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洞海豹
第300章 李鬼和李逵
“我们被困在这儿多久了?”百无聊赖的阿库尔多纳问。
“不知道。”桑托回答。在亚空间环境当中,计时器上不规则跳动着的数字没有任何意义——这不是计时器的问题,桑托可以确信它们都是完好的,但他动力甲中的、阿库尔多纳动力甲中的、“试做品一号”内置的两个计时器,每一个上的示数都各有细微的不同。遵循物理规律的科学在至高天的浪潮当中几乎毫无意义。
“如果你问我的主观感受的话,”阿库尔多纳毫不在意地继续说,“我觉得我们已经搁浅了差不多三个泰拉标准日了。”
桑托理解到了对方的暗示,但他依然回答说:“我不知道。我们的主观感受在眼下的环境里没有任何意义。”
“至少比计时器上前后乱蹦的数字有意义。”阿库尔多纳反驳,“大致掌握时间不论在何时何地都是必要的。”
“如果我们确实修不好这个东西的话,那就没必要。”桑托反驳了回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计算时间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本来甚至不需要真正动手修理这個东西——这里是亚空间,而我们也早就不是什么纯物质上的存在。只要我复制一下它的数据储存单元,确保实验数据没有丢失,我们本完全可以凭本能循着星炬的引导,离开眼下的这个困境。”
阿库尔多纳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造成困境的那个直接原因:在场的有意识的生物当中唯一一个还依赖于实际存在的生物结构,而非灵魂、以太与概念的堆叠活着的;与他的基因之父形貌肖似,带给他的感觉也类似的;坐在稍远处的一块孤零零的石头上,对着手里的一块焦糖色骷髅糖果思索着什么的那个人。
“法比乌斯造的这是什么孽啊……”这句低声的感叹在他无意识间溜出了他的双唇,紧接着,桑托略带不满的声音就在一边响了起来:
“你注意点,他听得见。”钢铁之手的不满似乎并不是因为阿库尔多纳的多愁善感,因为他的下一句话几乎就是对着那一位没有加入谈话的人说的:“如果他的各项生理机能都和原体一致的话。”
这判断紧接着就被证明了其正确性,因为远处的那个人在话音落下之后,便迅速从沉思当中抽身出来抬起头,朝着阿斯塔特们所在的方向瞪了一眼。
阿库尔多纳再次叹了一口气。
“我很感谢你,盖博瑞。”帝皇之子中的剑圣绞尽脑汁地试图用他为数不多的情商“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我知道你不赞同我把他一并带回去的决定,但你还是愿意为了这个决定修理这辆穿梭机。”
“我依然坚持,我们可以把他就扔在这里,自己回去。”桑托做出了与他手上的行动自相矛盾的发言,“我现在还在尝试维修的原因只是,我必须排查出虚数引擎失效的具体原因,顺便找出能让那个叫‘特斯卡特利波卡’的‘什么东西’悄无声息钻进船壳里面的安全漏洞。在一件设备的研发阶段,对失败数据的溯源往往也很重要。”
“我能理解你们对我带有的微妙敌意。”远处穿着毫无实际用处的华丽铠甲的那人站起身来,朗声说道,“鉴于这本质上是那个自称‘特斯卡特利波卡’的人单独向我提出的试炼,我当然可以独自完成——”
“——但您甚至连一把像样的剑都没有!”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前,阿库尔多纳就已经尖叫起来了,“而且我们也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挑战!”
“那无所谓。”对方如此反驳,“真正的‘福格瑞姆’理应能够在没有情报支持的前提下完美应对一切突发情况。我将成功完成这场所谓的‘试炼’,向所有人证明我才是配得上‘紫衣凤凰’这称号的人!”
盖博瑞用他那只完好的眼睛明白无误地翻了个白眼,转头对阿库尔多纳抱怨:“好吧,之前你跟他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可惜,阿库尔多纳没理他,帝皇之子的注意力依然在那位以他基因原体为模板被克隆出来的人身上:“事情不是这么算的!您只是在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置身险境!”
