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侧玩家 第76章

　　如此显然不对劲的情况，自然第一时间引起了叶白的沉思，“难道起始阵营和终末阵营之间的对立严重到连对方留下的东西都完全不愿意使用？还是说，纳触城目前依旧处于终末阵营的掌控之下？

　　“之前条子无意中提到，他们必须尽快拆除‘终末的痕迹’，让纳触城重新归于起始之根的守护之下，否则将无法应对越来越长的黑夜。”

　　“纳触城内本身大概是没有危险的，或者说至少白天没有问题，否则他们不会把住处直接建在城市内部……也就是说，到了晚上，纳触城就会变成较为危险的模样吗？而城市越完整，就越危险。”

　　“或者换个思路，纳触城的存在可能会直接影响‘起始之根’的发挥，削弱‘起始之根’对子民们的庇护，难以抵挡某些来自黑夜的威胁，所以才要进行城市大清除。”

　　“总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搞清楚城市中的人们到底在防备什么，危险到底来自何方。”

　　“话说这地方的人们平时吃什么？”

　　城里看起来也不像是能种地的样子，而一个人类的聚居群落，必然需要稳定的食物来源。

　　叶白的脑海飞速运转着，他一边观察四周，一边不动声色地跟在条子的身后，在茅草屋之间的小道上来回穿梭。

　　条子对身后的跟踪者毫无察觉，闷头穿梭在迷宫似的村落中，几个来回之后，叶白目送着条子走进了不远的一座草屋。

　　安静等待了几秒钟，叶白看到条子从屋中出现，手中提着石锤，急匆匆地走向了工作的地方。

　　“……不是说快到晚上了吗，还要加班加点去干活？”

　　叶白念叨了一句，将自己掩藏在阴影之中，等到条子走远之后，才悄无声息地上前，站在草屋外。

　　抬起手杖，叶白轻轻拨开用竹子与蔓草编织的简易门帘，向着屋内望去。

　　令他有些诧异的是，屋内的陈设与他刚才看到的并无不同，也是一副极度简陋的样子，除了墙壁上的那副挂画之外，没有任何显眼的家具。

　　“这个集群没有私人财产的概念？”

　　叶白放下手杖，将门帘恢复到和刚才同样的位置，转身迅速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茅草屋内，叶白暂且没有再度出门的想法，他需要梳理一下目前的情况。

　　“首先，超凡能力和道具都没有办法使用。”

　　不管是手杖「武德」，还是之前玛丽太太给的道具「羽毛哨子」、「大聪明徽章」，附带的能力都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

　　至于「零食盒」和「秩序灯泡」，都放在了随身空间中，在超凡能力无法使用的情况下，它们甚至没有办法拿出来。

　　“前所未有的大危机，主人，”莉奈特严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不能和您一起并肩度过，身为女仆的我真是深感惭愧……”

　　“吵死了。”叶白说。

　　他的超凡能力「空间行囊」和「阴影介层」同样无法使用，由空间行囊延伸而来的「随身空间」甚至没法打开一个口子，但可能正是由于空间独立的原因，一直呆在随身空间中的莉奈特反而没有失去能力，至少还能在叶白的脑子里大吵大嚷。

　　但叶白没法打开随身空间，她暂且出不来，只能干着急。

　　“我真的很想帮助主人嘛，毕竟你要是出了意外，我肯定跟着一起完蛋了，主人你不用怀疑我的忠诚。”莉奈特悻悻的声音传来，“但是这里的情况也太糟了，怎么还能压制超凡能力的？我的小蝙蝠在森林里忽然失联，肯定也是因为太靠近这里了。”

　　没有理会脑海中的聒噪，叶白继续总结当下的情况。

　　超凡能力和道具都不能使用，玩家面板倒是还可以继续打开，但也只能看看身体状态，没有别的作用。

　　「世界的种子」这个任务挂在面板上，内容简介、备注、任务目标等信息依旧是完全不可视的状态，没有更新任何有用的情报。

　　不管这是源于“公正与法理之君”的手笔，还是任务本身的特殊，都很难指望它给出什么作用。

　　关掉玩家面板，叶白站在房间中，用手杖轻轻地在地面上划出一个个小圈。

　　“还有这个世界……”

