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有那工夫,不如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布兰度翻出了跟法斯托夫学习时做的笔记,深吸口气,认真地研读起来。
有【标准】的【考试】,还不用体验千军万马
24.没抢到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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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度渐渐明白,世事总会出人预料,尤其是在面对法斯托夫的时候。
复习的内容完美错过考试范围,倒也可以接受,但布兰度这次是真没想到,考试的方式会如此别开生面。
他脚下是青绿的土地,面前是汹汹的海潮,朝阳半隐半现地探出海与岸的分野,只把朝霞金晖披在海鸥的羽翼上。
“这他妈是哪?”布兰度忍不住发问出声。
他当然知道这是哪,这是威廉搭建的又一处梦境。他体会过两次,在帕提的森林里,威廉的梦境粗疏得像舞台剧的布景。而在约翰宫的地牢,威廉于密闭空间内几可以假乱真。
但这次,见鬼,是个真实得一塌糊涂的大场面。风声,涛声,海鸥声,声声入耳。
“多佛白崖。”法斯托夫笑呵呵地回答,“如果你准备好了,我就让威廉开始。”
这地方布兰度当然知道,《文明6》里能加三文化两金钱的自然奇观,他前走两步,便能看见雪白的白垩石构成的天下奇景。
这里也是英国距离法国最近的一处,布兰度极目远眺,能隐约看见对岸的大陆轮廓。要是到了信息时代,英国人在这里旅游,是能收到“欢迎来到法国”的短信的。
饶有兴致地观赏了一下风景,布兰度平心静气,这才同法斯托夫说:“可以了。”
隐约猜到了考题,他对接下来的发展充满期待。
法斯托夫点头,在朝阳下,他苍老的面容逐渐变得年轻,一个赤膊,涂着靛青色油彩的精灵战士出现在布兰度面前。
“主前55年,布兰度,你要面对的考题,是盖乌斯·尤里乌斯·凯撒,对不列颠的初次征服。”法斯托夫道。
“我亲自经历了这一战,之后又回想了很多次,那真是我们第一次知道,战争还有这样的艺术。”
太阳将漫天的光辉收拢,跃跃欲试地升上天空,照亮了眼前的战场:
在多佛白崖上,一片青光亮起,蛮人和精灵组成的联军浩浩荡荡,略无尽头。这些精灵也和他认知中的大不相同,他们的面色普遍发青且暗,往往只用赤裸的身体裹着兽皮,举着粗制滥造的长弓和木矛,倒是能完美融入蛮人之中。
只有乘战车的贵族们装备精良一些,能看见金属的反光——这战车自然不是扬·杰士卡和法斯托夫擅用的那种战车,只是古典时代的冲击马车罢了。
而在海的另一边,是敌人,也是澄澈的清波碧浪间,逐渐清晰的一支大舰队。
借着前生的记忆,布兰度也算是看过海,借今生的经历,他也指挥过军队的作战。但唯独没有遇到过,这样庞大规模的两栖登陆战。
还是顶在敌人的眼皮下抢滩登陆,这场战斗的胜者自不用说,自然是千古名将凯撒。布兰度暗自赞叹。
“虽然那时候我们没有统一指挥。”法斯托夫怀念地说着,“但既然是考试,我也不为难你,你对他们的指挥效力,至少比阿金库尔的布锡考特强些。”
那等于没有!布兰度在心里骂道。
“你有一千四百名精灵,六千蛮人,还有八千人类,分别来自十七个部落,六十二个氏族,打起来就别指望他们布阵了,按照氏族为单位打更好。战车倒是有百来辆,他们勉强能捏在一起,不过你……应该明白,法国骑士的习性吧。”
布兰度呵了一声。也就是说,这些精锐战车可以接受一次性的指挥。
“然后呢?”他转身问道,“敌情如何?”
“我以为你看过我在《罗马史》上的批注了。”年轻的老东西一脸无辜。
布兰度忍住怒火,勉力回想。
这是凯撒就任高卢总督的第三年,他已经名义上统一了后世的法国全境,赢得了无数的荣耀。
但这还不够,凯撒深谙民主政治的关窍,就是要不停地搞大新闻,维持他在罗马的曝光度,尤其不能被准备东征安息的克拉苏压过,因此他决定出兵不列颠,为罗马人民征服一块未知的土地。
于是凯撒来,凯撒见,凯撒征服。当然,之后他搞的这些个大新闻,还是被克拉苏兵败身死的头条压过,又是另一码事了。
回到现在,凯撒一打不列颠,动用了第七军团和第十军团的兵力,精兵上万,但受限于船只运力,布兰度要对付的大约不到八千人。这些事都是老东西亲手写的,那现在面临的局势应该也一样。
要是平地对战,布兰度觉得应该弃考以示抗议。但既然手握巨大的地利,倒也不是不能一打。
半渡而击,还是据海而守?他开始做出思考。
“我给你三次机会,布兰度。”法斯托夫陈述着,慢吞吞地走进人群。虽然样子变得年轻,动作还是老东西的姿态。
虽然更详细的没说,不过布兰度知道,不列颠联盟在这场战争中同凯撒交手了三次,三战皆北,最后还是北方的严冬才迫使凯撒暂时撤回大陆。
那就是要赢一次?还真看得起我啊。布兰度自嘲地笑。
法斯托夫没入人群的瞬间
,人声鼎沸,仿佛整个世界都彻底活了过来。
这嘈杂的感觉,让布兰度只觉得不是在战前准备,而是一群小孩子在叽叽喳喳地出外郊游。
然而渐渐地,声音都变得小了,是因为罗马舰队的接近,那些飘扬的红色战旗,以及甲板上装备精良的罗马士兵们,反射出的璀璨晨光,传递出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只有布兰度身边的人依旧吵嚷:
“大酋长,该怎么办!”
