看着祸斗仍狞笑着避也不避，那水刃在划破他脸颊的下一刻就被他用牙齿咬住，跃动的电流亦是在顷刻间将那水刃崩解殆尽。
那喷溅了祸斗一脸的鲜血自眼睑至瞳孔中滚落，始终都没有闭上或是动摇，似乎那些鲜血都只是让他眼底的怨毒更加不加掩饰，更加极端而已。
那暗铁剑被他再次举起，向着力竭的重伤的激流欢笑着砍落，宛若只是为了凌虐般将他仅剩的那只可以活动的臂膀生生砍下后，他便又站着不再动。
被雷霆炸开后一连翻滚在不远处的激流奄奄一息，听着那不紧不慢的轻缓脚步声向他走来，在无比艰难地抬起头时，却猛地双目圆睁。
祸斗轻轻地将自己散落的头发撩过耳后，继而另一只手张开五指，狠命地硬生生地扎入了激流的脑壳，将其缓缓提了起来。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就这么带着无声的冰冷与激流圆睁的双眼对视。
“赤团，我今天过得比昨天更好……”
他说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继而猛地一脚踏在了激流的肩胛上，将对方的头颅狠命地向外撕扯着，似乎是想要将其硬生生地扭下来。
激流惨叫着，声音却越来越微弱，骨骼碎裂的声响自他的头颅顶上嘎吱作响地不断传出，鲜血亦是不断翻涌。
却在这时，祸斗的身影蓦然停住。
他轻轻抛开那已然生死不知的深渊使徒，似有所感地回头呆望着，眼底不知为何只有着几分迷茫的空洞。
“……荧？”
祸斗那呆滞的面容上，钴蓝色眼眸中倒映着的少女金色的长发及腰，一袭长裙瑰丽典雅，裙摆处暗红的颜色就像是还未干涸的鲜血那般不详，那般触目惊心。
被称为荧的少女身形窈窕，琼肌玉鼻朱唇诱人，只是静静地一眨眼睫，暗金色的美眸环顾着周围按兵不动的遗迹守卫。
身后的裂缝中缓缓走出的深渊法师里，有其中一个水法师不自觉浑身一颤地，不敢置信地紧紧盯着前方的祸斗。
荧最后走到了祸斗面前，就这么带着甜美无比的笑容与他对视，可绝美动人的俏脸，不知为何却显得十分冰冷。
那一刻，祸斗看见的，只有对方那双暗金色的空洞美眸眼底，那一抹浓郁纯粹的血红颜色中藏匿的疯狂，与仇恨。
“国崩，荧……已经回不去了呢。”
“你把我变成的，是你喜欢的模样么？”
荧脸上的笑容仍是那么甜美，微微弯下腰挑起了小祸斗瑟瑟发抖的惨白脸颊，感受着对方身上的煞气如逃避般消散。
“可我……我不认识你……”
祸斗似乎恢复了神志，有些结巴地抬头看着面前的荧，哆嗦着攥紧小手抱紧了腰间的狐狸面具，眼里打转起泪花。
“我是祸斗……不是国崩……”
可荧听了这话，却只是微微蹲下身，捧起了祸斗那惊慌的小脸，愈发凑近地轻轻吐着一口热气在他的侧耳畔。
“那不重要，你现在这副还没长大的模样，似乎更让我喜欢得爱不释手呢……”
荧轻轻笑着，声音像银铃那般动听。
“你好像忘了很多东西……没关系，我会把你囚禁在深渊里……”
那双暗金色的美眸中浮现的红光，那好听却又显得无比病态的声音，让祸斗眼眸中打转的泪花，终于害怕得不断流落。
“就像你当初把我变成你的人一样……”
“我会把你变成，只属于我的人的……”
她轻轻的话语，像是刮骨的寒风般，无刻不流露出浓烈的疯狂。
第四十章:祸斗属于阿桃……
荧甜美地笑着，缓缓伸出她那白皙如青葱的手指，弹了祸斗一个脑瓜崩，啪地一声轻响过后，原本祸斗脸上沾染着的那些鲜血痕迹都无声碎在了地上。
祸斗打转着泪花，支吾着捂着小脑袋瑟瑟发抖，不敢再抬头。
他那还留着婴儿肥的小脸却被荧轻轻地捏住，被迫地扭过头与她对视。
荧似乎感到十分新奇，拇指轻轻勾住了祸斗的嘴角将之扒开。
她微微眯起眼睛，凑上前去。
祸斗的瞳孔猛地颤了一下，心里迷茫地看着荧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脑海里回溯的是自己曾经向着对方也做过完全一样举动的画面。
“怎样，现在想起我了么？”
荧甜美地笑着，眼里带着浓烈的喜爱看着祸斗那蓦地泛红的可爱脸颊，与那从鼻孔处不知为何蜿蜒淌落的鼻血，那完全不理解的困惑眼神过于让她高兴。
“这是什么……我，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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