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送他上断头台！”
喊打喊杀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涨红脸，挥舞着拳头，看起来就跟邪神仪式一样。
雷恩静静坐着，他理解乌萨斯人的愤怒，皇帝享受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被所有国民供养，同整合运动相争还可以说是理念冲突，可是把一群怪物放进来那与叛国有什么区别。
皇帝叛国？听起来就很讽刺。
塔露拉双手下压，让众人安静，深吸口气说道：“从今日起，整合运动停止发动进攻，停止各城邦叛乱，如果皇帝不愿行使他的诺言，那么保卫全体乌萨斯人的责任就由我们来担负！”
“向邪魔开战，向北方前进，即使全军覆没，我们的胸膛依旧正对着敌人长矛，只为了保护我们后背的亲人！”
“无论是谁，所有的同行者都是乌萨斯的朋友，人类的救星，反之，则是助纣为虐的敌人！”
“乌萨斯虽大，但我们退无可退！”
她这个决定让房间一阵寂静，所有人都以为整合运动将趁此机会扩张势力，但塔露拉居然决定去迎战邪魔。
“整合万岁！塔露拉万岁！！”
也不知谁吼了一声，万岁的声音此起彼伏，刚才是因为愤怒，而现在则因为使命，仿佛所有人都成为了救世主，身上拥有了救亡图存的光环。
妙啊，真是个天才。
雷恩在心里鼓掌，同凯尔希目光对上，同时点头。
这个《宣言》意义非凡，除了要对抗一个无法绕开的强敌，雷恩都数不清有多少好处。
不仅符合灰烬的利益，更是抓住了一个共同点：
整合运动和帝国都是人类，与邪魔截然不同的种族，该怎么选择，根本不必多说。
除此之外，整合运动将会披上‘政治正确’的外衣，还能改善在各国眼里的形象，简而言之，她要借邪魔的事情完成洗白。
“居然不需要我出马了。”雷恩摇摇头，本来准备舌战群儒的，准备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
塔露拉一句话，可以顶他十句，当占据了‘大义’之名，谁敢反对？
“邪魔很强大，那些传说中的故事尚不及十分之一，但我们的身边有灰烬，他是我的老师，对抗邪魔的专家。”塔露拉当然不会忘了雷恩，很平滑的将话题送了过来，“现在，我想听一听您的作战计划。”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雷恩身上，那种沉甸甸的信任让人顿感压力。
雷恩笑了笑，这就是甩锅的好处了，他无需在乎整合运动的派系，只是站起身来。
赫拉格递来长长的指挥杆，饶有兴致的看着灰烬走向电子屏幕。
“诸位，我就不说废话了，计划很简单，集结整合运动全部主力——”雷恩踮起足尖，轻盈的转身，指挥杆点在了地图某处。
“直扑圣俊堡！”
第五百零三章 陛下何故先降
“从今天起，整合运动将会停止向帝国进攻，如果皇帝拒绝履行他保卫全体乌萨斯人的职责，那么整合运动愿意担负，无论敌人有多强，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
“我将前进！整合运动将前进！只为了守护我们的祖国和亲人！”
“乌萨斯万岁！乌萨斯人民万岁！！”
铿锵有力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在堆满书籍的房间内，一个老人静静坐在椅子上，即使有旺盛的炉火和厚厚的羊毛毯，他依旧觉得房间冷如冰窖。
“神器更易，有德者取之。”乌萨斯帝国议长，伊斯拉姆.维特喃喃自语。
这话出自炎国，作为知识广博的学者，他知道‘有德’意味着民心所向，而整合运动的《告全体国民书》则是向着最后的堡垒进攻，其意义不亚于一场会战的胜利。
乌萨斯的帝权维持了千年，皇室在民众心中的地位根深蒂固，所以整合运动之前的理论再有煽动性，依旧有一大群保皇党。
“可现在变了。”正值壮年的议长叹了口气，这种微弱的平衡被外来者打破，就算是保皇党，那也是为了博取更大利益而存在，如果连基本生存权都保证不了，会有人在乎皇帝吗？
帝国政府最好的做法应该是全力迎击邪魔，以大义的名分要求停火，如果手段再巧妙一些，还能逼着整合运动去当炮灰，后者如果不去，那就证明其理论不过是蛊惑人心之言。
就算邪魔强大的不可阻挡，帝国也能要求各国支援，只要最后能赢，幸存的乌萨斯国民也会欢迎自己的皇帝回来。
‘百利而无一害，稍微成熟一点的政治家都能做出抉择，可为什么不做呢？’
维特有些颓然，早在撤离北境守军的时候他就建议过了，当初还以为皇帝要搞借兵平叛之计，结果当邪魔真的到来，帝国居然毫无动静，白白将大义的名分让给整合运动。
