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抱憾终身了,你说她们是真的? 第53章

作者:请给我钱

  “师父,今天可是您最重要的日子,徒儿为此可是鞍前马后忙上忙下的,理应休息一天,这您不也答应了吗?”

  镜流不动声色地将残剑别于腰间,脸上的冰冷宛若霜雪凝结。

  不过很快,这份冷意又如浮云般散尽。

  她差点忘了,景元早已出师。

  只是每每听到他叫自己师父,收他为徒的日子仿佛仍在昨日。

  景元不适合练武。

  又或者说,他仅是不喜欢用剑。

  起码那日择徒授艺时,校场上矗立的孩子们当中,唯有他剑资稍逊。

  佶但镜流依旧相中了他。

  择徒无需天分,她的剑,谁要学,她便教。

  她相中景元,无非是看中了对方骨子里的那份坚韧,以及偷得浮生半日闲时眉宇间展露的慵懒。

  这份慵懒,和缙云很像。

  她不禁想起与景元的初识,那时候,眼前这位长发凌乱,表情慵懒的青年还只是一位朝气蓬勃的少年,与自己结识缙云时一般大小。

  这个年纪轻轻小鬼主意却极多的孩子,曾问出与当年的自己相同的问题:

  【师父为何执着于用剑?能杀死敌人的武器有千百种,就算是要消灭那颗星星,仙舟的朱明火怕是也能做到】

  他的问题让镜流打心底觉得幼稚,这个问题就像问诗人为何要写诗一样?

  表达自我的方式有很多种,属于自己的,便只有这一种。

  但自己也并无资格苛责对方,因此,她用缙云说给自己的原话回答对方:

  【既然选择了剑,便要贯彻此道,成其利刃,以卫以征】

  其实对于景元,镜流始终抱有一丝愧疚。

  她应该为自己感到惭愧,以剑为生的她对剑自诩了如指掌。

  它们仿佛已成自己的一部分,行走坐卧间本是一体。

  但她并不会授徒。

  尤其是面对习剑资质上稍显逊色的景元,除了朝督暮责,洗垢求瘢,她也想不出什么更有效的教导之法。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这段时间,她总是觉得很疲惫。

  日渐薄凉的心性,也令她做不到像当初的缙云对自己那般,对景元温柔相待。

  【滕骁将军,师父她一直那么冷淡吗?】

  【不是的,据当年苍城活下来的云骑军们说,她以前求学之时可是颇为开朗】

  【那她是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

  【这个嘛......大概是跟洞天衣冠冢上的那个名字有关】

  这些是景元问过滕骁后得到的回答。

  于是在闲暇之余,景元就会问一些关于缙云的问题。

  对镜流而言,那个名字并不是什么龙之逆鳞的存在。

  相反,只要提起缙云,镜流冰冷的眉宇间总会浮上化不开的温柔。

  她会跟景元讲一些和缙云有关的事,仿佛只有陷入对往昔的追忆时,才能让她感到些许安宁。

  ——

  在景元的带领下,镜流一路来到演武场,剑首的封冠授衔仪式便在此处举行。

  曾经的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建功立业,成为留名仙舟的传奇。

  但时至今日,她个人已经对这些过眼云烟般的浮名毫不在意。

  若非此大典备受朋友们瞩目,她甚至不介意直接缺席。

  没错,朋友。

  向来只与剑作伴的她,也结识了许多朋友。

  被授予剑首之衔的刹那,一柄利刃刺破天空,携以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没入演武台数尺,惟余剑柄立于台上,纹丝不动,全场哗然。

  镜流抬起头,望向一袭黑衣出席,向自己徐徐走来的匠人应星。

  “我造的剑,唯有罗浮云骑剑首放能诠其真妙。”

  应星对镜流始终别在腰间的断剑心怀疑惑,起初他以为对方没用过好剑,所以对一把破铜烂铁耿耿于怀。

  后来他才知道,那柄残剑代表的是一段过去。

  “镜流,不能拘束于过去,总得向前看啊~”

  身为无名客的狐人少女白珩为她携来奇珍异宝,和星海彼岸酿成的仙醒。

  即使是如月孤高的罗浮龙尊,也在白珩景元的操持下,参加了仪式之后的庆祝酒会。

  在朋友们的环绕下,酒酣耳热之际,镜流向着高悬天空的明月,放出豪言:

  “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斩下。”

