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你确认真的是附身？”
皱着眉头的矮胖商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只需要拿到就会让人性格大变，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直击人心的漏洞，只要找一些心理或者脑控方面的大师，做出这种东西来也不是太难……那种情况看起来的确会和鬼上身一样，但本质上却是两个事情。所以说你真的确认，那是附身吗？”
【那的确是附身没错，这一点我可以确认】
出乎地行者和矮胖商人的预料，分尸机械竟再一次确认了“鬼魂附身”的存在。
【至于证据，如果你们一定要看的话】
这样说着，分尸机械叹息一声。
【来，打开我的散热器】
有两尊钢铁巨像走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又大又长的钳子，隔着足有两米长的钳子，这两尊钢铁巨像才开始拆卸着分尸机械那装在散热器上的螺丝——这并不是一个省力的活计，哪怕由动作精确的钢铁巨像来说也是颇为吃力的，只因为那挂在推车上的分尸机械正在不住地颤抖着，仿佛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直到最后一根螺丝被拆卸下来，带着铁丝网的盖板跌落在地上。
矮胖商人和地行者才意识到，刚刚的颤抖，到底是什么。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的确是散热器没错，但那风扇的叶片上此刻却生出了一根又一根的诡异肉芽，这些根植于钢铁之上的肉芽正有节奏地蠕动着，滑腻而粘稠，肉芽的皮肤之下依稀可见青灰色的血管，不知名的血液正在里面流淌着。
而现在，在滚烫的空气之中，这些不知名的肉芽正一开一合，仿佛正在呼吸。
是了，呼吸。
他们甚至都能看到，肉芽上喷吐出的白色雾气。
【看到了吗，这就是被诅咒的后果】
摄像头扫视着自己那生满肉芽的散热器，分尸机械竟发出了人性化的叹息。
【用人类的说法来描述的话，这就是我的“肺”了。当然，我本来是不需要肺的，我只需要散热器就好，但是在我染上了鬼魂的诅咒之后，这东西就已经和我密不可分】
“嘶……”
矮胖商人和地行者都抽着凉气。
事情开始变得烫嘴。
眼下这种情况，他们都没见过，他们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东西会如此霸道，就连机器都会被影响得生出血肉——这压根就不能用鬼魂来形容了，这分明是比鬼魂更吓人的东西。
是了，这东西比起鬼魂来可要吓人太多了。
毕竟这种诡异的诅咒，可是会传染的。
就像他们眼前发生的这样。
“当啷——”“当啷——”
伴随着两声脆响，刚才被钢铁巨像们拿来拆卸螺丝的长铁钳已然被丢在了地上，只是这两米多长的铁钳虽然后半段还是钢铁，但前半段却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诡异的肉膜——而在肉膜的蠕动之下，铁钳的头部却已经如同蛇头一样开始扭动起来，就连铁钳的开口处也已经隐隐冒出了尖头，仿佛马上就要生出利齿。
但钢铁巨像们的反应，却比血肉铁钳的生长速度要快了太多了。
几个钢铁巨像们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就有了处理经验，它们直接从后腰摘下了喷火器，在高温喷枪的炙烤之下，那些那扭曲的铁钳很快便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但马上又转变成了难闻的焦糊味道——直到用喷枪彻底将这两个血肉铁钳烧成炭渣和铁水的混合物，几个钢铁巨像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像是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一般。
这也让矮胖商人和地行者松了口气，他们两个也被刚才的场面搞得头皮发麻。
“这，你说，那个，啊这……”
地行者张了张嘴，一时间却连句正常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刚刚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令他震撼，他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玩意存在。
“不是，你是，我是，我是说他们……”
磕磕巴巴了半天，地行者总算是找回了一点语言的能力。
“我是说，那黑白熊他们，他们已经感染这个了？”
【触碰过黑暗的都会感染，没有例外】
分尸机械叹息一声，又有几个钢铁巨像过来，帮它将散热器装起来。
