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侧玩家 第74章

　　笑红尘坐在机械座驾中，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有气无力地说道：“先别管这个，看看后面，甩开它们了吗？”

　　“没有，地面一直在震动。”莲樱头也不回，稍显焦躁地说道，“我们在森林中前行的时间不短，它们怎么会忽然冒出来？”

　　“很简单的逻辑，想想我们刚才做了什么特殊的事情，是不是触发了某种规则。”笑红尘的反应很快，“之前我们一直在行进，但为了测试超凡能力受到影响的问题，我们原地停下了十分钟左右，应该是这个原因。”

　　“还有这种事？”莲樱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难道这座森林的规则是不能停止前进，否则就会被泥土巨人追杀？”

　　“与其说是追杀，不如说是‘驱赶’更准确一些。”叶白回头看了下身后连绵成片的泥土巨人，沉思着说道，“这些泥土巨人似乎可以在森林中凭空生成，但它们没有一具是‘刷新’在我们前方的，仅从道路的两侧与后方不断出现。”

　　“好像是这样。”莲樱怔了一下，“这座森林……正在驱赶着我们顺着道路前进？”

　　“那些事情先暂且放下吧，三位小仓鼠，”玛丽太太忽然出声道，“削弱的效果越来越强了，我们怎么办？还要继续前进吗？”

　　不仅是玛丽太太，莲樱和叶白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变化。

　　随着他们不断顺着小径奔跑，他们的超凡能力和道具都在被某种力量以相当明显的速度不断削弱。

　　在森林中对抗泥土巨人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连对抗的机会都没有！

　　玛丽太太话音落下，叶白没有吭声，尽管他在心中倾向于继续前进，但还是安静等待着笑红尘和莲樱先发言。

　　笑红尘是特事局学者团队的领袖，脑子里的知识与情报比其他三人加起来还要多，而莲樱是红手套小队队长，应对任务的经验最为丰富。

　　紧急时刻，自然是要听专业的意见。

　　笑红尘略作沉思，迅速问道：“莲樱，秩序的浓度还是在不断提升吗？”

　　“是的，秩序的浓度一直在提升，现在已经快要接近正常水平了。”莲樱立刻回应，“我建议继续前进，因为我们对抗那么多泥土巨人的胜率极低，相比起来，奔向秩序是更好的选择。”

　　“附议。”叶白说。

　　在这种危险上限极高的环境下，超凡能力实际上只能给他们虚假的安全感，并不能真正解决困境，只有秩序之地才是秩序侧玩家擅长发挥的舞台。

　　“我也这么认为。”笑红尘坐在机械座驾里摇来晃去，“我想起了特事局里的某个案例，如果压制我们的是秩序本身，那意味着这里可能真是个毫无超凡能力的世界，一切超凡的存在都是不被允许的……呕！”

　　他终于忍不住，趴在座驾旁吐了出来。

　　“毫无超凡能力的世界？那现在的情况怎么解释……”

　　莲樱还想继续提出疑问，她忽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出口！我看到森林的出口了！”

　　四个玩家立刻提起警惕，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继续前进，他们便不再犹豫，保持着高速向前移动。

　　随着道路两侧的植被迅速划向身后，数十秒后，叶白也看到了前方不远处出现了森林的边界与道路的尽头。

　　与森林中阴暗的光线比起来，镶嵌在森林边界处的出口像是一道正在散发白光的门，由于逆着光，他看不清外面的样子。

　　此时阴影介层的探测能力已经被压制到了方圆十米之内，叶白通过脚下大地传来的震动估算着身后泥土巨人的距离，开口说道：“它们大概二十秒后追上来。”

　　“够了，你们稍等一下。”

　　玩家们放缓脚步，玛丽太太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铁丝、布条与碎木块，揉吧揉吧团成一颗小球，过程相当随意。

　　然后她摸出一张类似符咒的红色纸片贴了上去，将小球夹在掌心搓了搓，它的表面顿时变得光滑起来，一次呼吸间便变成了一颗毫无瑕疵的银色小球。

　　“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看来我的超凡能力也被压制的非常严重啊。”