如果能赢，乌萨斯也不需要什么皇帝了，如果灭亡，一群叛军反倒成了英雄。
“昏聩，毫无道理的昏聩！”维特愤怒的一拍扶手，豁然起身对管家喊道：“备车，我要去皇宫！”
“老爷，您已经去了好多次了，都没见到陛下。”
维特穿着大衣，无力的摆摆手：“那是他的事，我要尽到自己的职责，去吧。”
黑雪之中，一辆轿车从议长官邸径直驶向皇宫，维特透过窗户，看向一片黑色的圣俊堡。
面包店的门口排起长队，全副武装的军人正在街上巡逻，装满金银的汽车正驶向南方，好像除了跑路的贵族，这个移动城市一切都凝固住了，只剩一片死气沉沉。
维特看到路边有不少尸体，几辆敞篷卡车堆满了白色裹尸袋，那些许白色又在黑雪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引人瞩目，这时一声惊呼，正在收尸的苦力拔腿就跑，维特分明见到一具尸体炸了，将粉末状的源石灰尘到处泼洒。
他的轿车有防护装置，倒不怕被感染，只是那严峻的脸色更加苍白，现在源石研究所已经人去楼空，没有办法证明最近飞速提升的源石浓度与黑雪有什么联系。
但这必然有联系，急性矿石病患者暴增，许多矿场已经被废弃，毕竟守卫也不敢和一群定时炸弹挤在一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维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与费奥多尔皇帝亦君亦友，当初发誓要把乌萨斯拉出泥潭。
军阀和贵族，还有残酷的法律才是这个国家的结症，整合运动在最初甚至是他们用以肃清顽固派的利刃，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数秒之后，他的眼睛猛地睁开。
切尔诺伯格，对，自从切尔诺伯格之后皇帝就变了，变得昏聩而陌生，在这一年之中更是昏招频出。
该一举歼灭整合运动的时候，像是惧怕着什么不肯全力出手，目前的军力明明不落下风，偏偏要抽调北境守卫，还把他们用在对付自己人身上。
这就好像......自己要埋葬自己！
带着满心的疑惑，轿车驶入了重兵防守的皇宫，可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近卫军和圣俊堡宪兵都安排在外围，真正的核心区域全部交给了内卫。
这些神秘的守护者已经从传说中走出，可除了惩戒不听话的贵族，他们竟没有联合起来将整合运动总部给端掉。
依旧是向内卫提出觐见申请，维特皇宫大理石台阶下方戳手踱步，一直到电灯亮起，太阳的余晖正没入地平线，就当他以为又一次白跑一趟的时候，那内卫去而复返。
“伯爵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陛下终于肯见我了。”维特愕然片刻，仔细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口气，大步踏入。
通过长长的走廊，看着两侧悬挂的历代皇帝油画，以往维特会感觉到肩头沉重的责任，此刻却感到痛苦，就好像看到了帝国余晖，就算有电灯勉强照亮，可黑暗终究会到来。
帝国确实到了灭亡的边缘，军事上有叛军、军阀和邪魔夹击，政治上丢失了主动权，乌萨斯人有了新的选择，无论他叫领袖、皇帝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能对抗邪魔便是英雄。
心中的不安越发深沉，这时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扇五米高的橡木门，维特将手放在了金色门把上，作为帝国的补锅匠，他居然有好几个月没有来过了。
吱呀——
大门推开，依旧是厚重而柔软的萨尔贡地毯，金色的水晶灯将大厅照的雪亮，十二根巨型大理石柱撑着穹顶，巨大的落地窗能够看到皇宫花园，可惜那些珍稀的花朵已经在黑雪中死亡。
维特深吸口气，踩在地毯上前行，而尽头有十二层阶梯，阶梯上方有着一张皇座，而乌萨斯皇帝费奥多尔身穿满是勋章的元帅服，正斜靠在上面，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眼注视着帝国最后的忠臣上前。
“陛下。”议长单膝跪地，却没有听到‘起身’的指令，只好垂着头，维持臣下的礼节。
“我的议长，你想来报告最近帝国遇到的困难吗？”
轻描淡写的声音让维特的手悄悄握拳，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确切来说是灭顶之灾，那些叛逆发布了宣言，正让乌萨斯人相信他们的鬼话，如果再不动手，民心将无法收拾，军队也会分崩离析......”
