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第143章

作者:顾闻涛

匈雅提被她的雷厉风行弄得一头雾水,布兰度便解释道:“让娜是说,我们的计划分三步……”

贞德走向士兵们,她走到哪里,哪里就站的像一片挺拔的松林。

“第一步,找到约克公爵在哪。”

“第二步,干掉约克公爵。”

“第三步,收复贡比涅。”

望着一支跃跃欲发的军队,布兰度悠然说道。

真要找一个完美计划,是相当困难的。就像约克公爵料想不到,勃艮第人阴差阳错地白给;而布兰度也预料不中,贡比涅一个下午就能易主。

恐怕库特纳霍拉城下的杰士卡,也不是筹算好一切,才开始赌上全军的命运冲锋的吧,贞德比布兰度更快地领悟了这一点。

匈雅提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如水一般融入到沸腾的气氛中。只有布兰度还在思考,贡比涅是如何陷落的?

46.And I say segregation 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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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比涅正浸泡在如泥浆一般的恐怖中。

约克公爵的英军,同他们过往所遇到的,兰开斯特派的英军不同,都沉默着,在少数人的指引下,挨家挨户地搜捕魔女的支持者。

而在市政广场上,有许多木桩被竖起,贡比涅守备尉官纪尧姆·德·弗拉维,被拴在最醒目的位置上。而他的弟弟,路易·德·弗拉维则一脸茫然地,跟在一名衣着华丽的主教身边。

“皮埃尔主教。”弗拉维守备官生硬地喊着对方的名字,“是你将贡比涅出卖给了英国人!”

皮埃尔·科雄为他点了个十字,善意地耸了耸肩:“是你们的畏惧战胜了自己。”

博韦主教的本据教堂,距贡比涅只有五十公里。贡比涅人时常听这位和蔼主教一视同仁的布道,守备官的弟弟,虽然表现得有些奇怪,但几乎就是这位主教的狂热信徒。

也是他们合谋打开了贡比涅的城门,放英军入内。再在皮埃尔·科雄的公开保证下,许多本地士兵都放下了武器。

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搜捕。

忠忱的士兵,城中的富人,都因着沟通魔女的罪名,被捆绑上来。守备官甚至还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你这是做什么!”他怒吼道,但语气随即就变得低沉,“主教大人,您不能……”

路易也迷茫而僵硬地说道:“是呀,萨拉她还小,您不能……”

博韦主教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弗拉维先生,要怪就怪您,给魔女提供了太多不必要的帮助。”

皮埃尔·科雄一振袍袖,精神抖擞地登上木台,面对那些被驱赶过来围观的群众,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开始布道:

“迷途的贡比涅人,我今天再一次站在你们面前,向你们发出最后的警告。”

“你们已沉溺于魔女所施的虚伪恩惠之中,将残杀正信徒当作可喜的游戏,这并非圣德尼、圣马丁与圣玛丽所经行城市里,善良人民应有的行为。”

“让我们一起遵从主的召唤,去回应魔女向正信徒所施的鞭挞吧。以天赐统治法兰西,伟大的亨利国王与约克公爵的名义,我们要在尘土中划下界限,向魔女掷出神圣的投枪。”

“我说:‘现在当审判魔女,明日当审判魔女,永远都要——审判魔女!’”

小小的附和声在人群中响起,同时也伴着受缚者的斥骂声。皮埃尔·科雄将一切都扔在耳后,慢慢踱步到守备官的女儿面前,轻声问道:“可悲的女孩啊,你愿意出面指证魔女的真面貌吗?指证她邪恶而淫秽的真容?”

萨拉仰着狼狈的脸,用力地摇了摇头,暗道,让娜大人的真容,可是比你们所想的还可怕百倍呢!

