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44章

原来如此，这就是仇恨的根源吗。

“那只还没有被完全操控的幻想种直接被击杀当场，那些长翅膀的怪物仅仅死掉了十二只，连带着之后那座城市里的森精种都被屠杀一空……不，还有其他相邻的几座森精种的城市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

“……”

沉默。

“所以，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复仇？”

“啊~，也算是吧——我要彻底的终结这场大战！永远！”

措不及防的听到了这样反战的宣言，苏尔诧异的听着欣可那突然亢奋起来的语气，这真的会是这个女人得出的结论？

就在刚才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他都感受到了那种彼此之间杀与被杀的血海深仇，在这场永无止境的大战之中，所有人的仇恨如螺旋般彼此缠绕着，谁也无法解开。

今天败了，明天再打回去，顺着血脉延续着仇恨，在这种情况下终结大战……就凭着森精种的实力吗？

远远不够吧？

“总~的来说，只需要将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种族都杀掉就好了吧~”，轻而易举的说出了苏尔想都没想过的可能，明明听上去毫无逻辑，不可思议到了极致，但从这个女人的嘴里说出却又带着一种绝对会实现的自信。

“不管是神灵种也好还是其他种族也好，只需要用可以抹掉一切的魔法擦洗过去就好……就跟清扫家里的垃圾一样，无论是有生命的活物还是不清楚活没活着的家伙，全部都抹除干净~，只要最后我们还好好的站在这颗星球表面就可以了——就算是我们赢了哦~”

是吗？

是啊……果然，这才是她会说出的话……

苏尔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那颗平平无奇，却正被地精种研究制造为武器的神髓。

明明说出的是杀光一切的狂妄宣言，但是苏尔却出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连一点意外都没有……因为，地精种不是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吗？

这样的狂人再出现一位又有什么值得称奇的呢？

“那还真是厉害……”，干巴巴的称赞，苏尔特地伸出了双手没什么力气的轻轻拍了拍，他很想为自己的话语中再增添几分真情实感，然而却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我果然……还是厌恶着这些只知道杀戮的种族啊……’

发自身体深处本能的憎恶。

脑海里飘过了这样的想法，苏尔呆呆的看着欣可那因为自己的豪言壮语而兴奋起来的脸颊，宛如在宣誓着什么神圣的使命一般，那双寄宿着六菱的眼睛里发亮着毫不犹豫满是确信的目光——那是认为自己可以超越一切，乃至于灭杀神灵种的眼神。

灵动而又充满活力，哪怕自己的身体已经连站起都变得困难，哪怕生命依旧处于危险之中，哪怕在下一秒被突然扫过这处山洞的攻击给杀死也很有可能，但欣可此刻却依旧神采飞扬着——那已经超越了常规的意志。

肉眼可见的坚定意志。

是异样的。

异样的不是欣可，而是苏尔。

在这样的狗屎世界之中，也许只有欣可这样的人才是正常的，最符合这个世界的，最能生存延续下去的——格格不入的只有他苏尔一人。

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苏尔愈发的低落了起来。

“……怎么样？”

烧的通红的木炭被拨弄着，滚动在苏尔的面前，重新抬起头，他看到欣可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什么怎么样？”，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事实上欣可刚才最后说了什么苏尔根本没听。

“要与我一起来吗？”

措不及防的邀请，不，倒不如说完全是意义不明的邀请——被欣可这突然的话语给震惊到差点没有稳住身形一头栽进火堆里，苏尔愕然的看着她。

没有反悔，也不像是说错了话的样子，甚至那只伸出来的手还摆在他的面前，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改变，不是幻象。

这个女人真的疯了。

过量的信息冲击着苏尔的大脑，他已经得出了结论。

“……我？”

错愕的反手指着自己，苏尔想笑却又不知道的从何笑起，各种各样的情绪凝聚在他的脸上，显得分外滑稽。

“为什么是我？”