“我已经知道了，没人会信他们的鬼话，待第三集团军发动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
“陛下，现在的问题不是会战能够解决的！就算重创了整合运动，邪魔又该怎么处理？我已经和参谋本部商量过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由您发布一个宣言，驳斥整合运动僭越之举，再集结兵力同邪魔决战，如果胜固然好，就算失败，我们也可以南......”
“够了！”皇帝第二次打断，这次声音更加冰冷：“我不会逃，圣俊堡也不会走，我们的敌人是整合运动，是灰烬，更应该在邪魔兵锋到达之前解决隐患。”
“可这样的胜利毫无意义，现在邪魔已经成为主要矛盾，乌萨斯人的眼睛可都看着呢，如果人民站在整合运动一边，他们永远不会被剿灭！”维特抬起头来大声疾呼，这听起来说得过去，可实际上是只顾眼前利益的臭棋。
“怎么会没有意义？维特卿，您难道没听过一句老话，叫做攘外必先安内？”
维特看着平静的皇帝，一时瞠目结舌：“可我们现在不是人类与人类的争斗啊。”
这个话题无法解释，费奥多尔也没想着解释，直接起身。
“我意已决，由你牵头，让各部门协力完成吧，务必在十天之内发动攻击，暴君，送他离开。”
“是。”高大的称号内卫点头，蓦然踏出一步，恰好挡在了维特的面前，凝视着那双不甘的双眼，淡淡道：
“伯爵大人，请您执行命令吧。”
两人在对视，而皇帝的背影已经走远，维特浑身发抖，连最后的机会都放弃吗？这怎么可能赢！
可在内卫面前，他说不出口，想来想去只有一句话。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觐见大厅的背后便是休息室，当皇帝走入，一名女皇已在等待，两人没有上下之别，也没有前后之分，都是为了一个目标而前行的同类罢了。
“伊斯拉姆.维特可信吗？”
“不可信，他效忠的是乌萨斯，而非我本人。”
“那为何还留下他？”
费奥多尔没说话，事实上他也想更换，可去了趟莱塔尼亚白白浪费时间，等养好伤，谢拉格一战也结束了。
“时局应接不暇，我们挑起各国大战的计划也废弃了，现在只需要迎接原生者就行，维特的忠诚应该能维持到那个时候。”
女皇点点头，他们要做的太简单了，不过是助纣为虐而已，乌萨斯的庞大军力不能成为阻碍，只需要尽可能多的杀死灰烬爪牙，有皇帝之名，根本不用搞花里胡哨的阴谋。
“灰烬不会冷眼旁观的。”
“我知道，所以才要用最快速度造成既定事实，等邪魔大军一到，即使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翻盘。”费奥多尔倒了杯酒，以前总会被灰烬用阴谋翻盘，其计谋也就一句话。
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在局部造成兵力优势，可这一次他们要碾压，全方位的碾压。
望着墙上的皇室徽章，他仰头将酒喝干，含笑问道：“我的曾曾曾祖母，您后悔将自己的国度毁掉吗？”
“我也曾殚精竭虑的为乌萨斯寻求出路，但体会死亡之后，才明白这些毫无意义。”女人挑起下巴，露出雍容华贵的脸庞，“没有不灭的帝国，没有永恒的大帝，如果有，那绝对不在泰拉。”
一位在泰拉大地留下浓墨重彩，真正被称为‘大帝’的女皇如此说道，而一名因为外战失败，黯然落幕的失败者只能聆听。
