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熊猫的武林 第192章

大胡子的表情很虔诚，不修边幅的样子竟透着一股莫名的神圣，任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或许都已经相信了对方的说法。

就连熊猫这边，几乎都差点信了。

但是，差的就是那么一点。

但凡熊猫是那种没见过什么市面的情况，或许就被这一套话术给唬住了，毕竟这大胡子说起来有理有据头头是道，被人当成神明来尊崇的感觉也很不错——可问题就出在这里，熊猫好歹也是见过一点类似的宗教场面的，他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越是这些玩宗教的越不可能信什么神。

神神叨叨的玩意，那都是对外来说的，用来忽悠别人上当的，又有谁会自己去相信这个呢？

除非，这个人很需要一个活着的神明顶在脑袋上，来帮他做一些只有借助神的名义才能做的事情。

那么，一个有着一定力量但却对人类社会不一定了解的动物，无疑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这样啊……”

盯着面前这个苦行僧一般的大胡子，熊猫抱着膀子眯起了眼睛。

“我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梵天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梵天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了。”

大胡子的脸上写满了虔诚。

“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这是我的命运。”

五体投地，大胡子继续保持着跪拜的姿势，整个身形毫无防备，只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就算反抗也没有用处——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超越了武力的存在，那根本不是他可以抗衡的东西。

但是他需要抗衡吗？

从一开始他就不需要抗衡！

“这是一场赌博！”

大胡子在心中默念着。

在开口的那一刹那，大胡子心中便已经做好准备了。或许对普通人来说这像是在对神明进行祭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场押上了性命的豪赌——赢了的话他就能获得一个恐怖的靠山，那会是比任何帮派头目又或者军阀都要可靠得多的存在，至于输了的话……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面对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只是区区赌上性命，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至于能否让这头熊猫相信他的说辞，大胡子对此有着充分的自信，这种对他来说反而是小事了。就像现在这样，先把对方高高地捧起来，然后再恭敬地请回去，别说区区一头野兽了，就连人类很多时候都抗拒不了——毕竟又有谁会拒绝神明化身这种崇高而又尊贵的身份呢？

只要对方承认了，那一切就都好说了。

但熊猫却偏偏没打算承认这种事。

“爱慕拆腻子！”

听着印度大胡子那神神叨叨的话语，熊猫当场拍了胸口。

“印度不产熊猫吧，那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们破坏神的化身呢？”

“当然是因为你拥有力量！”

大胡子连连跪拜着，表情愈发地谦卑。

“跟国籍无关，跟地域无关，你拥有着破坏神一般的力量！那你就是破坏神在地上的化身！”

“呃……”

熊猫噎住了。

如果换成平时的话，他大概只会当这是屁话，但在这种他自己都看不懂自己在练什么的情况下……这种事也不能怪他多想，隔着两公里用纸飞机杀人，或者一拳打出海啸这种事，怎么看都过于玄奇了，事实上他自己在这几天里也有点迷茫。

如果他都能练到这种地步，那在漫长的历史之中，在以百年甚至千年为单位的时光长河里，那些被记载进各种故事里的大能们，又有着何等的高度和水平？

每次想到这里，熊猫便有点不敢接着往下想了，只因为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太过离谱。

这样想着，熊猫的视线又转回了大胡子的身上。

虽然就经验上来看，这些玩宗教的的确不可能真的去相信什么神明，但同样是从经验上来看，这些玩宗教的却往往都会保存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识和智慧——就像缅北的朱怀忠手中的武技资料最远甚至能上溯到五代十国一样，眼前这个大胡子也有可能是真的知道点什么。

换句话来说，对方投靠的事情可能是假的。

但是对方关于湿婆的说法，可能是真的？

“嗯……”

思路转到这里，熊猫便开始犹豫起来了。

刚才他是准备直接干掉这大胡子的，毕竟荒郊野外被堵住这种事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可现在看来……对方好像还有点用？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我来。”

在察觉到熊猫那份极其细微的犹豫之后，大胡子果断站起身子准备带路。

是了，看起来已经成了一半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让对方继续思考，一定要让对方先开始忙起来才行。

“另外，这是提前准备的竹子，这也是梵天的旨意。”

“……？？？”

看着大胡子拿出的青竹，熊猫的眼睛瞪圆了。

自从来到这片神奇的土地之后，他有日子没吃到过正经食物了。这竹子虽然是品质只算一般，甚至还没有配肉，但多少也能算是正常的一餐——最关键的是新鲜青竹不算太常见，像这种情况显然是给他提前准备好的。

拿过来检查了一下，青竹上没有下药，也没有涂抹什么奇怪的调料。

这让熊猫对大胡子的信任度再次提升了。

如果说刚才他对这大胡子的信任度只有八成，那现在他的信任度已经提升到九成五了——虽然对方的动机还是值得怀疑，但保不齐还真的会有什么“梵天指引”这一说。不然怎么解释对方能知道他的位置，甚至提前备好竹……