　　最外围的「海洋」。里面存在着极度恐怖、位格疑似邪神，还会主动捕捉玩家的的触手，即便是高阶玩家，只要直视，秩序条就会暴跌，陷入思维混乱的状态。

　　其次的「沙滩」。沙滩上的空间设计可以阻止玩家靠近大海，沙滩上的沙粒则可以对抗并捕捉海中的触手，同时，沙滩下方疑似存在着血红色的巨大肉块。

　　再然后是「终末之森」。这片古老而庞大的原始森林中央有一条直通内部的小路，小路上没有任何危险，但如果在小路上停留一段时间，森林中就会出现泥土巨人，对玩家进行单方面的驱赶。

　　同时，越是接近终末之森的内部，超凡能力就越是受到压制与束缚，等离开森林、进入纳触城所在的空地时，一切超凡相关更是会被完全压制。

　　最后是被终末之森团团包围在内的「纳触城」。

　　在叶白看来，这座城市的出现实在太过突兀，说是从天而降落在了终末之森中央也未尝不可；它的存在更是与这片原始丛林格格不入，强行挤在一张地图上，有种荒诞的错乱感。

　　一座现代化城市的建立需要相当多的要素，譬如与能源、材料、食物、生活用品相关的各种大型工厂，卫星城，稳定的水源等等，但这里什么都不满足——这里只有一座城市。

　　在叶白的眼中，这就像是在深山老林中忽然看到一套顶配的电脑主机正在凭空运转一样违和。

　　至于生活在纳触城中的人们，叶白倒是不怎么担心。

　　因为莲樱小姐作为四阶的猎杀者非常肯定地表示，如果说沙滩的秩序浓度是“混乱”，那么大海方向的秩序浓度就是“极度混乱”，而随着玩家们在终末之森中前进，秩序浓度一直在不断提升，到了纳触城中，已经接近正常了。

　　也就是说，不管纳触城中的人们何等古怪，起码他们都站在秩序阵营，怪灵若是出现在这里就必然会显出形体、并被秩序压制，这就足够了。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探索这座纳触城中的秘密，作为这个世界少有的秩序之地，想必藏着不少秘密。

　　别的不说，至少得弄清楚“世界的种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向着完成任务的方向努力总没错。

　　叶白思索了一阵，门外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了脚步声。

　　几秒种后，门帘从外面被掀开了。

第109章 无光之夜

　　门帘被掀开，笑红尘满脸土色地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莲樱和玛丽太太。

　　叶白抬头看向他们，不由自主地挑起眉毛：“你们这是……”

　　只见笑红尘脸色泛白，身体摇晃，脚步踉跄，与之相比，莲樱和玛丽太太的状态稍好一些，但三个人都浑身是灰，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工作这么艰苦？”叶白有些惊奇。

　　“没法使用超凡能力，纯靠身体素质，不太适应。”

　　玛丽太太低头走进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工作内容倒是挺简单的，一大群人簇拥在一起，由某个人站在队伍前方宣布某栋建筑是异端，然后其他人提着工具一起上去拆楼，再把碎片砸的到处都是……现场挺乱的，不需要动脑子。”

　　“但是需要很多体力。”

　　笑红尘摇晃着走进屋子，仿佛终于放松了绷紧的身体，整个人软踏踏地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面见邪神、被泥土巨人追杀、封印超凡能力，一连串精神打击之后被送来干苦力……搞什么，这是最高等级的打工模拟器吗？”

　　叶白想了想说道：“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像是故意骗人过来打黑工……”

　　“如果光是打工就能完成任务，那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莲樱绕过他，那一身漂亮的红色战裙也变得脏兮兮，她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但我们刚才仔细观察了那些人，都是普通人的样子，精神活跃、情绪饱满，没有特别的地方。”

　　也就是说，她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唉，要是有个骑士进来就好了，以他们的身体强度，就算封印了超凡能力也完全无所谓，每日搬砖五百吨不是问题，放在这里就是现实版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

　　笑红尘在地上翻了个身，仰头看着茅草屋的顶部：“我倒是收集到了一些信息，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先记下来了。”

