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他无法想象一个仅有五岁的孩子，甚至在适应这个世界的黑暗过后，处于眼下珍惜到每一刻都恨不得乖巧到让人永远喜爱的孩子。
那心底最深处的要求，居然是放他回归到那深邃的黑暗里，让他告诉所有人他见证过阳光，并让那些黑暗的角落永远无地自容。
这不是一种扭曲，这只不过是一种另类的磨损，一种另类的崇高。
“可以答应我，若是你回到稻妻使用你的力量时，尽量避免伤害无辜者么？”
闻言，祸斗恍惚了那么一瞬间，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是个，好孩子……对不起……”
他边笑边哭着，那双钴蓝色的眼眸里流落的悔恨泪水与他的选择是如此矛盾。
他乖巧到不愿意撒谎，选择了一个最不乖巧的选择。
在当一个乖孩子的时候，选出了一个让人最失望的结果。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只是幼弱的身体神经质般不时颤抖着，将那狐狸面具抱得紧紧，啜泣得像是在冰冷的大海窒息一样痛苦。
“祸斗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哪个才是我想要的选择呜，不知道…呜…但我会努力偿还的…呜呜…对不起……”
祸斗呜呜哭着，不断地道歉着，让归终终于心疼得亦是含泪将祸斗紧紧抱在了怀里。
她抿着唇，像是看见了一朵开错了季节的花，想要错误地向摧毁他的世界证明他的存在一样，说不清是谁的错更深。
但那为什么……这样的天性乖巧的孩子要被制造出来后，用错误的方式培养成这样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从此做个人偶就好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此刻的钟离只感觉心头一番剧痛。
他仅仅只是看着祸斗那被泪水晃花的脸庞，看着他眼底那化不开的执念。
就已经明白了过来，对方的结局会是如何酿尽遗憾与悔恨直至死亡的了。
“如此的话，我便不能就这样只是看着你，看着你走上那条被强加的道路……”
钟离低垂着眼睫，温柔地伸出手揉了揉祸斗的头，。
“是我负了你……斗儿，原谅我……”
那口中说出的话语，如此低沉沙哑，像是咽着心里的痛彻与不忍，却又如此坚决。
让此刻的祸斗睁大了钴蓝色的眼眸，那眼底不解的色彩在下一刻蓦然黯淡。
他意识到了什么，浑身像是如遭雷击般踉跄着，下意识推开了钟离与归终的怀抱。
徒劳挣扎般背对着他们只是拼命地奔跑。
恍惚间他像是看见了谁熟悉的倩影，坐在洁白无瑕的细沙上缓缓回眸。
那双紫色的丹凤美眸下，泪痣因那眼底泛起的冰冷而变得陌生。
“啊……呜……？”
他恍惚间失去了重心，扑空着趴在了低声，挣扎着拼命地伸手。
向着那离他越来越远的奢望，眼睁睁着看它化作泡影。
就连意识也变得迟钝，那幼小的身影只是趴在地上。
一点点地向着远方爬动着，想要尽量离钟离与归终远一点，漫无目的地像是在漩涡里挣扎。
「帝君大人……为什么……」
在那些过往的画面被彻底封印的前一刻，他仍不甘也不解地问着。
只是下意识紧紧抱住了怀里那破烂的狐狸面具，浑身不时发抖颤动。
那双钴蓝色宝石般的眼眸又一次像是死去了一样黯淡。
像是被别无选择地再一次踹入了那冰冷的大海里，接受着死于海葬的命运。
这一次，是以爱的名义。
目睹了全程的归终含泪捂着嘴，终于是脸色煞白地坐在了地上。
她刚想要起身，哭泣着想要不顾一切地向着祸斗跑去时。
那手腕却被钟离抓住，不让她上前靠近祸斗。
“夫君……你放开我……放开。”
她回过头，任凭泪红了眼眶，直至那咬紧的嘴唇都变得惨白。
“你不怕斗儿寒心，怨你一辈子，不怕我怨你一辈子么……”
那一声话语带着最浓烈幽怨的哀伤、与恳求，偏偏现在内心是最为煎熬的钟离却只能漠然摇头，抿着唇缓缓闭上了眼睛，许久后才缓缓睁开。
她当然知道钟离刚刚究竟在对他们毫无防备的祸斗身上做了什么，那分明就是再沉重不过的封印与枷锁，已经重到了不惜伤害到对方神志的地步。
“那便怨吧……这千百年来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忤逆着心，去做这种事了。”
钟离像是苍老了许多一般，面色也有些发白。
“斗儿的恨是最不明朗也最深沉的，若是有天他戴上了面具回到了稻妻，恐怕那里数以万计的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幼都会死在他手里，甚至包括他的生母。”
他的话，让归终一颤再颤，泪流成河。
“他的业障本就深沉到几乎要将他杀死的地步，若他真的把那些鲜血都背负尽了，甚至应了弑母的劫，紧接而来的磨损与痛彻便足矣将他毁灭不知多少次。”
钟离顿了顿，脑海里回想起祸斗在方才说过的那句‘我会偿还’，心底又是一阵苦涩泛起，痛惜到双手都在发颤。
“我护璃月，荡涤四方数百载，便只为这浮世一隅，如今成了败了盈了欠了，再也数不过来了，我原以为我心如磐石不为尘世所动，不曾想……”
他苦笑着，那双古井无波的金色眼眸缓缓闭上。
“这一遭，便又是悔愧参半。”
“让他在璃月度过孩子应有的安稳一生吧，从此便再无稻妻的祸斗了。”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方才祸斗那双钴蓝色宝石般的眼眸底，那一抹最诚挚的信任与崇拜，在被他背叛的那一刻崩碎成悲痛时的色彩。
那孩子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起任何恨意。