“或许如此,但如果这能向伱们证明我的身份和资格——”
“您到底想要证明什么!”阿库尔多纳绝望地大叫,“王座在上,您说您要证明自己才配得上‘福格瑞姆’这个名字,可天杀的那只是个名字!真正的福格瑞姆从来不需要证明他自己叫那个名字!您没发现吗?从您这么说开始,您就已经意识到了,您根本就不是‘福格瑞姆’!”
这段直白的话如晴天霹雳般振聋发聩,令福格瑞姆克隆体原本无瑕的面孔上褪去了血色,一时呆立在原地。无人知晓他的心里到底因此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桑托对此也毫不关心,他只是再次对身边的帝皇之子说:“干得漂亮。但这个论点你是从哪学来的?”
阿库尔多纳转头也瞪了对方一眼,才回答:“跟藤丸立香聊天的时候听到的。”
随后,他又抬头看向克隆体的方向,有点忧虑地自言自语起来:“我的话是不是说得有点重了?”
“要我说的话,你该直接一拳揍到他脸上。”桑托毫不留情地说,“我理解你会因为他的那张脸对他产生一份特别的宽容,但也请你理解我会因为他的那张脸对他产生一份特别的刻薄。”
阿库尔多纳本能地想要反驳点什么,但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从肚子里倒出什么有意义的话——除了一句干巴巴的“不是这样”之外,他什么都没能说得出来。而在这点时间里,克隆体原体级别的大脑当中显然已经发生了一系列的思维迭代。他灰败的面色没有恢复,但他依然向着阿库尔多纳反问:“如果我不是‘福格瑞姆’的话,那我又是谁呢?”
或许换个人在这里,他或者她就能给出更加温柔委婉的回答,但阿库尔多纳做不到。这个对他来说不言自明的问题令帝皇之子的语言中枢堵塞了一个瞬间,然后,他才成功做出回答:“我怎么知道,你就是你啊!”
与此同时,他又开始尝试不着痕迹地轻踢桑托的机械腿,以做出一种“哲学话题我谈不来赶紧帮帮我啊兄弟”的暗示。后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阖上了“试做品一号”的检修舱盖,从地上爬起来,宣布:
“我们再试一次。”他完全不想掺和进这场帝皇之子的家庭伦理剧当中,因此选择给他们换一个话题,“如果这次,机构依然无法成功进入虚数潜航状态的话,那就说明问题应该出在运行环境不适配上。我可能得花费一段时间再次收集并对比环境数据进行调试,最坏的结果可能是要重写整个沉思着阵列的操作系统。”
他掐着腰转过身,背对着方方正正的“试做品一号”,对另外两个紫金色的人说:“也就是说,如果这次也失败了的话,阿库尔多纳,你就真的得考虑在这片荒地里四处转转,寻找活人也能使用的补给了。虽然我对当前环境中是否有绝对安全的食物和水都抱有疑虑。”
帝皇之子大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正想着这件事?”
