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看着初次与会的军官们畏缩的神情,吉尔摇了摇头,能问的只有自己……
“虽然我对法国地形不甚了解,”匈雅提微笑提问,“但侯爵大人,我们为何要走如此危险的线路呢?如果只是为了拯救圣女,从巴黎一侧进军不就可以了吗?”
“不要用救这个词,匈雅提大人,我的让娜很强。”布兰度道,“我带着诸位,也不是去救一
个犯傻的姑娘,虽然我猜,在场的确实有人这么想。”
人人都露出抓犹大的表情。但实际上大家确实都这么想,便讪讪地笑了。
“我带着诸位走北线,是因为,如此前进的话,到了贡比涅,我们就会出现在敌军侧后。”
布兰度在脑中勾勒着贞德的光芒,用同样慷慨的语气道:“我不是圣女,没有她那样的纯粹,也不会用拯救谁的理由来带领诸位走上战场。我能带给你们的,是无上的光荣和财富。”
“就在贡比涅,我已经看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让我们踵继盖克兰与布锡考特的步伐,不,还要跨过他们的极限,彻底终结我们和英格兰绵延九十年的战争。”
“在那之后,让我们共享诺曼底和布拉邦特的一切。”说着,他见手中无杯可掷,便抽出咎瓦尤斯,往眼前的桌角上一劈。
“若我不能带领诸君取胜,便有如此桌!”他有些心疼地喊道。
而看到一群少壮军官都狂热地拔出剑,望向眼前的长桌,他的心顿时更疼了。
眼前的桌子被一群人的誓言劈成碎片,布兰度却想,他已质押了绝大多数家产,已经快买不起下一张桌子了。
况且,走北线的理由,并不止刚刚那些。
在座的军官们,每个人都有所欲求:有的渴望荣誉;有的渴望土地;如米凯莱托这样的,就只是贪图佣金,又听从斯福尔扎的嘱托;如匈雅提这般的,便是为了匈牙利的大局,期望布兰度尽快解套。
那么,已经接到国王指示,教他们闭上城门乐享安逸的巴黎,内部会不会有自己的打算?有拉海尔在,他们想执行前一道指示,显然不能经由和平协商。那么这一道催促他们打开城门的诏令再下,他们又如何自处?
布兰度可不觉得,摆明车马同法军作对的北线,要比阴暗难测的南线来的危险。
而正如他所想的一样,克莱蒙伯爵看着国王的来信,已经发出了嗤笑。
“昨天那封信,是菲利普送来的。”他对侍从说道,“勃艮第的老兄说他同约克公爵谈妥了,要将克莱蒙领内这几年的赋税都归还给我。”
侍从顿时忧心忡忡:“大人,如果是叫您打开巴黎城门投降,您可不能这么干呀!至少得再谈谈价钱!譬如帮您继承波旁公爵……”
“耽误不了你们的小生意。”伯爵斥道,“况且对面有那么傻么?正相反,他们期望我堵死城门。”
侍从稍一思索,便感慨道:“看来那位圣女,还真是给他们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伯爵也望北而笑:“是呀,我衷心祝愿她能赢,但也不要全赢,继续给我们创造这样的机会。”
“像我们这种夹缝中的贵族,向来都是要多交往几个朋友的。”克莱蒙伯爵望着手里的两封信,将他们都珍重地收入匣中。
36.喜当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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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0年的夏天,小半个欧洲的目光都投聚在巴黎以北百公里的一座小城上。环着贡比涅的城墙与周遭的丘陵,都如风暴一般地牵动人心。
意大利的共和国与公国,德意志的自由市和藩侯,尼德兰的工人和作坊主,英伦的精灵与蛮人,乃至匈牙利的罗马王和梵蒂冈的教廷,都前所未有地关注起了这里的战争。
四千人的佣兵集结在勃艮第公爵麾下,而代表英格兰的约克公爵率众七千,逐步地向贡比涅集结。拦在他们与城市之间的,是不到两千的法军,以及一个屡创奇迹的少女。
而在今天的一场遭遇战中,胜利女神再次眷顾了她。
此时约克公爵刚结束一场狩猎,亲手为他猎获的一头雄鹿剥皮。
听着前方的奏报,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具体下来,我军损失如何?”