“她会打败你们的。”小女孩只咬着牙,将瑰奇的幻想都深埋心底,恨恨地对主教说道。

贞德正指挥全军,在马尼山北的小块平原中,不疾不徐地行走。

布兰度和匈雅提一时都被夺了兵权,颇闲适地混在军队中——其实也不是,贞德教他们运用起珍贵的脑子,思考接下来的方案。

不过两位将军一边思考,嘴上确实也在闲扯:

“贡比涅的意思,是穿越森林之路吗?这到教我想起故乡了,特兰西瓦尼亚,也是【越过森林】的意思。”

“匈雅提城堡……那一年我刚刚觉醒了龙血,主后1406年,国王非常高兴,就将我的父亲封为匈雅提男爵,老沃伊克高兴坏了,那之后他又连着给我添了几个弟弟。哦,让娜小姐也和我一样,给父亲赢回了爵位?”

“龙血?东欧与亚洲交互频繁,偶尔也会有龙血流传,只是有些人觉醒时不太能控制自己,而我稍微有一点幸运。”

“龙骑士团……确实是在那之后组建的,但您说完全因为我的缘故,那未免太……您明白就好。”

“打完这场仗要不要结婚?其实我去年已经结过了,虽然说来惭愧,不过我需要伊丽莎白的财富和权力,是很简单的政治婚姻。”

“我现在所想……只是帮助您赢下这场战斗。一直所想的,大约就是抵抗混沌吧。此外尽臣子的职责,丈夫的职责,将来或许也有幸能尽父亲之责,仔细想想还挺贪婪的……勒曼格尔大人,您有思路了吗?”

布兰度瞬间从闲聊中脱出,扬鞭一指:“很老套也很实用,斩将。”

匈雅提轻轻点头:“斩一次,恐怕不够。”

“正好,我喜欢让人多死几次。”布兰度道,“第二次就拜托您了。”

匈雅提礼貌地鞠了一躬:“那我要感谢您给我这个争取荣誉的机会。”

前方的英法两军逐渐展开接触,零星的箭矢,为了标定射距,正划出破空的啸声。

法军的重甲士兵只以沉着的前进予以回应,战场不宽,双方的阵列都极为密集。

而凌驾于他们之前,是扛着大盾掩护的炮兵,他们推着轻盈的带轮小炮,一直到两百米的距离,才停下装填。英军发出一阵躁动,但终究没有出击。

“在法兰西的土地上,这九十年间,一

直有两种战术在并行发展。”布兰度朝匈雅提讲解道。

“一种讲究打击,过去用骑兵,现在加上炮兵和步兵,讲究在一次,最多两次的打击中,就摧毁敌人的斗志。我们在帕提,盖克兰在蓬瓦扬,都是用一次冲击就让英军陷入混乱,再用第二次冲击收尾。”

“另一种讲究挨打。就是把敌人的几次打击都扛过去,还没倒下,就能顺势发动反击。克雷西、普瓦捷,乃至阿金库尔,英国人用的就是这一套手段。”

匈雅提大体已有印象,经布兰度讲解便构建出完整的模型,评价道:“十字军是第一种,胡斯军是第二种。您所执的布锡考特方阵是第二种,而让娜小姐……她似乎更青睐第一种?”

“不。”布兰度自豪地看着呼叱风云的贞德,“她的战术,是更在那之上的。”

轻炮悦耳的轰鸣声响起,继而是法军步兵整齐的步点,宛如为决战徐徐拉开的帷幕。

47.丧钟为谁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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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尼山北,之前贞德曾逐追勃艮第军的战场上,还残留着未涸的血,这时又有四千双脚踏于其上。

或许还不止此数,因为布兰度分明看到,英军的旌旗正连绵地从马尼山下盘绕出来,宛如一条环山的巨蟒,被贞德的挑衅所刺激,摆出它庞大的身躯。

揭开战幕的是法军的火炮齐射,奢侈的铁制炮弹在空中呼啸而落,一片哀嚎随起即逝,如砸入河流的水花。

布兰度可以想象贞德这时振奋的神情。在奥尔良中了一箭后,这姑娘就喜欢上了发展炮兵,经过锻铁厂、炮兵培训、定装三磅炮,再加上专用炮车的辅助,贞德妄想中的野战炮部队终于具备了雏形。

时至如今,面对英国人的箭雨,法国人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指着对面大喊:“想办法再干他一炮!”

