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布兰度跪在床上,连声阿谀:“怎么可能呢,让娜,珂赛蒂离家时就是因为你的魅力,她也一直拿你当作榜样啊。”
贞德轻轻一叹:“我可……不觉得我有资格。”但她已经舒舒服服地躺下,在珂赛蒂脸上蹭了又蹭,金发和亚麻色的头发搅在一起,布兰度看了,只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
他们倒在床上,小声地闲聊到了午后,直到不得不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时刻,才摇醒珂赛蒂,一同出发。
先是迟来的探望伤员,桑特拉伊和布萨克都断了腿,至今未能醒来,幸喜珂赛蒂在老元帅身上已施了神术,至少性命能保住。
又巡视了一圈,贞德看到不少轻伤员大咧咧地四处走动,一竖眉便想训斥,但珂赛蒂已经沉着脸走上去,伤兵们便一齐息声坐好,规规矩矩地将养。
俘虏的处置要潦草些,自然也没有女护士的福利,都是由法军的民夫和士兵代管,但至少止血一类的工作也还有人做,卫生以这时代的标准也算是一尘不染。
敌军总计可能上万,但被法军抓到的不过三千,其中一半以上还是勃艮第人。虽然管理起来容易了,但贞德却又生出忧心:“这么多英国佬逃在外面,会生出一大股盗匪呀!”
可巧夫难为无米之炊,布兰度也别无良策,只能试着同约克公爵会面,看看他有没有解决的方案。
这一位摄政公给人的印象,远远不如贝德福德。自战败以来,他就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般,一夜的工夫就肉眼可见地衰老了。
“没办法的。”精灵颓然道,“我现在只是一个败者,连布列塔尼人都使唤不动,怎么可能去使唤那些兰开斯特派的家伙?”
布兰度却眉梢一挑:“布列塔尼人?我没在你们的作战序列里看到他们呀?”
约克公爵苦笑着:“我本来还调动了一支布列塔尼骑兵,准备在决战的时候插到你们后方去的,可他们……唉。”
布兰度承认,如果按照这方案执行,英军的胜率必然大增。可这样一来,布列塔尼公爵就会被法军将领都记恨一辈子,何苦呢?
至多,他会在法军败局已定的时候痛打落水狗,但绝不会成为扭转天平的一方……那么现在嘛……
到晚间,布兰度收到里什蒙的信,里什蒙老爷自称率领大批骑兵来增援他和贞德,在博韦一带歼灭英军上万。布兰度就不去问,他是怎么越过几百里的英占区前来增援的了。
不问可知,布列塔尼人早就做好了骑墙的准备,只是英国人低估了他们的力量。布列塔尼几次投降,反而保存了完整的实力,面对破鼓万人捶的英军施以最终一击。
好消息接连不断,譬如巴黎市议会再次发函,邀请圣女回到她永远忠诚的巴黎;米凯莱托带着乔万尼返回,顺路也抓了几个勃艮第贵族小捞一笔,还打探到低地发生了市民暴动,反抗勃艮第公爵的统治。
马尼山下,往来使者摩肩接踵;塞纳河上,投诚之信多如鱼虾。远在勃艮第的拉法耶特、德·梅斯也都相继送来金钱和书信,帮助布兰度夯实权力基石
。
贞德的战场已经结束,这几天她大可轻松地四下巡视,使北法兰西一睹圣女之颜。而布兰度的战场,才真正开始。
英格兰,已经成了冢中枯骨,连番惨败,丧师失地,再加上火炮时代的攻城战只是时间问题,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他们退出大陆指日可待。
但需不需要一口气以竟全功,和英国人以命相拼呢?布兰度只笑了笑,就放下这个问题,他宁可从英国人身上多榨出些现金,也不去贪图他无法消化的土地。
法兰西的权力还有着大片的真空。领土光复,恰逢宫相倒台和内战结束,安茹、布列塔尼、奥尔良、香槟,当然还有瓦卢瓦王家,都有资格角逐法兰西的新秩序。
国王当然是无可置疑的封君,但是战乱时代,国王派出的检察官和税吏,经常遭到地方的驱逐,实权将领的袭杀。就好像这次贡比涅大胜的消息一传出去,奥尔良立马又驱逐了王室征兵官。
就像是股市一样,布兰度窃笑着,一个微小的消息,就会激发整个大盘的运作。但比起明刀明枪的征战,这确实是一条报复的捷径。
汉萨、热那亚和法国本地的商人,都被布兰度召集过来。一方面商量之前的还款,而另一方面,布兰度向他们画了更大的一张饼。
“我们联合。”骑士团团长不容置疑地说道。