他的副手,乔治·内维尔答道,“我们的战士训练有素,作战英勇,在撤退时仍然保持住了阵型,纵观古今,同先代的君王们相比,他们也没能拥有您这些得力的部下……”
“数字,乔治。”
副官迟疑了一下:“相比于我们盟军的损失,虽然不值一提,而且在战损的战士中还有不少得到了援护,在将来或能重返战场……大约可能是一个接近一百的数字,大人。”
约克公爵笑了:“那就去告诉我们的同盟,让他打得再用力些。”
“大人……”身旁有人欲言又止,约克公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对付那些血腥的筋膜。
“尽管说吧,塔尔伯特大人,我花几万利弗尔赎你出来,可不是教你来陪我打猎的。”
约克公爵突然停手,用沾满鹿血的匕首一指:“倘若是,我们的猎物也该是法国人。”
顿时嚎叫与尖唳齐鸣,他身侧半人高的獒犬,和一旁爬架上英武的雄鹰,都为主人的豪言应和。约克公爵便大笑着,从雄鹿的腹腔里挑出肥美的肝脏,抛给他的鹰犬。
塔尔伯特便定了定神,颇不自在地看着对方的猎装,进言道:“大人,我检讨我们在奥尔良的失败,便发现其中最要紧的,便是忽略了勃艮第人的感受,您切不可再犯这样的错误呀。”
“很聪明,塔尔伯特大人。”约克公爵笑道,“你说的很对,但时势也有不同。”
“勃艮第人,我本来担心伪王拉拢他们,可那个贪婪的勒曼格尔,竟然攻打了第戎。这个愚蠢的家伙,简直是我们最好的队友呀。”
约克公爵当即露出不屑的神色。如此一来,勃艮第公爵就被逼断了后路,若不能赢上一场显示实力,展现出被拉拢的价值,就得倾家荡产才能赎回封地。
塔尔伯特则有些担忧。以他所见,勒曼格尔并非无谋之人,同法斯托夫的斗争更是他平生仅见的阴险对决。
可约克公爵对这个姓氏的成见太深了:1415年,布锡考特元帅的谢幕表演,便是在阿金库尔的泥地中斩杀前任约克公爵,彻底打破了约克派和兰开斯特派的平衡。
面对失去主心骨的约克派,兰开斯特派可没有大局为重,相忍为国,而是得寸进尺地展开内部倾轧,先后又逼死了眼前这位约克公爵的生父和舅父。直到先王亨利五世突然逝世,兰开斯特派再分裂成贝德福德和格洛斯特两党,才给了约克派喘息之机。
大批长辈的死亡,也带来一个意外的好处——英格兰大约四分之一的土地和财富,都继承到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一人名下,再加上约克派在北境一边休养,一边维持同苏格兰的边境冲突练兵,如今他兵强马壮,再兼贝德福德留下的兵马,驻法英军强大空前!
正因如此,塔尔伯特深愿约克公爵保持清醒,帮助英军一雪前耻。
目前看来,大多数时候,公爵都如他所愿。
“还有这位魔女,我真有点相信她是圣女了。”约克公爵继续剥皮,“贡比涅本来在我的计划里,是一击即下的小城,这个人类女孩竟然逼我改变了计划。”
“她向来如此。”塔尔伯特提醒道,“我们很难靠攻城拿下贡比涅了。”
乔治·内维尔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
“让勃艮第人去打,再败一次。”约克公爵坚决说道,“那女孩身边并没有宿将辅佐,只需将她引出来,便由我们英格兰的勇士出击,截断她的归路!如此……”
“贡比涅就是我们的了!”副官配合地说道。
而约克公爵只冰冷地看着他。
“不,乔治,我不在意贡比涅。”约克公爵咬牙切齿道,“那个勒曼格尔,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我要留着贡比涅,当成他的死地!”
即使布锡考特死了,哪又怎样?死在兰开斯特派手里,如何能算是约克家族的复仇?
英军的布置层层叠叠,如此强大的军阵,足以挑战巴黎的坚垒,不是为一个小小的贡比涅而设。
约克公爵在这几月间,已经通过夏斯第戎,粗学了法军的新式战法,他承认这是英军旧战术的升级版,但那又如何!