　　“不愧是队长，真可靠。”

　　叶白称赞了一句，走过去将门帘放下，顺势站在门边，一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一边看着笑红尘。

　　“首先，这个城市中应该只有信奉起始之根的这么一个人类集群，没有其他势力的存在。”

　　笑红尘定了一下精神，开口说道：“通过简单的交流，我发现在人们的意识中，这座城市理所当然完全属于他们，属于伟大的‘起始之根’。

　　“他们唯一的敌人就是‘终末’，而终末的信徒早已被全部赶到了终末之森中——这是令他们十分骄傲的战绩。

　　“城市中人类的数量比我们预想中的更少一些，我刚才大概估算了一下，我们这个聚居地一共只有两千左右的人口，对于一个可以凝聚秩序的人类文明来讲，这也太少了。”

　　顿了顿，笑红尘接着说道：“不过最怪的是，这地方的人……好像是不用吃饭的。”

　　“不用吃饭？”叶白愣了一下。

　　“不仅不用吃饭，我怀疑他们还不用喝水。”笑红尘说，“从食物生产、原料加工、分配制度、排泄管理这些基础民生方面，可以简单推测一个文明的发展进程，所以我们刚才就想着打探一下相关的消息……”

　　“但没想到第一步就卡住了。”

　　玛丽太太双手抱怀，站在一旁耸耸肩：“这里没有食堂，没有分配食物的说法，那位自称是海通的先生反复叮嘱我们要怎样工作，何时入睡，甚至告诉我们城市中的某个方位有水源可以‘清洁身体’，但一句都没有提到吃饭的事情。”

　　“这确实是相当诡异的情况……”叶白念叨了一句，“或许他们只是看起来像是正常人，其实本体是泥人、傀儡之类的东西？自然不需要为了生存而特意摄入能量。”

　　莲樱立刻摇头：“不，他们都是正常的人类，这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

　　即便被封印了超凡能力，身为超凡者还是有不少手段可以用，不至于完全退回身为普通人的状态。

　　莲樱身为猎杀者，可以通过观察对方的身体、骨骼、肌肉，包括皮肤的磨损等情况，敏锐地判断出那些都是纯正的人类无疑。

　　可是纯正的人类能做到每天抡着大锤去拆楼的同时滴水不进还毫无薪资么？机器每天工作24小时都需要充电外加润滑油呢，这是什么血汗工厂，吸血鬼见了直呼牛逼。

　　“我这边也有一些发现。”玛丽太太说，“城市中的道路近似水泥，是一种普及化的建设材料，而道路下方的地面中埋藏着防锈的管道，可能是用来输送某些民用耗材的——就像我们那里的天然气和自来水。”

　　尽管她的超凡能力都暂时不能使用，但仅凭经验也能看出一些东西，从一些简单的民生遗迹便可以判断出，这座城市曾经历过相当繁盛的时代。

　　从建设的规模来看，纳触城至少可以容纳数十万居民。

　　“时间太短，没能查到更多东西，我们过去才十几分钟，拆迁大队就解散了，让所有人回家，准备应对无光的夜晚。”

　　玛丽太太顺着门帘的缝隙看向外面，“但天色一直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所谓的夜晚到底什么时候来。”

　　莲樱看向叶白，没抱什么希望地问道：“你刚才有什么发现吗？”

　　“只有一点想法。”叶白说，“我有个问题，你们对‘世界的种子’这个东西有什么印象吗？”

　　“完全没有。”

　　笑红尘有气无力地说道，“非要联想的话，说到种子，我就会联想到绿绿的豆状物品……你之前从那棵淤泥之花里拿到的那颗绿色的宝石有点意思，要不然拿出来看看？”

　　“很遗憾，拿不出来。”叶白说。

　　还在临海市的时候，莉奈特的小蝙蝠从六核巨人变成的淤泥之花中拿到了一枚翠绿的宝石，与泥土巨人脑门上嵌着的晶石相比起来只有颜色不同，形状完全一致，很明显是同一个系列的东西。