“啊~，这种事情总要有个搭档吧~，就跟那些画本故事一样，英雄不是也有自己的伙伴吗~”，欣可的声音里还带着轻松愉悦的笑意，她就仿佛在唱歌一般雀跃着，“既然要找搭档的话，当然是找个不讨厌的更好呀~”

苏尔的反应已在她的预料之中，这呆若木鸡似的表情也很好的逗笑了欣可，她愉快的挥了挥手，重新将它摊开在苏尔的面前。

“要一起来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邀请

这个女人真的疯了。

是因为之前被寒冷冻坏了脑子吗？

还是因为拖着一条无法动弹的伤腿艰难的将自己带到这处山洞里时，被黑灰侵蚀血肉的疼痛给彻底疼疯了？

目光不受控制的从欣可那焦黑的腿部滑过，苏尔想要避开那里的想法全部落空了，仿佛有一块无形的磁石放在那里，始终在吸引着他的视线。

还有这些可供燃烧的木柴……当时的欣可又是怎样忍受着疼痛收集到它们的，又是怎样艰难的将火点燃……

愈是去幻想那种场景，苏尔的心情便越是沉重，仿佛背上了一块压抑的巨石，直不起腰背。

“……哪有你这样的英雄啊……”，强行打起精神来，明明所说的是疯狂到精神变态似的话题，但苏尔的确是哭笑不得的，“杀光所有人的英雄吗？这种应该叫反派才对吧？”

没有提起那些焦黑的伤口，也没有提起自己心中复杂的情感，就好像欣可明知道苏尔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惨状，却也表现的好似没有受伤一般——苏尔都知道的。

这位骄傲的森精种不需要他的同情与愧疚，也不需要他的安慰。

开口却反倒是一种侮辱。

“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最后获得胜利的是我们，那么随便怎么称呼都好吧？英雄，魔王，霸主——无所谓啦~”，与心情沉重的苏尔不同，欣可轻快的声音始终都没有改变过，她似乎已经幻想到了那种场景。

她站在那些垃圾们尸骨上方，获得了整个纯净而没有喧嚣的世界。

光是想一想那种美妙的画面都情不自禁颤抖着，感到了深深的幸福。

“……为什么会邀请我？”，无法理解欣可此时激动起来的心情，苏尔只是沉闷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虚握着，“我有什么地方能对你的计划发挥作用吗？”

“虽然能够使用莫名其妙的魔法，但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甚至直到现在也还是看不到精灵……再退一步来说，就以我这随便使用精灵抗拒就可以断掉的魔法来说，完全就是一无是处吧？”

“头脑也不够聪明，至今所做出的可以称得上是成就的东西也都不过是建立在信息差之上……”

“所以不是都说了吗？”，强行插入了苏尔的自言自语之中，欣可抬高了声音打断道：“既然是在寻找搭档，自然就要找个不讨厌的啊~”

“……你不是还有你的同胞吗？其他的森精种，妖精种也是你们的盟友吧？”，苏尔低声反驳着。

“就凭那些没有灵魂的木偶吗？”，脸上挂着熟悉的轻蔑笑容，欣可坦然展露着她对于自己同胞与盟友的蔑视，“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不过也并不需要他们的理解，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戏谑的讲述着自己那些在愚蠢的主神的命令下舞蹈的同胞，还有他们那短视而又狭小的世界，苏尔眼中此时的欣可正站在高处如神灵搬俯视着那些碌碌蝼蚁。

