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洞海豹
“我的预言被改变了!”科兹大喊出声,神情当中复杂却自然地混合着近乎等量的惊恐与愉快,“我在无意识中见到的景象没有成真!任何一个都没有!你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吗?!”
科拉克斯想说他不明白,但他没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陷入了亢奋情绪的康拉德·科兹已经变成了一团黑色的暴风,在残破流明散发出的只能称之为苟延残喘的光线之下,字面意义上地飞走了。
科沃斯·科拉克斯在气愤中扇动起自己的翅膀,紧随其后地追了上去。
——
挤在试做品一号座舱里的三个人磕磕绊绊地爬到了外面,终于获得了能够把自己的肢体全部展开的空间。
他们在实数域,很好;亚空间能量示数很低,基本可以确认落在了现实宇宙,非常好;以在场的三人感受上的标准,气温算是适宜人类生存,很对劲;驾驶舱的雷达显示这是一个足够大的房间,四周没有除了他们之外的生命活动,这把稳了。
……真的稳了吗?
从车上下来的三人茫然地环顾着四周的环境,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确认一下。”多恩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且威严,“‘风暴边界号’上有这种设施吗?”
“单说冷库的话,肯定是有的。”阿库尔多纳拼了命地想要活跃气氛。但就算是他,也迅速地意识到了在这个情景之下,一切“活跃气氛”的尝试都是不值得提倡的。因此,他决定把自己没有出口的下半句话永远地咽回到肚子里去。
“如果我再悲观一点的话,我肯定会说‘我们已经完了’。”克隆体的语气听起来竟然也非常冷静,“但我暂时还没有决定坐以待毙的意思,所以,桑托连长,你对一般会被设置在这类设施当中的防御措施,是否有什么我们现在用得上的见解吗?”
他的话音刚落,闪烁着红光的警报蜂鸣声就已经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
极限星域,奥特拉玛星区,环马库拉格主星运行的某一隶属于机械教的铸造卫星,其内部的基因种子库中设置的鸟卜仪,向中控上报了一次悄无声息的严重入侵。
此基因种子库内,收押着从叛乱军团午夜领主处重新采集而来的一万四千余枚基因种子。
(本章完)
第316章 有些程序停止响应,有些程序开始运行
接到消息的时候,帝国摄政正在摸鱼——指在同时处理其他一百三十四个政策治理、后勤建设或者战争阵线任务的同时,分出了一个线程阅读卡尔加传回来的战报。
虽然战报本身就只是战报,应该被严肃对待和处理,但从内容上来讲,这可能是少数不会令工作中的基里曼血压升高的休闲读物了。至少,战报的结果是一场毋庸置疑的大胜,帝国对纳克蒙德走廊的掌控成功被稳定了下来,而他也不需要在看这份战报的时候去过分操心后续该怎么处理——费鲁斯在那边主事呢。第十原体或许在一般情况下的行政管理上有些粗放,但在面对这类战略要冲上的军事堡垒时,那就另当别论了。
故而,他的这一个线程中可以分出少量的资源,来挖掘一下执笔人在枯燥无味的数据与平铺直叙的记录当中不自觉带上的一点冗余信息。马里乌斯·卡尔加确实已经尽可能地令自己的文字显得理性客观了,在行文的语法、公文制式格式和高哥特语标准用词上全都没有能够被挑剔的地方,但基里曼仍旧能从他在事实叙述上的偏重和回顾总结时提出的问题看出来两件事:
艾奥尼德·希尔非常令他头痛,他真的不能请瓦罗·狄格里斯来管管吗?