桑托根本懒得说他,扔下一句“你注意时间不就是为了这个”便自顾自钻进了驾驶舱。事实证明,钢铁之手一连长根本没有成功地拯救阿库尔多纳身陷哲学问题当中的窘境,在舱门彻底关上之后,阿库尔多纳紧接着发现,现在面对着福格瑞姆的克隆体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此时此刻,他对藤丸立香的思念尤为强烈。
——
“你读过《诺斯特拉莫魔导书》。”康拉德·科兹如毒蛇吐信般的絮语嘶嘶地在黑暗中响着,“这是很容易被看出来的事情。我承认,你学得很好,但可惜,还不够好。”
他与之交谈的那个人被固定在一根刑柱上。“夺世者”哈肯无疑还活着,但显然是以一种他本人丝毫不这么希望的方式。这位“大掠夺者”阿巴顿麾下的将领现在已经无法向任何人宣告自己的演讲——他的声带已经被残酷的刑罚从物理上彻底破坏掉了,肋骨骨板被翻开,被混沌赐福后产生了少许变异的脏器直接暴露在了至高天不知是否确实存在的空气当中,在生物电的本能之下微弱地鼓动着,勉强维系着他那已经成为了《诺斯特拉莫魔导书》中某一个章节活生生的注解的生命。
如果不是混沌的赐福的话,哈肯早在几个小时之前就会在午夜领主阿斯塔特酷烈且花样繁多的折磨之下死去了。但不知是福是祸,他还活着,于是便被意识到不对的夜之子们以这种被穿在柱子上的形式呈贡给了夜之主,而后者刚一见面,便不由分说地亲手扯出了俘虏的声带。
“我的子嗣们和那群鸦崽子或许想从你的嘴里挖出点什么。”科兹表现得十分愉悦,或许囚犯眼中浓烈到近乎实质的恐惧与不解很好地娱乐了他,“但我不需要你说话。你待在那儿做我的听众就行了。我很有一段时间没机会这么干,所以你最好安静地听我说。”
黑暗深处传来绒羽摩擦的声音。哈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鲜血淋漓的脖子没了除开疼痛以外的知觉,没法扭动自己被固定在原位的头颅,而转动眼球所能得到的视角又非常受限,只能看到分别站在自己身边左右,如同两座肃穆而可怖的雕像般的午夜领主。
现在,就连疼痛的触感也逐渐变得麻木,哈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欣慰还是该恐慌。不论怎么说,那对他来讲都没有用了。他现在甚至连哀求身边的任何人给他一个痛快都做不到。
一丁点轻微的脚步声在哈肯的四周徘徊,比起“听到”,这更像是在承接了赐福之后,亚空间对他偏爱的一种絮语。黑暗中夜之主的脚步声并不比降临的夜幕更加响亮,就算是阿斯塔特的莱曼之耳,也无法在物质上捕捉到确切的震动。
“这两年的海战很有趣。你是一个不错的指挥官。”兴致勃勃的科兹没有停下话头,“虽然你毫无疑问地跟错了主子,又在螳臂当车之际展现了堪称愚蠢的鲁莽与想当然,但就阿斯塔特而言,你还是打得不错。至少相比之下,我手头的样本足以让我得出这样的结论了。”
哈肯意识到,在他身侧的两位午夜领主的体态绷紧了。科兹正通过夸奖他的指挥能力拐着弯地骂他自己的子嗣不够成器——或许只有一万年前语境更高的诺斯特拉莫人才能听懂这种拐弯抹角的斥责,但午夜领主们不需要懂。不知怎的,在这个距离之下,他们可以本能地感觉出自己基因之父的不满。
幸运的是,科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亚空间的时间流动很奇妙,没有规律。”他这样说,“我认为我们已经交战了两个泰拉年左右。这在我的舰队里也成功达成了共识。不知道你们的计时法怎么说?”
以泰拉历法的话,两年零四个月十五天二十一小时。上述数字本能地出现在了哈肯的脑海里。起码,在他被跳帮队冲进舰桥的那个瞬间里,他在通过心底默数计算时间的结果是这样的。
他没法说话,但科兹似乎确实听到了些什么。黑暗中的那个声音咯咯笑着,说了一句“我明白了”,随后,一张苍白的面孔凑到了哈肯的眼前。