　　之前没觉得它在这个特殊的强制任务内会有什么作用，但在这个世界中同样出现了泥土巨人后，那枚翠绿宝石顿时变得可疑起来。

　　它难道是和终末阵营有关的物品？又或者就像笑红尘猜测的那样，可能就是一枚“种子”？

　　可惜叶白将它放在了随身空间中，暂时是拿不出来了。

　　“主人，这东西好像没有生命力，我感觉它不是什么植物的种子。”

　　莉奈特的声音在叶白的脑海中响起，少女蜷缩在随身空间中，狭窄黑暗的空间没有让她感觉丝毫不适，捏着微微发亮的绿色宝石一阵猛瞧。

　　“非要说侐的话，是有那么一丁点灵性波动，说是灵性材料都勉强……”

　　叶白一边听着莉奈特嘀嘀咕咕，一边梳理接下来能做的事：

　　总之，先度过即将到来的夜晚，顺便探查清楚，夜晚的危险到底来自何方；然后再准备面见“起始之根”。

　　所谓“世界的种子”，不管指的是普通的植物种子，还是某些具有象征性的特殊材料，“起始之根”这棵庇护了人类族群的植物都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屋内有两个“木桩”凳子，不过他们都没有坐下休息的意思，包括叶白在内，没有人去贸然触碰草屋中的布置，尤其是那张挂画。

　　四个玩家都很清楚，他们并不是起始之根的信徒，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外加攻略任务，不能按照起始阵营的安排来走。

　　“……可惜我们临海市特事局没有高阶骑士，否则现在也不会这么束手束脚。”莲樱略有些懊恼地说道。

　　“你有什么暴力计划？”叶白问。

　　“也不算什么计划，只能说是攻略一般任务时普遍好使的办法……”莲樱用食指挠了挠侧脸，“抓几个年龄、身份、地位不同的人关起来分别审问，可以从不同角度得到更加丰满的信息，总比我们自己观察要全面很多。”

　　“一直在等你这句话。”叶白嗖地一下站直，“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行动吧。”

　　“等、等等！”

　　莲樱看到叶白一副撸起袖子就准备出门的样子，顿时惊了一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瞪着眼睛说到：“你怎么这么虎呢？都说了是一般任务，我们现在都没有超凡能力，这种事情做不了的。”

　　“在一无所知的环境下想要得到情报，总得冒一些风险的。”叶白说。

　　“收手吧阿白，外面有两千号人呢！”

　　叶白只是随口一说，这时候出去抓人可不是什么理智的决定。虽然很想提前得到一些与“起始之根”相关的信息，但目前他们还不知道起始之根的能力，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太好了。

　　草屋中一时间安静下来，玛丽太太和莲樱在心里琢磨着纳触城的情况，以及思索与任务相关的细节，笑红尘则是在默默恢复体力。

　　他累惨了，猎杀者和工匠的身体素质都超乎常人，只有被封印了超凡能力的学者像是娇弱的小姑娘，被人撅了都没法反抗。

　　叶白站在门边，顺着门帘的缝隙向外望去，不少人肩扛石锤，零零散散地走在茅屋间的小路上。

　　他们有男有女，衣服破烂，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都相当结实，看起来就像长久在田野间劳作的农民一样普通。

　　“……没有小孩子，也没有老人，”叶白看了一会儿，忽然说。

　　“什么？”距离他最近的莲樱下意识出声。

　　“男女比例非常接近一比一，而且年龄也差不多都是中年的样子，顶多在上下十岁浮动，稍微年轻和稍微老点的都不存在……”

　　莲樱听着叶白的念叨，跟着凑过来向外张望，随口说道：“还好，和不用吃饭喝水比起来，这只能算是一般诡异。”

　　稀稀疏疏的人群很快便消失在了各自的茅屋中，两千人听起来是个挺大的数字，其实相当少，尤其是放在广袤的纳触城中，这点人就更显得微不足道……就跟种在沙漠中的一簇仙人掌似的。

　　又过了几分钟，外面的天色忽然变了。

　　湛蓝的天空仿佛被某种庞然巨物遮蔽，短短数秒钟内便完全化作了乌墨般的漆黑，一切光线都在转瞬间被吞噬殆尽，整个世界宛如被沉入了幽邃寂静的海底，一切色彩与声音就此流入无底沙漏般完全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