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贞德“哦”了一声,旋又对他横眉:“那你为什么要霸占那个尖耳朵?还是先生你对寡妇有特别的癖好?”
布兰度一时气沮,贞德倒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没那么小气,但布兰度每被问到此事,他的慌张作态都让她觉得十分有趣,因而对这种试探乐此不疲。
她递过去一张粗纸:“喏,尖耳朵给你的信,别让我和你一起看,我不想看,但你该看。”
布兰度没说别的什么,趴在床上,接过纸张打开,上面挥着些张牙舞爪的字母,隔着信纸都能感到崔丝汀的恼怒。
“我讨厌这里。”
“这里不是指村姑的倒霉村子。也不是你们这些吃蜗牛的恶心短生种。”
“指的是我的全部生活,被你毁得干干净净。”
“现在我每天要跟着老村姑读经,祈祷,像他妈一个假正经的修女。你这操狗的法国男人,你是不是就喜欢这个调调?”
“我还怀了你的孩子,每个晚上我一想到这个就恶心呕吐,你这废物东西。”
“快来看我。”
贞德正用抹了橄榄油的灵巧脚掌按摩他的背脊,等到布兰度放下信,才不太自然地问道:“你看完了?”
“你想问的是,她说了些什么。”布兰度道,随即感到腰上被拧了一下。
“对。”少女承认。
“还不错,她说被你母亲教育的很好,一定好好改造,重新做精灵。”
贞德噗嗤一声笑了:“我才不信呢!你会找时间去看她的吧。”
布兰度也不否认:“至少要这边击败了尖耳朵,夏洛特生完了孩子,再理顺一下我们国内外的关系……”
“你在害怕妈妈。”
布兰度更不否认了,默默地闭上嘴,又开始咒骂英国人,他们为什么还不出兵,让自己出了这口无名之气?
14.三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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逶迤十八天,安妮夫人的车辇穿过郁郁葱葱的春日盛景,以及法勃两军各自戒备的防线,来到了勃艮第公爵驻留的安特卫普行营。
“你受苦了,妹妹。”好人菲利普出城相迎,一边慰问,又不免有些尴尬。
显然,安妮一副饱经耕耘,容光焕发的模样,似乎并不大能说是受苦。
基于基础的兄妹情谊,菲利普对安妮能找到快乐,倒也不觉得什么有辱门楣。但作为勃艮第公爵,看到自己同贝德福德联姻的纽带自己跑去去找了野男人……
顿时生出了别的想法。
“您要把我送回摄政王殿下身边了吗?”安妮低眉顺目,轻声问道。
“不。”菲利普和善地摆手,“你就在这边歇息一下吧。你有很多玩伴都没见过了,对吗,在这里放松一下吧。”
安妮幽幽地叹了一声:“到您,和香槟的战争分出结果,对吗?”
勃艮第公爵站起身,如儿时一样拍了拍妹妹的额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您永远都不需要像现在一样聪明。”
可世界是残酷的。他转身离开,去会见勃艮第麾下的臣子们。
有来自挪威的佣兵,绰号克拉肯的,声称自己祖上出海撞死过一头叫【库苏鲁胡】的海怪。也有南德意志的重剑大师,自称是里希特纳尔流的免许皆传,整天念些教人倒懂不懂的长诗。
然则这种佣兵多数华而不实,公爵一面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一面详细地甄别,量才施用,组建一支新时代的强大军队。