“大酋长,要不要先投一阵石头,让罗马人知道我们不好惹。”
“大酋长,该派莱维亚他们跳进海里,去偷袭罗马人!”
很好,没一个主意是能用的。布兰度着力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建议甩出脑海。
早几个月,他肯定会进退失措,甚至觉得这些建议不无道理。但接受过法斯托夫连月的军事常识轰炸,他现在可不会有任何妄想。
“等。”他对身边的部落酋长们说道。
和贞德呆惯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把士兵的高昂士气和坚决的执行力都当成了顺理成章的存在。法斯托夫狠狠地批判了这种想法,声称他下次绝不会像博让西会战那么走运。
这老东西是喜欢在战场上精妙微操的,却一反常态地警告布兰度,频繁下令是将军的毒药。
士兵的精神、士气,或者描述为服从性是有限的,一道冗余的命令会抵消两条准确的指挥。抛开场外手段,布兰度的真正战术能力,还要经历一个从繁杂到精炼,再重新恢复繁杂的过程。
亦即,布兰度正在从“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的路上,法斯托夫则觍颜自居“看山还是山”的境界。
布兰度的身边也安静下来。
或许是法斯托夫给他的福利,或许是这些人确实也被罗马的军势吓住,刚刚只是在用大声吵嚷的方式来驱赶内心的震怖。但都无所谓了。
多佛白崖,最高的地方高达五米,不列颠联军就以这样绝对的地利俯瞰着海面上的罗马军。
虽只是一群散兵游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让敌人无从下手。罗马舰队划动长桨,毫不迟疑地向东巡回,寻找新的登陆点。
“跟过去。”布兰度下了简单的命令,臃肿的队伍也随之转向开拔。
别说指挥了,他连参与这样规模会战的经验都欠奉,好在这并非实战。
虽然是梦一般的考验,但是能在如此真实的环境,和【凯撒】同台竞技,确实也有点让人……
兴奋不已。
25.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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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述题:凯撒首次征服不列颠时,动用了两个不满编军团的八千兵力,从多佛白崖一侧登陆。假设你是不列颠最强的酋长卡西维拉努斯,应该如何阻止凯撒取得全胜战绩?(100分)
把目前的场景简化一下,布兰度的考卷大约就是如此。
但不知道是该说法斯托夫懂人心也好,还是刻意提高难度也罢,他选择的考核方式,反而更激发布兰度的斗志。
他选择了征战的道路,知道军事上的不易,便对当世名将都增了一分敬畏心,而此时还能得到与【凯撒】交手的机会……
便像是在足球上同贝利对位,短跑中和博尔特竞逐一般,荣幸之至!
船队缓缓地转头破浪,不列颠联军也同步地追随过去。队伍渐渐被拉长了,但各部酋长原本也没贪心到觉得罗马人会硬冲高达五米的白崖,队列还有调整的余地。
渐渐地,两军从南北对峙,渐随着海岸线的北走,转换成了东西对峙。
前方的海岸也不平缓,但罗马军也不再推延,而是开始集结,似乎准备强行登陆。
布兰度眯起眼睛,因为不列颠军自西向东列阵,眼前是逐渐刺眼的日光,想必稍后本军的弓手和投石兵准头都会大受影响。凯撒只做了一个微小的机动,就凭空为罗马军争来了一份优势。
好在,凯撒的操作也就到此为止,两军都对接下来的滩头争夺势在必得,已无调整空间。只有先填入士兵的血肉,才能让战争的磨盘继续运行。
布兰度下令,先让肯特本地的四个部落涉入浅滩,这里并非适合船只停泊之地,除非凯撒打算冒着半数船只撞烂,无法返程的风险,否则只能分批乘小艇登陆。
命令慢慢地传达过去,战吼声相继响起,像是先斗起了哪个部落的声音更大一般。精灵德鲁伊和蛮人萨满,两种后世罕见的神职人员,也各自开始了吟唱,为出征的勇士们祝福。
看起来倒是很厉害,但布兰度眉头直跳,这拖得也太久了吧。第一批罗马人的小船都快登陆了。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犯了错,高估了部落战士的组织度,该死,这些部落都是废物吗?
来不及检讨了,他只能顶着超高的延迟,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们冲了上去。
再一次地,不,以这个世界线是头一次,不列颠的住民冲向了来自高卢的敌军,一方带着一往无前的蛮勇,而一方依仗百折不挠的纪律。
而冲击的结果是:有效!
