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不是。”商人叹气,“我是真的站在你们这边的,得用多少钱才能证明这个诚意?”
布兰度驰骋在北岸的原野上,过了很久才说道:“我不是羊皮兵,不靠勒索赚钱。你是带着善意来找我交朋友的,没必要这样看低你自己。”
商人翻了个白眼:“就我所知,谈感情的人要的钱更多。”
布兰度爽朗地笑了:“那就让我们先说点别的,比如我嘱咐了让娜,如果我明天没有安全见到她,那么科尔大师一定是英国人的间谍。到了那一步的话,您在法兰西的投资可就全打水漂了。”
雅克·科尔立即毕恭毕敬地说道:“您需要多少?”
“不是我需要,是这支军队。”布兰度严肃地说着,“缺口是六万利弗尔,或者五万金克朗,您能借给我多少就借多少,一周或者两周,我就让它们回到您的手上,加两成利。”
作为参照,为了凑出这支三千人的救援队,国王和约兰德夫人一共挤出了四万利弗尔的资金。
“您还是借久一点吧。”他苦笑道,“不然我心里都不踏实……等等,您是想?”
“这是为了胜利。”布兰度直接应道。
雅克·科尔稍稍地动了动心:“您真有这么大的胜算?就算迪努瓦大人离间成功,剩下的可还有三千多英国人。就算加上迪努瓦大人的部队,咱们真正能打的也只有三千人。虽然我不懂军事,但法军能在数量相当的情况下赢得这种战役么?而且……”
而且兵力的成分很复杂,布兰度替他补全了没说出口的话。
有布萨克元帅的一千三百人,这部分人都是百战余生,但纪律最差,战力也良莠不齐。
有吉尔·德·莱的六百人,这批人装备精良,初步掌握了车垒战法,纪律靠着吉尔的酷烈手段勉强维持,但战场经验堪忧。
有拉海尔带着的一百五十人,这批人是以他的骑兵班底组建的,战力最为精良。
另有归在布兰度名下,由男爵统带的三百人,这批人是以逃出圣卢堡的法军为核心,平时由拉海尔统一整训,战力稍次,但是对贞德和布兰度也最为忠诚。
战斗部队加起来不到两千四百人,把他们捏合在贞德的旗帜下已经颇费心思,还要和奥尔良城内的迪努瓦争夺指挥权,单是统合这支部队就能榨干一个普通将领的精力。
但这对贞德来说不是问题。
布兰度笑道:“科尔大师,您可以先准备资金,当我们赢得胜利的时候再借给我嘛。我打算借您的钱去打的,是我们的下一仗。”
“好大的气魄。”雅克·科尔恭维道,“那我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
布兰度放缓马速,举起右拳:“是我们一起创造这个消息。”
术士举起左拳,和他碰了一碰:“那现在,眼前的英国斥候,我们也一起解决么,大人?”
布兰度抄起骑矛:“好啊,大师,右边的都交给你?”
“右边的人要多上一倍!”雅克·科尔腹诽道。
等他们闯过了封锁线,奥尔良巍然的城墙矗立在前的时候,夕阳正拖出两道狭长的影子。
“什么人!”城墙上的卫兵喝问道。
“我们是国王的信使!”雅克·科尔高喊道,“我们带来了援军的消息!”
城头上立即便是一阵欢腾,插着的旗帜几乎都跟着舞动起来。看着两人身上的激战痕迹,守军不疑有他,这就喊道:“你们等着,我们马上开门!”
可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城门只开了一道小缝,便没有了动静,半分钟后,它又在摩擦声中重重地合上。
然后城头出现了一群铁甲的卫士,簇拥着一个魁梧的身影,他和布兰度对望了一眼。
随即,城头槌下一个大号的吊篮,颤巍巍地落在地上。
“城防要紧,请两位信使自己上来。”城头的贵族缓缓说道。
布兰度捏着下巴,咂摸道:“来者不善啊。”
“你才是来者。”雅克·科尔侧过身,提醒道。
40.圣女来了,奥尔良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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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篮慢慢地升上城头,冰冷的石墙分隔了两个世界。
在布兰度眼前的,是如血的残阳夕照。往日兴盛的市镇已成丘墟,英国人用废弃的砖木搭营建寨,旗帜在晚霞中愈发猩红。
在他背后的是一座焦虑的城市,在七个月的围城中尽显疲倦、困顿。布兰度只觉得自己是一颗被扔进油锅里的鸡蛋,因为他在登上城头的一瞬间,就被沸腾的人潮所包围。
“国王万岁!”有人胡乱地喊着,更多的人在追问,“援军到哪里了!”
布兰度险些被这股热情挤得摔下城去,他只能高声喊道:“明天就到!”
“圣少女明天就到!”他强调,“圣女来了,奥尔良就安全了!”
人潮反向地涌动起来,将这个好消息一层层地传递出去,越过石梯,越过街道。
布兰度周围稍微松动了一下,宫廷术士这才满头大汗地爬上城头。
雅克·科尔的身体素质其实不逊于布兰度,他如此费力的原因全是因为,他把两人的坐骑也提带了上来。不管多强壮的人都没法达成的伟业,对于术士来说只是出了一身的汗。
“您在把我当什么使唤啊,先生。”术士抱怨着,“尼可·勒梅吗?”