去年八月,巴黎城郊的会战让他明白,自己依靠的这些采邑征召兵,不但没继承到他们那些父辈追随先公爵时的武勇,其跋扈和懒散倒是学了十足十。痛定思痛,公爵遂在去年冬天,指挥这帮尾大不掉的贵族撞进魔女的陷阱,死伤惨重之余,菲利普也有了改革的空间。
他将建设一支拿钱办事,能听指挥的军队,排除掉像利尼伯爵一般,仍然对他明显正确的指示指手画脚的桀骜封臣。
对于卢森堡家族,他可是万分忌惮,如今他已控制住了软弱的卢森堡女公爵,一俟她亡故便行并吞,绝不希望这些卢森堡的旁支男丁声索宣称。
为此,他还引进了一些新的封臣。
如今随着英勃联军的再次伟大,展现出分裂西境的强力,已有数不清的小贵族跃跃欲试,投信输诚。
这一类人中,地位最尊的,莫过于博韦主教。这位慈眉善目的主教已在安特卫普盘桓了许久,积极地帮勃艮第公爵布网,联络法国内部的亲勃艮第派。
此类帮助确实收效不错,使他对法国方面的内情都了如指掌:安茹家族对勃艮第敞开怀抱,时刻准备缔结不战之约;国王对西面的威胁更加恐惧,将仅存的资源都倾斜过去;阿朗松公爵回归奥尔良,在彼处厉兵秣马;拉海尔坐镇巴黎,但政令不能出城三十公里。
以及最大的敌人,香槟的魔女和勒曼格尔。他们有三千人的兵力,如果进军到香槟,想必以他们操弄人心的本事,还能募得两倍以上的民兵。
但博韦主教给菲利普最大的帮助,还是一条秘闻:
“勒曼格尔和达尔克,当真是圣殿骑士?”勃艮第公爵眼皮一跳,手臂微微颤抖,“我是说,圣殿骑士不都是不婚不娶,严行戒律……”
要不是圣殿里不婚的武装修士太多,当初法王在给他们捏造罪名时,也不会选择同性恋的说法。但只需看看勒曼格尔家的风评,便很难将布兰度与他身边的女人,同圣殿骑士联系起来。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大隐隐于市。
皮埃尔·科雄不住摇头:“若这么说,我们这些代主牧民的神职,更应该戒除贪婪和邪淫的行径,可您看这个世道……”
菲利普扶着额头,兴奋地踏起跳步,其真假都无所谓了,因为博韦主教朝他出示的证据绝对权威:“这个消息,必须让伪王知道!这简直是上帝对我们勃艮第的庇佑呀!”
博韦主教露出宽和的笑容:“公爵大人,如您要利用这个消息,最好选择一个良机。”
“我们要布下天罗地网,教那对男女身陷死地!”
公爵一时信心大作,便对着地图指划起来:“我们在弗兰德将集结五千大军,而约克公爵也与我联系了,将发六千英国大兵同我会击巴黎,而在南面,我们勃艮第的本土里,还有我从意大利雇来的,一个小有名气的佣兵,他会带着三千人,成为扰乱勒曼格尔的致命一手!”
“所以我们要主动出击,进攻勃艮第本土。”布兰度慢条斯理地,往拉法耶特的杯里放了点茶叶。
香槟集市的好处,就在于布兰度也能截留一点点奢侈品,供他改变生活。非洲海角的咖啡,印度的茶叶,同后世的口味大相径庭,布兰度吃不顺口,便拿来招待客人。
拉法耶特处理完了家里的杂事,在四月初来到夏隆。对老元帅的到来,布兰度自是大喜过望。
现今骑士团面临三面围攻,不啻于腓特烈二世力敌法奥俄三面夹击的危急,破敌思路倒也有,便
是按照著名的野猪人军事家所说: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拉法耶特的到来正是时候,骑士团已初步做好准备,而敌军数量庞大,一时不能协同。不过依老头子的性子,照例是要先庙算一番,他便质询布兰度:“进攻勃艮第本土?那可不是好主意,你都做了什么准备?”