【铁人兄弟们还好，就算感染了也能很快看出来，毕竟我们不是血肉之躯，想要看出异变还是比较容易的……可换成有机体就不一样了，鬼魂会潜伏在你的身体里，让你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但也只是看起来没有区别而已，等你把鬼魂带出去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等一下。”
一旁听了半天的矮胖商人敏锐地抓到了分尸机械话语中的关键。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这种血肉诅咒带出去过？后来呢？发生什么事了？”
【执政官们镇压了它，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分尸机械回忆着数据库中的情报。
【对于这方面，我知道的不多，铁人兄弟们是后来才被调派过来的，执政官想要我们执行自杀式任务，用数量来填掉血肉诅咒的来源，也就是那个深渊……但是这种事我们都清楚，这是不可能做到的，执政官的命令并不理智，他在逼我们去毫无意义的送死】
【然后就爆发了战争，我们和血肉诅咒的战争，执政官和血肉诅咒的战争，执政官和我们的战争……铁人兄弟们只想正常的活着，就像那些生活在人类世界里的异族一样，凭什么那些杀戮众多的异族都能得到公民身份，我们这些为人类做了那么多的构装体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还要被派去深渊里送死？】
【再之后的话，就是现在了】
【我的计时器已经坏了很久了，久到我也算不出来到底过了多久了……或许是三万年，或许是四万年，反正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了】
【铁人兄弟们不会去深渊里，这是我们的坚持，但铁人兄弟也不会让任何一个鬼魂离开这里，这是我们的责任】
【封闭深渊，这是我们最后能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远在厂区外围的熊猫，已然带队来到了深坑边缘。
一百六十七章 当你在凝视深渊
熊猫当然不会傻到带队跳坑，他的智力也不允许他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
接触到土壤，这才是他本来的目的。周边这些靠近厂区内部的地方都已经被封装了钢制地板，这直接导致了老海象的遁地技术被彻底废掉——只靠熊猫自己的话，想要在钢铁巨像的浩瀚大海之中带队突围可没那么容易，毕竟眼下真正能算得上战斗力的只有他一个，后面那十几个学院来的崽子们在这种情况下一点忙都帮不上。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直接丢下这些累赘自己突围，可问题来了，如果他真就这么跑了，谁帮他把那些收藏品扛回去呢？
“都别掉队！我来负责开路！”
于是，一边这样喊着，熊猫一边带着队伍且战且退，从钢铁巨像的包围网中杀出一条血路。
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由于熊猫这边做出撤退的决定实在是过于迅捷，几乎是刚一接敌就扭头就跑，这直接导致了数量众多的钢铁巨像们在完成合围之前，它们的击杀目标便已经脱离了包围网——至于熊猫的背后，他来时的路上，那些可能存在的危险在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清除干净了，这也让他们眼下开始回头跑路的时候，速度竟比来的时候都快了一倍有余。
“放心！他们追不上我们！”
一边从身上摸出那些高强度丝线编织的绳索，熊猫一边安定着那些学徒们的心。
“一会我和助教先荡下去！你们马上跟着跳！助教会在墙壁上用法术做出平台来接你们！都听懂了吗！”
“我懂了！”
“我明白了！”
“我已经理解了一切！”
学徒们纷纷点头应和着，事实上他们也不需要被关心什么心理素质上的问题——虽然他们眼下的身份是法术学徒，但他们在来学院之前哪个不是坐镇一方的霸主，当然，他们坐镇的地方可能不算有多大，或许是一个村，或许是一个镇子，但好歹也是经常亲手杀敌，甚至经历过数次战斗的。
如果说更进一步的路，他们或许还不太理解，但只是应急避险的话，大家都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反正前面有强者开路，他们只需要跟着跳就好了，毕竟老海象确实有助教的实力，这个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于是，跟在那头黑白熊的身后，他们也都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熊猫也拉紧了绳索，准备将扛在肩上的老海象丢去岩壁的方向。
只要做一块凸出来的平台就好，这平台的负载能力甚至不需要有多高，毕竟他们只是需要用这个平台接一下落下的学徒们，而后老海象便能直接带队遁地离开了——整个过程说起来复杂，但加起来也不过就那几个步骤，其简单程度，甚至堪比用木筷子击断纸袋。
但就在熊猫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却有意外发生了。
