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那一瞬间的世界仿佛都压抑得噤声,但这一次却完全是因为另一边里无端弥漫起的恐怖压迫感所致。
倒悬坠下的破风响中,一双散发着深邃紫光的丹凤眸子就这么缓缓抬起。
直直望穿了这一片片倒置于大地的云海,与那藏于云雾里投以血海深仇的眸子静静对峙。
没由来的,一种难以言说的毛骨悚然几近就让原本潜藏在云雾里癫狂肆虐的奥赛尔下意识地收敛了力道想要用以护住己身,完全如同得知被什么恐怖的阴影盯紧了那般,戛然无声了刹那。
朦胧的熟悉感从这几近是理智尽失的奥赛尔残念中疯狂地响起了铃,甚至一度让它有了颤抖退却的理性。
不知为何的,奥赛尔分明感觉对方此刻的气息完全就像极了那时将它击得魂飞魄散的那抹雷光。
亦或是说,无比接近于降下了那抹极端雷光的恐怖存在。
“……是你啊,渣滓。”
紫发迷蒙着祸斗那倒置的身影像是坠落得越来越慢,唯独瞳孔中跃动的雷光在这瞬息间翻覆得愈发剧烈。
他用双手紧紧拥护着已然因为震颤而昏迷过去的归终,所凝望的深邃云海里却倒映不出他心底的任何波澜。
只是这一刻,回荡于周遭中的声音也像他脚下轻踏碎的云雾一样轻。
“——你是不是以为,现在的我会比先前弱小?”
这一刻祸斗微眯起深紫色的眸子,那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无端扬起的几分笑意。
唇红齿白舌尖轻拭,微微眯起的墨花泪痣分明玩味得像是刚畅饮过鲜血那般凶戾。
好看得如不真实地笑得绛唇下隐隐森然的虎牙都露了出来,冰冷得让他本就漠然冰冷的神色平添了更多阴沉。
只是在他那轻蔑若宣告的声音落下那一瞬间,奥赛尔就终于从他那一眼的胆战心惊中狂怒不已地回过了神,那几近毫无死角的无数云雾头颅挟持着完全不输于海啸砸落的重压再一次轰向了少年的身影。
下一刻祸斗的脚底忽然泛起了层层冰雾凝结起了些许坚冰,让他得以借力踏着先一步逃离这声势骇人的压杀。
同一瞬间一把仿佛濯洗过岁月痕迹的断裂西风剑蓦地破开了云海,向着他的方向先一步到来。
叮地一声轻鸣,祸斗微微张开了嘴用牙齿轻轻咬住了那抹寒芒的剑柄。
「真?傀儡谣……」朦胧中,他似乎吐出了些许朦胧的白雾。
无名的雷光自他深紫色的眼瞳一点点遍及过了散乱开的发丝,重重地撞在了那从四面八方宣泄而来的这无数云雾头颅上,那一瞬间整片天穹似乎都被轰出了足以让狂风驻足的真空。
「——奈何桥」那一刹那的蓝紫色长发如琴弦绷紧,惊鸣乍现。
嗡地一道寒芒像是吞噬殆尽了所有声音那般,毫无征兆地化作一圈轮舞过的剪影撕碎了夜幕的漆黑。
隐隐颤动的波纹甚至在天空泛起了涟漪,可同时碎落在那涟漪里的却不是漫天落下的鲜血。
而是早已被无数细密雷光切割吞噬殆尽的层层云雾,中间还夹杂着几分源自于巨兽那若隐若现的凄厉怒吼。
下一刻祸斗轻踏在了蓦然出现在半空中的雷光狐面上,晃动于身旁的电弧将簌簌落下的冰渣化作了水雾。
他仍是面无表情地凝望着因他的眸光而噤声的云海,脸色实际上却分明十分苍白。
「……这就是脱力了么?以前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感觉。」
祸斗衔着西风剑,目光游移到了自己的那在不自觉发颤膝腿与手腕,心绪却是冷静到了一种极端恐怖的地步。
他只是记着自己过往哪怕是再多疲累,只要还能成功用元素力通导催动到身躯就能无数次站起。
但至少此刻,他也明白过来他的身体已然不能与还是人偶时期那样相提并论,至少过往那种要先摧残自己的身躯才能施展的一刀也不能不顾后果地使用,这绝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
同理,也不能那样强行地催动起自己体内毫不逊色于魔神的庞大元素量,至少现在不能。
但是祸斗其实心底很清楚,自己那位造物主分明就是在化以人躯时同样可以随意挥舞出比他那稚嫩的一刀还要锐利上千百倍的攻击,甚至在那之后连呼吸都不会紊乱上分毫。
想到这里,他那不住起伏喘息的胸膛终究还是默默地归于平稳。
这一刻,祸斗眼底的元素视野几乎警惕地望遍了周遭。
几乎所有的云雾里都氤氲着奥赛尔的气息,根本就不存在让他一刀砍碎的实质。
在某种意义上,这分明无比克制他所擅长的那些雷厉风行的攻击方式。
「而且因为高度的原因,这样的低温足够让奥赛尔间接使用冰元素来增添攻击的形式,相比于在璃月的海上要更加棘手些许,光线实在是太暗了……」
被他护在怀里的归终却分明像是没有受到任何晃动,只是迷蒙的紫光与剧烈的轰鸣响声还是让她苏醒了过来。
“……斗儿…发生什么了?”
