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她拖着疲惫的身缓缓站定,又深深吸了口气后才望向了她租下的那间小房子。
“不如你今晚就先住在我这儿吧,虽然我租的这间屋子不算太大,但也足够用了。”
她摇摇头抛开了思绪,继而面带笑容地打开房门静待着对方的答复。
那话语没有再说下去,但她其实也很清楚自己接下来无论再占卜几次其实也都会只是无用功。
但比起等待命运的安排,她更想要做的也已经不再是逃离即将发生的一切,而仅仅是让自身不就此驻足。
兴许一丝微末的契机,下一秒所占卜出来的一切都能变得完全不同不是么?
“没事的啦莫娜~我理解这种心情的,就像是在新菜式有了更进一步的灵感之后迫不及待于行动的感觉,一刻都不能多等~而且如果莫娜在今晚不回到蒙德城的话,一定也会心乱得睡不着的吧。”
“而且我可是很厉害的,你一个人走夜路的话我不太放心~所以才特意要一路送你回家的。”
香菱也只是摇了摇头,一眼就看明白了莫娜的心绪。
她笑着元气满满地拍了拍胸脯,继而开口。
“虽然现在有些晚,但我还是要加紧赶回清泉镇才行~锅巴和归终姐姐都还需要人照顾,我怕帝…钟离先生一个人忙不过来,爹爹那边也还需要我帮衬着为大家准备吃的呢~”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般,她的眼底又一次闪出了耀眼的光芒。
“如果要感谢我的话~莫娜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我拜托你的事情哦,一旦你找到了那只大野猪的下落可一定要告诉我哦~我就先回去啦,你也不要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斗哥哥他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啦~!”
香菱那最后一句话语落下后,似乎也是让莫娜终于是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我才没有在担心那个坏男人……”
莫娜抿着唇,却也只是看着香菱背对着她一边摆手一边远去的身影。
那一句话没有再强调得大声,她也只能面无表情地微微按低了头上那顶占星术士大帽的帽檐。
“才没有……”
……
蒙德城外,通往清泉镇的小道上。
香菱有些苦恼不解地叹了口气,不时将路旁的小石子也是悄悄踢开。
“……斗哥哥,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她鼓起腮帮子细思着,眸子里分明也是心思玲珑的。
“如果是小桃的话……现在会不会还是只要大喊一声,你就会毫不犹豫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不知为何的,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胡桃的身影。
曾经那时还小的他们在玉京台玩忽着捉迷藏,小胡桃在寻不到人最终着急的腮帮子鼓鼓时总会耍赖皮那般哇哇大声呼唤着自家的小祸斗,后者似乎也总会屡屡中招般忽然一个小萝卜探头,继而哒哒跑到对方的身前。
他总会揉着小胡桃的脑袋瓜用最轻柔的口吻哄她,也会牵着她的手去买她最喜欢的小零食。
在香菱看来,祸斗一直很会宠人也很会照顾心思,一直以来似乎一直都是这个形象。
以至于祸斗生起气来究竟是什么模样,香菱的脑海里似乎至今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也是在这些时候,她才会忽然觉得那时云堇有意无意提及到的祸斗一直在他们面前有意伪装的这类说法是真的。
香菱的脑袋瓜也许不太灵光,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聪明也没有起过玲珑心思。
只是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祸斗就已经在他们这些儿时玩伴之间缓缓搭建起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将自己的一切心思所隐藏,哪怕对方明明知道自己乃至行秋重云等人决意不会害他。
也许,祸斗只是因为害怕自己经年累月来不知是福是祸的改变会让他们有所成见乃至产生敌意,所以才会这样。
是什么让对方连成长的变化都需要压抑掩藏,一直保持表演出那副温顺可人的模样。
这个疑问,她大概也能从钟离与归终对待祸斗的态度隐隐得知了吧。
是福是祸……真的又有那么重要么?为何比起面对,大多数人更愿意选择规避。
兴许往生堂能够解答所有的不公,因而香菱忽然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唯有胡桃才是在祸斗心底真正特殊的存在了。
“你一定很清楚大家都在找你、担心你,因为你的事情而变得茶饭不思……一连好几天都睡不好。”
香菱背着手对着天上孤独的月亮问着,因为那月光似乎恰好也是钴蓝的温柔颜色。
“但斗哥哥,我也好想学着像小桃一样,为你拦在所有人的面前去阻挡所有面向你而来的风浪。”
“也好羡慕莫娜这样的,能够为你而不断与看不见的强大命运对峙到底的人。”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十分精神的星眉终究还是低垂了下来。
“但我和她们相比,好像也就只有厨艺上能够胜过了……可无论是好吃还是难吃的菜,你也一直都会笑着大口大口地全部吃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除了甜甜的日落果以外还喜欢吃什么东西。”
“不管怎么想……也都不可能是史莱姆吧,唔不行不行不能气馁~!这一次一定要抓住那头大野猪,我就不相信了面对这么稀有的食材你都不会馋巴到流口水,等你回来的时候都要好好求我才行哦~!!”
