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熊猫的武林 第340章

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了退后，那么抡起的手臂就不会停下来了，那个时候手臂上已经带上了惯性，就会变得愈发势大力沉——只有现在，只有眼下这个极为接近的距离，这是最好的反击机会，是少数它可以做到一击毙命的时机。

向前冲，无论如何都要向前冲。

事到临头须放胆，狭路相逢勇者胜！

“吼——”

这样想着，雄狮探出利爪撕向了黑白熊的胸口。

而那厚实的熊掌，也抽打在了它的背上。

只不过是一次轻飘飘的攻击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雄狮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的确，眼前这黑白熊双臂已经被电流麻痹，挥动的速度并不快。而眼下大家都泡在海水里，有海水作为阻力，那手臂挥下的速度就更加慢了——起码在雄狮的计算之中，这手臂拍下的力道也就那样，或许会打在它的身上没错，但绝对到不了伤筋动骨的程度。

而事实也跟它想的没什么区别。

打在身上的熊掌，的确没有伤到它的筋肉和骨骼。

但是，这反而带来了更加剧烈的，疼痛。

剧痛，这是几乎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剧痛，哪怕用尖锐的刀锋刮削骨骼都比不上这份疼痛，哪怕用烧红的铁棍灼烧血肉都比不上这份疼痛，就像是在烧红的铁棍之上打出了尖锐的刀锋，然后用这刀锋捅进了屁股里……哪怕用这样极端的描述，都无法形容那股剧烈的疼痛。

就在这时，有声音隐约在雄狮的面前响起了。

“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这四样感觉都是集中在头颅上的。通过它们，你才能看得到，听得到，闻得到，尝得到……但是你知道吗，除了这四种之外，你还有第五种感官。”

啪——

又是一记抽打，雄狮两眼一黑。

“那就是触觉，作为第五种感知方式的触觉。”

啪——

厚实的熊掌打在了脊背上，雄狮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已经皮开肉绽。

“承载着触觉的是什么呢？没错，就是这些，就是你身上的所有皮肤，就是隐藏在你皮肤下面所有的纤细神经……就像你现在这样，你很痛，不是吗？”

啪——

又是一记抽打，雄狮已经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痛，太痛了。

它明明能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和筋肉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仅仅只是剧烈的疼痛却已经让它动弹不得。

那是比电击更为猛烈的麻痹，仅仅只是剧痛便已经让它脑袋空白，维持意识就已经消耗了它的所有力气，哪怕动一下都已经成了奢侈。

但是，那熊掌却是不会停下来的。

“虽然表现形式是以疼痛的方式出现的，但这其实不能算单纯的疼痛。”

啪——

熊掌再一次落了下来，雄狮感觉自己大脑都在颤抖。

“没办法思考，对吗？这是因为你的感官被混淆了……皮肤本身也是感官之一，并且是你身上覆盖面积最大也是最为重要的感官。它原本的作用是用来测量你受到的力的大小，让你对力有一个直观的概念，但如果摄入的力超出了它能承受的极限……”

啪——

又是一掌拍在了雄狮的背上，这让雄狮几近晕厥。

已经不可能再做出什么攻击的动作了，现在的它连动一动都已经成为了奢侈，虽然那黑白相间的巨熊近在眼前，但它的双眼却已经看不到那巨熊的影子了。

双耳中已经开始嗡鸣了，口腔中隐约充斥着腥甜的血腥味，那是令猫科兴奋的味道，而眼前的景象更是如此——视线中，黑白相间的色块和海水混在一起，如同在水中晕开的颜料一般，那些扭动着的色块在它的面前旋转变换着，像是跳着某种诡异的舞蹈，很快便将整片天地都染成了五颜六色的模样。

双眼应该是已经在因为剧痛而冲血了，雄狮很清楚自己眼下遇到的是什么状况，只是知识或者道理，这种事谁都懂的。

但它却无法脱离这一切。

只因为，只有这样，它才不会痛苦。

上次有这样的心情是什么时候呢？

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那时候的它还仅仅只是一个武者而已，还在破碎之海当海盗，和其他的海盗整天撕打胡混——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它去到了靠近外海的地方，在那里遇到了一些自称“施法者”又或者“魔法师”的战士。