不管是那位魔
女,还是勒曼格尔,约克公爵都为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巴黎的克莱蒙伯爵答应断绝援助;兰斯大主教同他暗通款曲;安茹家族刚强的老妇人,已经签下了休战协议;布列塔尼派来一支两千人的援军,更远超法军所能预料!
我期待着,蓝喙红鹰旗出现的那一刻。约克公爵眺望东南,暗下期许。
东南方的贡比涅城里,贞德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圣女大人。”身旁的女伴关切地问道,立即得到贞德自表健康的安慰。
她叫萨拉·德·弗拉维,是贡比涅守备官的女儿,为表对援军的尊重,又想着贞德是位女士,弗拉维长官便放心地派同龄的女儿前来随侍。
在法兰西的土地上,几乎没有知道贞德的女性不崇敬她,萨拉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她自请派来还有一个缘由,在第一次庆功宴上,圣女大人的兄长皮埃尔,对她表现得太过……热情,教萨拉有些畏惧,而圣女当场掀起桌子砸翻了皮埃尔,那抹英姿便留在萨拉眼中,久久不去。
收到上次教训后,今天的庆功宴便办的简朴了一些,虽然也同样热闹,但饮酒的人还是少了。到席间,皮埃尔走过来给贞德送了封信,突然便使得她神思不属。
等到打完这个喷嚏,贞德才回过神来,十分古怪地长叹了一声。
“是……勒曼格尔大人给您的信吗?”萨拉半是担心半是苦涩,“难道他不同意您继续呆在贡比涅了吗?”
“啊。”贞德立即摇头,“布兰度先生不会那样做的,他知道我会与你们同在,就一定会支持我。实际上是我有些对不起他。”
“这样啊。”萨拉神情复杂,“那您这是怎么……”
贞德迷茫,又欣喜地说道:“萨拉,我当妈妈了。”
这对于萨拉来说实在是太怪了,一下就将她不太灵光的大脑彻底报销,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恭,恭喜?”
她低下头,盯着贞德的小腹看了又看,很确定那里并没隆起,再接着,她想到更猎奇的可能性,便把目光更挪下去几寸,瞬间便满脸绯红,被自己离奇的妄想淹没。
贞德自不知道女伴脑子里的那些色孽玩意,自训斥着皮埃尔:“你怎么还不走,少在萨拉身边转悠,人家已经拒绝过你了!”
皮埃尔讨饶道:“我的好妹妹啊,怎么女人你也要跟我抢的,实在是没有这样的道理……”
看着贞德提起的拳头,他才讪讪住口,还不忘了嘴硬一句:“你要把哥哥逼到和你抢男人的地步吗?”
贞德嗤笑了一声,对那个尖耳朵的胡言乱语,她向来不挂心上。她亲自试过不知多少次了,布兰度先生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但她心里陡然一跳,因为她忽然想起布兰度对夏洛特的评价:“我有时候确实喜欢她,在她像你的时候。”
少女便真的跳起来,打量着兄长的面容,又走过去按下他的刘海,随手从迷迷糊糊的萨拉头上取了发饰给皮埃尔戴上——在此全程,皮埃尔一头雾水,却像猫前的老鼠一般不敢反抗。
萨拉渐渐清醒过来,一看面前的奇怪景象,脱口而出:“圣女大人怎么有两个?胸怎么不见了?”
皮埃尔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吾命休矣。
37.对面的都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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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如帘,水漫河川,结束了欢庆的贡比涅人遭到这一场暴雨,几乎把好心情全都打消。
而贞德是其中最忧虑的一个。
即使没有这场大雨,她也感觉得到,自己的突击并没试探出英军的布置。
不同于往常的敌军,他们手握数倍的兵力优势,却没及时展开,对贡比涅展开包夹,反而满足于盘踞瓦兹河北岸,仿佛是来这里狩猎游玩的一般。
一方面,他们将纵深拉开,如果贞德不付出决战的觉悟,很难杀穿层层叠叠的丘陵,探知英军排布。
而另一方面,他们放心地将贡比涅的南面敞开,不是什么围一阙三的把戏,而是非常确定,贞德和贡比涅在数周之内,没法得到周边城市的支援!