香菱似乎又打起了精神,步伐也加快了几分。
只是在片刻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她其实真的希望这样一句话能被对方听到。
“所以我也很清楚……我只能永远是香菱,斗哥哥你也永远都只能是你自己……而不是我们所有人所认为的应该是这样或是那样,我也已经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品尝到你开发的新菜色了啦。”
是的,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明明最先发现祸斗不再选择改变的人,里面应该有一个是她才对。
却是就在下一刻,那天边除了钴蓝颜色的月光以外忽然间又出现了一个显眼颜色的事物。
这让香菱蓦地停下了步伐,那瞳孔中原本就充满期许的光彩在此刻也因那一盏独特万分的宵灯而映得耀眼万分。
“……斗哥哥,我就知道你是最最温柔的人了~!和锅巴一样温柔~!!”
她将双手轻轻笼住,倚在眉心向着那盏明明孤零零却又分外耀眼的宵灯悄悄许愿着。
在心底许愿着,像是面对着海灯节夜晚的漫天宵灯许愿一样,看着那盏大大的宵灯在向着璃月港的方向飘去。
——因为上面写着一个很大很大的“获”字,在夜幕里闪烁着无比耀眼。
就像是真的承认了,获斗的归宿就是璃月。
他会归家,带着一身光彩。
那远方清泉镇中,不知是哪一处帐篷外还未先睡下的璃月街坊们都开始纷纷是盯紧了天边。
先是一人继而就是百人千人,火把高举着把夜空映亮后也同样是窥见了那盏宵灯上显眼的“获”字。
很快有的面红耳赤吆喝不断,有的手舞足蹈不知所措也不知作何言语。
“老东,老东你看见了吗?!不会错的吧,这绝对是小获斗放的宵灯,那孩子他……他回来了!!”
老章兴冲冲地直拍着东升的肩膀,一旁的吴船长与卯师父等人更是已经激动得难以开口。
“没有错没有错!!那孩子的字打小就好看,他还帮我写过几分春联!!这字迹做不来假的,回来就好……”
东升有些语无伦次地嚷嚷着,最终也是激动得舌头都终于有些打结。
但那面红耳赤遍是喜色的模样,大抵是不知何时才能消退的了。
几番嚷嚷后,那一盏不知从何处放飞的宵灯也已经在向着璃月港的方向飞剩下了模糊的小点儿。
驻在另一侧的西风骑士们被这声响吓了一跳,也很快就来到了众人跟前一并遥望向了夜空。
“吴老哥,你们这是……”
斯万一脸不解地看着吴船长,后者却是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是好事~!你听我说斯万老哥,我们大伙们刚刚才商议好……明儿就不随你们去到蒙德城开庆功宴了,回璃月!我们打算就留在璃月港里等那孩子回去!!他很快就会回来!!”
“可惜得是下回才能喝上你请的酒了,不过也不算事~哪天你要是能来璃月港一趟可千万要找上我,我买单陪你来个不醉不归,你可千万不要怕丢面子啊。”
吴船长哈哈大笑着,惹得斯万等人又是一头雾水但也能大抵知晓这份喜悦。
但在看到一众璃月百姓们不知从哪儿寻来防火的油纸与笔墨蜡烛时,也是齐齐愣得不轻。
“这……假若吴老哥你们都确实议好决定不去蒙德城留几天,我们也会替你们向骑士团说一声的,大可放心……但可否告诉我现在你们这是在?”
