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祸斗脸色苍白，不再说任何一句话，也没有任何挣扎，只是用那双愈发无神的钴蓝色眼眸，静静看着荧眼底的疯狂。
对方不可能原谅他，哪怕将他戴上镣铐绑起来用最残酷的方式折磨到他生命的尽头，这份似海般深沉的仇恨也无法消弭。
大脑的供血愈发不足，渐渐模糊的意识让祸斗想起了很多东西……
比如，在上一世，国崩回到白狐之野的那间荒废木屋，恰好碰见对方毫无防备地暂歇在木屋里洁白的床上，带着旅途疲惫的睡颜。
午后的阳光照在她那金色的发丝上，穿着洁白衣裙的她像是不染纤尘的天使，微微睁开的那双眸子温柔得让他内心泛起涟漪。
那时的他，开始想占有这温暖得像是阳光的女孩，他知道自己得不到任何人的爱，唯独只能想方设法以最容易得偿所愿的方式，哪怕是对方无法接受的方式。
模糊的回忆，让祸斗嗫嚅着唇，伸出已经发冷僵硬的小手缓缓擦拭掉了荧那病态笑容上的泪滴，有些无力地垂落。
现在他的这具身体还处于五六岁的幼年期，能够挣扎着意识做出这样简单的动作，已经是竭尽全力的了。
他悄悄地用心脏暂停了时间，缓慢地将荧散乱的头发笨拙地撩过耳后，他觉得这样的对方比较好看。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空洞得分明瑰丽，像是被世界遗弃的星子一样，缓缓闭上。
……
意识的那片熟悉的角落。
“……为什么不辩解了？”
短发孩子面无表情，只是拨弄着紧紧拷在他身上的枷锁，让其零星作响。
“若是始终装作完全没有这段记忆的模样，兴许你能拖到被人救下哦。”
他随手拾起地上那段铁链，向着祸斗的头颅用力抛去，那铁链却因为长度不够而掉落在他面前不远处的位置，不再动弹。
“你在可怜她，她可是要杀了你了哦。”
另一边坐在地上，手脚冰凉着双眸渐渐涣散的祸斗听见了这句话后，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惨白着脸摇了摇头。
他抱着那个重要的狐狸面具，蜷缩着躺在了地上，呼吸开始变得微弱，那意识模糊到了最后，都没有挣扎的意愿。
……
「我不能再逃避了，你看，她在哭」
「她已经很伤心了……」
……
荧红着眼眸，双手渐渐松开，看着昏迷过去的祸斗许久过后，才仰天沉默不语地流着泪水，她已经学不会放声大哭。
她只是将祸斗抱起，紧紧搂抱住他的头，把脸埋进了他的头发里，贪恋地轻轻嗅着，那内心不知是否还是爱意的温存。
“哥哥再过几年就要醒来了，派蒙会跟着他，走上寻找我的旅途，在一切重来的那天，我把我所有的未来换给了他。”
她低声呢喃着，揉着小祸斗的头，那声音像是把心中的爱恨交织得尽致淋漓，破碎得十分好听。
“这一次轮到我和天理展开那场必败的战争了，祸斗，我知道你已经隐约回想起了这件事，我真的好恨你……”
荧微笑着，那惹人心疼的泪水从眼角处缓缓流落，这个曾经性子有些憨，又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女孩，已经被推落深渊了。
“救我……”
她的声音很小，已经小到像是没有力气挣扎那般，把那渺茫的希望流放。
她牵住祸斗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口，继而缓缓拾起那地上的面具，盖在他的脸庞上。
那一袭红裙的身影，不为谁止步地离去。
面具上，留着她的泪滴。
……
直至荧离开之后。
目睹了全程的布利啾仍是沉默着。
它放下了手里的法杖走了出来，抬头环顾着那些始终没有离开，像是想要守护祸斗的那些遗迹守卫。
因为躲藏视角的缘故，它并不知道刚刚荧差一点就要将祸斗活活掐死，因为方才的祸斗根本就没有挣扎。