在基里曼苏醒之前,卡尔加已经作为极限战士系战团的大家长居中调度了许多年。这位令人尊敬的战团长阁下当然不可能没有在自己的服役生涯当中见过不听话的刺头,但希尔这个款式,在“不听话的刺头”当中,相较之下还是多少有些特立独行了。
要说令人忍不住想讨厌的程度,那还是从前的卡托·西卡留斯更胜一筹,但希尔总是在另一個角度上(比如说,堂而皇之地对圣典内容进行扩大化解释,或者干脆在行动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丢开圣典)令当今时代的极端保守派极限战士们火冒三丈。最后惹出靠战场杀敌数或者决斗笼也没法解决的事来,还是得让卡尔加拨冗出面调停。
卡尔加甚至详细记录了希尔和来自俄尔普斯执政官的支援连队之间的一次闹剧般的冲突。这次冲突对于整场战役来说没有造成任何实际影响,但硬要说的话,确实也算在处理战团之间的关系上有一定程度的警示意义。这种在“是否应该出现于叙述中”的问题上显得有些模棱两可的内容最终出现在了战报上,这一现实非常能够说明它的执笔者到底对这些“麻烦事”有多大的微词了。
在阅读战报中的这一部分时,基里曼多少有些心虚,因为他认为希尔会愿意持续性地用这类事件挑衅战团中至今依然抱着圣典不肯撒手的极端保守派们的神经,多少也是出于有他这个原体本人授意的原因在里面的。基里曼本人也非常希望自己的这些脑筋犯轴的子嗣不要学多恩,能够让思维灵活变通地转过弯来,可惜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收到希尔关于此事的报告。出于纳克蒙德走廊附近亚空间通讯的不稳定性,他目前姑且还只能从卡尔加的战报上确认,这位不知怎地就成功从咒缚军团十四天试用期后到期自动遣返的队伍中偷渡出来的极限战士,现在依然还活蹦乱跳的。
总而言之,这份战报确实给他没日没夜的加班生活带来了一点好心情,但这好心情并没有成功持续多长时间。在他堪堪读完整份战报的时候,服役于马库拉格之耀号上首席星语者在两位智库的簇拥之下,无视了禁令,近乎是无礼地闯入了帝国摄政的办公区域。
在争吵和骚乱升级出人命官司之前,基里曼不得不长叹一口气,暂时丢下办公桌之上投影在半空中的百来个光屏,从座位上起身,在常胜军的簇拥之下开了门,用一个眼神和一个短句按住了气鼓鼓的柯肯,然后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首席星语者崇敬地匍匐在了地上,“马库拉格的星语中继站传来了消息,我认为它的内容重要到必须向您直接通报。”
基里曼对这些狂信徒们屡教不改的态度实在有些腻味,但他人如何对待帝皇“最后的”忠嗣的态度问题又不会影响到他们执行帝国摄政的命令。故而这百年来,基里曼只是逼迫自己尽可能地习惯这一点,控制自己不要在这类“小事”上投入太多的精力。他在两位智库尴尬的小动作中,平静地命令匍匐在地面上的星语者抬起头来回话,后者恭谨地重新直起了腰背,但依旧跪在原地,并且恭顺地低着头:
“马库拉格的星语中继站传来消息。”她重复着自己已经说过的那句话,“帝国圣人藤丸立香已经成功抵达了巴尔星系,并且一切安好。这条跨过大裂隙的星语仅包含了这些信息,就是如此简短。如大人您曾经交代过的那样,我在收到这条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将它带来给您。”
基里曼拧起了眉头。他是说过类似的话,但不认为这个命令应该被执行得如此极端。他一时间不太能确定,这到底又是一个狂信徒出于过剩信仰热情的独断专行,还是这条星语当中真的包含什么计划外的内容。在他把自己征询的目光投向与星语者一同前来的智库时,其中的一位低声说话了:
“原体大人,请恕我们行事无礼。但狄格里斯大人在向我们发送这条星语的同时,也在其中夹杂了一些马库拉格在近来刚刚发生的景象。我们一致认为这些景象要比一条单纯横跨大裂隙发来的星语所包含的意义更加重要,必须得立刻由您亲自定夺才行,因此不得不出此下策。”
认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但还没有意识到到底有多严重的基里曼点了点头:“我的智库馆长在星语中说了什么?”
