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9岁扶墙离开
如果硬让我说些什么，而且还要与你们无关的话，大概就只剩下我在社团里经历过的各种事情。但『宅文化』在大众视野里依然有些不好的印象，如果你不想听，我也就——”
“我要听。”二乃刚表态，浅野枫就暗戳戳地翻了一个白眼，满是无奈地在心里发出吐槽。
这是第几次被打断说话了？
他心底是有点恼火，却在和二乃坚定而清澈的湛蓝瞳孔相触时，似有某种柔软被唤醒，种种不愉化作笑容。
“你不要嫌无聊就好。”
“这就看你的讲故事水准啰～”二乃挑眉笑了一下，还故意拉着长音跟他打趣，“轻小说作家应该比普通人还要会讲故事吧？好期待啊～”
“建议不要对我有期待。”
话虽如此，既然二乃都表现出一副超级想听的期待模样，浅野枫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凡是能讲出来的事情，他都会一五一十地分享给她听；而一些私人的要点，则一个字都没有给它们。
一路交谈，浅野枫已经数不清自己给二乃说了多少事情，仅仅是沉浸在与人分享生活的悠闲与自在中。
却没发现，在他每次谈及某几个女性名字时，中野二乃都会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侧脸看，湛蓝的眼里闪烁起晦暗不明的光芒，脸色也跟着复杂。
“……就送到这里吧。”
身前传来熟悉的声音，二乃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额头豁然撞了上去，旋即让她脑袋微微后仰，后退一步。
“呀！”轻呼一声，二乃捂着额头往面前看去，有些羞恼地道，“你没事就不要突然停下来嘛……”
浅野枫侧过身子，叹着气，眸光往公寓楼上一挑，语气一如既往冷静。
“都已经到你家楼下了，我停下来再正常不过。还有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也到了该回家的时间。”
说完他就转身走人。
不是浅野枫不想和她多聊几句，而是精神状态不允许。
这段时间遇到的问题简直是有生以来最多，基本每个时刻他都在思考自己和她们是什么关系，以及该如何正确衡量心里的「喜欢」感情等等。
但结局无一不是如蛛丝般越缠越理不清……没准到了最后，会让人不禁想用火把它直接烧个一干二净。
二乃却忽然喊住了他。
“中午的事，对不起……”
第四百二十八章 无法平复的心情，内心的丑陋
“中午的事，对不起……”
“我没有生——”
话语骤然顿住，浅野枫单手抚着书包肩带，回头正好看见似要把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而紧紧抱住左手臂、在路灯下看着地面的二乃。
而看到她如此不自信、脆弱到仿佛是只雨夜里躲在暗巷角落的猫咪，其带来的错愕感，就好比某天得知五月不再喜欢肉包、四叶不再乐于助人一样。
踏、踏……
二乃看向地面，随着脚步声在空气里响起，神色微微一怔，像是明白了什么，她不由咬住了下嘴唇，不自觉的失落和黯淡浮现在脸上，眉眼低垂。
就在她以为浅野枫已经离开而转身要回公寓时，一道人影忽然就来到了她身边，淡然声旋即落下。
“把事情说开会好一点，我很讨厌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浅野枫说完就发出一声叹气，瞥了眼女孩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而微张开唇瓣的俏脸，不紧不慢地往下说，“事先声明，如果不是某个家伙替你辩解，对我说『中野二乃是个很会逃避问题的小女孩……』，或许直到林间学校结束，我都有可能对你抱持怀疑和不小的意见。”
在他说出「逃避」时，几乎是同一时间，二乃扫来强势的目光，稍显锐利的眉梢也挑了起来。
“我没有在逃避！”
然而这句话一说出来，却撞上浅野枫无比平静的表情，仿佛熊熊烈火遇到茫茫冰海，凝结在胸腔里的所有情绪眨眼间冻结成冰，声音随之卡在喉咙。
“我、我不是……”
眉眼低垂，二乃深吸了口气，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却无法自然垂落，而是捏紧了浅野枫的衣袖。
“不是在逃避。浅野，知道的，我其实在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就像是在繁华街道或者乡村小路上害怕走丢的孩子，只有紧紧抓住大人的衣角才能获得一人份的安心。
“我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傲慢而可笑的错误，天真到以为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可笑到以为你会支持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能在这安静的路灯下顺着晚风清晰地传入耳里，夹杂着些许怯弱、苦涩、自嘲与不甘心，这让浅野枫不得不中断思考。
低头，望向逐渐抿起唇瓣的她。
越是去理解一个人，越会认识到对方的阴暗面。无论是什么情感，当一个人想要去触碰「真物」时，就势必要去理解、去接纳所有的不美好。而到了一切的不美好都变成美好，呈现在每个人面前的，必然是心里唯一的真物。
