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异族们的进攻比预料中还要快了太多。
最先投入战斗的是鼠人部队，那是一群体型异化到足有两三尺长的地鼠和鼹鼠们，他们悄无声息地挖开了接近避难所的通道，在那之后三名带队的鼠人大能者便接手了，它们直接破开了保护着避难所地板和墙壁的金属外壳。
紧接着便是一场血腥的屠戮。
驻扎在婆罗门僧院的僧侣们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但这些僧侣准备仓促且兵力孱弱，根本无法抗衡鼠人精英部队的突袭，更何况对方还有三位大能者带队，短兵交锋之下僧侣们根本不可能有活路。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完全没有应对的办法。
“走！快走！”
捂着脖颈上血流如注的伤口，脖颈被撕开的老僧举枪崩掉了一个鼠人精英的头颅，随后一脚便将光头青年踹出了房门外。
“赶快出去报信！让查理曼和刹帝利战团的人快来支援！”
“老师，你……”
大惊失色的光头青年还想说些什么，但就在他的面前，老僧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拳砸碎了榻上的矮几。
也砸碎了一个被封在玻璃盒子中的赤红按钮。
咚——
大门的位置，厚重的金属墙壁轰然落下，将内外彻底隔绝。
“紧急隔离装置…………”
看了眼那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厚重墙壁，满脸是血的光头青年咬了咬牙，随后扭头就跑。
跑出僧院的路上，一声又一声重物落下的声响接连不断，那是紧急隔离系统被启动的声音，每一道声音都意味着有僧侣强行将自己与鼠人们突袭的地道一同封死在了他们的房间之中。
他们在用生命为避难所争取时间。
“怎么会这样……”
奔跑中的光头青年有些茫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为僧侣的他并非没有经历过战斗，就算亲自下场与异族作战也已经有过数次经验。可直到鼠人部队破土而出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经历不过都是小打小闹。
这是战争，是与异族之间的战争。
是战争，就要拿命去填的。
“派兵！快派兵过去！”
逃离了婆罗门僧院的光头青年第一时间便来到了避难所的另一边，这里是现任君王查理曼办公的地方，他从未跑得如此之快。
“鼠人突袭了僧院！老师他们已经用了紧急隔离装置！他们在拿命拖时间！你们快派兵过去啊！”
“紧急隔离装置已经拉下来了？那太好了。”
回答光头青年的是一个肌肉贲张的壮汉，披覆着动力甲的样子看起来威武不凡。
“至于出兵……对不起，做不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光头青年咬紧了牙关，死死地盯着这个穿着动力甲的壮汉——他认得这个汉子，“小巨人”乾陀罗，疯王曾经的掌旗官，同时也是刹帝利战团的现任团长。曾经这位勇猛的男人也是为了避难所奋勇拼杀的好汉，他从未想过对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
并且还是当着现任君主查理曼的面。
“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僧院的人在拿命拖时间！你还是不是避难所的……”
“好了好了，先停一下。”
坐在主位上的查理曼叹了口气。
“冷静一下，先坐下……乾陀罗并不是要看着你们去死，他是真的做不到。”
“查理曼，你怎么也……”
“因为刹帝利战团的驻地也遭到了攻击。”
说着话，查理曼抬手轻点，对面的墙上便亮起了光幕。
光幕之上，穿着动力甲的战士们正和凶猛的野兽们拼死搏杀着，鲜血飞溅，监控镜头都被糊上了满层的红。
光头青年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他只知道婆罗门僧院被鼠人第一时间带队偷袭了，却从没想过那些异族们的战略从一开始就是双线开花——甚至比起僧院那边的战局，刹帝利战团这边受到的冲击还要更大一些，毕竟突袭僧院的只有鼠人，但袭击刹帝利战团的进攻主力却是郊狼和猎豹，甚至连体型更大的虎人和象人都压了进来。
直到现在，光头青年才清晰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日常流点血的小打小闹。
这是战争，是覆灭一个种族的战争。
看着乾陀罗的脸，光头青年突然有些羞愧，刹帝利战团正在前线作战，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时候对这些战士们横加诋毁。
但乾陀罗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我到底还是不是避难所的人？”
乾陀罗怒发冲冠，凶恶的样子如同壁画上的力士金刚。
“那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包括我在内，我们刹帝利战团早就不想当避难所的人了！”
“乾陀罗，你……”
主位上的查理曼一阵痛苦地挠头。
“别这样，他的僧侣修行才刚结束不久，说出这些话也是无心……”
“无心？他们还能是无心？你开什么玩笑？”
怒火上头的乾陀罗气得嗤笑一声。
“这群人精还能有无心的话？根本不可能！婆罗门最狡猾！子弹生产线也不给！食物配给也卡着份额！新技术一运回来就被他们攥在手里！到死都不给我们看哪怕一眼！那我们凭什么给你们卖命！凭开战时候才发下来的那点子弹吗？你们就这么想让小伙子们去前线送死吗？”
“那又是谁让我们这样去做的？”
面对着乾陀罗的怒吼，光头青年也梗起了脖子。
“是你们！是你们刹帝利战团！子弹泼水一样打出去，粮食吃起来就没个完，你知道避难所为了供应你们付出了多少吗？你们哪怕有一次真的看过账本吗？只知道伸手，伸手，要这个，要那个，你让我们怎么办！所有东西都给你们了！我们能怎么办！”
……
会议厅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长桌的两边，披覆着动力甲的壮汉和穿着长袍的男人都怒视着对方，那表情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他们谁也没有退步的意思，哪怕身为君王的查理曼几次敲击桌面都起不到什么效果。
直到乾陀罗自己先低下了头。