被固定在刑柱上的哈肯已经没有眼睑了,因此,他没办法通过“闭眼”这个简单的动作逃开午夜幽魂漆黑双眼似乎能锁定灵魂的注视。他所拥有的光源仅仅是身边两位阿斯塔特面甲目镜自然散发出的微光,但这已经足够他的眼睛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确认对方的轮廓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原体。体型和相貌或许可以作假,但那种自然而然的高贵脱俗不能。这是哈肯所首先想到的,而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他能听到我在想什么。
这两个念头出现在了他因痛苦折磨变得混沌的脑海中后,很快便令他感到更加强烈的绝望。而科兹在此时此刻表现出了一种堪称恶毒的幽默感:
“别这么想。乐观一点,毕竟你现在的境遇已经糟糕到了底,没什么事情能让你变得更糟了。”
其实是有的。哈肯不受控制地想,然后立刻集中自己的精神,把思维从那些“更可怕的后果”上挪开,以免午夜领主原体别出心裁地在他的思维当中汲取到新的灵感。
“别那么敝帚自珍。”科兹苍白的面容从他眼前消失,原体缩回了黑暗中之后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但这让我发现,你还是拥有清醒且坚定的意志的。这很有趣。”
哈肯左侧的午夜领主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大人,我们肯定没有在这件事上偷懒。”
“我看得出。”科兹的声音飘远了,不知尽头在何处的广阔黑暗中飘荡起了少许回音,“谁叫迄今为止,这是唯一一件你们能自觉为之付出120%精力的事情。折磨别人不该是件有趣的事。”
说话的午夜领主缩了回去。哈肯试图通过科兹说话的回音来计算出这个黑暗房间的大小,很快他就失败了。此前体感两年有余的海战本应该已经令他意识到,至高天现在已经并不仅仅青睐于混沌领主的部队,帝国一方当中也有某种超自然的能量可以与之对垒——但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清晰的意识到,他开始犯起一些帝国阿斯塔特才常犯的,过于迷信物理与物质的错误。
“在这个房间里,你的思想是自由的。”科兹的声音前半句似乎是在更远的地方传来的,后半句又变得很近,“我不吝于给你这种自由,也不需要真正摧毁你的意志令你屈服。《诺斯特拉莫魔导书》的确有效,但我发现它在现如今已经过时了。想要控制一个人的心智有远比恐惧更高明的手段,虽然你显然会是个好学生,但在我们彻底打下这颗曾经叫做‘嘉许星’的星球之前,我并不打算把这份知识分享给你。”
话音落下之际,房间内瞬间多了一处光源。哈肯在本能之间拼命地转动眼球看向了那个位置,随后另一种更加深沉的绝望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亮起来的是一幅区域星图投影,其上被重点标注出的星球则是黑色军团一处重要后勤基地的位置——是哈肯在阿巴顿离开后,受命留在大裂隙中所必须被保护的星球之一。
有一个瞬间,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就在此时此刻被干脆地挫骨扬灰。
(本章完)
第301章 光之战士,请到狮鬃号来一下
“有什么事是我们必须得在这儿说的吗?”藤丸立香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嗔怪似的的抱怨,“我刚吃完一顿饭。兰马洛克,你得知道,在这种时候让我通过亚空间传送的手段过来,我是有概率吐在你的船上的。”
几乎是在她刚刚回到风暴边界号里的时候,一通来自狮鬃号的通讯就“非常恰巧地”响了起来。本以为自今天可以休息了的藤丸立香对此多少有些唉声叹气,但她还是迅速地吃了一个银苹果以恢复体力,紧接着跑了过去。
然后,她又发现,兰马洛克的精神状态依然不怎么好。虽然他看上去依然只是一副严丝合缝的动力甲,但藤丸立香微妙地感觉得出来,对方明显显得有些蔫答答的。
在扫了一眼兰马洛克身边那两位原本肯定不在狮鬃号上的左右护法——黑甲红袍,沉默不语,并且最重要的是,这二位是原铸星际战士——之后,藤丸立香挑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问题进行追问:“你们的‘内部会议’已经得出结论了吗?”