智库们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有些迟疑地表示:“这件事以语言表述起来实在太苍白了,请允许我们以灵能的方式将狄格里斯智库馆长传递来的景象直接展示给您。”
柯肯在此处显然又有话要说,只可惜固执的禁军再一次在帝国摄政的三言两语之后败下阵来。在十几分钟略显兵荒马乱的检查之后,基里曼的安保队伍最终确认了眼前这两位智库和一位星语者身上都没有遭受控制或混沌腐化的迹象。这个简短的传心灵能仪式被安排在了舰船智库圣所中一个防御严密的小房间里——顺便一提,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基里曼又抽空批复了六十多份被帝国各个部门提交上来的申请。
今天理论上还有五百七十件左右待处理的任务。在小房间中的椅子上坐下去的时候,基里曼还在思考这些问题。如果后勤庭的人能灵光一些,懂得该如何把几件明明可以合并的事项写在同一份报告上交上来的话,这个数字就会少一些,反之就甚至可能达到六百。再然后,空气中的温度下降了,两位智库和一位星语者已经开始运转灵能,基里曼也不得不放松自己的精神,控制自己的心灵暂且不要抵抗这些外来的记忆和景象——
然后,他在那些碎片般迅速掠过的景象当中准确地捕捉到了多恩已变得分外苍老的脸,以及一个与万年前大远征时代时看起来几乎毫无区别的福格瑞姆。
基里曼因震撼从原地霍然起身,反射性地在无意识间抬手抚上了自己脖颈间的伤口。不得不说,阿斯克勒庇俄斯的治疗虽然在执行手段上有待商榷,但在效果上肯定没得说:就像医神自己曾经预告过的那样,在那场灾难性的“看诊”结束了标准泰拉历的大约一个星期之后,那条长久以来无法愈合的伤口就再也没有痛过了。时至今日,基里曼脖颈间那道曾经被色孽的毒素阻碍了合拢的过程,因此似乎永远可能会再次裂开、滴落鲜血的伤口已经像是他身上曾经承受过的另外数百个没什么特别的伤口那样,只在愈合之后留下了一条略带一点无伤大雅的增生组织,因此从皮肤上微微凸起的难看白线。
阿斯克勒庇俄斯甚至在离开前给他留下了医美产品,如果他希望的话,他完全可以把这条疤痕也一并去掉,只是帝国摄政本人出于自己名字的前面终究还被放了一个“复活者”这样略带宗教意义的称号,故而选择没有那么做罢了。
那道伤痕不再疼痛,但略微不平的手感依然提醒了基里曼它本身的存在。帝国摄政的大脑在那个瞬间计算出了无数种理论可能,却迅速意识到,因为缺乏站得住脚的事实来对它们进行论证,这些猜想终究也只能停留在“理论可能”上。
即便他再怎么信任他的智库馆长,认为“狄格里斯肯定能够把马库拉格上的一切问题处理得井井有条”,眼下的这种情况显然也已经超出了“马库拉格上的一切问题”可能包含的范围——不论如何,他现在该做的事情都是非常明显的。
不好说到底是于公还是于私,在这个瞬间里,基里曼都把自己当天还需要处理的五百七十件左右的任务抛到了九霄云外。帝国摄政当即下令他要班师回朝,狄格里斯送来的星语当中所包含的信息太过重要且难以置信,他必须得立刻回去,以亲自处理这个在多个维度上都十分敏感的问题。
——
索勒姆纳斯博物馆中,塔拉辛正在细致地拼凑粘合一件惧亡者时期的陶罐。
的确,在之前发现博物馆中的重要展品无端消失,并且自己无法在此处找到明确的线索之后,塔拉辛就已经决定,想不明白的事情干脆别多想,“立刻”对欧瑞坎发动一次攻击就行了。但对于太空死灵这群由于拥有了无尽的时间而个顶个闲得发慌的铁疙瘩来说,“立刻”这种模糊的时间标准,在他们的概念里总是很灵活。
就好比欧瑞坎某次对塔拉辛叫嚣过“我‘马上’就要你好看”之后,塔拉辛等了整整十几年,才等到了时间术士精心策划的一场针对索勒姆纳斯整个星球的破坏性流星雨;又好比这只陶罐是上次欧瑞坎潜入了博物馆中大闹时在混乱当中被打碎了的,当时的塔拉辛也下定决心,王朝文明的瑰宝应当被修复,等他成功把欧瑞坎赶走之后“立马”就清点损失——结果就一直拖到了二十几年后的现在。
这还是塔拉辛在兴致勃勃地准备给欧瑞坎策划一份“大礼”的过程中,不慎路过了一处装有许多杂七杂八文物碎片的静滞力场,才一拍脑袋想起来的。