——这些话无从说出，但是一触碰到二乃的眼眸，各种纷杂的情感就在浅野枫心里油然而生，令他不忍打断。
“还真是自大啊……我。”二乃抓住他的衣角，一只手抚在胸口上，带着颤音的话语响起，“明明才和你认识不到三个月，就自顾自地觉得你能够理解我，偏偏我连她们都不曾理解过。一花是这样，五月是这样，就连三玖……也做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越是理解，越会觉得不够理解。
即使是朝夕相处的家人、亲密无间的五姐妹，也会在时间的『雕饰』下逐渐多出连本人都很难看清的部分。
更何况是去认清对方。
无论是一花的演员事业，还是五月希望成为教师的梦想——这些都在遇到浅野枫以前，二乃一概不知。
而连姐妹都不够了解的她，却想当然地认为理解了浅野枫，以及觉得能够被他理解与正视。
于是，当两人对上视线，渐渐地，二乃再也隐藏不了自己的脆弱，咬住嘴唇，差点就要哭出来。
但她还是强行把泪水收回眼眶，肩膀轻颤，用气音小声地说：“我在害怕，浅野，我知道自己是还害怕。”
“明明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和她们一起成长、去接受即使是五胞胎，未来也不一定会在一起……”
“明明……”
牙齿咬住，带着低吼说出。
“我都已经想好了啊！”
路灯的光洒在女孩脸上，低头看向她眼泪的泪痕，浅野枫仍然一句话都不说，任由二乃将头顶在他胸膛上——对峙与商量不是解决之道，唯有「理解」才是打开门扉的黄金钥匙；将心比心说得轻巧，但如果连倾听都做不到，那无论是谁都会被伤害，直至自我毁灭。
“但我还是好怕，畏惧着未来和『五胞胎』分别的一天。越是成长就越不会不一样，越是改变就会离过去越远。只属于五胞胎的独特，也一定会在未来某天消失不见。……其实，中午我已经想明白了。”说话间，中野二乃望着地面，双手落在浅野枫的肩膀上，脆弱的背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也像是……
乞求庇护的小女孩。
“可能我最开始有在担心三玖，害怕腼腆怕生的三玖会受到伤害、会被某些人欺负，最后留下心理创伤……”她深呼吸了一次，仰起俏脸，任由泪花从眼眶冒出，嘴唇则在不停颤抖，“那孩子是什么性格，没有人比我清楚——我应该是这样想的才对……”
“但我还是见到了，见到了自己最肮脏、最恶心的阴暗面！见到了那个绝不能在她们面前说出口的心情！”
对着面前的浅野枫，也是对着自己的内心，她灌注全身力气喊了出来，宛若悲鸣般的喊声，亦是正视的勇气。
“我才不是在担心她，也根本不是在保护五胞胎！！！这种既温柔也强大的情感我根本不配拥有！我只是在恐惧、在嫉妒、在单纯地禁锢她！只要还有一人没被改变就好，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有成长，五胞胎就不会……不会真的在未来消失不见啊！！”
“就是这么卑劣的价值观啊，恶心到不能在她们面前说出口，肮脏到连我都会去唾弃自己……”二乃低喃着，嘴唇被咬得发白，在面前这逐渐模糊起来的世界里，她不容许自己软弱下去。
于是从浅野枫身上离开，呼吸起空气里不属于他的气味，直到所有情绪都被吐出来，中野二乃微抿起嘴唇，朝着他的目光露出苦笑：“如果这就是逃避，我更觉得它是一种惩罚。我不想看到未来大家不再相同，所以固执到想要勉强去留住一份『五胞胎』的记忆，而受害者就是……最内向的三玖。”
“是我错了……浅野。”
透过寒风，让凝结在话语里的种种心情传至对方心灵。
而许久不曾说话的浅野枫，终于在理解了二乃的心情后，抬起手温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在女孩害羞而惊讶的目光里，语气轻如棉絮：“无论是谁都会有糟糕的一面，但只要拥有正视这份『糟糕』并为之厌恶的勇气，就证明我们始终站在『美好』这一边。”
“可我……我对三玖……”二乃垂下肩膀，“我已经对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要说美好什么的……”
——那种资格我根本不配拥有。
她还没说出这句话，温柔到似乎只会出现在梦里的嗓音再次响起。
“会诞生那种想法并不能全都怪在你身上。”像是在安慰正处于迷途中的妹妹，浅野枫一边说着，一边揽住女孩的肩头，“会害怕亲人在未来各奔东西很正常、固执地去坚守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也不属于异类……如果人类对一切都能释然，那就不是人类了。”
“——与自己和解是最难的，与过去告别也绝不可能轻松。既然你们是五胞胎，那当你也在忧虑未来时，她们也一定怀着相类似的心情……”
“所以，你没必要害怕。”
放开肩膀，晚风拂过正在燃烧发烫的耳垂，浅野枫边在忍耐心脏剧烈跳动带来的不适感，边温声道：“在你为亲人而陷入错误道路、为亲情而去正视自己的缺陷时，就足够证明你已经在成长、在为属于自己的美好而前进。”
“倘若你连这样美好的自己也会为此厌恶，那未免过于可悲了……”
“……”
看着傻愣在原地、似乎还在畏惧着什么的二乃，浅野枫却想起了某些过去的人和事，想起了关心他的人，也回忆起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麻烦事。