　　玛丽太太惋惜般地叹了口气，挥手将小球丢向道路的尽头，小球轻巧地在地上弹了几下之后便滚出了森林。

　　过了几秒钟，外面没有丝毫变化。

　　“环境是安全的，人类可以生存，”玛丽太太笃定地说道，“至少没什么毒气之类的东西。”

　　身后的泥土巨人愈发逼近，在玛丽太太简单探路之后，四个玩家立刻顺着道路踏出森林。

　　明媚灿烂的阳光自天际挥洒而下，骤然从阴暗森林中走出的玩家们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但还不等他们适应过来，便听到一声“噗通”的声音，紧随而来的是笑红尘的惨叫。

　　“哎呀卧槽！”

　　玛丽太太下意识地看向笑红尘，却发现对方的座驾已经完全翻了过来，蛛腿随之折断了几条，而笑红尘被压在耷拉的机械蛛腿下面，正在手忙脚乱地挣扎。

　　“……你在干什么？只有前后左右四个按键的全自动操作也能失误的吗？”

　　玛丽太太小跑过去，伸手抓住其中一条蛛腿，便要将笑红尘救出来。

　　然而她碰到这件大型道具之后，脸色迅速变了一下：“……这东西已经不是道具了。失去了灵性，它变成了一件精致的模型。”

　　“没错，刚才冲出森林的那一刻，它忽然向前栽倒，控制面板完全消失了，”笑红尘连滚带爬地从座驾下逃出来，面色惨白，“超凡能力也忽然被压制到了极限。”

　　原本还能勉强使用的道具，现在已经完全失灵了！

　　“我的能力也已经被完全压制了，”莲樱看着手中已经完全凝固，再无特异之处的长弓，“不过偑还能隐约感觉到一点，至少这里的秩序浓度达到了正常水准。白依，你的感觉呢？”

　　“嗯，变回普通人了。”叶白说。

　　“好吧，我们就当是回到了作为预备役玩家参加考核任务的时候，没什么好慌的。”笑红尘吸了口气，在玛丽太太的搀扶下站起来，回头向着近在咫尺的森林中望去，“至少根据我的推测，这里所有的超凡存在都会受到压制，这些泥土巨人应该也没法从森林中出来……”

　　轰！

　　笑红尘的话音未落，第一只泥土巨人便悍然沿着道路踏出森林，硕大的拳头直直地向着他的脑袋砸去！

第105章 起始之根，终末之森

　　学者并不是擅长开发身体的职阶。

　　他们的潜力大都展现在超凡能力的方向，擅长分析情报、制定战术，不擅长使用别人制作的道具，同时不擅长开发身体，即便高阶学者也没法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体素质远远比不上猎杀者或探索者，更别说同等级的骑士。

　　当然，这并非表示着他们不擅长战斗，事实上，擅长使用超凡能力的学者几乎可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堪称万能法师。

　　呼啸的风裹着石质的球形拳头在视线中越放越大，笑红尘下意识抽出一张卡牌，这等简单粗暴的攻击不会被任何高阶玩家放在眼里，一记附魔斩击便可以将其拿下——

　　然而超凡能力如同一潭死水般没有任何响应側。

　　面前的阴影越放越大，刹那间笑红尘的头脑中一片空白，擅长制定战术的弊端之一就是很难应付超乎预料的发展，原本学者的能力足以弥补这份空缺，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死亡的腐臭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逼近。

　　“你在发什么呆。”

　　叶白一脚扫在笑红尘的小腿上让他瞬间仰头摔在地上，泥土巨人的拳头几乎擦着他的额头飞过并顺势狠砸在地面上！

　　玛丽太太一把抓住笑红尘的衣服将他拖开，叶白踩住泥土巨人的手臂跃到它的肩上，手杖用力扎进它的面部，微微用力，便将它脸上的灰黑色晶核撬了下来。

　　泥土巨人停顿了一下，身体顿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化作大片普通的泥土纷纷扬扬地落在地面上，变成一片松软的土堆。