理论上,这些所谓的“杂活”他完全可以随便唤醒几个低级技师,或者干脆扔给冥工甲虫去做。但作为一间博物馆的馆长,塔拉辛在对待文物的态度上有一种特别的偏执:他认为文物的修复应当是一种艺术,这些器具上被时光淘洗的痕迹也应当一并被保留下来。冥工甲虫和不理解艺术之美的低级技师只懂得把这些破碎的艺术品修复成崭新的样子,就好像它们从未经历过如此多的时间那样——这可不行。塔拉辛不能忍受这种近乎亵渎的“修复”。因此仅在这个问题上,他每次都会心血来潮地决定,他得要亲力亲为。
破碎陶罐被极为耐心的塔拉辛精巧地拼凑了起来,如果不看那些因颜色突兀的粘合剂而变得分外突出的接缝的话,它看起来似乎就和六千六百万年前时一模一样。在这个过程中保留醒目的接缝是塔拉辛有意为之,以太空死灵的技术,他本可以轻易调和出与器物本身的颜色别无二致的粘合剂。他已经想好了,在这个陶罐的展台边上,他要做一个虚拟投影,以展示这陶罐本来完好时的样子,让后在附近的说明展板上解释陶罐破碎后又被修复的前因后果,并且狠狠地控诉欧瑞坎对惧亡者历史文化的轻视与蔑视。
就在他对着自己修复好的作品洋洋自得的同时,墓穴中恼人的警报提示音又响了起来——不是博物馆中又出了什么意外的那种警报,而是塔拉辛自己在过去特别设置的某个条件被触发了,类似于备忘录提醒的那种提示音。
但,就像是太空死灵因为近乎无限的生命尺度,在“立刻”的理解上与一般的智慧生物有所区别那样,这种近乎无限的生命尺度也给塔拉辛带来了近乎无限多的备忘录。他因一时间无法想起这次提示响起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害怕自己错过真正重要的事情而不得不懊丧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指挥冥工甲虫谨慎小心地把这些未完成的碎片重新放回到静滞力场当中,不情不愿地起身,去确认到底是什么事情把他从自己心爱的休闲工作中拖了出来。
结果就是一些控心甲虫自动传来的信息。死灵霸主嫌弃地翻阅着一行行运行记录。如果他还有肉身、能够做出表情的话,塔拉辛脸上的嫌弃肯定已经满溢出来了。他在人类帝国审判庭里的攘外修会当中预留的一个没准将来能当做马甲的线人——叫米夏埃利亚·维尔恰克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死掉了,控心甲虫在发回了最后一段看起来非常不知所云的运行记录后执行了自我销毁程序。
塔拉辛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这些东西,连把那些不知所云的记录翻译得让自己能够看懂都提不起劲。这点小事实在是不值得他打断自己充满了兴趣的工作的——直到他陡然发现,自己在看的这段并不是引发提示音的重点:
重点在最后的一行小字:另一只控心甲虫再次出现在了物质宇宙当中,并且尽职尽责地向它的主人汇报了自己的坐标位置。从序列号上,塔拉辛可以明确地认出这只控心甲虫:它是他特别制造出来,放在了福格瑞姆克隆体身上的那一个。
这下值了。塔拉辛立刻再次充满了干劲:欧瑞坎也是死灵,他可以等,但塔拉辛的展品可不是。哪怕是原体,作为展品的保质期在太空死灵眼中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索勒姆纳斯博物馆馆长立刻兴致勃勃地开始为自己回收展品的工作筹备起一支队伍来——这一次,他语境当中的“立刻”,与普通人类理解中的那种“立刻”,显而易见地没有什么区别。
(本章完)
第317章 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倒回去一点
巴尔主星,星语中继站。
那条跨越了大裂隙、最终抵达马库拉格星语中继站的星语尚未发出,但仪式的准备已经就绪。对凯莉亚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值得庆祝的阶段性成功:这是在她登上风暴边界号之后,她从藤丸立香手中明确得到的第一个实际任务。即便任务本身没有太多困难之处,凯莉亚需要做的只是传递相关仪式的规则和流程,然后作为一个吉祥物挂件等着中继站里的星语者们自己调度完成就行——但好歹,她终于也算做了点有用的事,不是么?
