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短发孩子恍惚出神了很久。
他看着祸斗眼里浓烈的悲哀与惶恐,看着他的手将那暗铁剑的剑柄紧紧握住,似乎才终于感到有些满意。
他很慢很慢地伸出手,第一次如此轻缓温柔地揉了揉祸斗的小脑袋。
“有些人……是无法阻止的,你过了这关,以后你完整了……”
他的声音很微弱,断续着十分无力。
“国崩…其实早就死了,我是那海盗船上的你,背负了他那些记忆。”
原来把时间暂停之后,这属于对方的意识世界里,就有了让他们两人交谈的空间了么。
“他仇恨过,也曾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背叛自己的内心。”
他嗤笑着,口中涌出的鲜血飞溅到祸斗的脸上,倒映着刻骨铭心的短暂。
“而在他一次次反悔的时候,也都是觉得自己不能做到……”
“所以……仇恨与执念这种东西……”
“无法衡量恶意,也不能判断对错……”
他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那把暗铁剑,在缓缓拔出让鲜血流淌得更快。
“它只能证明……在说出来的那一刻,曾经……”
“有人渴望救赎过……”
他说着,那不是留给他的心脏,被他用那把暗铁剑一点一点剜着血花硬生生地挖了出来。
就这么随手扔在了祸斗怀里,整个人摇晃着,又一拳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颤抖着站定不肯倒下。
祸斗震撼地愣着着,睁大着双眼看着他不能理解的另一个自己做出来的举动。
“我不明白,我听不懂……”
他想追问,却又害怕惊动对方。
“……你好像很疑惑?”
可短发孩子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他就这么病态地笑着,神经质地笑得无可救药。
笑得像是要让自己窒息一般,血水从干涸的泪腺淌落,抹花了他的脸。
他捧着腹,剧痛的胸腔制止不了他癫狂上扬的嘴角,由衷的快乐似乎从他的眼眸**现,从未如此畅快一般解脱。
“都是骗人的,你个傻子!!璃月根本没有我的家!!!”
他嘶吼着,又狠命将祸斗一把推倒,从他的身旁蹒跚着走过。
“你滚开!我要回稻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滚落着一滴又一滴触目惊心的血。
祸斗瘫坐在地,恍惚着泪水转过头,看着短发孩子一步步踏着黑暗。
对方眼底只是有着执念般走着,向着那在翻涌中滚落在地的光球,哪怕那虚假的光球有些黯淡了。
就在短发孩子终于就要触及到那颗光球的那一刻,一直停止的时间才终于流动,似乎已经意识到一切走到了尽头。
那把和濮鸢带着骇人的威势撕破了一切,毫不意外地贯穿了短发孩子的胸膛,将他的身影死死钉穿在地。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并没有出声,只是仍拼命伸出那已经骨折变形的手,仍是挣扎着,想要触及那一抹光亮。
那指甲在地上拼命抓着,扯出了数到红色的血痕,将被长枪穿透的身体撕扯着,想要不顾一切地爬过去。
“小师弟,你且先避一避。”
缓缓走来的魈将和璞鸢的长柄紧握,眼里带着些许惊愕,但仍旧没有太多迟疑地将要将对方撕扯在那枪芒之下。
就在准备动手的前一刻,却骤然微微愣着,感受到身后有人抱紧了他,腰力气很小但很熟悉。
其中蕴含的念想,却似乎并不希望他这么做,不希望他将和璞鸢撕扯出来,他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不知为何抱紧他的小祸斗。
“……师兄,把长枪收起来好么?”
祸斗哀求着,将双手十指紧扣着举到面前,眼里打转着泪花。
“他已经不能再伤害我了,让他去,好么?”
