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猪肉太臭了！”
学徒们纷纷气得拍着桌子骂街，这猪肉炖的也实在是太难吃了点——哪怕已经放了一大堆香料来调味，仍旧掩盖不住原本猪肉上带着的腥臊气息。
“这猪没阉过吧！血都没放干净！晚饭谁做的！”
“……”
主位上的熊猫尴尬地站起了身子。
这让原本以为是斑海豹下厨的学徒们纷纷闭上了嘴。
“也……挺好吃的。”
“味道比较丰富，有一种纯真和野性的美。”
“是啊，纯，太纯了。”
学徒们纷纷违心的夸赞起来，现场气氛一片祥和。
这让熊猫不得不下令把炖猪肉撤了，换成大家更熟悉的海鲜锅。
毕竟就在刚才，他也吃猪肉吃吐了。
“总之，大家在这里的学习生活，要宣告结束了。”
在海鲜锅被端上来之后，熊猫开始了最后的演讲。
又或者说，随便聊两句。
“不管你们是怎么看我的，但在这里我要说一下，我并不是一个好的老师……事实上我并没有真正教你们什么东西，仅仅只是把那些现有的基础知识复制了一下而已，这不算什么，你们随便换谁来都可以做到……”
“您这么能这样说呢，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学徒们连忙摇头，它们可不觉得这黑白熊校长是在糊弄事情。
就哪怕，眼前的黑白熊校长说的都是对的，可难道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传授知识的行为吗？
不会的，没有谁会这样做的。
这种事情……
“好了好了，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还是知道的。”
熊猫摆了摆手，示意喧闹的学徒们安静下来。
“我的确没教你们什么东西，这一点无需质疑，事实上这段时间里教授的东西，连我的百分之一都算不上……从一开始我的打算就是教你们一些基础知识就离开，相信你们应该也是感觉的出来的。”
此言一出，不少学徒们便下意识地点起了头。
是了，都已经知道要主动出来求学了，这些学徒们自然不是傻子，哪怕是从日常的相处中，它们偶尔也能感觉到这位黑白熊校长的心不在焉——虽然在问题解答上仍旧一如既往地负责任，但对于教育本身来说，这位黑白熊校长又多少有些微妙的不负责任了。
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就是了，毕竟如果完全负责的话，那就意味着会严格规定它们的学习内容乃至于生活方式，它们反而不一定受得了，倒是之前那种随意学习的环境更加适合他们，反倒是让它们多了些自由发挥的空间。
因此，哪怕已经清楚了这一点，学徒们倒也没有心生什么不满的情绪，反倒是有些感激。
毕竟这位黑白熊校长本就不该留下来的，也就是它们强行道德绑架，对方才答应停下脚步来教书——事实上他们也都是清楚的，像黑白熊这样的顶尖武者，生来就是要纵横四海的，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驻足不前呢？
能够有机会跟随这样的强者学习，它们就已经很……
“但是！但是。”
没等学徒们感慨些什么，熊猫却先站了起来。
“虽然之前的课程上，我没教过你们什么东西。但是在今天，在这最后一天，我还是有些东西要告诉你们的。”
这样说着，熊猫的声音顿了顿。
“那就是，永远不要停止学习。”
“可是……”
有郊狼学徒忍不住开口了。
“您都要走了，我们还能学什么呢？”
郊狼学徒的疑问，同样也代表着大多数学徒的疑问，它们是想要继续学下去没错，可那也得有个老师才行——而现在，它们要离开了，黑白熊校长明显也要走了，它们还能去找谁学习呢？
然而这句话一说出来，一旁的斑海豹便有些不满了。
信奉精英主义的斑海豹本就不太同意把宝贵的知识传授给这些愚蠢的陆生种们，而这些陆生种们的表现更是让它确信了这一点——明明课本都发下去了，又没说不能带走，结果这些学徒居然连最基本的自习都不会？就这种态度也配接触到知识？
“你们难道没有……”
“你先把嘴闭上。”
抄起两条鱼塞住了斑海豹的嘴，熊猫继续说着。
“没有老师就没办法学习，这一点在初学者里的确是很常见的，但是我终究没办法教你们一辈子，你们也终究是要经历这一关的。”
说到这里，熊猫不禁叹息一声，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手腕之上，纤细的丝线缠绕在上面，这原本不是他的武器，只是他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东西罢了——但每次看到这件东西，他就会想起那个曾经与他把酒言欢的强壮男人。如果不是因为双方想法不同，或许他们还是会成为互相进步的好友的。
还有身上那道横贯胸腹的伤痕，那是某具活尸体带来的，如果他们有幸生在同一个年代，大概也可以把酒言欢，一起畅谈武道。
还有身上那些伤痕，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柄巨大的钺刃刀。
还有远不如钺刃刀巨大，但也差点将他肩头劈下的偃月大刀。
还有曾经几乎将他打死的重拳。
还有身上那几个早已愈合的弹孔。
甚至是迎面刺来的冰冷枪刃……
“如果要继续学下去的话，就去学习你们的敌人吧。”
回忆着曾经的那些画面，熊猫不禁有些唏嘘。
“尤其是那些你们无法战胜的敌人，那些你们打不赢的敌人……去想想为什么你们会输，到底输在了哪里，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做到了而你没有做到的。当然，如果你战胜了他，那也要以他为鉴，因为让他失败的致命弱点，在你自己的身上未必就没有。”
“……”
学徒们已经有些接不上话了，它们还不太能理解到这个层面的东西，眼前这位黑白熊校长的话语对它们来说已经稍显晦涩了，这并不是能快速理解的知识。
但它们仍旧能感觉得到，这一次，眼前的黑白熊校长是真的在教它们东西了。