“是啊，你们能怎么办呢？我们能让你们怎么办呢？”
乾陀罗苦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落寞。
“我们只有走，也只能走。你也说了，避难所已经养不起我们了，那我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呢？消耗你们的资源吗？”
乾陀罗叹了口气。
“毕竟我们是疯王的嫡系，不是吗？就算我们为了避难所死了那么多弟兄，你们能对我们多哪怕一点信任吗？”
“……”
光头青年陷入了沉默。
但他的大脑却在疯狂地报警。
不对，不对，虽然说不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就是不对。这一定是骗术，一定是话术，但他根本找不出对方话语中的破绽。
直到主位上的查理曼再次敲了敲桌子。
“好了，我说，好了。”
查理曼叹息着，这个身为君王的男人并不强壮，也没有僧侣们的睿智和机敏，在光头青年和乾陀罗的气势挤压之下几乎都没什么存在感。
但他仍旧是能说话算话的人，至少有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僧院和战团不会正面开火。
而这或许也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唯一意义了。
“停一下吧，不要再吵下去了，我们现在还面临着外敌，不是吗？我们真的要选择在这种时候内讧吗？在面对着异族的时候？”
……
乾陀罗和光头青年再次沉默以对。
他们的确不想在这个时候起什么内讧，但想要他们携手联合，却是绝无可能了。
“毕竟有些人可是当了人奸，不是吗？”
乾陀罗的视线突然锋利起来，像刀子一样刮这光头青年的脸。
“我记得你，小子，避难所里发生命案的时候你以探索遗迹的名义跑了，避难所被围攻的时候你回来了，怎么，异族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愿意帮它们带路？”
“这涉及到僧院的绝密项目。”
光头青年的回答冰冷而生硬。
“我的探索在僧院报备过，手续和流程都很完整，如果你要调用卷宗，那先去僧院确认你的保密等级。”
“绝密项目？”
乾陀罗嗤笑一声。
“看吧，又来了。这也绝密，那也绝密，那你们什么时候拿出过有用的东西来呢？我们战团的小伙子们拿命从遗迹里换来的技术，到了你们手里就变成了一句绝密？”
“你……”
光头青年刚要开口，隐约间一道想法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光头青年的脊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是了，他终于知道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眼前这可是刹帝利战团的首领，是身经百战的猛士，想要他死在这里也只是瞬间的事情，又怎么会在这里翻来覆去地跟他扯皮讲道理？
除非乾陀罗是故意想要这么做的。
他是在拖延时间，拖到掌握着话语权的婆罗门僧院完全陷落，等到婆罗门僧院彻底元气大伤，失去了一条臂膀的避难所以后也只能以刹帝利战团为马首是瞻。
很显然，乾陀罗刚才所谓的离开都是在说废话，在这内忧外患的杀局之下，刹帝利战团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
他们已经不需要离开了，在婆罗门僧院被鼠人攻陷之后，刹帝利战团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管整个避难所。
“你真的知道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吗？”
光头青年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放任异族杀戮人类，这种行为跟人奸又有什么区别？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倒是你，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乾陀罗站起了身子，穿着动力甲的高大身形几乎碰到了天花板，伴随着乾陀罗起身的动作，庞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光头青年。
“我是刹帝利战团的团长，我与你们僧院的大导师是平级，我现在就可以审判你。”
“那你可以试试看。”
对于乾陀罗的威胁，光头青年看都懒得看了，时间紧迫的他不再理会这份挑衅，而是将视线转回了主座上的查理曼身上。
“阁下，我需要申请一份手令，征调避难所的佣兵们去僧院助战，再晚的话僧院那边就来不及了。”
“其实你来之前我就正在说这件事。”
说着话，查理曼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乾陀罗。
“眼下战团和僧院都遭到了突袭，这些佣兵们反而是最关键的一股力量了……但是就在你过来之前，那些佣兵已经被抽调去帮助刹帝利战团协防了。当时我这边想着刹帝利战团那边压力最大，早点把异族打退也能有余力支援别处，谁知道僧院那边也……”
接下来的话，查理曼没有再说下去了。
救火队只有一支，不可能同时救得了两边，僧院那边压力较小，也只能再忍一忍了。
光头青年几乎气结。
他终于明白乾陀罗为什么会在这里了，为什么身为刹帝利战团的首领不在前线指挥战斗，反而像他一样跑来了查理曼这边——原本他还以为是查理曼找来乾陀罗商量如何抵御外敌，谁知道居然是乾陀罗不声不响提前抽掉了僧院最后的救命稻草。
乾陀罗是怎么知道僧院会被偷袭的？
“好，很好。”
光头青年气得笑出了声。
既然乾陀罗都敢做到这种地步，那他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就算乾陀罗靠不住，就算查理曼也靠不住，就算整个避难所都靠不住，他或许还有最后的一张底牌可以动用。
哪怕会因此背上人奸的骂名……
“等一下。”
就在光头青年即将做下决定的时候，主位查理曼却突然皱紧了眉头。
紧接着，这位君王放大了光幕上的画面。
画面之上，横七竖八的血腥尸体让在场的三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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