“这样看来,他们并不是冲着贡比涅来的,甚至都不是冲着我来的。”对着漫天的豪雨,她冷静地分析道。
“很有道理。我也就只能给您这样的建议了,妹妹。”皮埃尔哭丧着脸说道。
贞德对兄长十分温柔,最终决定效仿他小时候的恶作剧,为他完成了一场头部结缔组织切除术。目前这位乐师只能顶着光头在贡比涅招摇过市。
“我没期望你能给出建议。”贞德不耐道,“我要你去通知布兰度!尖耳朵集结了这么多军队,却不抓紧时间攻城,只能是因为他们还有别的目的!”
说到这里,连皮埃尔也听懂了:“唔,是这样啊,让娜。我觉得你没必要让我跑一趟,因为你都能想到的事布兰度肯定也……”迎着贞德的目光,他还是住了嘴。
“因为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更不是尖耳朵用来钓布兰度的鱼饵。”贞德决然道,“你去告诉布兰度先生,当他过来的时候,我将会……”
皮埃尔听得眼皮直跳:“让娜,你这未免也太冒险。要知道这支军队可全靠你一个人撑着!”
“奔向胜利可不能算冒险。”少女沉声道,“倘若我面前的敌人一点都没有削弱,全等着布兰度先生来,那成什么样子。”
皮埃尔叹了口气,低眉顺目地问:“布兰度这时已经该出发了吧,我还往夏隆去找他?”
“去兰斯。”贞德立即道,“在你到兰斯的路上,应该就能碰见我们的军队。”
吟游诗人便认命地,裹了裹遮丑的兜帽,退出帐篷。
贡比涅城当然没吝啬到,不愿为圣女提供一个屋顶,但必然有士兵要淋雨的情况下,贞德是同他们住在一起的。
她预备先击溃勃艮第军。
倒不是什么一以贯之的,对勃艮第的歧视,而是就这几日间打出的结果:勃艮第的佣兵虽然战技强硬,但指挥协同一塌糊涂。在军队的道路上,随意雇佣一批强兵,自作主张的捏合,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了。
她也不是针对勃艮第公爵,而是觉得勃艮第的将军们简直都是垃圾,面对这样的垃圾,当然要第一时间清出战场,利用他们空出的空间来尝试侧击英军。
她更了解一切的不利局面:通过两次前哨战,虽然法军振奋了人心,但他们的虚实也暴露无疑,英军却只把勃艮第人推出来,隐藏了他们的主力。
法军士气虽高,军纪也还算合格,但军官还是少了些,新兵的配合也欠佳。每日同贡比涅人的扯皮耗损了桑特拉伊和弗拉维的大量精力,没人能帮贞德分摊训练之责——他们的水平本也不够。
如此一来,依托城墙的作战尚可,一旦将战线拉开,到远离固定依托的战场上,便超出了贞德的指挥范围,法军能发不能收,将陷入极危险的境地。
如果击败不了勃艮第人……如果击败勃艮第之后抓不住英军主力……这些问题,暂时都没有解。
只能先打打看了。她略显随意地想。
倒不是非要逞能,贞德对布兰度的动员力也有所了解,布兰度先生如果倾尽全力,大约能往这个战场上投入四五千人——仍然少于对面的英军。而从敌人的狡猾程度上看,贡比涅的攻防并没有磨损英军锐气,反倒是法军的锐意在逐日削弱。
如果进入奥尔良后,没有尽快主动出击,而是维持同塔尔伯特对峙的景象,想来也是一条死路。
那么,面对解决不了的问题,贞德便爽利地将之抛到一边,倾心于打磨来日进攻勃艮第的计划。
尽管失败的阴霾,仍像天空中的浓云一样,朝她播撒着扰人的雨点。
就在这时,她却突然收到一个消息。教她喜不自胜地跃起来,冒着雨冲出帐篷。
站在雨中的已经有很多人了,来客笑呵呵地同他的旧部一一问候。他魁梧的腰背已经驼了些,肚腹也有些臃肿,但雨水刮在他脸上时,倒还显得老元帅那么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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