随之而来的就是进军。

按理说,法军掌握了火力优势,如果是布兰度的性子,就会在原地支起盾墙对射,逼迫英军主动出击。

不过现在赶时间,又是贞德指挥全军,她当然是抓住被炮击后的短暂混乱,率先发动猛攻。

“真羡慕啊。”他低声道。

越是从军,布兰度越明白自己的能力极限。靠着超时代的装备和组织建设,他可以指挥大方阵做到守如岳峙,再依靠各种战场之外的手段建立优势,最终赢下胜局。

但是,作为投身战争之人,谁又不羡慕于一场靠着指挥能力以弱胜强的史诗大捷呢?

若要达成目的,就必须依赖贞德在进攻中的嗅觉,找到一个个机会,抓住一个个破绽,最终横扫英军如卷席。

从现在看,英军的前列完全挡不住贞德的攻势,法军的枪戟就像绞肉机一般,撕开一道道的鲜血。

后方的英军只能胡乱地抛射箭雨,个别勇猛的战士不惧生死地扑上来,想把法国人拖在箭雨和泥泞之中,如阿金库尔时一样,为后方的战友争取时间。

但时代变了。

九十年来,随着法军着甲率和铸甲技术的进步,英军的弓箭作用越来越小,直到今日。

倘若贞德组织的仍是传统的数万人大军,或许抛射的箭雨还能制造无甲兵的混乱。但她只带两千精锐,个个披盔戴甲,训练有素,而当面的敌军,并非英军作战序列中的主力。

靠着布兰度打入英军内部的了解,这些敌军至多相当于地方守备,勉强够得上三流,但士气还算旺盛,已经比之前的勃艮第军难以处理了。

随着英军的努力被装备优势消解,贞德的指挥便显威力。即使她胡乱地指一个方向,法军士兵也甘愿蹈死,更何况她旌旗所指,尽是英军最难受的位置呢?

隆隆的炮声再度响起,在侧面,如同为英军奏响的丧钟。当步兵队列前进的时候,炮组也将炮车斜行推向一翼,寻找下一次直射的炮位,为英军的总崩溃推上了最后一把。

只剩下约克公爵的大旗成了最后的堤坝,虽然公爵本人并不在那面旗下,只是将旗帜送来,监督前方的士兵为之死战。伯明翰的小商贩,约克郡的牧民,克里夫兰的农夫,都怀揣着在法国发财的梦想,前赴后继地倒在他们封君的战旗下,于狭小的战场中堆出一道尸垒。

贞德正不急不慢地掌控着进攻节奏,如一个小号的拉海尔,在她狂热勇猛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冷静如冰的心脏。

法军不仅要击溃当面之敌,随后还有两支同等的敌军要解决,贞德一直都明晰着这一点,小心地帮助士兵保存体力,乃至生命。

布兰度用半是自豪,半是羡慕的目光看着她。少女的身姿是如此闪耀,在夕阳西斜的当下,她的光辉笼罩了整片战场,更笼罩着这个冷热兵器混同的时代。虽然知道这光辉也照亮自己,但布兰度还是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也能那么闪耀……稍微闪耀一点也好啊。

白玫瑰旗正在动摇,他们的阵线已拉成摇摇欲坠的新月形,但在战场的远端,林木不停摇动,另一支英军主力正自外围胡旋过来。

“想到了谁?”匈雅提问布兰度。

“汉尼拔在坎尼。”布兰度扼要地回答。

在坎尼会战中,汉尼拔就是将自己同一众炮灰兵置于中军,且战且退。势如破竹的罗马人硬是耗尽了攻势动能,以一比一的兵力遭遇四面围攻。

法军的重步兵阵列同罗马军团相似,倘若在这些坚韧的三流敌军身上消耗太多体力,战至中盘就会遭遇体能危机。而约克公爵的兵力远多于贞德,恐怕很快就能形成包夹之势。

必须伺机斩断那面旗帜。这也是布兰度同匈雅提待机的目的所在,旗一倒,同英军的这场前哨战便算是结束。

“接下来我听您命令。”匈雅提谦和地笑道。

在贞德主宰的战场里捕捉英军破绽,就算是布兰度也能胜任,但他还是将匈雅提的话当作一种提醒。

进攻的要义,就是把能适任进攻的兵力,投放到最关键的位置上去。匈雅提在1456年最后一战中,兵法已经到了圆融自如的境界,甚至只用农民的奇袭都能制

造奥斯曼军的大混乱。

又一个让人羡慕的天才,布兰度想着,轻轻放下头盔的面甲。

匈雅提,还有周围一圈的法军骑兵,都保存着马力,护侍在布兰度周围。

“准备前进。”许久没有戴着头盔发令,布兰度感觉耳朵嗡嗡作响,只能竖起长枪,简练地结束了动员:

“敌在——玫瑰旗下!”