“等一下。”

脑海中灵光一闪，熊猫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是了，提前准备好。

提前准备好的青竹，提前等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这可以用“梵天指引”来解释，但这个解释怎么看都有些太刻意了——就好像梵天故意要他跟着这个大胡子走一样，问题是他真的认识梵天吗？

显然是不认识的，他连梵天是谁都不知道。

那么，如果梵天真的有灵的话，应该也会算到他的想法才对。

“等一下。”

熊掌抬起，熊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说的没错，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是湿婆的化身。”

“太好了！你终于明白了！”

又是一次低低地跪拜下去，大胡子男人只能在脸贴在地面上的时候才能稍微释放一下压抑不住的喜意。

好！对！就是这样！

要的就是这个，他要的就是这个，只是他单方面的洗脑是不够的，还得让对方自己也信了才行——很显然，眼前的熊猫已经彻底信了，甚至还开始自己给自己洗脑，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省了大事了，更是他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哪怕眼前这只是一只熊猫，但只要这熊猫自以为是湿婆化身，那它就会变成湿婆的化身。

而湿婆的化身，自然是要接受祭司供奉的。

有着神明庇佑的他甚至会成为婆罗门！成为神的仆人！

众所周知，流水的神明，铁打的神仆，神明换几个都无所谓，但掌控着神明的他一定会成为人上人，走上人生的巅峰。

“所以你既然明白了，那我们还是赶快……”

“我已经明白了我的使命！”

没等大胡子印度人说完，双膝盘坐的熊猫却突然开口，一双熊掌一只指天，一只指地，俨然一副宝相庄严的姿态。

“今天我们在命运的指引下相聚于此，正是要我传法于你！”

“……吔？”

大胡子男人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因此露出破绽。

这……好像不太对劲，按理来说这熊猫应该是直接跟他走才对，这才是原订的剧本，可是这突然冒出来的什么传法……这又是哪一出？

“那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我们还是……”

“不，这里就是说话的地方！”

双目虚闭，熊猫正气凛然。

“传你正法，自然要在正午的太阳之下，荒郊野外无遮无盖，正是传法的好地方！又或者说……”

熊猫骤然睁开了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大胡子男人。

“你要违抗梵天吗？”

“……不敢，不敢。”

大胡子男人缩了缩脖子，干脆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困惑，害怕。

大胡子男人突然感到很不安。

事态的发展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掌控了，原本占尽上风的他突然丧失了话语的主动权——但最让他不安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熊猫正在做的事情。

在他的面前，那熊猫倒了些水在熊掌的掌心。

紧接着，地上的青竹便被切开了。

是的，切开了，并非是那种用双掌暴力地破开，而是用刀那样整齐地切开，斜面的切口平滑如镜，湿润而有光泽——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从头到尾大胡子男人都没看到那把刀在哪里。

那头熊猫就这么对着脚边的青竹甩着手掌，仿佛掌心中握着某种凡人看不到的神剑一般。

大胡子男人突然有些晕眩。

他真的没有在做梦？

“这是梵天的法剑，只有善良的人才能看得见。”

不着痕迹地蹭掉熊掌上沾着的水迹，熊猫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毋庸置疑，这当然是作弊，他本身其实连用水切割都做不到，只是爪尖伸缩的速度太快难以被肉眼察觉而已——就像是木筷子与纸袋的把戏，本身是食指的快速收缩，但大部分人只靠眼力却很难察觉出这一丝破绽。

而在考虑了视线角度和出手速度之后，以宗师级的眼力和身手，熊猫有把握就算当着面作弊也不会被看出来。

如果真的是梵天的旨意，那必然也是算计到了这件事了吧。

“来。”

熊猫抬起了双掌，做出一副捧着宝剑的姿态。

“这便是你命中该得到的东西，是湿婆的宝剑。”

“这……”

大胡子男人噎住了。

不是，他只是过来看看能不能赌命混个靠山出来，这熊猫怎么跟他玩真的？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像刚才那样只是沾了些水就把竹子切开，这肯定是什么特技……但问题是他看不出来，他完全没办法确定那到底是假的，还是真有这么一把宝剑。

根本看不见啊，那把剑。

这让他怎么接？

“这……原来如此。”

深吸一口气，大胡子男人尽量绷住表情，维持着自己的戏份。

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他也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必须要挺下去才行。

要么成，要么死。

显然，他还不想死。

“这就是我的使命吗？”

即使手中的触感告诉大胡子男人，他这一捞只是摸了个空，但他仍旧尽量做出一副拿到了宝剑的姿态，甚至还煞有其事地端详起来。

“了不起！不愧是神明的剑！果然是好剑！”

“……？？？”

熊猫看得眼睛都快直了。

他自己可是知道的，压根就没有什么剑这一说，那把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

“那我就跟你走吧，这是湿婆对你的褒奖。”

站起身子，熊猫跟在了大胡子男人的身后，仍旧保持着那副威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