唯独仅仅只是推开他与归终的怀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提一般逃跑。
归终终于挣开钟离的手，匆忙地跑到了祸斗的身旁，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抱了起来，呜呜哭着抱在了怀里，泣不成声。
她朦胧的泪眼只看着祸斗，看着他那双半睁半闭的空洞的眼眸，那一抹被泪水浸润成黯淡，全是蓝色。
……
【“凯瑞亚之怜”抗性累积效果已达到峰值，伤害豁免】
床上，祸斗缓缓睁开黯淡的眼眸，脸上不自觉福浮现了病态的笑容。
却又被他在发觉后拼命地捂住阻止，痛苦地闭上眼睛由着泪水流淌。
他用力地攥着自己散乱的长发，攥着紧握到掌心发青的拳头。
呜咽着用力捶打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小脑袋瓜，低声抽泣着。
“原来，帝君大人给祸斗的爱……都是假的……”
他的哭声渐渐压抑不住地变大，那心底所有的委屈与痛苦根本就已经没有了可以宣泄的位置，只能继续忍受。
“呜呜……呜咳咳……祸斗明明，明明有在听话……”
“为什么要像控制人偶一样呜呜……玩弄我……”
就像是在噩梦的海水中呛得无法呼吸一般，他那本就被泪水炮烙成粉黛颜色的眼影，此刻像是被烈火灼伤般生疼。
无论他怎么揉，刺激出来的眼泪都抹不完。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钟离先前曾在祸斗身上下的封印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起效，根本没有给祸斗的心脏有任何停止累积抗性的时间。
已经下达的封印自然会持续生效，但对于再次封印的抵抗便是早已经累积到了峰值，钟离试图在他的精神上再次施展封印，已经是不可能做到的了。
系统予他的保护、钟离予他的保护，此刻却对碰成了梦醒的轰鸣。
他的心里此刻已经有什么彻底破碎掉了，那原本被如所有人所愿般坏掉，却又被善待他的人缝缝补补修好的希望，都成了泡影。
现在的璃月真的好陌生，像是无时无刻都会把他占有控制一样可怕。
蓦然间，有什么声音轻轻地抚慰到了他的心灵。
“……小斗？”
那是小胡桃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解与悲伤忧虑。
祸斗浑身一颤着，缓缓抬起头，用那双已经彻底黯淡的钴蓝色眼眸噙着泪水凝望着她，尽力想要露出显得好看的微笑。
他拼命地想要遮住脸上的泪水，想要去善待他世界里仅有的亮光。
可是那啜泣的声音仍是压抑不住，心底的刺痛让他的神经此刻已经无比脆弱。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几近就要断裂。
下一刻，小胡桃已经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同样眼含泪水地将他紧紧抱着，用小脑袋蹭着他的脸，颤抖着像是受到了惊吓。
她努力露出甜甜的笑容，抬起头与他的眼眸对视，梅红色的眼底分明写满了
她只是忽然有一种预感，她快要失去祸斗了，就快要失去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了，她只知道，现在的对方好伤心。
“阿桃……”
祸斗温柔地抱着小胡桃，笑得很好看，那粉黛眼影下的墨点泪痣此刻已经被泪晃花。
像是白墙斑驳了绛粉，像是红泪乱了妆痕。
“如果有天，我要回去复仇，阿桃会支持我么？”
他的声音一直在颤抖，像是仿佛此刻身后就是冰冷的大海，他再后退一步便会永无止尽地坠落入最深邃的冰冷一般。
“……”
“……不会哦。”
小胡桃强笑着抬起头，小手轻轻地同样将祸斗的手掌牵起，与他十指相扣着，另一只手则轻轻放到了他的胸膛处，感受着他的心跳。
“那样的话，我会哭的哦……”
她的话语里有着倔强，面容像是被烛火照湿，泛红着泪。
“我真的……会哭的哦。”
她抿着唇，感受着祸斗愈发无力地挣脱与她相扣的手指，只是端凝着对方那双钴蓝色宝石般的眼眸，看着里面如初见时的空洞黯淡。
与那时相比，她已经学会了什么是保护与贪恋了。
闻言，祸斗笑眯起了眼，把那些阴霾都藏在了泪水里，用一如既往的宠溺与温柔看着对方，用尽他最后的任性。
“没事哦阿桃，祸斗只是做了场噩梦，已经过去了。”
他想着，这场梦真的好甜美好甜美，甜美到一看就不是为他准备的。
至少，他不能再把自己的伤口揭露给对方看了。
「不能了哦……你看，她在哭了」
「她已经很伤心、很伤心了」
从今天开始，做一个人偶就好，就只是做一个被重新捡到的人偶就已经满足了。
他的美梦已经被惊醒了，不能再让身边的其他人，也被他吵醒了。
嗫嚅着唇，他开始哼着那只有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从他人口中再听见的摇篮曲，轻轻拥着小胡桃，拍打着她的背。
“因为祸斗承诺过，一定，一定会为你回头的哦。”
他呢喃着，感受着上一次钟离在他身上布下的情感封印也在缓缓失去作用，那本应是戴上了面具后才能记起的东西，都渐渐在回来。
就在这夜深人静无人知晓的时候，璃月的“获斗”正在微笑着慢慢死去。
这个世界，已经在逐渐耗尽他的善良了。
……
影向山，鸣神大社。
八重神子缓缓从祭坛上踱步走下，琉璃般梦幻颜色的美眸中唯有生冷。
她随手捻起一封书信，那封书信却血迹斑斑着显得如此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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