当然,作为被迫入职迦勒底不到一年的未成年新员工,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藤丸立香“让凯莉亚试着自己处理一下这个简单的工作吧”的决定持赞成态度的,哪怕这项工作本质上再简单也不行。至少在海斯廷斯审判官看来,凯莉亚目前的状态别提是個“合格的审判官侍僧”了,根本就是个学龄前儿童(以他自己作为侍僧时所需要掌握的知识而论)。他原本显然是抱着要在这一任务过程中全程监理凯莉亚一举一动的心态跟在旁边的,但非常可惜的是,没过多久,藤丸立香就在暗影重锤号上给他找了一些其他的、比看孩子更重要的工作。
不提时至今日还不得不在审判庭事务上忙前忙后的海斯廷斯,作为圣血天使战团代表的高级智库若赫塞留斯背后显然也发生了一些预料外且急需处理的事故。他本来是代表战团前来观摩学习这个或许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仪式,尽可能搞清楚所有细节和原理,以备战团智库部门对其进行复制的。理论上他也应该全程都在,但实际上,他也只在第一天接洽时出现了一下,申请抄走了凯莉亚记录了仪式步骤的卷轴,然后就消失了——直到全部准备工作完成,仪式即将开始的现在,才又重新出现在人群里。
凯莉亚不知道这些事到底为什么发生,但她目前还没意识到,放在其他的场合下,“共同执行任务的人突然消失了”也是非常值得在意的问题,所以这些事没有影响到她完成任务的快乐。在这一天里以最高规格的迎宾礼坐上主位的藤丸立香本质而言又是上述问题的始作俑者,她也因此不会乱强调“这些事情值得注意”来煞风景。
今天的主要目标是发送一道可以横跨大裂隙的简单星语,在场的五百余名星语者组成的庞大合唱团就是为此而准备的。如此多的人数占据了尖塔之下一整个广阔的大厅,而令人沮丧的是,真正能够将一条星语传递到大裂隙对面的,并不是在人数上的堆叠就能堆叠起来的灵能复合现象——这个人数只是为了在仪式过程当中均摊伤害,防止参与者真的被过量的帝皇灵能一口气烧成灰。
虽然从这些临时被征召的人们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一点。但黑船联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前来为一个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都很重要的帝国节点补充星语者的,而巴尔上繁忙的中继站必须得依靠这些兢兢业业的齿轮才能继续运行。
“到我身边来,凯莉亚。”站上仪式主导位的藤丸立香向自己的“学徒”伸出了手,“海斯廷斯审判官说你的冥想课程已经完成,那么我想,是时候让你体验一下主动引导大型法术的感受了。”
若赫塞留斯在头盔底下露出了一个类似牙疼的表情,但他什么也没有说。绝大多数听到这句话的星语者们的表情都很恭敬,但内心里也不免产生了些微词:让一个刚刚学会怎么冥想的未成熟灵能者一上来就尝试引导大型法术,和叫对方自杀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帝国圣人和帝国圣人之间的事情不是他们这群普通星语者能置喙的。内置帝皇灵能的大灯泡对小灯泡说,我今天要带你一起为帝国发光发热,和他们这些上了点吸光涂料之后,靠着帝皇灵能的反光勉强在黑暗里点亮了一点萤火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凯莉亚于是便在无人阻止的情况下登上了仪式主导位,在藤丸立香的要求下一并握住了天鹰权杖。她的确有些忐忑,但更多是出于兴奋。与其他围观者不同,凯莉亚实际上很清楚自己可能会面对什么风险:
对于一般的灵能者来说,在大型仪式中试图调取大量灵能的首要风险来自于亚空间中的混沌,他们必须要首先能做到熟练地防护或者隐藏自身在亚空间中因激发灵能而变得明亮耀眼的灵魂之后,才能基本保证在施展法术的同时,防止亚空间生物抢夺自己的灵魂,不把自己炸成一条沟通帷幕两侧的亚空间裂隙;而对于凯莉亚这样已经被帝皇纳入完全管控的稀有灵能者来说,她在这个过程中唯一需要担心的“亚空间生物”是帝皇——并不是说这就绝对安全,底下站着的五百多名星语者都能对这个问题作证,但相较之下,与其他灵能者相比,凯莉亚需要承担的风险已经很小了。