它只知道现在它们的公主殿下很伤心。
把它们这些人人喊打的怪物，从冰冷的深渊里带到拥有阳光地面的公主殿下，说到底又能冰冷到哪里去？
“……这件事，本大爷是理解不了的啦，但是你好像真的干了很过分的事情哦。”
布利啾将地上的祸斗捞起，揣在了毛茸茸软乎乎的怀里，轻轻揉着他的小脑袋。
“这次不能把你送回璃月港啦，上次我是骗你的，千岩军一旦看见我带着你的话，肯定就不允许你走到城市里了。”
“你比之前骨瘦如柴的时候要重了不少哦，好像也长高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本大爷的送的外套你是肯定能穿到大的啦……”
布利啾不放心地望着刚刚荧离开的方向。
“要靠你自己走回去了，小祸斗，下次再见的话你要长得比我还高才行哦。”
它从怀里掏出了一本魔导书，揣到了祸斗的怀里，闪烁着向远方离去。
……
面具上的那滴泪水，终于滑落在地。
破碎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惊到那昏迷不醒的祸斗都浑身一颤，身上的气息愈发不详着，就这么缓缓地站起身停驻在了原地。
面具下那钴蓝色眼眸中翻涌着雷霆，同时也滚落着一点一点被蒸腾的泪滴，浑身都在缓缓颤抖着，像是噩梦还未做醒。
微风吹过。
魈目光微愣着，看着一动不动的祸斗，与他脸庞上那积怨着浓烈哀伤的气息，风带来的痕迹告诉魈，对方在伤心地哭。
“……小师弟，你可要小心了。”
周围感受到魈的靠近，而缓缓将其包围的遗迹守卫们，并没有在对方身上搜索到属于坎瑞亚同胞的信息。
那闪烁着红芒的独眼中，带着浓烈的敌意。
魈深深吸了一口气，夜叉傩面被他取出轻轻戴到了脸上，丝毫没有想要收手轻敌的意味，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的和璞鸢亦是暗暗闪烁着令人胆寒的锋芒。
“靖妖傩舞。”
下一刻。
狂风过境，万籁绝响。
第四十三章:欲买桂花同载酒 提前还2
璃月港前的天衡山脚处。
已然缓缓瞪大双眸的留云借风真君三人，竟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眼前令他们徒有心头剧痛的场面。
震耳欲聋的地震轰鸣接连凑近。
魔神化的锅巴身如山岳，却颤颤巍巍地好像已然失去了所有理智，只是不知为何仍是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小香菱。
就连它身上时不时作响的火光与散发的高温气息，都完全避开了那一动不动的幼小身影，像是捧着这世上最重要的珍宝。
地脉中汲取到的只能是久积的业障，与那些许淡薄的生机，但就是连这淡薄的生机，它都没有给自己留任何一丝，只是竭尽所有地将其灌注到了小香菱的心脉里。
拼命地想要维持，维持住那已经微弱得像是烛火摇曳般的生息。
每一步踏落地面，那深陷的坑洞里都蔓延着细碎的裂痕。
裂痕很深，像是此刻它被磨损到了几乎不可挽回的心智那般，充斥着毁灭后的荒芜，似乎难再重新恢复生机。
那过于骇人而又庞大的身影，对于璃月港内所有人来说，无疑都是不可招致的大灾，而此刻的锅巴那潜意识里，只认准着璃月港，它要走过去。
「璃月港里有人可以救她……」
锅巴早已经连此刻它捧着的人到底是谁，都记不得了。
「璃月港里有人，在等我」
可以让它的步伐就此停下，可以兑现它数千年前立下的誓言。
那步伐蹒跚着，在自我毁灭的前夕毫不停息地走着。
千岩军严阵以待着，那无数还保留得较为完好的归终机弩炮，已然对准了它。
那炮口缓缓凝聚的元素力，渐成了要将它击毙的枪口。
……
临时立起的哨塔上，钟离微微闭上了有些痛苦的双眸。
他回眸望着璃月港里面色惊骇着，无不希望邪魔推去的人群熙攘，却再听不到那声声歌颂灶神功绩的虔诚言语。