死寂般冰冷的氛围让归终的唇齿都冻得打颤,但她却仍是注意到了被祸斗紧紧咬在口中的那把西风剑。
自剑柄上蔓延的裂纹一直延伸到剑身中央齐齐断裂,但却是有完全宛若实质的雷元素结晶弥补了刀刃的锋芒就这么接在了清冷的锋芒末梢,径直撕扯碎了整片云雾的喧嚣。
“归终姐姐,可以替我向帝君大人带句话,让他们着手帮助杜林尽量平稳无恙地落下么?”
祸斗并没有把那冰冷得比周遭气温还低的眸光望向归终,而是借着周遭未散去的雷光向她传音。
也正是这一刻,归终才像是彻底惊醒过来那般注意到了天穹上的异状。
“我能够感受到……赤团现在还在奥赛尔的体内没有散去,只有我还能够将它救回来。”
“它只剩我了,可以稍微让帝君大人、稍微让您给我一点儿时间吗?”
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归终就已然缓缓伸出宽大的袖腕擦拭去了他那额上的冷汗。
这一刻归终抿着唇没有回答,同样的祸斗也是已然陷入了沉默。
蓦地以实质雷元素结晶所构筑出来的半身巨型机兵的已然出现在了她的身旁,也是在下一刻那只巨型机关的驾驶门扉随一声轻鸣打开,归终亦是在同一瞬间被祸斗轻轻推入了这机关的核心内。
短暂而又漫长的失重来临前,归终都在心底一直打颤地看着眼前分外熟悉又陌生的祸斗。
她没敢去将对方与自己自己记忆中那位鸣雷国土的神明对照,这份完完全全的神似在这一刻体现得过分残酷。
残酷得像是在告诉归终,即便她、即便所有人都在盼着他能好好地以自己希冀的模样活下去。
对方的身上也仍是落着一道不曾放弃过追逐的身影,在不断地变得更像她。
就在归终那眼角的泪水都要悲哀落下时,却蓦地在那机关门扉合上前看见祸斗那微微回眸望向她时的温柔。
曾几何时这样的目光出现时,是在祸斗还只会抱着狐狸面具有着她轻抚脑袋的时候。
那真的很像一种孩提望着母亲时无比信任的眸光,也很像一种希望她予以自己鼓励的祈盼。
那时,归终知道自己没能先一步拦下钟离,害得这孩子落了真正沉痛的心伤。
对方终于、好不容易地靠着自己努力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了,她不能再让对方心伤一次。
机关的重合门扉盖上前,归终脸上的神色也终于从担忧一点点收敛得抿起唇瓣。
她倚靠在核心室内的位上,强行打起了精神的回应亦是从那缝隙中哼哧哼哧地传了出来。
“那斗儿~!!你可一定要把奥赛尔的狗头全部都打爆~!!我记恨它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隔着逐渐构造出实质的机关门扉,归终苍白着脸却仍鼓着腮帮气呼呼地敲打出了声响。
虽然那敲打其实很无力,是在似有若无地传达出她心底由衷的鼓励。
“你要是敢手下留情,我马上去回去向桃儿告状,后果你是知道的!听到了嘛?!!我看她不把你扒光光从厨房一路追着啃到卧室,而且就算是啃到你喵喵叫我都不会让钟离这个榆木脑袋去救你的~!”