凯撒再怎么是千古名将,在这个战场上也只能几百上千地投入兵力,虽然罗马军勉力布好了盾墙,但在不列颠军的奋力推打下,还是被一步步地推入海中。
布兰度兴奋地一握拳,这就要招呼后续的部落预备参战,前方的战局却突然急转直下。
血花在不列颠军中炸起。
是装在大船上的蝎弩,随之而来的是箭雨,不列颠人也愤怒地想要射回去,却发现自己粗劣的短弓完全无以匹敌。
这是来自文明的压制,只有少数几个卓越超群的精灵,能勉力射杀几个船上的罗马人,却也随即遭到重点狙杀。
偏偏在此时,第二批罗马人又乘着小舟赶到,也没有直接支援岌岌可危的战友,而是另择一地登陆,开辟了新的战线。
一步慢步步慢,相比起敌军的如使臂指,布兰度这边简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比法斯托夫还要迟缓衰朽的那种。
在这一瞬间,布兰度明白过来,这一场考核的真意,居然是考核自己的预判能力,必须靠着这些迟缓的军队,设计出一个恰当的陷阱,再让凯撒一头撞进去……就像他在博让西以东和自己雨中激战时那样。
还真看得起我啊,法斯托夫。布兰度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苦笑。
固然,他也自诩韬略为长,治戎为短。法斯托夫似乎也没指望他能用几个月,速成到和凯撒的指挥水平硬撼的地步,只让他尽力发挥自己的长处……
可是啊,老东西,这玩意虽然是我的长处,那也只是80谋略和40统帅相比的,可对面那个男人,人家的“双股剑”是两项都在95分以上呀。
打定了下次再争胜的主意,布兰度这时倒轻松多了,毕竟他并不真是大酋长卡西维拉努斯,更知道凯撒会在岛上呆十八天,还有下一次机会,便超脱出了一时的胜负心。
心态一放平,他对不列颠人的延迟指挥也有了经验,战局倒也被慢慢拉回,第二批不列颠猛士一拥而上,用血肉顶着罗马人的箭雨,又把他们的盾阵快推下了海。
然后是第三批罗马援军,布兰度早有准备,很快便安排上人手堵截,第四批来的更快,但布兰度这次根本没调动后军,直接让战车部队碾了上去。
他隐约捕捉到了,有那么一丝一乎的神妙感觉,似乎让他成了脚下这片战场的主宰,但又稍纵即逝。
他振作精神,看着战车部队的突击首次建功,敌人的哀嚎带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愉悦。
把人当成冰冷的数字,和以他人的哀嚎为乐,究竟哪一种更
26.颇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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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说布锡考特。”法斯托夫撇了撇嘴,“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的,在我们眼里,他是一位【大敌】。”
布兰度点头,虽然布锡考特有那么两次,名震欧洲的愚蠢失败,但除此之外,他其实是个极度聪明,甚至可以说狡诈的将领。
甚至于,他初临战阵的时候,完全被人当作盖克兰第二,成了让英国人放弃战斗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一位大敌,可能会支撑法国数十年的强盛,我们自然要想办法除掉他。想来想去,他身上最明显的弱点就是,女人。”
“那么,这位薇薇安,就是你们对布锡考特投出的毒匕首?”布兰度自然地问道。
这份讨论自己的父母,却全然置身事外的态度,教法斯托夫对他更高看一眼。
“不错。”老精灵说,“那位姑娘是小公爵……现在的摄政王的手下,也算是他的侄女。”
“侄女?”布兰度讶然抬头,“还是个精灵?”
法斯托夫抚掌笑道:“不能这么算,她源自兰开斯特公爵,贝德福德的父亲,一次对侍女的乱性后生下的血脉,很遗憾,她的父亲只是人类。大多数情况下,人类和精灵结合也就是这样了。”
布兰度反而觉得滑稽,四舍五入下来,自己身上英国王室的血反而更浓一些?崔丝汀是自己姨妈,投靠贞德反而是投敌?不过欧洲贵族间,本来就是这样千丝万缕的,倒也没必要多做纠结。
他又想了想,根据孟德尔的理论,人类表现型似乎是显性性状,15世纪果然是生物学的世纪。
“生下人类,这种事还是挺耻辱的,对精灵来说。大约就像……”
“您吃鱼的时候被鱼刺卡到。”
“闭嘴,威廉!”法斯托夫回身瞪了一眼,继续道,“她的家系只能世代担任兰开斯特家的仆役,好在之后老公爵成功篡夺了王位,一家人各个领了公爵的封赏,她一支系的地位也稍微提升了些,开始能在政治上发挥一点作用。”
“用作肮脏的行当,给人当一当牺牲么?”布兰度本来还想再作讥讽,但想想贝德福德,连自己的亲女儿也毫不手软,又觉得索然无味。
“开什么玩笑。”法斯托夫嗤笑道,“能够攻陷布锡考特,这样的伟大牺牲,如果我是女性的话,我也要试试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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