勃艮第-弗朗仕孔泰,襟三江而依群山,有卢瓦尔、塞纳、罗讷三条法国的主干河流投于其间,河谷肥沃,水运便利,又有群山遮映易守难攻之势,活脱脱一个法兰西天府,正是割据用武之国。就整个十五世纪而言,称得上是法国未乱勃先乱,法国已平勃未平。
再加上勃艮第家族已在彼处经营三世,没有一代昏君,更显人心可用。
布兰度只能道:“我也没做什么,这四个月来,就做了三件小事吧。”
“第一个是注重宣传,同各地的教士和吟游诗人合作,宣传骑士团和圣女的政策,与对侵略者的仇恨。”即使只作为农民娱乐的填充,那些奥尔良的故事也完全彰显了圣女的神圣与侵略者的可恶。偶尔还有公开的操演,教夏隆周边的民众——和敌人的探子,都看见骑士团雄壮的军容。
如果将敌人放进香槟来打,恐怕能募集到一万以上的民兵,将其拖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第二个是增强军备,主要就是冷锻火炮和铸铁炮弹,也通过集市储备了火药,只要沿塞纳河航道进军,我基本上有信心打到第戎。”
经过几个月实弹训练,让·布罗手下的炮兵,已经勉强掌握了弹道学。布兰度这才明白,之前炮弹的布朗运动,既有火炮和炮弹质量粗劣的缘故,更因为炮兵的校准往往全凭感觉,正需要一位大师斧正。
“第三个就是对外联盟,西吉斯蒙德皇帝已经同我联络,将同勃兰登堡选侯,奥地利公爵一起,各派一位代表过来,同我磋商十字军事宜。我正可打这张神罗牌,摇动勃艮第的后方。”
这三位代表预计将在五月初抵达,对骑士团进行正式的访问。
“要说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那就是战时士兵一律不得经商,在各个方阵都设置了专职的军售商人,进行统购统销,账目公开。”
对士兵的损害短期来看还好,只是将转卖战利和俘虏的权力收归集体,士兵在集市上的采购也以方阵为单位,日用品反倒便宜了一些。
这一条的阻力最大,对纪律的提升也很显著。毕竟圣女骑士团给士兵发着薪水。虽然说不上欧陆顶级,但胜在旱涝保收,不像其他领主一结束战斗就遣散军队,任士兵去乡里劫掠。
“发展内河船队也算是一件事,但比起前面的,不值一提。”
“这样看来,你的钱,应该所剩不多了。”拉法耶特一针见血地指出。
布兰度耸了耸肩:“确实如此,大人。”
印刷,火炮,反腐,没有一项是不花钱的,战备的等级是否一流且不容说,花钱能力确实是欧洲一流的。大约到了六月,若还没有在任意一条战线上取得胜利,布兰度就要债台高筑了。
不过这样看来,骑士团的提升确实也不小,拉法耶特想。如果真按他说的,北面可以依靠民兵坚持,南面用大炮先攻到第戎城下,对勃艮第的士气应是巨大打击。
“既然如此,我就陪你走这一趟吧。”老元帅决绝地说道。如有胜算,他便要为此竭尽全力。
拉法耶特家族在布兰度身上投资太多,已经回不了头啦。
布兰度倒有些错愕:“我原以为,您是会和让娜一起留守……”
“留守?”老元帅的独眼转了一转,“那小子已经快来了,有他就够了吧?”
那小子?布兰度呆了一下,便看见贞德进来:“吉尔来了,快跟我出去迎他。”
几分钟后,吉尔·德·莱的骂声便不绝于耳:“那个狗公爵!雷恩吃屎的,伦敦掏粪的,劣等的蠢货,天生的奴隶,在海里泡的发白的死猪,送妈给尖耳朵操的贱种……”
看着面前的年轻元帅,连他一贯的阴阳术都弃置不用,就在这里一味地嘴臭,布兰度便能猜想,他大约遭遇了些什么。便吩咐后厨温一壶香料酒,炒一碟胡椒豌豆,教吉尔坐下慢慢吃。
布列塔尼公爵先前已同宫相撕破了脸,便趁着改换阵营前的窗口,以法国忠臣的名义,没收了吉尔的家族领地,再横跳到英国一方去。教吉尔有苦说不出。
元帅这次跑来香槟,已是拖妻携女,举家逃亡。贞德就出去为莱斯夫人和小玛丽张罗住处,只留布兰度在此招待他。
“我至少要杀一千个英国佬泄愤。”吉尔愤愤地说着,“你就放心去勃艮第吧,我会在这里辅佐让娜的。”
你要是这样,我还真有点不放心,布兰度窃窃地想。
15.安得猛士兮走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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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了吗?”夏洛特闭着眼,轻轻地发问。阳光透过散碎的山毛榉,在她苍白的脸和孕肚上打下温暖的光斑。
布兰度从屋里给她取来未读完的诗集,牛皮书沉甸甸的,一如他这时的回答:“嗯。”
于生活中,布兰度认为他是有义务的,应该教一切的事务让步,长期地陪在夏洛特身边,毕竟自八月至四月,产期已近。
但在政治上……一旦人变成了政治动物,他便不再考虑这种问题了。
他小心地摇着摇椅,木和铁的转轴发出细微的哀鸣,夏洛特的额发便搭落下来,在他面前不停地晃荡。
“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布兰度将她的头发接住,伸指碾了下干枯的发梢,“但我不作虚假的承诺,很抱歉,恐怕孩子降生的时候,我不能在场。”
“没关系。”公主笑了一下,“我这里还有让娜陪着,不也挺好吗。”
布兰度将她的发梢捋回头上,细致地抚平,又取了些芳香的精油,轻柔地擦在她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公主修长的睫毛在日光中颤抖。
“唯有你的光辉,能如那越过山岭的薄雾。”他赞叹道,夏洛特却立即睁开眼。
“上次我听到这里吗?”她的目光迅速扫去,发现诗集还合着,放在布兰度膝头。
布兰度只笑着说不是,偷偷地在她裙子上擦了手,再摊开诗集。
夏洛特却不依不饶:“这又是哪里来的诗?要是又没人认领的话,您就快捡起来,把这诗编完,发到我们的出版物中去呀!”