循声,祸斗那轻轻按在了这机关头颅上的手掌分明像是颇有些形似被一物降一物般糯弱地收了收。
“……嗯。”那一瞬间,他的嘴角泛起的是最为温柔如暖风的浅笑。
笑得很甜很甜,甜得酒窝都有些不太聪明地醉红。
只是在弹指轻拨的下一瞬间,原本与他一并停滞在半空中央的那颗分明是名为「七叶寂照秘密主」的未成形头颅就已然凝聚起了雷光般在一点点地填充着机关造物的动力,甚至完善出了红紫相间的实质。
眉目冰冷的祸斗悄无声息地回首,像是听见了声响那般将他那双噙满雷光的眸子从雪峰的位置移开。
那扑面而来的翻涌云浪几乎是在他刚将口中衔着的西风剑重新握紧的一刹那,就已经占据了他的视野。
轰地一声确凿无误的命中的破碎声响彻云端,其中挟着奥赛尔怒不可遏的狂啸。
骤然阻挡在祸斗身前的两扇如门板般巨大的雷光狐面几乎是瞬间就遍布满了裂纹崩碎了开来,云雾里浸人骨髓般的冰寒将他身上的衣衫都冻上了密布的寒冰,甚至有不少碎裂的冰片划破了他的体肤。
这一刻,祸斗手底的西风剑也蓦地被狠狠地弹开落到了云雾里。
下一瞬间他分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眼底的余光中忽然又出现了另一道嘶吼而来的云雾头颅。
在这漆黑无比的云顶上空,无边的黑暗挟着海水的气息仿佛就要将他再度吞没。
无比的冰冷也像极了彻骨的海浪一般,在一点点浸透他的呼吸。
却是在下一刻,祸斗的身旁骤然出现了两对巨型的机关臂膀一把扯住了奥赛尔的云雾头颅。
这一瞬间奥赛尔像是发现了什么那般凄厉地嘶吼着,由衷恐惧地看着那两对几近完全是由诅咒业障构筑成的机关臂膀,根本无法理解这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可以动用这种力量的怪物。
祸斗抬起那双于紫光里微微翻覆起杀意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云海。
连那泛红眼影下如缀墨花的泪痣,都在交错的雷光剪影中变得致命万分。
“确实,至少现在我没有了那把刀之后就没有办法再去效仿她的那一刀。”
“不过既然你没有实体,那换句话说这周围所有的云雾里都有你灵魂的一部分对吧,那样我也不怕砍偏了。”
那话音渐渐落下的时候,浓郁黑雾交织着雷光所一点点凝聚构筑出来的刀刃就被他轻轻地握在了手底。
“很久以前……我就大概知道了一件事情,她的那一刀不止有难以言喻的威光……也可以抹灭灵魂。”
“但魈师兄教会了我,业障也同样可以以侵蚀的方式做到类似的事情。”
轰地一道恐怖至极的雷光顷刻间将整片天空的帷幕硬生生撕扯得一分为二,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让天空中原有的阳光都隐隐出现了一遭,奥赛尔那绵延千里的恐怖身躯几近是自半道被分割成了两块。
恐惧到了极点的凄厉嘶吼不甘地回响在云翳里,分明是有着不尽的怨恨在一点点地被蚕食殆尽。
模糊的黑暗里,祸斗那眼底的紫光也只是浅浅地映着那被切割成了两块的天边。
有些细碎的阳光让他微微抬起手遮住了细长的眼睫,像是在拢下斗笠的帽檐那般从容自若。
白皙精致的脸上泛起的笑容分明很好看,唇齿间却也没有太多的温度。
“……”
“——你可识得此刀威力?”
这一瞬间,似乎那本是模糊的前世今生。
分明是无比相似,却又从此天各一方。
第四百章:从此,不必再盼来生
山腰处,愚人众的营地中有着谁仍在一刻不休地抬头张望。
罗莎琳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汤碗,却仍是固执地紧握着手底方才重新得到的那颗邪眼。
就这么分毫不停地压榨着自己的力量,使之化作支撑起意识燃烧的薪柴。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罗莎琳也能够感受到身体在变得愈发冰冷无力。
如若说方才的她还能够威胁着布利啾让后者多份掂量,那么这一刻的她只怕连再度站起都已经变得艰难。
她既疑虑着这是否会是对方的算计,也很明白与她而言这份妥协毫无选择。
但这不意味着罗莎琳会停止燃烧,若是真的要迫近终点的话她也会选择疯狂地去用余灰铺撒遍天空。
而这样的时间是否会到来,她在静静地等。
“女士大人,啾啾军师让我送药汤来给您,说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至少能歇息一小会儿。”
“它托我嘱咐您,这些药汤每隔半小时只能喝一碗……”
砂糖轻轻掠起了露天帐篷帘,捧着手底的一完药汤缓步走近。
只是在她看清罗莎琳那双模糊的眼眸里再掩藏不住的病态执念时,也终究是于心不忍地攥紧了小手缓缓坐下。
“关于鲁斯坦先生的事情……啾啾军师也已经和我们简单提及过了,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她轻轻呼唤着,把盛好的汤碗慢慢地递到了对方面前。
可是这一刻模糊的耳鸣声也在尽可能轻柔地一点点地催促罗莎琳的意识陷入昏沉。
不知道为什么,罗莎琳忽然觉得这样无力寒冷的感觉在一点点变得似曾相识了起来。
她无意回想着,最终脑海里浮现是她孑然一身地站在港口前无神地望着大海的画面。
同样是攥在了手底的邪眼一如过往,她觉得自己好像只有不再停下脚步才能尽量地将过往的温暖跟随上。
那确实是这样的,每当她离死亡更进一步,也就更靠近了她的港湾。
罗莎琳只能像克制着当初的自己不去因泪水而哽咽那般,一点点地学会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不去下意识打颤,把剩余的每一秒都在秉持着不肯停歇的执念,用那双红色的眸子映着天边云海试图捕捉那道如梦般遥不可及的身影。
蓦地一道浅浅的阳光从不知从何处晃过罗莎琳的眼前,让她下意识地顺着低头望见了自己此刻残破不堪的红裙。
一阵源自心底的剧痛让罗莎琳像是从梦中惊醒那般呛出了一地上的鲜血,让她映着阳光的金发变得柔弱低垂。
“女士大人?!啾啾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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