蓦的，他想起了之前还在地精种的城市里两个人解救出那些森精种俘虏的时候，那些信任着欣可，对她饱含着感激的森精种们……还有欣可当时那亲切的姿态。

同胞眼中的高洁只是漠不关心，落于各处的礼节也仅是审视，无论是先驱者还是后辈都只不过是同样无价值的存在——对任何人都是那副从不改变的亲切笑容。

与所有人格格不入着。

然而她也的确带领着森精种过上了更为安全，更为强大的日子，为他们带来了荣光，保护着那些弱小的森精种们——苏尔突然发觉自己更加无法看清欣可了。

知道的越多反倒越是迷茫，仿佛一团只能看得见却又触碰不到实体的迷雾。

“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吧？猴子先生”，不知道苏尔此刻的心中所想，却敏锐的洞察了苏尔心底最根本的想法，欣可直言道：“比起你所描述过的那个光彩照人的世界，眼下这个破烂而阴沉的世界难道会更讨你喜欢吗？”

“……”

无法否认她的话语，倒不如说完全戳中了他的想法，这个世界对于苏尔来说简直不能更烂了，是垃圾中的垃圾。

满意的看着苏尔阴晴不定的脸庞，欣可微笑着继续说道：“如果猴子先生无法舍弃那些同你外貌相似的人类的话，那么将他们留下来陪着你就可以了……至于你所需要提供的帮助~，唔~~~”

“只需要为我提供你那些与众不同的奇思妙想就可以啦……这不正是搭档应该做的事情吗？”，帅气的打了个响指，欣可轻巧的说道，她的目光仍旧注视着苏尔的双眼，就像是在催促着他的回答。

……嘴上说着是寻找一个搭档，但实际上真正依靠的还是自己的力量吗？

苏尔的心中默默苦笑着。

收敛着自己的喜怒，他只是默默趴回了地上，紧挨着篝火蜷缩了起来，被再次掀起的罩袍很好的遮住了自己的头颅，只剩下苏尔沉闷的回答从里面传出。

“……先活下来再说吧。”

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亦或者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拒绝，苏尔在回避着。

篝火还在噼啪作响，良久，罩袍外的世界才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回答。

“……那座城市的残骸已经被大战的余波给彻底毁灭了也说不定。”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语却让苏尔还为睡着的心陡然绷紧了起来，欣可所说的也正是他极力避免去假设的可能。

那便意味着两人所有的挣扎都将成为一个笑话，成为这场大战之中被淹没的所有悲剧中的一粒。

“不会的”，几乎是第一时间反驳着，苏尔无比肯定的欺骗道，“一定不会的。”

“早点休息吧，睡醒后我们就出发”，丢出这样一句话，苏尔强行让自己放空着大脑。

不能犹豫，不能恐慌，不能留下软弱的空隙。

闭紧双眼想要快速入睡，然而欣可那焦黑的皮肤却一次又一次的闪过苏尔的脑海，关心的话语就卡在喉咙处——还是睡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过去的选择

“猴子先生……有没有仇恨着我呢？”

从背上传来了烦人的声音，苏尔从不知道这个女人会有这么多话的时候，果然是因为之前的寒冷与疼痛崩溃后疯掉了吗？

竟然会问出这种软弱的问题……

明明在心中已经怒骂了起来，然而现实里苏尔却依旧紧闭着嘴唇，只有丝丝白气随着他粗重的呼吸流动着。

头顶那片曾经看不到边界的阴云已经消失不见了，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那些不断落下的黑灰，在少了这些阻碍之后，就连空气中的温度都随之变高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尔的错觉。

因为一个巨大而不可跨越的圆形坑洞挡在面前的缘故，他不得不耗费着更多的体力绕行过去……哈哈，说的就好像他有很多的体力一样。

明明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都没有发生，然而在这样机械的前行路上他的心里却莫名的想笑，从那时开始，苏尔便为自己作出了判断。

我大约的确也跟着疯了。

“那些傻X天翼种，就这么满地拉屎一样放炮吗？！”，终于还是忍不住怒骂了起来，哪怕因为动口说话再耗费点体力也不在乎，苏尔实在是忍不住了。

如果有机会——他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绝对要给那些愚蠢的天翼种狠狠的来上一拳！再狠狠的捅上几刀！

