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她泪眼朦胧地拽着空的手想要继续尝试着将他被定住的身体带到其他位置，可是无论任凭她的披风晃得有多用力也都无法做到挪动对方的身影，她只能一滴滴落泪地看着空的眼睛渐变黯淡。
“派蒙，没事的……”
空艰难地露出了温柔的笑脸，似乎意识已经在游离于昏迷边缘。
他看着自己那攥紧的手掌，眼底流露出的却只有坚决。
那脑海的思绪从未停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在这一刻他似乎要比起先前更容易说出一段完整的话语，这其中一定也有着被他忽略掉的契机。
“呜哇~！空你不要再说话了，派蒙可以加油飞快点的！！马上，派蒙马上就把空气扇过来！”
小派蒙哇哇哭着还想要向着一旁飘远，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无法做到飞得更远。
那远处都是黑雾，她已经真的把这个范围内能够扇过来的空气都用小手一点点扇过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终于是委屈地嗫嚅起小嘴巴可怜巴巴地只是看着眼前的空。
那强忍着都没能停下的啜泣声，断续地回荡在空的耳畔。
“……派蒙。”
空抿着唇有些心疼地看着忽然泣不成声的派蒙，他从未听到过对方如此悲伤的哭声。
他如走马灯般回忆起了过往与对方相处的画面，忽然反应过来即便是以往旅途中在偶有的风餐露宿的那些天，寻不到食物时派蒙被饿到了肚子时最多也只会眼底打转泪花。
那些时候派蒙也会很乖巧地不说话，会瞒着他自己飞去寻找食物，哪怕是寻到一颗日落果也都绝对会笑得傻乎乎地带回来和他分享，不曾考虑过先填饱咕咕叫的肚子。
空记得上一次他听见对方在哭，还是因为某天迷路的他在意识到派蒙不见了踪影而赶忙去寻找对方时意外发现她悄悄缩在河边的时候。
那时的派蒙就是一副分明是找不到日落果带回来给他、想要去捞鱼却又变成一副脏兮兮又湿漉漉的可怜模样而不敢回来见他才会委屈成那样的。
自那以后，空就开始养成了会把路上能够寻到的一切食物都收集入背包的习惯。
他再没有让小派蒙饿着哪怕一分一秒，也再不让对方受到哪怕一点儿委屈。
即便空一直知道派蒙很胆小、有着一点小贪心小财迷、但是她从来不会因他而舍不得手底攒起的哪怕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摩拉，也不会因他而害怕得不敢面对危险和死亡。
早在他还未获得元素力、孱弱得在丘丘人的包围中陷入了险境时第一个挡在他面前的似乎永远也是派蒙，即便她分明不可能当下任何对他而言无足轻重的攻击。
派蒙是空在提瓦特的第一个朋友、家人，陪他风餐露宿，帮他说话出头，会在给所有讨厌的人起外号的时候都自始至终没有给他起过什么绰号，即便他偶尔也会欺负她。
因而，空也知道自己给她的宠爱永远都不会嫌多。
——对方真的值得自己耗尽所有的温柔去守护，去陪伴的。
“别哭，派蒙~”
空笑得十分温柔，澄澈的眸子里也只有派蒙揣起他手掌的画面。
他当然也有注意到派蒙的特殊，自遇见她的那一天他就反应了过来对方的存在分明绝无仅有，即便是眼下在这片定格得寒风遏息、冰不流淌的世界里对方也能做到行动自如。
但他绝对不会怀疑乃至迁怒派蒙哪怕一刹，因为派蒙就仅仅只是派蒙，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之一。
“空你等我一会哦……我这次飞快点，去叫醒卖唱的…他能刮那么大的风，一定能够救你的。”
派蒙转过头看着温迪那与她遥远得令人绝望的这段距离，声音发颤又坚定。
她回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空微笑点头的模样，随即就以最快的速度飞了出去。
而空也只是看着派蒙飞远的身影，愈发力不从心地感受着掌心那枚沙漏一般的事物在一点点变得倒置，直觉告诉他若是他真的松手放任其翻覆，一切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他可能会失去很重要的事物，而他最重要的事物分明已经仅剩不多。
顺着那小小的背影，空朦朦胧望见了此刻那昏迷在远方的温迪与闭眼不动的钟离。
在这一刻，他似乎又回想起了与这二位神明所相处时的每处细枝末节。
就仿佛眼前重现出温迪与钟离的身影，在他的身旁如画面回放般呢喃着话语那般。