“似乎是这样的。”兰马洛克含糊地回答,但他至少回答了,这是一个好消息,“目前看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依然是这艘船的话事人。”
“这不是挺好的嘛。”藤丸立香选择不继续深入探究,“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不用适应一个新的对接人了。”
兰马洛克不置可否,略显生硬地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去:“我这儿得到了一些情报,原体认为您应该有所了解。”
他侧身示意,然后将他的客人们从传送台上引下来,向着影像策略室的方向引导。藤丸立香看了看身边明显在评估狮鬃号上新增加的这两位原铸战士的西吉斯蒙德,轻轻敲了敲他的臂甲,随即率先跟上了兰马洛克的背影。就像往常一样。
“您在您自己的安全问题上有点太松懈了。”西吉斯蒙德看起来很想把藤丸立香直接抓回到自己身后,或者说,如果兰马洛克不在这里的话,他肯定就已经这么干了,“您甚至不知道这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如果我需要知道的话,那么他们就已经向我自我介绍了。”藤丸立香平淡地说,“黑暗天使的事情用不着搞得那么清楚,相信他们可以自己处理好自己的问题。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些新来的原铸士兵是狮王派来的支援’就行。”
“感谢您开明的态度和充足的信任。”兰马洛克干巴巴地说,“但我有时候也觉得您完全可以多问一点的。”
“那么,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我确实需要知道的事情吗?”藤丸立香从善如流,但很明显,她在这其中有些故意曲解。兰马洛克显然不是想表达这個意思。
新来的原铸战士们不发一语,只是默默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在场的人中没有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正如没有谁知道他们姓甚名谁,盔甲之下又是怎样一张面孔一样。
“您的宽容和大度有时候令我感觉毛毛的。”兰马洛克叹了口气,但还是顺着对方的话展开了话题,“就像您可能已经猜到的那样,我们的原体不久前又‘凭空出现’了一次。为我们带来了三十几名‘新的兄弟’作为增员。”
他在这里停顿,并向着跟在旁边的原铸战士们示意了一下:“我不能说我们相处得非常愉快,但至少,原体为我们确立了一些一致的目标。”
“我就不问这些‘一致的目标’具体是什么了。”藤丸立香很有自知之明地回应,“我唯一的要求还是,如果你们有一天要从巴尔的轨道上突然消失的话,请先跟我说一声。”
“这个您最好还是问一下,因为这就是我受命将在接下来要展示给您的东西。”兰马洛克这样说。
说话间,他们已经移动到了最近的影像策略室。两名思律机僧正在调试着显像设备,上方的3D投影则正显示着一片星图。
“您对‘瓦什托尔’这个名字是否有所了解?”兰马洛克问。
藤丸立香思考了几秒钟,才从自己记忆中的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么一个名字来:“这在帝皇的资料库中有所记载。祂被认为是亚空间中与科学技术和创新发明之类的概念相对应的次级神,掌控着铸造恶魔引擎的技术,并且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现实宇宙中的机械产品。”
兰马洛克带着不知是欣慰还是失望的情感叹了口气:“您的渊博令我们省了不少事。调整视角。”
思律机僧们依照兰马洛克的命令,开始转换投影的角度,并且在星图中需要重点关注的部分进行文字标注。在这段时间里,藤丸立香开口猜测:“祂最近出现在出现在什么地方找了麻烦吗?”
“不是什么一般的‘麻烦’。”兰马洛克闷闷不乐地说,“我从我新来的兄弟们那里得知,现如今的黑暗天使军……战团,正在全力追踪瓦什托尔的蛛丝马迹。在这之前,此二者之间已经发生了一系列冲突,而瓦什托尔显然并不是在单打独斗,他的队伍中显然混杂有其他的混沌势力和帝国的背叛者。而最后,战团没能完全阻止那亚空间邪物的图谋,祂用祂邪恶的知识和技艺成功铸造出了一个……恶魔世界引擎。”
星图投影的视角锁定了其中局部的一点,人为附加的标注显示它叫做“幻梦星系”。接下来,镜头迅速地拉近——而即便是藤丸立香这样,对帝国广袤疆域中具体的某处仅有匮乏知识的人,也能通过基础的常识意识到,那之中的虚空里有一个显然不该存在的东西:
一个在明亮的火光中威武地燃烧着的星球世界,稀奇古怪的舰队和废船,又或者其他什么轨道防御设施,正如宝石项链一般沿着地磁线的走势优雅地盘绕在它的周围。它在漆黑的虚空中怡然吞吐着明亮的磷火,自如地展现着自己邪恶的光芒,接下来很快,它周围的空间扭曲了——就像是被鱼眼透镜拍摄下来的那样,它的形象连同周围的空间一起被规整地拉扯着缩小,沉入了现实宇宙中的存在所鞭长莫及的某个维度当中,在原位留下一个狰狞的破口,一道在现实中发着光的伤痕。
“龙林星。”兰马洛克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憎恶、愤怒与耻辱,“原体正带领着战团中其他绝大多数的兄弟们追捕它。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能够得到迦勒底的帮助。”
最后这句话似乎有点多余,因为藤丸立香紧盯着面前3D投影当中的每个细节,显然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这是实景录像吗?”