如今璃月、这世上，除了免不了在未来缓缓消失的仙众们，已经无人识得被称为灶神的马科修斯到底是何模样，亦不知此刻的它，到底在彻底失去理智后仍温柔地守护着谁。
“……阿萍，替我去往生堂寻一支续生香。”
钟离的声音显得复杂而又低沉，向着身后处站着的那位老妪吩咐着。
闻言，那老妪只是点了点头，背着手回过了身。
那看似缓慢却又瞬息离去的身影，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落寞。
良久后，钟离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的金黄色眼眸中，唯有对于誓言的坚定。
身后浮现出的金光里，藏着足有约数千万把贯虹的虚影，似乎随他意愿即可化作现实。
“欲买桂花同载酒……只可惜……”
他的身影在下一刻已然消弭在了原地。
那句话带着沉重悲凉的话，却是用平淡的口吻平铺直述，再无下文。
……
“千岩军还愣着干什么啊，快轰它！！快把这怪物击退啊！！”
「那时还没有千岩军，它分出数万分身，笑眯着眼替已经精疲力尽的民众们扛起厚重担子，与他们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在这片没有尽头的归离原上。」
……
“仙人呢？仙人又在干什么！！是想放着璃月港毁灭吗？！”
「它寻来万千粮草，自己从不先果腹地钻入千家万户，为他们起炉灶，在每一处篝火旁忙前忙后，只有在力竭的时候，才会寻其他仙人畅谈未来璃月港的境况。」
……
“璃月七星……果然是因为仙人想要高坐澹台，才特地指派下来糊弄我们老百姓的，唉……这璃月是如何的幅员辽阔、广袤无垠，为何就连仙人都不如凡人珍惜呢？”
「曾经的璃月港并未有如此牢固的地基，在意识到自己的神志因磨损而不稳时，它毫不犹豫地将全身力量献给大地，只字不提地造这海晏河清，离去时不足一人高。」
此刻，钟离的耳畔里囊括的流言蜚语，其实他都有一套可以搬出，却无人相信的答案，他那已经坚韧无比的内心也唯独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分外寂寥。
他高高地站在天穹上，远眺着老友无神的双眸，攥着贯虹的手掌愈发变紧。
归终机的炮火声响起，中间不乏交杂着谁人的一句‘我的女儿还在那！！’消散在风里，促成这漫天火光就像海灯节那晚的烟花一样，宣泄着谁人的哀愁。
锅巴的步伐不知为何停下，只是将怀里的小香菱抱紧。
下一刻，那连绵带着毁灭性的攻击将它本就踉跄的身影打得接连震颤。
「救她！！！我求求你们！！！救她！！！」
它朝着天空大声嘶吼着，那炸开的声浪刺痛了每个人的耳膜，夹杂的悲哀却被人听成了不甘的怒火，在叫好声中化成了往日说书人嘴里的美言唱词。
「她是人……救她……」
钟离悲痛地闭上双眼，却不能出手拦下那些火光，他不能让千岩军彻底在璃月港的人们面前失去震慑力，这一道道仿佛砸在他心坎上的炮火，他只能静看。
锅巴的身影摇摇欲坠，却始终因为那不肯与不甘的执念，那对于誓言的执念。
百般踉跄着，那千疮百孔如山岳的身影，不肯倒下。
它跪在了地上，颤抖着护紧怀里始终没有遭受到任何炮火波及的幼小身影。
身上的火光黯淡，归终机最后的炮火瞄准了它的头颅。
锅巴的眼眸涣散着，想要将小香菱温柔地保护住，哪怕直到最后一秒。
下一刻。
那周遭蓦然筑起的金光屏障，将那些炮火同样拦下。
“是岩王帝君！！帝君来斩除妖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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