苏尔甚至已经可以看到欣可所描述的那座城市了，就在这些巨大而又深不见底的圆形坑洞的对面，直线距离仅仅只有几公里的程度，然而却因为这些天翼种们曾经留下的痕迹不得不绕出很大一个圈。

【天击】

简单的来说就是天翼种用巨大的能量直接轰击地面，在大地上留下深不见底的坑洞。

苏尔所说的也不过是气话罢了，面前这片大地被肆意蹂躏过的场面便是当初天翼种损失了十二位成员后击杀了一只幻想种的地方，别说是跨越过去了，光是看到那起伏不平落差巨大的地形都让他感到了绝望。

那十二个天翼种现在若是还能出现在他的面前，别说是给她们两拳了，怕是连跑路都来不及。

“哈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就是这样哈哈哈！猴子先生这不是已经很懂了嘛，天翼种就是那么丑陋的怪物哦~”，与满腹怨气的苏尔不同，欣可倒是在他的背上笑的前俯后仰的，连带着苏尔本身就不稳的身形跟着摇晃了起来。

“喂！别乱动啊！”，苏尔慌忙稳定着摇晃的身躯喝道，他着实无奈了起来，明明自己的身躯已经近似于残疾，然而这样惨痛的现实却没有给这个女人带来一丝一毫忧虑似的，反倒更加肆意了起来。

然后便理所当然的摔倒了……苏尔此刻虚弱的身体光是背着她前进就已经很是艰难了，又怎么可能经得起这样故意的摇晃呢？

所幸眼下这块地方上积落的黑灰早就已经被风吹到了那些坑洞里去，两个人倒也没有感受到那种深刻的疼痛，来不及怒喷这个癫疯的女人，苏尔连忙撑着自己想要重新起身，然而一用力却被一只按在自己胸口的手给摁了回去。

不明白欣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的含义，苏尔愕然的扭过头看向了她，是有什么异常发生了吗？

并没有解释，欣可只是平静的躺倒在地上，双眼直视着上方这片红色的天空，刚才那些癫狂的笑声也消失了，这个女人就仿佛存在着两种不同的面孔，随着她的心情替换。

“你自己也知道吧？猴子先生”，欣可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静无比，“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根本就不会经历眼下这一切，或许还可以靠着收集到的食物在那里生存很长的时间。”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有尝试在欣可的发力下起身，苏尔快速的在脑海里思考着，而答案也很快就得了出来。

“说这种事情根本没有意义吧？有谁可以回到过去改变未来吗？”，没有兴趣随着一只森精种的兴头发疯，苏尔将那只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拨开，转而坐起了身。

“如果没有碰到你的话，我可能会在那片沙漠里碰到其他的种族或者是野兽早就死掉了也说不定，这样一想的话，我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回过身半跪着将手伸到了欣可的面前，苏尔想要将她重新拉起，“假设这种不会发生的事情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快点起来，趁着现在天气还不错得再多走点才行。”

看着那只伸到自己上空的手，又听着手的主人那粗重的呼吸，没有拉住它，欣可只是向着另一边偏过了头。

“接下来的路程就请猴子先生一个人走吧”，看着另一边的城市，欣可平静而又快速的说道，“那里的防御措施已经全部被击破，这么多年下来之前种植的残留食物应该也足够你生存很久了……”

“哈？这又是犯的什么病？”，脸上的愕然已经转变成了不耐烦，苏尔想要强行将欣可从地上拉扯起来，“这种话说一次就够了，不是都说了生——”

“与之前寒冷的时候不同，现在的我很清醒”，强行抬高声音打断了苏尔的话语，欣可近乎蛮横的扇开了苏尔伸出的手，寄宿着六菱的瞳孔在狠狠的瞪着他，“我清楚的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些也不是什么被现实所击败而情绪崩溃后的自暴自弃，其实猴子先生你自己也知道不是吗？”

从地上仰视着苏尔，欣可的食指在空中虚点着，就好像不断的戳在苏尔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