“这是通过当时在场的圣骑士号实拍的影像和俄歇阵列所记录下的数据复原出来的。”兰马洛克回应,“如果您需要原始数据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备份。”
“我想我需要一份,好带回风暴边界号上进行详细的验算。”藤丸立香在思索中无意识地叉起了双手,“它离开现实宇宙时使用的手段看起来相当非常规。请稍微往回倒一点,以0.25倍速再次播放,我想重新仔细观看一下整个过程。”
思律机僧把目光(或者说,摄像头)投向了兰马洛克,在得到了肯定的示意后,便按照藤丸立香的意思重播起这段影像记录来。第二次粗略的观测持续了五分钟,期间,她叫了两次暂停,并给出公式请求思律机僧替她计算了五个参数,最后得出了结论:
“从它移动的方式来看,它会很难抓。不是说完全无法依靠某些迹象来预测它的落点,只是,想要在茫茫宇宙中找到这些所谓的‘迹象’,实在是太吃情报收集和算力了。示巴透镜的观测角度终究只是行星级别的,没法用在这种尺度上;特里斯墨吉斯忒斯也有别的事情要算;灵能占卜又只能零散地收集到亚空间里一些不知真假的信息;帝国或许也没有那么多的资源能被完全集中在这一件事当中——太不经济了。如果只有现在这些情报的话,我最多只能给出‘碰碰运气吧’这种程度的保证。”
兰马洛克的原铸兄弟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他能够感觉到那些掩藏在MK10盔甲之下的疑虑,但他自己倒是早已经习惯了藤丸立香这类“连听起来不可能的事情也能有所回应”的神奇之处,故而没有太多惊讶的感觉:“我们还总结了一些它出没过的地方。”
火翼大导师向着思律机僧挥了挥手,投影中的视角紧接着便随着他的暗示再次放大了。可观测范围随着这些变化回到了整个星区的大小上,几个“龙林星”曾经出现过的位置被特别高亮标注了出来。
“这样的话我或许能试试算出它的航迹。但我对犯罪地理学没什么了解,具体的分析还得看你们。”藤丸立香的语气不是很确定,“但它这样到处乱跑是想要干什么?它出现的位置附近有什么帝国的战略要冲吗?”
“目前为止还并没有一个十拿九稳的推测。”兰马洛克回答,“一些审判官认为艾达灵族或许知道些什么,因为龙林星的移动方式在机械教看来与那些异形相似。战团的审讯人员也从混沌崇拜者身上得到了一些不知真假的说法,他们认为‘瓦什托尔在寻找某种被叫做“锁”的东西’,但我们对这个‘锁’究竟是什么依然一无所知。”
“我觉得可以不用理会灵族。”藤丸立香说,“我有一些别的情报来源,他们现在应该为了其他的一些事内战得不可开交。在这一前提下,即便他们想要对混沌或者帝国施加影响,所能动用的能量也很小。何况,不管瓦什托尔是怎么做出这个世界引擎的,它的技术和出力水平显然都比灵族的技术要高级——后者显然只能利用已经存在的网道异位面进行空间穿梭,但瓦什托尔的这个,如果不是虚空中它所在的位置恰好有一个网道入口的话,那它显然就是靠自己硬生生在空间里凿出了一条可供自己通行的路出来。”
“‘其他的一些事’。”兰马洛克狐疑地重复。
“灵族神和莎莉士之间的破事,火烧不到帝国身上。”觉得解释生命女神的故事实在很麻烦的藤丸立香选择简单地给出结论,“等他们打完了回过头来,他们还得谢谢咱呢。”
说完这段话之后,藤丸立香思索了一下,又再次开口,尝试从结果反推:“至于那个‘锁’,既然有‘锁’就肯定有‘钥匙’。现在瓦什托尔在寻找‘锁’,所以按正常的逻辑进行推论,‘钥匙’肯定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了——除非祂打主意要对着‘锁’干瞪眼。问题在于,这个‘锁’后面肯定还‘锁着’什么东西,或许那个才是祂真正的目的。但祂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已经有一位圣锤修会的领主审判官和他的团队在跟进这个问题了。”兰马洛克及时打断了对方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思考,“如果他们有什么进度的话,我将会确保您立刻就会知道。”