“可如果没有敌人了呢？”
有黑猩猩学徒想了半天，忍不住开口了。
“没有敌人之后，我们还能向谁学习呢？”
“你这话说的，没有敌人之后你还会学习？”
一旁的斑海豹不满地开口了，它太清楚这些普通的陆生种了——这些陆生种怎么可能真的对知识有什么兴趣，所谓的知识不过是这些学徒们用来讨生活的工具罢了。一旦走到了那个再也没有敌手的时候，还指望这些学徒们会去学习？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太过显而易见了。一旦走到那个地步，这些学徒要干的第一件事绝对是享受生活，花天酒地，它们不退不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还会奢求什么进步。
只有少数精英才不会止步于此，他们会选择继续探求下去。精英之所以是精英，就是因为他们不会因为这点蝇头小利而停下探求知识的步伐。
就像是眼前的黑白熊那样，又比如斑海豹自己……
“你把嘴给我闭上。”
眼见得斑海豹又要开始胡来，熊猫抄起两条鱼便塞进了斑海豹的嘴里。
随后才继续讲述起来。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没有对手之后该怎么办。”
这样说着，熊猫不禁回忆起了自己一路走来的历程。
没有了对手之后，他是怎么办的呢？
“就算没有了对手，学习这种事也不会就此停止的。”
这样说着，熊猫抬起了头，视线仿佛透过了天花板，看向了遥远的地方。
“你们知道风是怎么来的吗？知道海浪是如何升起来的吗？”
“你们知道种子为什么会在春天发芽吗？你们知道花朵为什么开放吗？”
“你们知道怎么处理鱼肉，怎么让猪肉变得美味吗？”
“你们知道该怎么下五子棋，怎么翻花绳吗？”
……
学徒们有些迷惑了。
说的这些东西，有些它们是知道的，有些它们又是不知道的，可这些事情互相之间都不挨着，为什么要把它们说在一起呢？
“因为万事万物都可以作为老师啊。”
熊猫叹息一声，仿佛看到了漫天的落雨。
纤细的水滴落了下来，每一滴都是如此的细小，但数量众多的它们终究还是汇聚成了水洼，融入到了溪流。
溪流逐渐累积，化为了湖泊，化为了河道，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水流汇入，它们化为了大河，化为了大江。
随后奔流入海。
“一切的知识都可以作为养分，作为武的补充……当你们学习得足够多的时候，万事万物都能转化为你们的‘武’时，你们也就能够明白了。”
这样说着，熊猫举起了杯子。
“世界很大。”
端起酒杯，熊猫对着学徒们遥遥相敬。
“希望你们能成长为海纳百川的样子。”
“……”
沉默了片刻的学徒们，也都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举起了酒杯。
虽然这位黑白熊校长的话，它们仍旧是没有听懂的，但它们至少听得出，那话语间的祝福。
这或许是它们最后一天的求学了，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就连熊猫一行也没有例外，这个只有三个管理者的草台班子也不再端着架子了，难得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沉浸在了欢乐的海洋中，就连一向都不太合群的地行者也加入了进来，喝得杯盘狼藉仰头栽到。
“哎，你看这个地行者，就是逊啊，才喝多少就醉了。”
一边这样说着，熊猫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电筒模样的东西，塞进了地行者的手里。
“对了，这个给你。”
“这是……”
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光剑，地行者久久不能言语。
“你什么时候弄回来的？为什么要给我……”
“嘘，小点声。”
熊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压低了声音。
“这玩意太小了，我的太大，不合适。”
熊猫指了指自己的手掌，又指了指地行者手里的光剑。
很显然，那柄光剑虽然在地行者手中还能算是个剑柄，但是落到熊猫的熊掌里，便已经和儿童玩具差不多了。
所以他在抢回了这东西之后，玩了玩爽了爽，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放好了，下次别丢了。”
这样说着，熊猫继续和学徒们喝了起来。
而这一切，也被醉眼朦胧的斑海豹看在了眼中。
直到熊猫上厕所躲酒的时候，斑海豹也跟着钻进了厕所。
“那些所谓的四皇已经都被你杀光了吧，为什么不告诉那些学徒们？”
一边开闸放水，斑海豹一边畅快地哆嗦着。
“别说你白天只是去郊游了，猪肉应该就是这么来的吧？还有那把光剑，还有你带回来的那条船……应该已经没危险了吧，为什么你还要坚持解散呢？”
“废话，我想的就是半年就跑，眼下既然它们自己想走，那不是给我省事了？”
同样在开闸防水的熊猫摇了摇头，心底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并非是不想留，而是留不得。虽然他现在的确掌握着强大的力量没错，但这份力量同时也是会带来灾祸的——就像他面对的那些敌人，他自己是完全不怕的，动手打过去就是了，基本也输不了……可问题就在这里了，能做到无惧一切的也只有他自己。
他现在太过强大了，甚至和那些普通的学徒都能算是两个物种了。这也直接导致了很多敌人在他看来是无所谓的，但对于这些学徒们来说，却是无可抵御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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