　　“手杖也失去了力量，这地方对超凡能力的压制相当强，”叶白从空中轻巧落地，弯腰捡起那枚落在泥土中的灰黑色晶核，同时在心里念叨，“不过还好，手杖成为道具之后，本身的材质也比以前坚硬了许多，至少也算件趁手的武器。”

　　叶白刚站稳身体，身后再度传来了呼啸的风声，他立刻向左侧翻滚过去，用余光回头一扫，又有一只泥土巨人从森林小径中奔出，两只球形拳头并在一起，直直地砸在叶白刚才身处的位置。

　　“为什么它也要从那条小路上出来？从一旁的灌木中跃出不是更方便吗？”

　　“刚刚追在我们身后的泥土巨人有那么多，为什么只出来一个？”

　　“它们的行动范围被限制在了森林中吗？”

　　“这里的泥土巨人似乎并不会遵循‘靠近之后自动融合’这条规则，假设它们是被公正之君从这个世界‘借’走的，也就是说这才是它们原本的用途？守卫一片森林，追杀入侵者？”

　　一连串疑问与推测在叶白的脑海中闪过，他迅速解决了面前这具泥土巨人，不出所料，从森林的小路中立刻再度奔出一具新的单核巨人，直直地向着玩家们的方向冲过来。

　　“看来每次只有一个能从森林中出来……这是为什么？”

　　叶白没有再将其直接消灭，而是轻巧躲避着对方那笨重的攻击，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先离开，找个远点的地方安顿一下，顺便看看附近都有什么。”

　　莲樱惊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依，你没有被封印能力吗？”

　　“我倒是不介意和你分享一下对付大型生物的经验，但现在应该珍惜逃跑的时间不是么？”叶白说，“森林里泥土巨人的数量成百上千，我不可能将它们全部击碎，快点离开想办法消除仇恨才是你们应该做的。”

　　莲樱还想说什么，忽然闭上嘴，耳朵微微一动：“等等，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这句话落在另外三位玩家耳中如同一道惊雷，连尚且有些恍惚的笑红尘都瞬间回过神来，叶白同时调整站位，一边应付着泥土巨人的攻击，一边向着莲樱的方向望去。

　　他终于有空仔细观察一下重叠森林中隐藏的秩序之地，而结果却让他有些吃惊。

　　森林的边界之中是大片被人为清理出来的空地，而空地之上，是一座废弃的钢铁都市。

　　如果没有亲眼所见、仔细观察的话，任谁也不会想到一片原始森林的深处竟然会有这副场景。

　　这是一座已经差不多完全被森林吞噬的城市，规模相当之大，以叶白的视力，一眼望去竟无法看到尽头所在。

　　大片翠绿的藤蔓与苔藓遍布在砖瓦钢铁构成的建筑物上，将它们原本的色彩遮掩成自然的模样，有些难以名状的高大植物甚至撑破了建筑物的外壳，破碎的钢铁与水泥块洒满遍地。放眼望去，城市中几乎全是这种废弃的模样。

　　它已经完全被染上了各种植物的色彩，再加上环境的映衬，四位玩家匆忙间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面前这片城市的本体。

　　但就是在这样废弃的城市中，却隐约有着人类活动的迹象。

　　在四位玩家提起警惕的注视中，有两个中年男人从城市中跑出，目标分明地跑向玩家的方向，他们一边跑一边伸手指着泥土巨人的方向大声喊叫，看来是被这边战斗的动静所吸引，跑过来想要进行某种程度的干涉。

　　叶白敏锐地注意到，他们的手中似乎都握着一根筒状的物体。

　　那是什么，某种武器？他们想过来帮忙对抗泥土巨人吗？

　　但从他们的跑步姿势、目光朝向和肌肉发力情况来看，似乎不像是准备战斗的模样。

　　难道他们可以使用超凡能力？

　　“躲开！躲开！”

　　声音由远到近，等到那两人跑过来，叶白迅速抽身离开，观察着他们的动静。

　　他看到这两位中年男人都有着朴素且饱经风霜的刚毅面孔，他们穿着看不出材质的简陋衣服，脚上穿着破烂的草鞋，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雕琢过的装饰，就像尚未步入文明时代的野人一样粗陋。