从回忆里找寻答案，正是从幼稚到成熟的标志之一。眷恋过去与逃避过去都不是人生的正确答案，唯有让过去铺就现在，才能让美好诞生于未来。
于是，他说。
“如果还在害怕，不妨看向你心里在意的每个人，他们所能赋予你的力量，取决于你的情感有多深——对未来茫然还是坚信暂且不说，但对于情感，你一定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自信。”
二乃不由怔住，瞳孔如湖面般安静下来，盈满了他的面容。
对五姐妹的喜欢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自信——这是一定的！毫无理由，她就是如此坚信着。
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曾放弃过「五胞胎」的感情，那为什么现在，还在对前面出现过的错误想法而懊悔不已呢？既然已经决定好做出改变、又为什么会去害怕一个注定陌生的未来？
连最内向怕生的三玖都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她却还在这里为一件已经过去的事纠结不已，简直……
像个小丑。
不是五胞胎赋予了她们独一无二的亲情，而是亲情本身，就是这世界最独一无二的情感。
妈妈也好，一花她们也好，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各奔东西。届时即使没有人留在身边，即使会感到孤独，也不能代表亲情就离她远去。
——本就该明白的心情，为什么自己还是选择了最幼稚的办法呢？
怀揣着满心复杂，好半晌，中野二乃才跟他说：“在那些人里，我也是能看向你、从你这里汲取力量对吗？”
“……”
重点是这里？！
浅野枫郁闷地愣在原地。
万万没想到，他刚才说了那么一大串安慰人的话都没听进去，这姑娘就关注了个最没啥存在感的细节。
——虽说是挺无语的，但好在印证了自己的宽慰的确富有效果，否则一个心情极差的家伙，怎么可能去在意某个无足轻重的细节呢？
但还是令人头疼……
“唉——”浅野枫不由得摁着眉心，头疼似地在周围揉了揉，却是不太敢去直视二乃灼灼袭来的目光。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这问题就这么难回答？难道你前面说过的话都是在骗人？只是为了林间学校能顺利进行，故意说出来诓骗我的感情？”
有些娇蛮昂扬的声线在他身前响起，仿佛已经走出了牛角尖，转而去迫切地寻找另一个答案……不，而是逼迫某人给出令她满意的回答。
就这样，二乃表情结冰，杀意四散，寒气凛凛地盯着浅野枫，似乎只要他有任何避而不谈的打算，就会扯开拳头给他腹部来一记远古的呼唤。
对此，从路灯上收回视线，浅野枫平静的眼神中带着淡淡不爽，没有半点想要退步的打算，直言道：“无聊的问题，以前你自己不就说过，『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这才过去多久，难道你是想要否定这句话？”
“我、我我……”二乃闻言咬住下唇，俏脸通红地捂住胸口，闭眼支吾了好一会，冲他大喊，“那种事谁会去否定啊！我没否定，你也不准否定！”
“被你在意到这个份上，我想去否定也很难办到，除非哪天你真做了某件对我极其不好的事情。”
见他还煞有其事地分析起来，二乃心中羞意更甚，进而恼羞成怒，捏紧拳头往前踏出一步：“啊真是的！你这家伙怎么能这么烦死人的！”
浅野枫稍稍往后仰，冷静道：“只是在陈述客观——”
“谁管你客观还是主观啊！”
恼火地打断他说话，中野二乃气势汹汹地贴了上去，彼此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根手指宽度：“好好的气氛都被你搞砸了，在意我就直说，不在意我就果断转身离开，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居然做不到，优等生的处事方式就不能直截了当一些吗？非要我把事情讲明白？！”
“我如果不在意你就不会——”
“嗯？”
少女故意加重了音调。
这下，浅野枫只能翻白眼，边避开女孩似乎还要贴上来的身子，边面无表情地说：“在意你是一回事，但能从我这里获得多少力量，就看你身上有多少本事，其它的我一概不管。”
“哼～早这样说不就好了……”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二乃也跟着翻了一个白眼，往后拉开距离的同时，还故意扮起了鬼脸。
“还整天装成冷冰冰的样子，刚才是谁心脏跳得跟拨浪鼓一样？你这人比我想的还要单纯一百倍耶～”
然后是毫不留情的吐槽。
只是，在二乃要回到公寓、从浅野枫身边经过之时，却突然扯住他的手腕并往下一拉，紧跟着——
“mua～”
她踮起脚尖，带着甜美的诱人微笑，将脸凑了上去，柔软的唇瓣映在了浅野枫干净的侧脸上。
留下一对浅浅的口红。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停下动作的浅野枫，就这样定格成一张白纸，呆呆地望着微红起俏脸、捂嘴后退一步的二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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