“我现在一听见‘领主审判官’这个词组就头痛。”藤丸立香抱怨道,“这个问题不如干脆交给他们去研究,我现在被绑在巴尔上不能离开,能够获得情报的渠道显然也会比一个积极活动的审判官少得多。不过反过来想想,我倒是有了一个另辟蹊径的策略:我们不要管瓦什托尔想做什么,我们只要逼祂不能那么做就行了。”
“您想怎么做?”兰马洛克怀揣着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开口追问。
“要知道,混沌恶魔从来不是铁板一块的。尤其是不在四神麾下的那些无分混沌生物。”藤丸立香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干能不能成,但反正不能成也肯定没什么损失:只要我向亚空间里放出消息,说‘至高天第五神将在巴尔登基’,为瓦什托尔的恶魔肯定闻风而动,想来凑热闹。”
“刨去一切前因后果不提。”沉默了一整路的西吉斯蒙德在话音落下之后迅速开口,“您这主意真是烂到没边了。”
藤丸立香耸了耸肩:“我当然知道实际效果肯定存疑,一句流言能起到的作用实在难以预测。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什么都没发生而已,也不需要我们真正实际付出什么,试试又没害处——只要瓦什托尔的部队因此减员一个恶魔,都算我赢。”
“前提是‘至高天第五神将在巴尔登基’这件事,确实不是真的。”黑骑士强硬地回复。
“你不相信我的计划!”藤丸立香立刻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态来,“我什么时候说要推第五神登基了!虽然从整体来看我确实在干类似的事情,但星球头脑体那算神吗!不准污蔑圣吉列斯!”
(本章完)
第302章 我们得出的结论就是我们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不是这个问题。”西吉斯蒙德直白地反驳,“在亚空间中,‘祸从口出’和‘预言的自我实现’之类的道理您肯定比我懂。即便这句话现在看来是假的,等它真的被传到亚空间里之后,那可就由不得我们了。”
“你说的有理。”藤丸立香回应,“但帝皇(第五神)在一万年前就已经占据了相应的席位。不论我是否在此时此刻决定散布这条流言,这都是我迟早得面对的一个问题。”
兰马洛克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他迅速挥手,指示在场的思律机僧们关掉了自己接收外界情报的感官单元,进入待机状态。而西吉斯蒙德依然毫无所觉地反驳:“您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该怎么把迦勒底灯塔建起来。”
“有道理,如果到时候我们真的需要一个‘第五神’来顶班一下的话,狄俄斯库里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藤丸立香的思维显然已经跳到了别人追不上的某個方向,幸运的是,她很快跳了回来,“总而言之,不能让帝皇真正地‘登上神座’。迦勒底灯塔虽然是我们现阶段的建设目标,但终究只是一种过渡用的手段,一个为了更大规模的计划而进行的铺垫。我的任务或许只是将它建成并确保它能够在万全状态下投入运行,但我也必须在总体规划层面上,为那之后的事情考虑。”
“我看不出这与我们此前的话题有什么关联。”西吉斯蒙德表示。
“因为太多东西都在保密协议之内了。”藤丸立香捂着嘴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又说,“我不能说我们的最终目的。至少现阶段,帝皇禁止我在任何情况下谈论这个问题。但,为了这个最终目的,我首先得想办法切断帝皇与第五神的神座之间的联系——目前的进度是初有成效,可还远远不够。”
西吉斯蒙德不知道她说出的这些句子背后到底有什么含义,但他意识到一件事:最开始的时候,藤丸立香不过是随口提出了一个想当然的建议,并没有非常期待它被实际执行下去;但现在,她显而易见地已经开始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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