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绕过……图尔城?”贞德眨了眨眼,“除了节省时间,还有什么目的么?”
按照洛塞尔男爵拟定的计划,这支队伍明天本该转而向北,前往图尔城。
这座城市则是法兰西的军工中心,是布锡考特元帅的故乡,同样也是绿盾骑士团的总部。靠着男爵的老关系,他们将在那里得到一批装备和补给。
布兰度慢慢地说道:“我担心洛塞尔大人的状态。他的家,他的女儿都在图尔城,如果让他回到那里,再想拉他离开未免太残忍了。”
少女轻轻地拍着虬结的树皮:“男爵已经帮了我们很多……”
“是的,我也不打算让他再上战场了,大人毕竟年纪大了。”布兰度点点头,“但在觐见王太子这件事上,你,我们,都需要他在场。”
布兰度并不存在这样一种幻想:
圣女贞德到了希农,立即得到求贤若渴的王太子接见,大家在一团和气中达成协定,让贞德持王旗统帅三军。
王太子要怎么知道贞德这个人?要由谁来呈递接见的请求?要如何在把持宫廷的奸臣之中排除他们的干扰?这都是十分现实的问题。
前两者还好解决,贞德如今身负着卢瓦尔河南岸的熊熊民意,这些愿意追随她的民众便是证明。而拉海尔是王室的御前骑士,有直接觐见王太子的特权。
但是对于这个宫廷里错综复杂的关系,布兰度显然毫无了解,贞德显然是名副其实的村姑,而拉海尔……
“那是什么东西,值得拉海尔浪费他宝贵的时间么?”将军绝对会这么说,就像奔驰的骏马从不在意草丛里腐臭的蟾蜍。
“所以,洛塞尔大人是必要的。”布兰度总结道。
至少,男爵是这支队伍里,唯一一个有封地的贵族,又是布锡考特的老战友,全营地的人加在一块,人脉恐怕也不如他丰厚。更别提他也知道贞德的圣殿骑士身份,能帮着贞德遮掩一二了。
而反过来说,一旦让男爵牵线搭桥,让贞德和王室宫廷搭上关系,他的剩余价值便被彻底榨干。这时再让他回到图尔养老,还能节约下一大笔报酬。
贞德长考了一番,发出了怅然的感叹:“哇,布兰度先生,您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然后她答应了。
随即,少女疼痛的良心催促着她,三两下就把布兰度踢了起来,进行下一轮的训练。
布兰度哀叹着,再度落入屈辱的深渊之中。
在他看来,队伍中的人在战力上各有长短,比如骑马的拉海尔武斗无双,但面对冷箭的防御力就差了许多;贞德有不可思议的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却缺乏战阵经验。
而自己的长处在于时间停止,能在近距离的单挑中取胜,短处么……和那两个怪物相比,除了这个几乎都是短处。
功能性的刺客,这是布兰度对自己的定位,但贞德显然不满于此,她急切地希望布兰度变强。
就仿佛……这
一场在自己国土内的行军,还会遭遇什么危险一样。
“你在担心什么?”
又一个喘息之机到来,布兰度迫不及待地开启了话题。
“我们今天才下手,教士的报复不会这么快,队伍马上要开往希农,就算混进来英国间谍也不会现在动手。这一路上的羊皮兵更没什么可怕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让娜?”
少女蹲下来,和布兰度平平对视:“你要我说出来,分担我的忧心么,布兰度先生?”