“如果你说的这人是个双手圆圆的蓝胖子的话,是的。”布兰度答道,他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只是记不得从哪听来的。
绑马的金线慢慢解开,城头也逐渐清空,那位前呼后拥的贵族开始慢慢地朝他们走来。
布兰度还在奥尔良的时候就认识这张脸。
让·德·迪努瓦,法兰西的首席亲王,大约相当于东方皇朝里的宗正、宗室长者一类的荣衔。
时至如今,布兰度早已身陷“让”和“让娜”的重围,不会对身边jo来jo去的名字感到半分不适了。但在他彻底接受这点之前,还要做最后一次感慨:
法兰西人不愧是浪漫之国,对圣若望这位“爱之使徒”崇拜到了如此的地步,上至坟冢中的布锡考特元帅,下至年轻气盛的阿朗松公爵,无不以【让】为名。
相比起来,受苦殉难的圣雅各布就太不受欢迎了,看看身边的雅克·科尔大师,明明身负万金的家资,却还是得同自己一起流血流汗,一个名字所背负的命运,真是让人不可预料。
经历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考之后,迪努瓦已经从“勉强能认出来”的距离走到了“足以互致问候”的距离。
但是在听到问候之前,布兰度先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
魁梧的王族披着鲜亮的板甲,从每一个角度看都显得威严而高贵,唯独要除开他那张涨红的脸,正像烧开的水壶一样迸发着令人焦急的声音。
“两位……请随我来……”迪努瓦断断续续地说道。
雅克·科尔小声地猜测道:“我的天哪,这位大人难道是扛着四匹马爬上城墙的吗?”
答案当然并非如此,一待他们走进城墙拐角上的塔楼,迪努瓦便急不可耐地解下铠甲,露出一副臃肿的身材。
一向以魁梧武将示人的迪努瓦,原来只是个装在铁壳子里的肥肥。
“我这辈子……都在模仿盖克兰,至少在……体重上成功了。”迪努瓦自嘲道,“坐吧,科尔大师,还有这位……”
“布兰度。”
“啊,我知道你,只是你的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不得不说,陛下对您的封赏,并不合法。”迪努瓦摇摇头,“不过这就是现实,我还是很感激的,一位离开了奥尔良的骑士带着希望回到这里。”
布兰度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没带着吉尔一起来了。这可以让他们二位好好交流一下阴阳人的技巧。
“陛下非常关心您,迪努瓦大人。”宫廷术士笑呵呵地说道,“他尽了一切的努力,为您凑出了一支援军。”
迪努瓦拍着他的肚子,哀叹着:“一支让十六岁的乡下女孩统帅的援军?我亲爱的法兰西啊,你已经衰败成了这个样子,要靠着宗教和色欲来支撑最后的希望了吗?”
布兰度眉头直跳:“迪努瓦大人,我尊重您在奥尔良的坚守,但刚刚的话可不能说过就算,圣少女的名誉……”
迪努瓦一偏头:“布兰度团长,您作为一个健全的法兰西男性,是否对这位少女有过性幻想?”
布兰度自认不是诚实的人,但是在这个气氛下,撒谎远比他想的为难。
然后迪努瓦慢悠悠地转回来,看着宫廷术士:“我理解我们有时候需要一件神圣的外衣,不过真的有必要把一切事物都搞得那么虚伪么?”
雅克·科尔也有些目瞪口呆,赶紧掏出手巾擦了擦汗:“大人,您的言辞真是……大胆。”
布兰度无奈地,在心里给迪努瓦盖了个【愤世嫉俗】的戳,然后才说道:“迪努瓦大人,宗教是一种必要的,降低成本的手段。”
迪努瓦“哈”了一声:“我懂,布兰度。狄奥多西一世为了降低统治的成本,让主的声音从此行走在地上的国。乌尔班二世为了降低争斗的成本,让
狂信的愚人跟着野心家一起拿起刀剑厮杀……”
听到迪努瓦连开启十字军时代的教皇都诽谤了,布兰度只能出声提醒:“大人,大人!”
迪努瓦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喘息了一阵:“我可以接受现实,但总忍不住去批评它。但我还是想不通,你们究竟有多残忍,才能逼迫一个女孩走上战场?”
首席亲王狠狠地砸着桌子:“一个奉主之名的少女走上战场,我知道那对我们有多大的振奋作用,可她自己呢?如果落在英国人手上,我最多一死了之,可我们的叛徒会怎么污蔑她?我们的敌人怎么虐待她?还有那帮异族的尖耳朵,他们会在她身上施展多少残忍的手段!”