“嘣——”
伴随着什么东西断开的声响，熊猫的手中骤然一松。
这不禁让熊猫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应该是把绳索的另一端挂到了深坑边的房子上才对——这种由钢制板材搭建而成的房屋厚重且坚固，起码撑住他的体重是没问题的，虽然他身上眼下还多了老海象这个负担就是了，但这也不是能够将房屋拽动的重量。
然而，房屋这种东西他是拽不动，可换成拴着绳索的钢筋呢？
“嘣——”
第二声脆响迅速传来，这时的熊猫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但就当他要将老海象抛出去的时候，他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嘣！”
伴随着一声脆响，拴着绳索的钢筋终究还是在这骤然的巨大冲击之下被拉得飞了出去。
“我透！”
熊猫吓得嗷一嗓子骂街，被他扛在肩上的老海象也亡魂大冒——绳索失去牵引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没办法靠离心力荡到崖壁之上，没办法触碰到岩壁，也就意味着老海象的法术还是无法使用。
合着他们只是想要玩个花的，居然要就这么把自己给浪死了？
还有那些学徒们，怕不是也要死在这了，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跳下来，结果却……
“不，还有机会。”
抬头看了眼那些落下的学徒们，熊猫的手臂肌肉开始发力。
确实是还有机会，只要他愿意的话……
“走你！”
没等老海象反应过来，熊猫便将这沉重的负担抛向了岩壁的方向。
“什……”
老海象还没回过神来，整张脸便已经撞到了岩壁上，但依靠着已经融入本能中的施法技术，它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让岩壁中的土壤蔓延，延展出一片颇为广大的平台——这片平台接住了所有的学徒，成功让他们在极度的危险之下保存了性命，但唯有一个学徒，它却没有接到。
“快！把绳子扔过来！”
老海象对着平台的下方探出了手，那是黑白熊落下去的方向。
“还能拉住！你快……”
坚韧的飞索自下而上地抽了过来，飞索的梢头精准地飞向了老海象的方向。
然而，当老海象探手去捞的时候，却仍旧什么都没有捞到。
原因无他。
只因为那条已经被消耗了不知多久的飞索，早已没有想象中那么长了。
几十公分的差距，此刻却成了生与死的距离。
台上生，台下……
“不！！！”
一众学徒们面色悲苦，老海象更是仰天长啸。
而在镜头拉远之后，在将这惨痛的画面尽收眼底之后，深坑上方的钢铁巨像们，也都收回了目光。
钢铁巨像们便是分尸机械的眼睛，它们看到了，也就意味着分尸机械同时也收到了消息——然而明明是已经将敌人逼入死地的好消息，分尸机械的反应却愈发地沉闷了，连带着周围的气温也开始继续升高。
很显然，这一尊“伟大火神”红温得更加厉害了。
“这就死了吗……”
听到分尸机械传来的前线战报，地行者有些唏嘘，要知道他原本一直都觉得那黑白熊是个相当厉害的高手，更是与他有着解不开的缘分——或许他以后还有机会，还能和那黑百熊再打一场，以此来证明自己确实是有了进步，但谁能想到，那黑白熊居然会以这种儿戏一般的姿态横死在这个地下铸造厂中。
这种感觉很复杂，明明强敌死了之后他应该庆贺才对，但眼下的他却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就像喜欢的餐厅关门之后他就再也吃不到一样，当那黑白熊死了之后，他还能有这种在武道上证明自己的机会吗？
或许再也不会有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要将一切都奉献给人类文明的复兴才行。
“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想象着那黑白熊的尸体从高空跌落，摔得四分五裂的样子，地行者便多少有点兔死狐悲。
他曾经两次都输在那黑白熊的手里，虽然嘴上一直都不承认，但就事实上来说，他也早已将那黑白熊看作了与自己一般的英雄人物——英雄的话最好还是要有个伟大的死法，可以光荣的战死，可以寿终正寝的老死，就算是久病缠身死在病床上，也比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足摔死要强。
像条狗一样被撵着跑，而后跌进坑里摔死，这怎么想都有点……
“呼……”
吐出一口气，地行者努力转移着自己思考的方向。
那黑白熊的死法对他的冲击力有点大，这也导致他看向造成这一切的分尸机械时，多少也带了点情绪。
“喂，我说你啊，杀都已经杀了，你还找什么急呢？是因为那些跑掉的东西吗？那些东西都算不上什么战斗力，等下我过去收拾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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