“也可能是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呢。”布兰度笑道。
贞德也随之笑了,但她随即正色道:“如果你能展现一点进步,也许会得到为我分忧的资格。”
布兰度的眼皮跳了跳。
真是简单的激将法,姑娘。像是一盘毫无装点摆盘和调料的牛肉刺身,面对这种拙劣的挑衅,就算你是看重的人,我布兰度也绝对——
无法拒绝。
跳过了宣告开始的步骤,布兰度直接停止了时间。
用时半秒,他拾起树下的酒壶,把残酒直接泼在贞德的脸上。
双方都处于蹲伏的姿态,布兰度随即扯住贞德的双手,扭到背后,再把她向前一送,把她变成紧贴着树干的跪姿。
现在,少女的膝盖跪在树根上,从胸到大腿都紧贴着树皮,双手则反绞在背后,布兰度紧跟着跪下,膝盖再加在她的双腿之上。
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压制姿态,但它胜在足够突然。
时间重新流动。
如预料中的一样,那些肮脏的小手段极大地惊骇了贞德!布兰度感到少女反抗的力量已经轻了许多。用实际一点的比喻,便是从洪荒中的巨龙退化成了一条十几米的巨蟒。
至多两秒,或者三秒,布兰度就会被这种巨力掀翻,但他咬紧牙关,寸步不让,并且在最后的关头——再次停止时间!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贞德站起身,一边擦着眼睛,一边忿忿地说着:“好啦,我承认布兰度先生有资格了,行么?”
布兰度躺在地上,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我做的是有些过了,但……”
本来就是你招惹的。布兰度想了想,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贞德努力地眨着眼:“衣服都弄脏了,我得洗一下再回去。”
布兰度知趣地爬起来:“我明白,那我回营地等你了。”
贞德一把揪住他:“别跑,我要交代你的事不能让他们听见。”
“布兰度先生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圣殿骑士,会想要拯救法兰西?”
布兰度讶然。确实如此。
他考虑这个问题的基础,是因为面前的少女叫做贞德,而贞德拯救法兰西对他来说就是不证自明的公理,圣殿骑士的身份反而是一个附属品。
但如果圣殿骑士团仍然抱持着对法兰西的仇恨,那贞德现在的举措会得到他们的鲜花和祝福么?
布兰度猛地拍了一下额头,头痛。
在洋溢着欢乐的营地门口,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在那里等着他。
一个瘦小的男人礼貌地敲了敲睡着的卫兵,友善地问道:“请问,你们这谁最能打?”
18.月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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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传来潺潺的水声,布兰度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翘着腿躺在草丛里。
春夜的气氛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搅乱这一团沉寂。
“让娜,我怀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刚洗完澡对吧?”布兰度用轻佻的语调说道。
水声暂停了片刻,随即重新流响:“唔……是吧?”
少女的声音轻快起来:“布兰度先生!我以为你会用这些时间来问一些更有意义的问题。”
布兰度哼了两声:“在紧迫的时局下从容地做没意义的事,可以给身边的人带来安心感。”
“真的吗?”
布兰度无奈地举起双手:“好吧,好吧,说实话我好奇的要死,请告诉我,让娜,你的骑士团准备拿你怎么办?”
以布兰度的见解,大概是不会发生什么圣殿骑士团发布内部公告,人生有梦各自精彩,现已同让娜·达尔克小姐协商解约,祝她今后的生涯一帆风顺的发展。
“第一步的话,大概会派人来找我吧。”贞德说着,“我觉得多半会是我的老师。”
布兰度点点头:“很好,那你对我的特训就是为了让我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抓住你的老师?”
先是一阵静默,然后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水声也哗啦啦地,布兰度几能在脑海里描摹出贞德前仰后合的样子。
笑声稍歇,贞德才用变了调的嗓子说道:“拜托,布兰度先生,我只是想请你在老师面前证明,你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坏蛋就好。”
布兰度思索片刻,开始表演退堂鼓独奏:“你这么一说,让我觉得你的老师比你还强……”
“我没有超越过他——”少女认真地说道。
布兰度脑中的退堂鼓轰鸣如雷:“我们有没有办法试着说服他?或者……”
“因为之前的我从没遇到过你——”贞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随手扯了把野草的嫩芽,布兰度直呼犯规。
总有些人,越是面临危局,越是能展现出绝世的魅力,让人把背离的心思都牢牢地锁在……
“——四个人合力的话,应该就能打败老师了吧。”她突然总结道。
布兰度把手中的青草捏的粉碎。
大意了,忘记了在法语里vous既是【你】也是【你们】。
从刚刚的气氛来看,贞德说的本该是“有你在,所以我无所不能”的主角式发言。
结果她的真意其实是“对付圣殿骑士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并肩子上啊”的龙套台词?