但“很小”不代表“没有”。在开启仪式之前,藤丸立香依然不是非常放心地反复叮嘱了她,一定要保持好冥想状态,一定要保护好自我认知,一定不要陷入亚空间繁杂可怖的信息流当中。仪式本身是藤丸立香和中继站的超然星语者们在负责引导,如果凯莉亚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话,她完全可以选择中途撤离。这种“感受一下气氛”的事情没有要她搭上自己性命的必要性。
这段话反倒激起了凯莉亚的逆反心理,尚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因此而下定决心一定要站完全场。虽然她还在帕梅尼奥的那段时间里,已经在自己无意识间成功引导过帝皇的灵能法术,但凯莉亚还没意识到,不论是净化水源,还是驱逐纳垢恶魔或者战争引擎的那些时候,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对这些事没有记忆或者印象,最后还是别人告诉她,她做出了这样的事。
在仪式开始、星语合唱团的“歌声”和灵能的和谐回响一同震颤在空气中的时候,凯莉亚按照阿斯克勒庇俄斯教给她的方法主动解开了隔断自己与帝皇之间灵能共振的魔术封印。就像她刚刚在帕梅尼奥上觉醒能力不久时那样,另一个奇妙的世界如低声絮语般在她的感知中徐徐展开:
在形、声、色、味、触的维度之外的某种感官向她揭示了一个更为瑰丽的视角,她“看见”能量的涟漪随着合唱团的歌声是如何在空气中运作的,她“听见”周围除了藤丸立香之外的所有人心中的所思所想,又“嗅到”他们激昂振奋的感情。不属于她的知识如同本能般引导着她的行为,在凯莉亚自己刚刚升起探究的心思、却还尚未有所意识之时,就已经将答案写在她的脑海中,并告诉她此时应当怎样做了。
这种超然的视角和近乎无所不能的掌控感往往会令人陷入虚假的权利欲当中,许多资质优秀的灵能者往往就是因此一步步走上万劫不复的道路的。但凯莉亚足够谦卑,即便在尚未经受过正统教育时,她也能明确感受到这些力量并不属于自己,而是遥远虚空中另一位技艺高绝的伟大存在正欲借她的手行事。过往时,她并不沉迷于此,到今日更是仅剩下谦卑。她在心底默默感激着为人类禅精竭虑的帝皇赐予她这些本不属于她的能力与知识,随后按照藤丸立香的意思,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天鹰权杖上。
因为星语本身的性质问题,仅在这次仪式当中,用于编码、加密以及防护的步骤都非常简短。谁都清楚,这次仪式中的重点并不在这些步骤上。在仪式开始五分钟之后,凯莉亚就开始注意到,藤丸立香正在增加主导位上的灵能出力,准备带领在场的所有星语者逐渐脱离开自己肉体的意识,集体穿过大裂隙,完成一次对马库拉格星语中继站的灵能聚焦。这当然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阶段,于是凯莉亚也令自己的意识栖了上去,准备体验一次星语者们拥抱虚空的视角。
对凯莉亚来说,靠近天鹰权杖上藤丸立香引导而来的这一份灵能,就如同在冬天里靠近一个温度适宜的暖炉,又或者泡在浴池中令人舒适的热水当中一样。但她很快意识到,并不是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种轻松愉快的体验。即便除开她自己之外,同样攀附上这份聚集中的灵能的只有几位统领合唱团的超然星语者,凯莉亚依然从他们的灵魂当中轻易读出了痛苦而坚韧的底色。