异于贞德的是,夏洛特喜欢文学、艺术,冗余于宗教和政治之外的无用之物。布兰度虽对这时代的文学兴致寥寥,但在夏洛特看来已经弥足珍贵,至少在她眼里,布兰度偶发的议论,已胜过这时代的贵族许多。
不过面对剽窃拜伦的建议,布兰度还是连连摇头,瞎扯道:“这不合适,我们现在的出版业,都是没有版权费的,我怎么能自己剥削自己呢?”
他接下来便说了些教夏洛特全然不懂的话,什么“用笔带来快乐的阁楼”,什么“尊奉光明的侏儒”一类,将公主绕的晕晕乎乎,只接过诗集,立在胸上慢慢地看。
布兰度便在一旁,轻轻地梳她的头发,取下她丝绸的发带——并觉得这条蓝绸有些眼熟,再用木制的梳齿刮蹭她的头皮,在她嘴边勾起不自觉的微笑。
“谁陪你去?”公主打起精神,复问道。她近来已经不太过问外界的情况,除了知道战端将近外,近乎一无所知,但就着这个机会,夏洛特的关心又回来了。
“拉法耶特、梅斯、退尔、布罗,”布兰度点着高级军官的名字,“还有……珂赛蒂。”
带走三个方阵和炮兵团,只留下第四方阵与精熟佣兵的桑特拉伊留守,布兰度既然准备主动出击,当然要投入最大兵力施行闪电战。
这一路上围城很少,攻城很多,因而野战医院是必要的。然后布兰度认为,本着对贞德她们负责的精神,为了不再迎新,还是带个圣女随身,管住自己为妙。
他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从夏洛特凝望的眼神来看,她大约能理解其中的百分之四十吧。
公主就这样合上书,递给布兰度教他放好。布兰度悄悄一瞥,看见她胸前已经湿了两片。
再回来的时候起了风,山毛榉的叶子沙沙作响,布兰度为她盖上一条披肩,而夏洛特只是仰起头,海蓝色的眼珠里映着的都是布兰度自己。
她眨了眨眼,便看不清布兰度的全貌,只能同他的双眼对视了。他俯下身,被她拥抱着亲吻了一阵,而男人的手却不规矩地动着,从她僵硬的肩胛到微垂的双峰,帮夏洛特很是宽解了一番涨乳之厄。
她很久没享受过这样的亲昵——同贞德倒是有些,但并没有这样热烈,像是将她陈锁的孤独和未来将会感到的寂寥,都在这一刻烧融了,流进她柔润的双唇里,深入骨髓地灼烧她可怜的魂灵。
夏洛特禁不住伸出手,搅乱他的头发,抚摸他的眼珠和脸庞,坚实的手臂和背脊,确认,并刻骨铭心地记下他此刻的存在。
遥远的树梢上有鸟雀欢悦的鸣叫声,显得轻快喜人。他们分开唇舌,舌间那亮晶晶的丝线正有一段落在摇曳的光斑里,金灿灿的。
她偏开头,将那道丝线扯断,突然闭上了眼,想将止不住的泪水赶走。
布兰度只沉默地抱住她,轻拍她的小腹,止住她抽泣似的颤抖。
夏洛特过了很久,才故作平静地说道:“真不知道我到底爱不爱你,布兰度,星星和蜡烛都能照亮黑暗,但我掌握不了星星的盈灭,也掌握不了它离我远去的时机,你是这样的么?”
他拍着小腹的手停下,便即答道:“还有一点,夏洛特。”
“行星是不会发光的,它本来也不懂得何谓发光,只是转呈着太阳的光反耀给你。”
转瞬间,他便感到夏洛特试图推开他,布兰度连忙站起:“怎,怎么了?”他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里,无意触犯了地心说的条款,激怒了夏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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