刚开始的它并不觉得这些所谓的“法师”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他像抢劫破碎之海的其他船只一样对着那几个“法师”发起了冲锋，在它看来，那些孱弱的躯体根本无法抵挡它的力量，它只需要瞬间便能让那些所谓的“法师”屈服。

而后，它迎来了可耻的惨败。

是了，惨败，它甚至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那些“法师”仅仅只用一击便突破了它的防御，将它的海盗船拦腰切断。而在那之后，迎面飞来的雷光球更是当场废掉了它的一切反抗能力。

是因为幸运吗？那一记雷光球并没有杀死它，它至少还留了口气，还能勉强睁开眼睛。

但马上，它便知道了，这一切并非只是因为幸运。

“居然没死？它身上可能有雷电的血脉呢。”

它还记得，那几个“法师”是这样交谈的。

“要不还是带回去吧，可以当作学徒来培养。”

于是，失去了船队的它便被那几个“法师”带到了外海，那是远比破碎之海更加恐怖的地方。有着诡异手段的施法者，那些体型上百米的巨兽们……外面的一切都比破碎之海要来得更为凶险。与那样的恐怖相比，破碎之海这所谓的乱世也不过只是小打小闹罢了，甚至可以称之为和平地带。

和平，对于几乎每天都要死上几百个生灵，动辄屠城灭族的破碎之海来说，这样的评价是多么的讽刺。

但事实却的确是如此。

起码在它自己身上是这样的。

原本在雄狮看来，身为海盗的它已经足够残忍也足够危险了，但直到真正进入了法师学院，它才知道自己所谓的“残忍”和“危险”跟那些同窗们相比连根毛都算不上——至少它当海盗的时候不会将活人切成薄片只为了观察肌体构造，也不会在毫无利益可言的情况下随手屠杀一个部族只为了自己心情能够放松一下。而这些东西对于那些“法师”来说，却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的事情。

“我们是被上天选中的，唯一值得我们追求的只有真理。”

在它问起来的时候，那些“法师”们是这样说的，它看得到那些“法师”眼底的轻蔑，那是完全不加掩饰的狂傲。

好在，它自己也很快接触到了属于自己的真理。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它正在和其他学徒们一起聆听着导师的教诲，导师的脾气很臭，对于它们这些学徒也很不负责任，这与其说是在上课，倒不如说是在自学——这种学习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效率可言，其他几个学徒甚至已经开始胡混了，只有还没掌握力量的它还在认真苦读，想要从那些隐秘的知识中领悟到只鳞片爪。

或许是天道酬勤，又或许是量变带来了质变，那一天，它成功了。

直到现在，它都无法忘记那一刻所带来的的欣喜，在掌握力量的那一刻，它仿佛彻底重生了一般——那是它第一次觉醒自己的力量，是雷电的力量，虽然这种性质的力量在法师学院中并不少见，但这仍旧意味着它正式迈入了施法者的行列。

那是多么令它快乐的事情啊，就连走廊见吹来的阴风似乎都是甜的。

就像现在这样。

风的味道是腥甜的，是猫科最为喜欢的气味，眼前的五颜六色不断地扭转着，一如那天的雷光一般闪耀夺目，双耳的嗡鸣之中隐约传来了喝彩声，那是同窗们在夸奖着它，就连一向臭脾气的导师都罕见地缓和了脸色，笑着拍了拍它的脊背。

是了，就是这个感觉，它能感觉到自己的脊背正在被拍打着。

只是导师的手……有这么大吗？

“喂，你还活着吗？”

有声音在它的面前响起了。

“还有气没有？”

“我……”

它动了动爪子，想要拨开面前那些挡住视线的色块，它想确认一下，眼前拍打着它的到底是不是它的导师。

但仅仅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导致了极为严重的后果。

“啪——”