在血腥和硝烟之中,原本温顺的马匹一齐奔腾,有如雷霆行于地上。他们驱赶着溃散的英军,教他们自己先冲散约克大旗下的拒马。

骑兵每一转圜,便在英军阵中犁出血河,流淌的血液很快便填饱了土地的饥渴,在马蹄间飞溅而起,染得骑士们斑斑点点。

玫瑰大旗下只有几位亲兵,保护着一位披兽皮的怪人,战马猛烈的冲击迎面而来,瞬间便将这些敌人撞得粉身碎骨。布兰度尤其小心,在时停中刻意伸枪一挑,将那个兽皮人远远挑飞。

旋即,他弃枪拔剑,朝着白玫瑰旗便是一砍——

竟没砍断,剑刃还卡在旗杆上,布兰度赶紧在时停中又拖剑锯了几下,伸手一掰,这才推倒大旗,高呼道:“约克公爵已死!”

周围的骑兵都预先学好了这句英语,四下驰马喊叫,这一阵的英军自然全无战心,都哭嚎着逃向后方,甚至还有昏了头,往马尼山上逃的,多半都被布萨克他们借来充了军功。

这时匈雅提才笑着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件兽皮:“是德鲁伊,勒曼格尔大人,您好像被他标记了,如果约克公爵身边还有别的德鲁伊,您现在恐怕比黑夜里的太阳还要耀眼。”

布兰度悚然一惊,看来当他准备斩将的时候,约克公爵也准备斩了他。这该死的尖耳朵,为什么要把目光投向布兰度这样无辜的和平主义者呢?就不能让他独自静好吗!

他禁不住瞥了一眼匈雅提,已经暗中抱怨了,为何不率先提醒自己。布兰度自觉自己的涵养已经很高了,终究没有宣之于口,但对方像是熟习这样的主君,已经很熟练地安慰起他:

“没关系的,勒曼格尔大人,接下来由我打头阵就好了。”匈雅提难得鼓起了一丝战意,“只要精灵们不都像崔丝汀小姐那么可怕,我应该还是能保护住您的。”

48.吾为公取彼一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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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一般的追击很快结束。

法军一路推进到马尼山下,英军的溃兵一路奔逃,终于迎来了约克公爵真正的阵列,大约有半数的人得以幸存。

约克公爵的主力部队面朝马尼山,拉开了l型的阵势,将马尼山裹在正中。

贞德并没试着驱赶败兵冲向英军,而是立即勒住各部追击,依托山势休整。双方的军队都出现在各自的视野中,静静地对视着。

在这寂静中,法军的首脑们登上山,同布萨克元帅等会晤,并观瞻英军形势。

虽然同山上的法军达成联系,但除了回收五门小炮之外,战力并没增加多少。山上本来留守了六百法军,但在之前的一连串作战中已经损失四分之一,剩下的也大多带伤,只拣选出八十多人加入队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的法军已经连番作战,但约克公爵手下排开的四千英军却还是生力军,今天的大考终于到了。

“英军强两翼而弱中军,但是中间并不好突破。”桑特拉伊道,“他们背靠河水,两边还有友军,一旦突击,就会被三面夹击。”

“要想收复贡比涅,必须过桥。但这座桥在敌人手里。”匈雅提道,“我不知道西欧是否已经普及了这项技术,半人马是可以用船只搭建浮桥的。比起硬攻桥梁,或许另谋新桥更有效。”

“必须一次击溃。”布萨克严词建议,“英国人控制着河流,可以让溃兵到对岸休整重组,一旦让他们把战局拖住,就对我们不利。”

“唔姆唔姆。”贞德连连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望向布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