布兰度用后脑勺撞着柔软的草地,又说不出埋怨的话,谁让自己自作多情呢?
“好吧,这下我们要先打败一个精锐的圣殿骑士,就算我们以多打少,他也会耐心地和我们谈谈?”
“当然。”
有了贞德肯定的答复,布兰度暂时松了口气。毕竟,贞德脑子里的思想应该不是凭空而来的吧,她的老师大约也不是极端的复仇主义者。
至于这是不是贞德鼓舞他的画饼,只能到时候再说。
“然后,布兰度先生,我也想向你了解一些事。”
布兰度百无聊赖地坐起来:“这很公平,请问吧。”
“我之前听洛塞尔大人说他有个女儿?她现在在图尔是吗?”
布兰度开始搜肠刮肚地翻阅记忆:“是的,名字是珂赛蒂吧?年龄是十三或是十四?”
男爵作为整个骑士团,从阿金库尔活着回来的唯一一人,把他绝大部分的收入都用来周济战友的遗族,或是收养这个叫布兰度的遗孤了。因而从布兰度少年时的回忆中看来,珂赛蒂的童年是过得十分窘迫的。
但具体的形象他回忆不出了,只记得男爵走前把她寄养在图尔城外的修道院里。
布兰度正在艰难探索过去的同时,贞德凌厉的问题如投枪般袭来:
“哼?布兰度先生打算和珂赛蒂小姐结婚吗?”
布兰度震惊地转过身,大声喊道:“为什么——”
半圆的明月皎洁地挂在高空,另半轮明月清澈地浮在水波上,还有一泓明月温润地站在水中。
月色真美。
他立即意识到他的孟浪,匆匆地侧回身:“——抱歉。”
“……没关系。”
“为,为什么那么说?”布兰度一番深吸,接回了之前的话题。
“布兰度先生这个人,看起来就会做一些身为养子却使用各种手段谋夺家产的事嘛……”
话题自然地进行着,只是没有了伴奏的水声。
未几,两人踏上了回程的路。
“你的老师大概什么时候会到?”布兰度问,“我们也好提前做做准备。”
“也就这两天了吧。”贞德数着手指。
“2月12日,我们袭击了法斯托夫,现在是2月17。”贞德点点头,“如果是老师的话,他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甚至已经到了。”
布兰度不揪草
了,改去摧残他自己浓密的金发:“要是已经到了的话,我们商量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贞德只是豪迈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布兰度先生,至少我现在状态很好。”
眼前,大半个营地已顺从地坠入了梦,只有小半的人还在用漆黑的眼睛守望光明。这少数人的欢乐像是煎肉时残留在锅底的汤汁,反而激发出更加浓烈的滋味。
一阵勾人的歌声顺着夜风飘来,伴着鲁特琴的弦音。像篝火照亮守夜人的双眼一样,音乐照亮了他们的耳朵。
但布兰度却皱起眉:“让娜,我们的队伍中……有乐手么?”
贞德捏起右拳,狠狠地击了两下掌:“没有。”
“跟紧我。”她把佩剑又交给布兰度,“以防万一。”
布兰度自然地接过咎瓦尤斯,自然地走在贞德身边,浑然忘记自己身上已经配了一把搜刮来的剑了。
前方的气氛越是欢乐,他的手握得越紧,直到他在哨兵的问候中跨越营门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想道:
自己拿着圣殿骑士团的至宝,会不会被他们当做是盗窃圣剑的主谋?
来不及思考盗窃国家文物罪应当如何量刑,贞德和布兰度已经走进人群中心,人们像沸腾一样地鼓掌欢呼,一个瘦小的乐手正背对着二人放浪地吟唱:
“我要赢得你最热辣的亲吻,用你百褶裙下娇艳的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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