只是一声脆响，它的脊背瞬间皮开肉绽，被打击到的皮肤已经整个炸开，它甚至能感觉到鲜血淌出时候的痕迹。

但它却没有吭声。

大脑还在晕眩，它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快乐——就像是它刚刚掌握力量的那一天，学院走廊里吹过的风一样，一切的一切都让它感受到快乐，那份巨大的欣喜足以让它忽视所有的痛苦。

只是，这份快乐还是太过短暂了。

只是瞬间，遍布全身的剧痛便再一次占领了它的意识。

痛！太痛了！

那已经不是它能够承受的了！它甚至无法呼吸！

“不，不行……”

这样想着，它用尽最后的力气，动了动爪子。

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它只知道刚才这样做的时候得到了久违的快乐——现在的它只想要让这快乐再多一会，持续地更久一些，为了能够得到那份极致的欢愉，哪怕承受什么后果都已经没所谓了。

更多，更多。

它还想要更多……

“啪——”

身上的皮肤再一次绽开了，它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是了，就是这个，它想要的就是这个，思考已经没有意义了，就连保持意识都已经成了奢侈，现在的它只想要继续，想要更多，只有这样它才能忘记痛苦，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之机。

“给我，别停下……”

意识模糊之间，它的身体抽搐着。

“快，更多，给我更多……”

“……”

预想中的抽打并没有再次落下来。

在它的对面，黑白相间的巨熊反而停下了动作。

被电流麻痹的手臂已经隐约有些恢复知觉了，这让熊猫一阵挠头，眼前的战斗和他预想中的好像有点不一样，起码应该不是眼下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头雄狮很快就会在持续不断的鞭打中晕过去才对，这样他也好在眩晕之后接处决，毕竟这种疼痛基本可以等同于发起了一场对大脑的信息攻击。不过现在看来……效果有点微妙。

不是鞭打的效果不够好，而是鞭打的效果太好了。

甚至可以说好过头了。

眼前的雄狮的确晕过去了没错，可这分明已经是几近濒死的眩晕了。

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处决，这雄狮就已经快死了。

“这……难道我又进步了？”

这样想着，熊猫自己却先摇了摇头。

并非这样，鞭打的力道他是知道的，只不过是针对皮肤发起的攻击而已，打出来的效果撑死也就那样——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是因为什么了，只因为冰冷而苦涩的海水呛了他一嘴。

是了，海水中是有盐分的。

而他刚才的动作，简直就是一边鞭打，一边在伤口上撒盐！

“哦……”

熊猫摇了摇头，他自己都为自己的残忍而感到震惊。

他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道德很有自信的，又怎么能做出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

他心善，可看不得这个。

所以还是直接把这个雄狮打死吧，看起来补一下也就行了。

“可是……”

看着旁边抽搐着的雄狮，熊猫陷入了沉默。

手臂还没彻底恢复，他的确是想要用最后一记鞭打将这头雄狮送走的。

可这头雄狮的身上，已经看不到能让他动手鞭打的皮肤了。

一百二十章 最后的晚餐

晚餐的时候，这座草创学校的学徒们，终于迎来了它们的第一场毕业典礼。

或许也是最后一场。

气氛多少还是有些悲伤的，毕竟他们并不是真的完成了学业才毕业，之所以选择离开，只是因为各种各样不得已的原因罢了——所以这与其说是毕业典礼，倒不如说是散伙饭来得更加确切一些。面对这种悲凉的气氛，谁都没办法提起什么兴致来。

好在这最后一夜的晚餐还算风声，这或许能让它们忘记眼前的烦恼。

和一直以来的饮食不同，这最后的晚餐并非是那种大家都快吃吐了的海鲜，而是加了很多香料的炖猪肉，虽然这实际上也算不上什么美食，但的确也能算是改善伙食了，因此在黑白熊校长带头之后，学徒们也纷纷开始吃了起来。

但马上，它们便都呕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