她还没有意识到这到底代表着什么,她的视角就已经随着仪式的推进被迅速拉高了。有一个瞬间,她似乎俯瞰到了自己在中继站大厅里与藤丸立香共同握持着天鹰权杖的样子,但又一转眼,巴尔的三星系统在她的视角中也几乎变成了一个小点。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但神奇的是,凯莉亚并没有在这个几乎超出人类反应极限的“很快”的过程中丢失信息:从星语中继站棚顶上屡经修缮造成的补丁和裂缝,到空港上或是停泊或是往来的诸多船只,乃至于恒星在舰队之下的闪烁和神龛前的一位忠诚牧师虔诚的祈祷,这些事全部都被凯莉亚事无巨细地注意到了。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的话,这或许还能被归类为一种“令人疲惫但足够有趣”的经验感受——但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凯莉亚的视角还在随着仪式的推进继续上升,哪怕她并不是只依靠自己的所谓“资质”在使用灵能,这种事无巨细的视角一旦被扩展到超过星系大小,依然会对单个人类的意志构成巨大的负担。
更何况,在这一个银河当中,依靠这种视角避无可避地看到的东西,往往并不怎么令人心旷神怡。
凯莉亚“看到”了正被混沌战帮劫掠的帝国商船,“看到”了在绿皮异形的蹂躏之下苦苦支撑的帝国世界,“看到”了为阻止虫巢舰队的前进以身为盾、在绝望中发动决死突击的星界军部队,“看到”了被压在战争废墟的碎石底下无处可去、只能慢慢等死的虚弱平民。她在同一个瞬间里“看到”了无数的人,无数场灾难,无数次死亡,而这些因遭受了灾难而死的人们,心中口中所呼唤着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帝皇”。
那些形而上的声音仿佛汇聚成了一场高耸入云的海啸,正向着凯莉亚兜头砸下来;又像是已经化作了千万根细密的小针,一刻不停地刺进她的灵魂深处,要把她变得千疮百孔而后撕裂。这时,凯莉亚才算是记起了藤丸立香在仪式开始之前的训导,在冥想当中再次收束并且坚固起有关“自己”的认知来,以防灵魂真的被这种无间断的浪潮撕裂。她本能地令自己的意识紧紧地攀附在藤丸立香的旁边,因灵能上的超凡体验而产生的欣喜已经烟消云散,她只希望这仪式能够快点结束。
在后者的保护下,那些朝向帝皇的呼声似乎确实有所减轻,但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应对现状的万全之法。混杂着仇恨的痛苦呼声淡去之后,庞然的虚空本身又在凯莉亚的意识当中显露了它的真容。它一直在,从未缺席,只是太过空旷,太过广袤了而已。任何人在意识到虚空超越人类理智的广袤时都会自然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渺小与孤独——虽说凯莉亚因知道自己至少在这一次并不是一个人在面对,所以表现得还算平静,但她也确实已经算是在煎熬中等待仪式的结束了。
她的视角在几秒钟之内跨过了在五光十色之下掩藏着惨绝人寰景象的大裂隙——这部分她看不太分明,不知是好是坏——抵达了极限星域被横亘银河的亚空间裂缝分开的另一半。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如同蓝绿色宝石般静静悬浮在空中的马库拉格就像被磁铁吸引的铁珠那样,一眨眼就凑到了她的眼前。
而在她试图看清这个她未曾去过但确实想去的神圣世界的同时,一种她实在难以理解的感受不知怎地涌上了她的心头。这颗星球是受祝的。她在转瞬间意识到。但这颗星球也是遭诅的——它在接下来并不久远的时间里就要再次遭受一次劫难,但马库拉格会挺过来的,她总是会——
一连串剧烈的幻象在这个瞬间里袭击了凯莉亚的心智。她能感觉到自己非常详尽地看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成功记住。那些浮光掠影般的预兆就像流水一般毫不容情地从她的指缝当中溜走了。在她的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巴尔星语中继站的地面上,俯着身用手勉强撑着地,剧烈地干呕着。
“不是这样不好的意思,但你这次确实有点太要强了。”仪式似乎已经结束了,藤丸立香的声音稍显疲惫,依旧非常平稳,仿佛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挑战,“开始前就说了,你如果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话立刻退出就行,俯瞰银河的视角对你现在的水平来说本来就有点超纲。”