闻言,魈静静瞥了一眼只剩下未竟执念的短发孩子,便不假思索地将和濮鸢从手中遣散,只是弯下腰将小祸斗微微抱着,轻轻揉着他的小脑袋瓜。
“小师弟,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亦是带着欣然。
“我们回璃月港了,你安全了。”
听到了魈的话,祸斗只是摇摇头,轻轻地将挣脱开了魈的怀抱,似乎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
“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你……”
朦胧中,短发孩子在脑海里向着自己平铺直述着这种现实,如此刻骨铭心。
血泊里,他挣扎着向那颗光球竭力爬着,那颗光球却因为震动而缓缓滚离他远去,让他钴蓝色的眼眸中最后一抹光亮,都显得那么奢侈。
他的身体像是认命了一般,动作越发缓慢,却偏偏执念又不肯死心,仍是缓慢得不可察觉般挪动着。
祸斗紧张地向着那颗光球走去,在他艳羡的目光中将其抱起,紧紧地搂在怀中。
“……系统…姐姐…”
短发孩子流着血泪,视线朦胧中断续呢喃着,那颗离他越来越远仿佛咫尺天涯的光球不知为何又重新被谁抱了回来。
他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但他知道祸斗就这么已经抱着光球弯下腰,将那颗光球轻轻地放到了他的耳畔。
祸斗想把自己的希望送给对方,那是他在最灰暗的时候用以面对绝望的光点。
可是,短发孩子很安静,那双黯淡的钴蓝色眼眸中已经没有了任何光彩。
他死了,怀揣着永远都触碰不到的希冀,在冰冷的海面上,昏暗的天光里得到了他应得的谢幕。
祸斗微笑着,抿着唇坐在地上,忍着眼里打转的泪花,笑容都好像已经变得释然。
“我知道……可能我得不到爱,我一直一直都不敢拥有这样宝贵的愿望。”
他将短发孩子轻轻揽到怀里,像是分享珍宝般将那颗光球塞到他的怀抱中。
“……但至少祸斗,一直都很爱很爱很爱自己的哦。”
他看着对方已经涣散空洞的眼眸,真的好想把这份光明分享给他,将他从稻妻那连绵不断的大雨中带到璃月的阳光下。
“很爱很爱,一直有在很努力地成为值得被爱的人,真的……”
“你能不能先别睡,我唱首歌给你听好吗,就听我唱一段也好……”
他一边闭着双眼流泪着,一边轻轻哼着那首终于想起来的摇篮曲,轻轻哼唱着,一边回想着岁月给他的伤痕。
「曾在有你的世界中欢笑」
「曾将你所见的未来怨恨」
那时,带着惊恐逃到野外的他,被其他大孩子的嬉笑打骂追逐着。
「我们已经没有明天了」
「你过得好吗?」
「脸上还是总带着笑吗?」
他抱着赤团,微笑着蜷缩在篝火旁安心入睡。
「……你能够,深深地爱上别人了吗?」
他被捆上绳索,被指着鼻子怨毒咒骂。
「我曾深爱着你,直到最后,直至今日」
「即便如此画下句号的还是我吗?」
他坐在礁石的背上,失声痛哭。
「就仅仅是,期盼着你,迎来幸福的未来」
短发孩子意识模糊,隐隐约约的,他似乎听见了这在耳畔断断续续的摇篮曲。
「曾在有你的世界中欢笑」
「曾将你所见的未来怨恨」
他回到了那座小木屋,十数年未能洗去的习惯让他敞开怀抱。
「岁月流转,声音传达,若是再次轮回转世」
「就让我立刻去见你吧」
「我曾深爱着你,直到最后,直至今日」
带着慵懒睡颜的金发女孩从床上坐起,睁开那双阳光一样温暖的眼眸看向他。
「说声再见」
那时她的微笑,真的好好看,就像是那透不进光的黑房子中,终于被撬开的一丝向着天空的缝隙一样。
短发孩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感到寒冷地下意识抱紧那颗渐渐暗淡的光球。
「原来……这首歌是这么唱的么……」
有人唱给他听了呢……
是谁唱给他听的,他其实好喜欢……
原来如此,是他自己呢……
不过真好。
他淡淡笑着,像是噩梦醒来般温柔。
「赤团……你还认得我吗?」
最后的思绪,回归荒野。
……
短发孩子就这么躺在了祸斗温柔的怀抱中,意识渐渐远去,得知被自己原谅了一般消散了最后的执念。
轻轻哼完了摇篮曲,祸斗闭上双眼,让自己的额头与他的额头轻轻对碰着。
就像是他第一次在白狐之野上抱起那只小赤狐时,对方像家人一样轻轻碰着他的额头一样。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应该替对方成熟成长,懂事地承担过往的一切了。
……
一旁,申鹤缓缓走到了两人的身边,随手将红绳轻轻绑回到长发后与耳畔,偏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另一边坐着的小祸斗,静静地闭上了双眸不再去看。
她回过头率先走出了这片意识的世界,她承诺过,若是有谁敢驱赶小祸斗,她就替他出面杀掉对方,并没有掺杂其他杂念。
她珍视他,所以不愿故意靠近让自己无意间伤害到现在还十分弱小的对方。
魈则是静静地守候着,看着祸斗怀抱里的另一个孩子缓缓消散,又转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的其他四个护法夜叉,眼里带着些许落寞。
“……那孩子很优秀,是下一任的护法夜叉,我会好好守护他长大的。”
“帝君大人风貌一如当年,璃月风调雨顺,和睦安宁。”
他的声音无比温柔,静静地看着其他四个护法夜叉似乎听明白了这句话一般,身影终于维持不住这最后一丝执念,缓缓消失殆尽。
此刻,魈多想伸出手,试着阻止揽下,但岁月的沉淀已经让他知道,真正能够留下他们的方式,便是接过他们身上的未尽的执念。
那些执念自从被接过,直至散去,并不为了任何目的。
用心去实现与见证,便是它存在的理由,这里是璃月,一诺千金。
魈走上前,温柔地揉了揉祸斗的小脑袋瓜,身影亦是缓缓地消散在了这片意识空间内,像是清风拂过。
……
现实世界中。
申鹤首先重新出现在床边,看着一旁不知何时已经陷入昏迷的甘雨,将手轻轻把住了她的脉搏,在确认对方性命无虞后才像是松了口气。
她将对方抱起,缓缓放平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寻了一条毛毯替她盖好,随后便迅速来到了自家小师弟身旁,取出一条湿毛巾替他细心擦拭着脸上的血渍。
那银白色的美眸是如此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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