“过去的几个月里,香槟集市的试运行,想必诸位是满意的。而现在圣女的光辉照临了更多的土地,我希望各位能和我一起,建设属于我们的秩序。”
商人们面面相觑,又有些跃跃欲试。
布兰度过去对商人,并不能算是优待,尤其在特鲁瓦、巴黎,都执行了对商人的大肆压榨。可越是如此,越显得这几个月来,他同商人们的合作有多么来之不易。
自第戎到巴黎,布兰度的军队正控制着法兰西的精华土地,当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重新统一在一个领主旗下,其产生的商业价值,本来就足以让这三方商人之一吃到肚圆。
更遑论,这里还控扼了欧洲大陆上,此时沟通南北最便捷的一条商路。布兰度一抛出裁撤税卡,统一税收的政策,商人们莫不心动。
“我们应该成立一个协会,专门负责这块贸易区的联络。”汉萨同盟的鲍尔·斯蒂斯提议。
“这是为各位服务的组织,名字就由你们商定吧。”布兰度微笑道。
商人们倒是脖颈一凉,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只剩下了取名的权利。
不过气氛很快热络起来:“既然新商会的核心在巴黎,不如就叫巴黎统筹委员会。”
“不好,我们是从香槟集市发展起来的,应当纪念在马恩河的日子,就叫马恩联合会吧。”
这堆名字忽左忽右,直听得布兰度头大,商人们察言观色,最终还是起了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唤作“圣女商会”。
而会后,布兰度又找来了乔万尼,还有朱斯蒂尼亚尼家的经理人。
“贵号是最早和我合作的,乔万尼也忠诚能干,我最信得过你们。”
乔万尼得了夸奖,怡然自得。经理人倒是谦卑地低下头:“勒曼格尔大人,您有什么要我们效劳的吗?”
“有……一桩大富贵。”布兰度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他这几天翻译的文稿。
贞德有时会奇怪,布兰度为何一直看着一堆奇奇怪怪的字画,但布兰度一忽悠她,这是他说的赛里斯语教材,贞德立马感慨于布兰度言出必行,自惭形秽地跑远了——免得布兰度教她一起来学。
不过热那亚商人是惯作东方贸易的,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编制丝绸的技术,这是机器,这是养丝虫的方法……啊呀,您这可真是……”
“这么多年来,生丝、蚕种、桑苗,都在欧洲有所流传,但丝织技术一直被罗马帝国垄断,甚至到现在失传,我们只能同混沌军团做交易,从他们手里转卖东方的丝绸。”
他渐渐止住激动,昂起头来:“大人,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赚钱。”布兰度打了个响指,“为我赚很多的钱,明年用得上。”
商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勒曼格尔大人,我们……一年内,如果顺利,恐怕才刚刚完成规模建设,没法收回成本。”
布兰度叹了口气:“这就是我找你们的原因了,我亲爱的朋友们。谁说,我要靠已经生产出来的丝绸赚钱呢?”
56.人设不能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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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一定要给我们一个回报的机会。”
听完了布兰度的计划,热那亚商人一路追着他,一定要他再收些好处才肯罢休。想来是汉萨同盟拉拢布兰度的条款已经传了出去,教这些热那亚人惊恐不已。
相比起独立自强的威尼斯和汉萨同盟,热那亚人更喜欢依附于商路上的强者,并且不吝于钱款佣兵多面下注:东罗马帝国、法兰西、金帐汗国、匈牙利,都曾经是他们依附帮助的对象。
在另一条历史线的二十多年后,他们就会帮助奥斯曼,开启旱地行舟的伟业,再过几十年,又一批热那亚人投入西班牙宫廷,将新世界的航线收入囊中。
这样的热那亚人,怎么能容忍自己依附的对象,收了别人更多的礼?