奥尔良的守护者双目赤红:“你们是将她当做了燔祭的羔羊了,就连亚伯拉罕最终也没有杀死以撒,你们却把一个无辜的少女献上战争的祭坛,榨干她的一切。而且一旦尝到了甜头,你们立刻就会去找到下一个祭品,我荣耀的先生们,我尊贵的陛下,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布兰度这下明白了,迪努瓦对他的恶意从何而来,而且还让他生不起气。
眼前的这位胖子,是一个古板、古怪、古旧的,有独特道德水准的……宋襄公一样的贵族。
他无声地轻叹:“大人,我就不否认您对我的指控了,看在我如此坦诚的份上,你应该容许我问一个问题。”
迪努瓦像是破旧的风箱一样,深深地呼吸了两口,这才应道:“说吧。”
“我们面临了一场,绵延九十年的战争。在您看来,应该被排除在战争之外的那些人,并没有被我们守护住。她们仍然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很多,如果她们之中,有人凭着自己的意愿拿起刀剑,您能以什么身份来阻止她们呢?”
迪努瓦冷哼了一声:“自己的意愿?像你我这样的人,有阻止基督徒自杀的义务!”
“少看不起人了。”布兰度拍案而起,“我,布兰度,会在战场上逃跑,会为了利益当面撒谎,遇到我瞧不起的人就会在背后设计谋害他。可就连我这样的人渣,也能分辨出圣少女身上那股不可动摇的勇气。你把我生平见过最勇敢的行为称作自寻死路?迪努瓦,你的道德标准不是你傲慢的资本!”
两人怒气冲冲地瞪着眼,然后术士油腻的声音滑溜地挤到他们之间:“好啦,两位大人,都坐下消消气吧。我正好带了一壶酒来……”
布兰度向后一倒,带着科尔大师的好处就在这里了,布兰度一直在贞德身边干着擦屁股的活,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让他肆意发泄情绪,而不用担心和别人彻底撕破脸了。
术士娴熟地倒上三杯酒,琥珀色的酒液热辣刺喉,却又带着一股浓郁的甜味。
“能坚持抵抗英国人到如今的,谁没有一点骄傲呢,您说是吧,布兰度大人?”宫廷术士举起杯,朝布兰度连连地使着眼色。
顺水推舟,布兰度正好表演一个莽夫,他也抄起酒杯:“我为我的话向您道歉,迪努瓦大人。”
首席亲王长长地哀叹着:“一定要这么虚伪吗?”
但他还是举杯,和他们一碰:“我明白了,我明天会见见那位圣少女,如果她有您吹嘘的十分之一,我就放弃理智,加入你们这群狂信者的队列。”
“您不会失望的。”布兰度点头,“我想,只有在她的旗下,我们才能团结起来,打倒法斯托夫。”
“法斯……托夫。”迪努瓦神秘地笑了一下,“是啊,他该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不过如果顺利的话……”
“顺利的话?”宫廷术士恰到好处地问。
迪努瓦却突然反问:“米凯尔,是你们的人吗?今天他放飞了信鸽。”
术士坦然地点头。
迪努瓦便说道:“我留了他一命——那你们也该知道,我在和勃艮第人商量投降,而英国人不许。”
“可敬的计谋。”布兰度真心地称赞道。
“我希望这个结果你们能满意:勃艮第人会撤军,观望十天,而英国人严惩了和友军冲突的法斯托夫,把他调回巴黎。”迪努瓦挪了挪他肥大的双腿,艰难地翘在一起。
“果然?”布兰度惊讶地说道。然后看向了雅克·科尔。
术士同样也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但他狡黠的双眼分明在告诉布兰度:“那还用说?”
“那我们赢定了。”布兰度一下子振作起来,自信满满地说道,“让我们期待明天的到来吧。”
41.来奥尔良,只办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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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实的城门缓缓打开。
贞德举着洁白的旗帜,走进奥尔良的时候,整座城市沐浴在晨光中。每个人都呼喊着她的名字,狂热的笑声与喜极而泣的哭声不绝于耳。
扑鼻的是一股糟糕的气味,她轻轻蹙眉,安抚着胯下稍显紧张的白马。一个如此庞大的围城本来就是这样的,她安慰着自己,暂时把布兰度先生整治得干干净净的军营忘在脑后。
整齐的呼声渐渐地杂乱分离,她听到前方的人在喊着:“镶红的鸢尾花,在前面开路的是阿朗松公爵!”
左边的人惊讶地叫着:“那是拉海尔大人么!他也会像卫士一样守在别人身边么?”
右边的人则热情地招着手:“布萨克元帅,看这边!”
这些熟悉而尊贵的面孔和纹章,正如黄金打造的荆棘一样,守护着鲜花般的圣少女,令奥尔良人如痴如狂。
这座城市已经在绝望和恐惧中战栗太久了,足够他们忘掉两个月前,布萨克元帅的弃城逃亡。
如果英国人真的愿意把这座雄城交给勃艮第,他们一准会真的投降的,贞德想。
但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那时只是看不到希望。
她抿着嘴,用充满勇气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望着她的市民,徒劳地试图记住他们的脸庞。
这没有用,让娜。她提醒自己,除了胜利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们的信任。
于是她清脆地喊道:“公爵,快一点!”她已经等不及去会见奥尔良的守军,开始战争的准备了。
年轻的阿朗松公爵——尽管他事实上比布兰度大三个月,比贞德年长四岁,但法军的高层还是将他视作最年轻的一个——手忙脚乱地驭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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