「七神的力量基本是与他们所管辖的领土大小有所联系，一份地脉便是一份力量的根基」
温迪的声音有些轻佻，但分分明明流露出了几分无奈。
“也就是说……七神的力量来自于这片土地，受制于这片土地……元素力……”
空涣散着那仍是坚定的眸子，思绪清晰得堪称可怖。
「你能够通过神像作为感应元素力并加以应用……这既是留藏在你身上的底牌亦是某种不应过度显露的力量……可以同时承载七种元素力的人，除却那位以外我未见过第二人」
钟离的声音亦是回荡在他耳畔，在告诉他只有他才能做到哪怕是神明都做不到的事情。
“那一位……能够同上承载七种元素力，也一定能够控制七种元素力……也就是说……”
空咬着牙艰难地抬起头，对峙着那天穹黑雾的破口。
那一处破口却仿佛并不受这下方静止世界的影响那般一点点地放大。
而他手底的那枚沙漏宛若是在与这处破口进行着规则与规则间的彼此抵制一样争夺着彼此先后次序，那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其随意拨开的黑雾已然说明一切。
很显然，被空攥在手底的那枚不规则之物兴许也有着法则一般的伟力，却说到底也只能算作是死物、终究是无法做到与那自天穹之上俯瞰而下的那一位抗衡太久。
——那投望而下的眸光不余喜怒的祂，优先于他手底掌控着的这枚沙漏控制着这处空间一切。
“也就是说……只要我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它就限制不了我吧。”
空那脸颊上滑落的汗水，堪堪划过了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那些汗水在半空落下的那一刻就断绝了他身上的元素力，因而可以做到不受制于这空间的影响。
「空~只有你才能做到连我和摩拉克斯都做不到的事情哦~」
那时于龙背上，对峙着正机兵傀的时候温迪分明也在故作无意地讲这句话提起。
想要如此顺利地把这个信息传达与他，大抵也只有这一位似乎从未正经过的神明能够做到了吧。
“谢谢你，温迪。”
就仿佛这千百年来提瓦特大陆上游移的光景，祂真的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
以至于任何被打破了沉寂的回响，在祂看来都似乎只是泡影在流亡。
嗡地一声，空身上那一袭异域衣衫上缀着的宝石渐渐变得晦暗灰白。
那可怖的抽离感几乎是瞬息间夺走了他身上的力气，同时也蓦地像是崩断了那一直困顿在他身上的无形枷锁，在这一刻他身上所有的元素力都被他硬生生逼出了体外。
下一刻空的身影就这么终于从半空坠落，他睁大着眼睛剧烈地呼吸着咬紧了牙关。
他强忍着身上虚弱用力地把手底的那枚沙漏一般的事物攥紧，澄澈的眼眸望向了身下的万米高空，这一刻甚至没有空气阻力可以将他越坠越快的身影阻拦。
甚至在这一刻空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元素力可以用以防护，甚至意识也都在变得黯淡。
“空——！！！”
派蒙惊恐的呼喊声在空的耳畔响起，他回眸时望见的便是那小小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展开了双手向他扑来的画面，那一只小小的手掌与他变得越来越近。
而空亦是努力地伸出了手掌，却又失去重心地距离着那身下的地面愈发逼近。
但在这一刻他却又想起了什么一般，面带温柔笑容地收回了手掌。
因为空知道这一刻派蒙已经飞得很吃力了，对方没有办法带着他一起飞起来的。
所以抓住那只手掌的话，会连累到她的。
“你在干什么啊空？！！派蒙真的会哭的呜啊——！！！”
派蒙绝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只收回的手掌大声地呼喊了出来。
“你不能骗派蒙的！！你说过了我们不会分开的呜呜呜呜……”
她飞得如此拼命，连头顶上一直当做宝贝守着的那顶可爱的小皇冠都落了出去。
那小小的手掌还在拼命地伸着，呼喊得如此用力。
“……”
空缓缓睁大了眼睛，神色也变得有些恍惚。
在这一刻他的身上似乎已经充满了力气，他忽然记起了自己答应过派蒙什么。
那枚沙漏般的事物被他用力紧拽，而他的目光在这一刻已然停落在了恰好落过派蒙身旁的那一把无锋剑上，这一刻时间在他眼底都变得缓慢。
那一把无锋剑是他的，他记得它在穿刺过了获斗心口之后就是连同着这枚沙漏被一齐震出。