  此言之后,她如断线木偶般凝噎。

  始终魂牵梦萦缠绕心间的那人,躺在自己怀里时,便说过这句话。

  【镜流,你今日既能斩杀我,今后便再无能令你迟疑之剑。】

  【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你也斩得。】

  她放下酒杯,向同伴们辞别。

  但辞别后,她恍然惊觉自己竟无处可去。

  独身九百余年,既无伴侣,自然也无家室。

  对她而言,能成为自己伴侣的人,九百多年前便已经死了。

  而他的死,也带走了自己成家的可能。

  说来倒也讽刺,貌似在这个世界,能让自己安心的地方,只有洞天一隅里,那座小小的衣冠冢。

  酒兴未散,她来到坟冢前席地而坐。

  手指抚过冰冷的碑身,镜流不禁露出一抹讥诮的苦笑。

  他死后,连尸体都没留下。

  明明是化外民,却没有尸体。

  镜流记得缙云说过,他来自地球。

  她寻遍了书库,都未能找到与之相关的记录。

  听白珩提起过,有一个名为朋克洛德的星球与自己说的很像,但那并非地球。

  “看一看爱人出生的地方”的心愿,竟也如此困难。

  她依靠着墓碑,已经许久许久未湿润的眼眶流淌出热泪。

  “缙云......”

  “我可能,有点想你了。”

  她呢喃着,枕在碑上,逐渐睡去。

  半睡半醒,意识朦胧之际,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手办啊,做得还真是精致。】

第69章 无法触碰的他

  如此熟悉的声音。

  即使已经过去了九百多年,即使大脑已经逐渐被各种烦心事给塞满,但镜流依旧没有忘记这道令她魂牵梦萦,刻骨铭心的声音——

  缙云......

  这是缙云的声音......

  镜流下意识想要睁开眼睛,但强烈的疲惫和席卷大脑的倦意让她无能为力,佡哪怕连动一动小指头这种微不足道的动作她也无法完成。

  原来是梦......

  清醒梦。

  仙舟人很痴迷自己做的梦,很多时候,梦都是对客观现实以及个人欲望的反映,仙舟不仅有专门的解梦先生,甚至就连太卜司的人有时候都会通过梦来作占卜。

  魔阴身是长生种的宿命,随着年龄日渐增加,在岁月侵蚀之下,长生种的情绪感知能力已经万分迟钝。

  那些美好、平和的记忆已经逐渐被淡忘,留下的都是那些最为极端的、鲜明的记忆。

  也就是说,痛苦和悔恨的回忆残渣,会逐渐填满长生种们的记忆空间。

  无法感知幸福与快乐,像伤痕般镌刻在心头的痛苦、后悔、仇恨等情绪时时刻刻刺激着记忆,

  当羸弱的灵魂无法再承受这些极端情绪的日夜拷问,身患长生之癌,有如无尽形寿的身体便会堕入魔阴。

  直到那时,梦便会消失。

  过去的几百年间,她时长会梦到那个夜晚。

  散发血光的妖星,挟着燃烧的大地与山脉向自己扑来,她便如惊涛骇浪中挣扎的船员,试图抓住一块漂浮的浮板。

  但那个令她倍感无力的噩梦,最后都会迎来安心的结尾。

  她会在梦中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他的出现,让天灾浩劫变得不再可怕。

  在他的剑下,即使浩荡如星辰,也不过仅是一颗稍大些的尘埃。

  自己做梦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了。

  镜流对做梦有着非常矛盾的情感。

  一方面,她抵触做梦,因为她总会梦到缙云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一幕。

  但。

  如果不再做梦......

  如果连同你的回忆也逐渐凋零......

  缙云,我还能去哪里见你?

  许久为曾做过的清醒梦,让镜流产生了一丝安心。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做想做的事,见到想见的人。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漂浮在平静的湖面之上,耳畔回荡着湖水荡漾的波澜。

  随着她愈发放松,沉重的身体仿佛挣脱了肉身的束缚,朝着天空飘去,飘去,直到没入云端。

  她安心地躺在白云之间,周围堆满了蓬松的棉花,柔软而温暖。

  “梦啊。”

  “带我走吧。”

  “带我去见他,去见那位令我魂牵梦萦的人吧。”

  一朵白云随她心意翻涌,载着她于云海中漂浮。

  天边悬挂的明月亘古不变,皎白月光洒在身上,清冷间带着些许温柔的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镜流感觉载着自己的白云停了下来。

  不仅如此,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真切感也于此刻将她笼罩。

  她惊愕地发现,在这个梦里,自己居然可以轻松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试着睁开眼睛,这一次,终于不像以前那般虚弱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