　　这种风格和那座充满厚重感的钢铁城市格格不入，但和那些藤蔓与植物却非常相配。

　　两个中年男人越过叶白的位置，他们目光紧盯着高大的泥土巨人，在它动作稍顿，似乎在辨认敌人的时候，猛然打开了手中的筒状物体。

　　原来那是一张卷起来的画。

　　叶白站的最近，趁机扫了一眼，画上似乎是一个有着长条状身体、通体呈翠绿状的某种生物。

　　这两个男人双手持画，将它高举起来挡在身前，嘴里同时大喊道：

　　“终末！”

　　“终末！”

　　“终末！”

　　叶白发现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但却可以理解其中意思的语言，这是玩家面板赋予玩家们的某种便利——他是从叶笑依嘴中知道这个常识的。

　　手持画像的两个男人并没有使用任何超凡能力，那两幅画似乎也并不是拥有灵性的道具，但本应毫无智慧的泥土巨人竟真的对此有了反应，它高高举起准备砸下的双拳停滞在了空气中，随着两个男人的逐步逼近，它的步伐开始缓慢倒退。

　　就这样，泥土巨人被两幅画一步一步重新逼回了森林的道路中，紧接着，这两个男人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他们将两幅画分别挂在了森林小径出口旁的两棵树上。

　　然后他们拍拍手，毫不犹豫地回头向着玩家们走来。

　　泥土巨人隐没于原始森林的阴影中，用那颗灰黑色的晶核静静地盯着玩家的方向，明明离开森林的出口就在它的脚下，它却再无任何动作，仿佛就此被那两幅画所震慑了一般。

　　两个男人走向叶白，用警惕且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其中一个男人满脸严肃地说道：“你们是外来者？”

　　这是个很明显的事实，四个玩家无论衣物还是出现的地点都证实了这点，于是叶白点头：“是。”

　　“那么你的信仰呢？是起始，还是终末？”

　　要命的问题来了，叶白想。

　　从常识上来讲，不管是原始森林还是破败城市，看起来都不像是产能过剩、人们衣食无忧、娱乐活动遍地的样子，在这种生活条件下，信仰某种东西变成了非常正常的事情，这意味着对人类至关重要的精神寄托。

　　他们并没有给出“无信仰”这个选项，这大概率意味着两个信仰即意味着两个阵营，没有中间派系之说，这个问题将事关玩家们的立场，是非常重要的选择题。

　　看起来，这两个男人所处的阵营在城市中占据了主导地位，否则他们不可能这样光明正大地跑出来处理泥土巨人。

　　如果二选一回答错误，处理任务的难度将会一路提升——成为敌人之后，收集情报就困难多了。

　　叶白迅速在心中思索了一下，他们刚才喊着“终末”二字，手持画卷以普通人的身份将泥土巨人逼退，似乎是在借用信仰的力量。那么他们的阵营是终末？

　　不，关键是泥土巨人在事件中扮演的身份，如果泥土巨人是“终末的走狗”这种身份，那可就闹笑话了。

　　叶白念头一转，忽然摊开自己的手掌，亮出刚才拿到的两枚灰黑色晶核。

　　同时，他调整自己的表情，摆出一副理所当然、事实如此、不必解释的模样：“看！”

　　叶白击杀了泥土巨人，这同样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因此他很快决定利用这件事情顺势表明自己的立场。

　　拒绝正面回答，什么都不说，你们自己悟。

　　然后再根据他们的反应编出各种不同的说法。

　　两个中年男人下意识地看向叶白的掌心，紧接着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刚刚负责问话的那个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的兄弟，你竟然击杀了终末的子民！”

　　嗯？叶白心里动了一下。

　　“英雄！”另一个人紧跟着补上，他们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同时露出了尊敬与狂喜的神情，“竟然可以消灭终末的子民，真是伟大的英雄，愿起始之根永远保佑你！”

　　操，你们还真是起始阵营。

　　那你们捧着画卷喊什么终末？

　　叶白不动声色，微微颔首，颇为矜持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