布兰度倒是觉得,罗马有一句古话,叫一日建不成罗马,这份急切送礼的态度,未未免落于下乘。但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一点礼不收又不好,教合作伙伴不高兴。
“请说说看。”而且布兰度也很好奇,对方会呈递何种礼物。
见布兰度松口,热那亚人顿时松了口气,热情洋溢地解说起来:“在今年早些时候,我们在卡法的贸易站收到消息,克里米亚的梅勒克/总督,宣布对金帐汗举起叛旗。这些人马为了筹措资金,便同我们在卡法的同胞商谈了一笔大生意。”
克里米亚布兰度是知道的,自古希腊时候就是亚欧大陆的贸易重点。热那亚人和金帐汗国在此地的常年争夺,就是史家公认的,黑死病蔓延欧洲的直接原因。
为了这块东方要地,将来世仇五百年的英法甚至能携起手来同沙俄开战。现在虽还不具备这样的战略意义,但商业价值也是不俗。
“而新任的克里米亚汗,就向我们提供了一样关键的贸易:毛皮奴隶。”
“朋友,这可不兴卖啊。”布兰度脱口而出。
毛皮奴隶,不是两件商品,而是所谓的【斯拉夫野兽人】,就包括布兰度之前所见的熊人、喀尔巴阡山外的狼人,这些食肉的半兽人全不是食草的半人马的对手,一年年地被他们当庄稼一样收割,然后当作奴隶,卖给罗马、波斯,或者残留有奴隶制旧俗的东欧各国。
可这里是西欧,天主长子的法兰西,怎么可以有售卖奴隶这种亵渎的行为呢!
商人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不是卖,大人,这是我们将不幸受掳的生灵,从异教徒的囚笼中拯救出来,让他们重归天主光辉的义举——而且毛皮奴隶中的妇女,其实还挺可爱的。”
“真是义举。”布兰度义正言辞地称赞道。
他对光明中世纪的接受程度一向是可以的,马上就将英国和勃艮第贵族们的赎金预算投入到拯救无辜生灵的项目中去。
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的私利,或者有什么变态的癖好,仅仅因为投入这一点资金,可以让眼前的经理,乃至朱斯蒂尼亚尼家族在热那亚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布兰度很快就要把目光投向地中海,同热那亚做利益捆绑很有必要,至于会兴起的些许议论?
天变不足畏,圣经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回过头来,他立马就朝贞德做了报备。
“让娜,你看,是这样,我们骑士团里的单身汉太多,马上我们又要筹备出国远征了……”布兰度编着粗劣的借口。
只在贞德面前,布兰度才会突然感到自己种种的不道德,想方设法地掩饰,真是奇怪。
不过贞德近来总是快活的,而且她向无所矩,很快便适应了这一现实,并试图把它变得更光明些。
“呵,男人。”少女轻轻揪着他的耳朵,“那你就最好真把这当成义举,我会好好监督的,赎买回来的兽人不能被你们虐待,一定要好好安置。”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布兰度耸肩。
虽然是普世的圣女,但如果真要作比,贞德当然更在乎她的法国同胞。
这些天里,少女忙着四下串联,尽是帮骑士团的老兵们考虑成家立业的问题,介绍了许多贵族小姐和寡妇,据说已经有几对谈得相当不错。
这些贵族小姐和寡妇,大都担负着使者的职责,往来贡比涅一带。肩负着赎回沾亲带故的俘虏,或请布兰度帮他们收回被夺走的封地一类责任,但往日负责这一摊的外交官里,可没有这么高的女性比例。
布兰度一度对贞德打趣,说这是法兰西的女性终于站起来了,贞德只露出危险的笑容,布兰度便主动避嫌,把应对这些太太小姐的任务交给了她。
似乎这一举措更受欢迎,如果说见布兰度是工作,那么会见圣女就是全体女性的一场朝圣。
布兰度且不去管这些,自处理着宰割山河的任务。
斯福尔扎在布兰度胜讯的帮助下,终于拿下了沙隆,这座勃艮第公国的第二大城,至此南北的商路彻底打通,佣兵头子也发兵北上,准备有始有终地帮布兰度为战争收尾。
拉法耶特和德·梅斯的军队已进了塞纳河,布兰度一下发现自己这个团长已经拥众上万,都可以当师长了。
来都来了,也不能让他们白跑,首先就要规复瓦卢瓦公国,虽然土地贫瘠,但是连接了香槟和巴黎的北面道路,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好。这一方面布兰度就不准备亲自去了,教德·梅斯回来了,由他去建立功勋,也方便日后由他主政。
副团长久经考验,而且治政的能力也在平均水准之上,届时布兰度会表他为瓦卢瓦总督,至少也会统管苏瓦松周边的土地。只要国王还有脑子,还想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就不会驳回这一请求。
这样,自己派人再以拉海尔名义坐稳巴黎,拉法耶特坐稳勃艮第,由吉尔坐镇香槟,布兰度的核心基业就算是定下来了。
还有桑特拉伊和布萨克,两位的牺牲不能忽视,布兰度也在地图上摸索着,桑特拉伊可以封为贡比涅男爵,布萨克则要找一块伯爵领……
以上这些都还算简单,最后还有一个巨大的难题。
英格兰与勃艮第……该如何处置?