无锋剑剑身上缓缓熄灭的元素力是属于获斗的，正因为这份元素力在变得微弱，这把与他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无锋剑才同样不受限制地一点点落下。
“派蒙！！把那把无锋剑扔给我！！！！”
呼喊出口的那一瞬间，时间又一次再度流逝。
派蒙几乎是下意识地循着空的指示抱住了一旁的无锋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其向着空的位置用力地抛了出去，那把无锋剑就这么亮晃晃地向着空的身影逼近。
轰地一声响——那朦朦胧因空而四起的尘埃顷刻间就让她的眼里失去了光彩。
派蒙傻乎乎地感受着那手掌上的温度像是在一点点消失，也不哭闹地只是静静飞着。
泪水一滴滴地从她那可爱的小脸蛋滑落，在恍惚着似有所感的那一瞬间她泪眼朦胧地望向了天穹，那一瞬间她分明看不清那一处亮光上到底有什么，但是她真的感到很熟悉。
她记不起来，但是真的很熟悉。
【你该醒来了，我的姐姐。】
一道朦胧的声音从派蒙的耳畔响起，却让它那灰暗的小眼睛里蓦地发颤。
就在她想要细想这道声音究竟来自与谁时，却蓦地听见了下方似乎传来了什么声响。
就因为这一声响，她那不太聪明的小脑袋瓜瞬间就将那道声音彻底抛到了脑后选择了遗忘。
“空——呜呜呜！！！”
派蒙泣不成声地拼尽全力地向着下方飞去，很快就那小小的身影就像是竭尽了全力一般扑进了空的怀抱里，尽力遮挡住了空的脸蛋和他的手掌。
想要拼尽所有地保护他，像是已经尝试过了千百遍一样。
甚至都哭得没有了力气，只是用小拳头气呼呼又不敢用力地敲打他的脑袋瓜。
而这一刻，空也只是轻轻咳了咳，笑着用手掌轻轻揉着派蒙的脑袋瓜。
那身下的地面几乎与他只有一寸之隔，被他攥于手底的无锋剑上最后的那一抹元素力也终于是彻变得明明灭灭，让他的身形轻轻啪嗒着毫发无损地落在了龙背上。
“派蒙不哭~我没事，我不是约好了么~我们不会分开的。”
空宠溺地擦拭去了派蒙脸上的泪水，就这么用攥着那沙漏事物的手抱着她缓缓坐起了身来。
他那双转瞬变得凝重地眸光遥望着天穹之上那仍在一点点被撑开的空洞，在这一刻他忽然似有所感地望向了那另一只手底攥紧的无锋剑，眸光停落在那最后一抹消弭尽的雷光上。
下一刻空几乎是浑身一颤地抬望起了头，目眦欲裂地望着那天穹位置处获斗的位置，后者的身影在这一刻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力一般一点点倒悬着飞向了那天穹的空洞。
获斗那一双涣散着又遍布裂纹的钴蓝色眼眸还在茫然地望着此刻他对面的国崩。
朦胧中他像是还弥留着意识那般微微望了空一眼，像是终于确定了对方已经安全一样。
最后就这么像是被重新穿起提现的人偶一般被牵扯着倒悬飞向天穹，眸底世界的倒影带着他那可悲的温柔，缓缓饱含歉意地闭上。
那被缓缓牵起的蓝紫色长发仍是如此好看，粉黛眼影下那颗如墨般的泪痣都归于宁静。
一袭残破戏服就像是落入倒悬的海面一般，毫不反抗地被那天穹上的空洞所点点吞噬。
“获斗——！！！！”
空睁大了眼睛看着这让他几近脸色发白的一幕，高声呼喊着遥遥伸出了手掌想要挽留那已然就要阔别于世的那单薄身影。
却在这一刻，他那眼角的余光蓦地望见了另一边国崩的身影在失去重心地坠落而下。
这一刻，命运的齿轮似乎还在延续。
「你要救的……不是我」
朦胧中回荡于脑海的声音，如此清晰。
“……”
无锋剑落地的声响，如此清脆，那猛然狂奔向着那下坠的身影的金发少年显得如此不顾一切。
第三百八十四章:与那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样，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获斗微睁着眼睛，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微不可查地呢喃着。
他的身体在一点点被最温暖的阳光所包裹，渐渐就恍惚地感觉到自己那冰冷的身体像是被暴晒后瓦解成碎片的琉璃般响起裂纹声，可是却也并没有太多疼痛。
只是在那些机关义肢的碎片一点点从半空坠落下时，他抿着的唇分明颤抖着沾染了泪痕。
「我有好好地成为你吗，国崩？」
在他身上裹着的那一袭红紫戏服于这一刻也像极了命运的囚服，让他得以替罪偿还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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