斯万看着那边璃月百姓们正在传递的笔墨油纸,继而追问。
“还能是在干什么?当然是要回应一下小斗子,替整个璃月港为他的到来提前接风洗尘啊~!油纸我们都不缺的,放心好了这种材料做出来的宵灯是不会引发山火的……几百年的经验了都。”
“斯万老哥你是不知道的,我们璃月有个传统……只要是得出趟保有安危的远门,总得是要备好一根红蜡烛……要是置于险境无力脱身时就将它燃起,我们都相信岩王帝君无论是隔了多远也一定能够保佑我们一路平安。”
吴船长揣着手底编了一半的油纸宵灯,听着身旁无数璃月百姓们宛若是年过佳节时那般的嬉笑连连如此回应。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手底的油纸哆嗦了几遍也没能做出宵灯的模样。
“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璃月港的天上,不然那样可就太冷了……”
他重复嘟囔着,手底的动作没停。
眼眶也就已经模糊泛红,手底的动作还是没停。
“不能的……”
不多时却已经是声泪俱下嚎啕大哭了起来,仿佛是真的从心底那份无边无际的自责中得以解脱一般。
一旁的卯师父亦是唏嘘无比地将他扶到了一旁,冲着斯万等人露出了几分难堪的笑容。
而见状,斯万等人也只剩沉默的面面相觑着得以选择,最终还是没有再追问什么。
他们只是看着眼前璃月百姓们多半是几近已经被难以言喻的悲喜交加冲得手舞足蹈,保有着身为友邦盟军的礼仪而微笑着,在心底同样暗自祝福眼前的无数人们得以被这漫天的温馨灯火光彩所庇佑。
其中的一簇人群里,归终红扑着似乎还有些余烧的脸庞。
轻巧的手里已经做出来的宵灯又被她递到了钟离的面前,笑得周遭光彩翩然失色。
“夫君夫君!!哎呀你个榆木脑袋在愣什么呢?!拿着拿着~!我还要给阿菱她也做上一个呢!”
“斗儿已经好几年没有再海灯节里许过愿望了,这次我要帮他许……你也必须要……”
说完她就哼唧哼唧地抬起宽大的袖腕,鼓着腮帮有些小脾气那般扯了扯钟离的老古董耳朵。
钟离循声被扯得微微一愣,古井无波的沉稳目光却始终也是停在了奔狼领的某处位置。
“好……”
他露出了实则十分少有的微笑,只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身旁的归终看着他的这位小娇妻在捣鼓着宵灯。
亦是闭目倾听着这璃月远门在外的千百户人家心底的释怀,仿佛落难之人被拯救于真正无风的大海。
钟离只是知道,即便自己确实理应承认他在情感上有些迟钝,但好在他从来没有看错过人。
“……胡老友,你所说的一切是属实的。”
他呢喃自语着,同样将手底的宵灯也放飞在了这夜空中看着它悠悠飘远。
获斗仍是那个获斗,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璃月也仍会是他永远的家,他亦是愿意永远承载着对方的责备,以更悠久的岁月去做庇护他一份归宿的岩神。
还他一诺,承他一诺。
……
“……你这家伙,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啊。”
若陀坐在祸斗的身旁,一边呢喃着一边看着对方那不知何时已经坐着沉沉眠去的恬静睡颜。
“这明明是在拿你过往遭的罪换来的,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那么配合你……”
“人类就是有着周而复始的根劣,就喜欢凭着自己岁月的短暂去做所谓的快意恩仇……只要他们能在给过你一次伤害后得到你的原谅,就终究会再次给你更深的伤痕。”
她轻轻将祸斗搀扶了起来,至少她觉得对方这一身实则还是有些单薄的衣裳如若在这一处既不避风又不能遮雨的地方是不能睡得安稳的,但对方却又分明睡得很沉。
——完全是矛盾,因为先前对方哪怕是睡在于他而言称得上最为安全的深渊中都仍是一副会担惊受怕的模样。
“你到底有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人偶了,孱弱的人类是很容易生病的……尤其是像你这种好像从来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家伙……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点儿自知之明。”
这般说着,若陀也终究还是没有去再望一眼宵灯亦或是再望一眼清泉镇的方向。
她其实隐隐约约是知道钟离在偶然间理应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无非也就是她选择了不打算在此刻翻旧账,对方也不知用什么面目来面对她而已。
“……要是你也像荧姐姐一样倒下了。”
“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
小公寓里,乱糟糟的书籍像是被风浪席卷过一般落满了一地。
莫娜默不作声地将自己锁在了房门内,无精打采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坐在了床上发呆。
一直过了许久许久后,她才下意识地要伸手去触碰那颗放在床头处的水晶球。
但随着身体重心的迁移,却是先一步疲倦地软倒在了床上,紧接而来的睡意终究是无声淹没了她那绷紧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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