“难怪您未曾责备我。”
“帝国到你这个时代已经积重难返，如果真有错误，那就是你连东国的野蛮人都打不过！”
女皇以扩张闻名，乌萨斯正是在她手中达到了极盛，那‘大帝’之名正源于无数次的胜利，把当初的卡西米尔打的差点灭国。
皇帝哈哈大笑，不停念叨自己的儿子，费奥多尔真是个愚蠢的可怜虫，最后笑声止住，将酒杯一举。
“叶卡捷琳大帝，让我们向永生干杯！”
第五百零四章 众志成城！
时值二月，黑雪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甚至越往北部越密集。
一艘做了精密伪装的中型陆地舰行驶在雪原上，四周那漆黑的雪花让人很是不安，就连雷恩都躲在了内部，他估摸着黑雪有侦测功能，要是被提前发现那就麻烦了。
钢铁遮蔽了探测，这也算是科技带来的改变，而雷恩站在落地窗前，灵魂视野什么都看不到，只得本能的锤着腰。
那只蟑螂精都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他记得昨晚刚跟赫拉格完成通话，听筒都还没放下呢，那只蟑螂精就满脸是笑的走了过来，将手搭在肩头，然后不停地用尾巴摩擦着雷恩的脸，某人最后被惹毛了，干脆让她付出代价。
这代价便是到中午她都没能起来。
“斯卡蒂就在前面，到时候该怎么交代啊。”雷恩抹了把脸，感觉死亡的气息正越发浓烈，W绝对会搞事，而他又没办法躲避，必须集结所有精锐突袭圣俊堡。
提到精锐，那绝对绕不开虎鲸和蟑螂精，一旦两人碰上......
雷恩扯下一把灰发，赶紧用军务转移注意力。
乌萨斯军已经被整合运动渗透成了筛子，任何军事调动都瞒不过侦查，而结果也不出所料。
帝国搜集了所有机动兵力，以第三集团军为核心，正从基洛夫州往东南前进，去阻拦整合运动的兵锋。
这是明摆着卖国了，就算塔露拉提前准备了内应，不可能有集团军级的投诚，中下级军官尚不明白孰真孰假，双方几十万人的大战没有一个月哪能分出胜负。
时间拖得越久，对整合运动越有利，但最后哪怕以微小的代价获胜，一群疲惫之军又怎么对抗邪魔？
“况且按邪魔现在的行军速度，会战打到一半，它们也该入场了，到时候双方都是猎物。”
这是明摆着的阳谋，就是要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可有了费奥多尔，阳谋反倒难对付，所以雷恩不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即使杀掉一万乌萨斯军又能怎样，便选择了另一条路。
你打你的会战，我打我的突袭。
集中所有机动兵力，数量达到十万的主力反倒成了佯攻，而雷恩带着精锐偷袭圣俊堡，只要拿下了敌军老巢，那几十万帝国军自然崩溃，更能将个体实力发挥到极限。
“抱歉，我实在对冲击军阵，挨重炮轰击没什么兴趣。”雷恩笑了笑，出奇制胜就得承担风险，鬼知道敌人会不会来个将计就计。
好在无论他们做出什么应对，雷恩都有相应的备用计划，就比如第三位苏醒的灰烬，狂犬拉普兰德正星夜兼程的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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