约克公爵的问题并不复杂,只需教约克派凑足赎金,布兰度恨不得立马把这位大人物放回去,同兰开斯特派持久相斗。英格兰三公都在大陆吃了败仗——格洛斯特公爵曾经试图攻击低地,被勃艮第击溃,属实是三公里最菜的一位——应该能斗个旗鼓相当。
但勃艮第呢?
勃艮第公爵逃走了,还保有一片富庶的新领地,但他赖以统治的旧臣子,还有军队的精华,都落在法军的战俘区里,天天好吃好喝供养。
因为吃饱喝足无处发泄,勃艮第贵族们还同英格兰贵族发生了一次剧烈斗殴,利尼伯爵率众赢得了小柴房大捷,端地勇不可当。
长期关押没有好处,但一时间内贵族又凑不齐许多赎金,布兰度甚至发了一些八折九折的优惠券,奖励给比较老实的俘虏,以此优化管理。
如果勃艮第方面能立即凑够赎金,他不介意把这些士兵军官贵族打包送回去,帮公爵平定暴乱。
即使勃艮第公爵实力尽复,一个没有勃艮第的勃艮第公爵,衰弱消亡也指日可待。那么……何不让他们恢复得快一些?
布兰度没有一仗鲸吞的妄想,他夹袋里的人还远远不够统治这些土地,不是叛乱四起就是便宜国王。但如果明明白白地养寇自重……又显得布兰度太过狡诈,布兰度日前正是烦恼这个问题。
贞德扶额叹道:“所以,布兰度先生想要阴险卑鄙地违反对陛下的契约,做出资敌行为,但又不想让大家觉得,你是为了阴险卑鄙地违反契约才做出资敌行为的。”
“你真是懂我!”布兰度拍手称赞。
这时代的贵族五行缺忠,布兰度的行为本属寻常,可偏偏贞德举的就是爱国大旗,群众对此的道德要求是很高的。一旦故意出卖封君利益,将来去组织十字军,就很难吃着圣女的红利,让盟友全心信任了。
除非布兰度能找到一个非常契合他人设的理由,教别人觉得满身是错,却又挑不出骨头。
“我再重申一下,你和陛下只限于和平的争斗哦。”贞德伸指点着他的额头,认真地说道。
布兰度连连点头。
查理国王确实有一件事是看透的,那就是法国人已经厌恶战争,他只是没有想到,靠着剩下那一小撮尚不畏战的人,贞德也能将敌人尽数击败。
到现在,这些人也逐渐疲惫,也就是靠着抗击外敌的惯性支撑,在贞德本人不愿参与的前提下,骑士团根本没法投入内战。
好在国王对此尚不知情,或者他不敢相信贞德的良心。倒是给了布兰度一个狐假虎威的机会。
“诶,布兰度先生,我好像有主意了。”贞德突然说。
布兰度疑惑地看过来,他找贞德只是来倾诉的,并不指望少女有什么开创性的见解,可她翻了翻手记的本子——上面写满了近期来访的太太小姐的行程——点出其中一条给布兰度看。
“后天下午,安妮,会代表她的兄长和丈夫,作为正式的使者来访哟。”贞德这时露出真诚的笑容,“我本来想明天早上告诉你的,让我们好好准备一下,给她一个难忘的欢迎仪式吧。”
布兰度禁不住捂住了脸。
57.我想做圣女大人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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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天的烈日下,往森林中闲散周游,布兰度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法兰西的贵族,倒像是五百年前,习惯带着宫廷四时巡狩的神罗皇帝或大辽天子。
这也是他在将来必然采用的统治手段:布兰度·勒曼格尔并没有合适的名义来统合他实际割据的土地,而这块领地又有些庞大,换在中国,一郡太守也要下乡行县,布兰度也不得不准备一个流动宫廷。
以上只占一分考量,还有九分就是他实在忍受不了夏天巴黎的味道。
如今他们正在贡比涅森林中,这是位居奥尔良与枫丹白露之后,法国的第三大森林,将来波旁和波拿巴家族的皇帝们,都会一再地修葺这里的园林宫殿。不过此时,这份美景只由一人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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