在残留在凯莉亚生理上的反应简单消退下去之后,她勉强抓着藤丸立香对她伸出的手,从地上重新爬起来。仪式已经结束了,虚弱但亢奋的圣歌声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聚集在大厅中的星语者们没有出现死亡案例,但绝大多数人在肉体上萎靡不振的状态和凯莉亚相比也没好到哪去。她在这种大环境下也算不得丢人,但她还是在恍惚间注意到了一边的钟表:从仪式开始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三十七分钟之久。
在凯莉亚的感觉里,这仪式只持续了十几分钟而已。但灵能的事情不用想得太清楚,仪式本身会扰乱施术者的时间感这类事也很常见,凯莉亚因此没有在这个角度上过分纠结。她只是重新捋顺了自己的呼吸,然后向自己理论上的导师、迦勒底的女主人询问:“我在仪式当中所见到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的感官会怎样处理这些问题。在这方面似乎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问必答的藤丸立香没有在知识上藏掖的习惯,“我没法说清你在仪式中具体看到了什么,我只能告诉伱,从开始灵能聚焦的步骤开始,我们就在以帝皇的视角来观察整个帝国了。”
(本章完)
第318章 合纵连横不是人类的专利
在因机械运转喷涌而出的高温蒸汽当中,在杠杆齿轮与活塞转动摩擦所发出的噪音中,在筋腱和血肉蠕动的嘈杂当中,“万炉之主,机中之神”瓦什托尔发出了一声雷鸣般愤恨的叹息:
“比拉克,你说这话是认真的?”
无怪瓦什托尔如此反问,比拉克这位曾由四神共同拔擢而又共同摒弃的恶魔王子显然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到底该怎么写——又或者说,投身于混沌之后能够做出点名堂来的人或恶魔王子,都是这样。不论在至高天的波涛中,还是现实世界里,比拉克与瓦什托尔之间的上一次冲突都还没有经过很久,但前者现在已经再一次“嬉皮笑脸”地主动凑上前来,提议与瓦什托尔结成同盟。
号称黑暗之主的恶魔王子在万炉之主建造不谐引擎时才刚刚来捣过一次乱——虽然从最终的结果来看,祂没有成功就是了。即便不谐引擎已经成功在龙林星上建成,并且确实能够如瓦什托尔预想中的那样发挥作用。但当机中之神意识到对方的存在时,在巨石要塞当中,比拉克给瓦什托尔留下伤痕的位置又再一次开始隐隐作痛了。
像瓦什托尔这样的亚空间生物也会幻痛嘛?可能是会的。在充沛的亚空间能量的浸润之下,祂在那一场战斗中所受到的伤害很快就恢复了,但与那些伤害共同翻涌着的情绪并不能很快平复。计划被打乱的愤怒和遭受伤害的痛苦从过去传来回响,从记忆当中重复刺痛着瓦什托尔由扭曲的金属与血肉共同构成的躯壳。
“我当然是认真的。”比拉克恬不知耻的声音从暗影中传来,“且不提我现在确实也置身于混沌战帅阿巴顿的麾下,理论上我们本就该是同盟这一点。瓦什托尔,作为浩瀚至高天当中势力首屈一指的军阀,你应当也清楚‘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
瓦什托尔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如果有人能从祂的金属脸庞上读懂这一点的话。祂不喜欢比拉克,也对比拉克所说的“同盟”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信任。但祂也确实没有对比拉克口中“本就该是同盟”的这部分阳奉阴违做出嗤笑或者驳斥,也没有下令让周围的恶魔引擎或者血肉大炮对着黑暗之主所栖身的那片阴影发动攻击。
因为祂也清楚,“此一时彼一时”,确实是这个道理。
“所以,你也听说了那个传闻。”瓦什托尔语气阴郁,“‘第五神’将要在巴尔登基。”
亚空间当中的时间没有意义,一个消息可以在它被第一次说出口之前就传得到处都是——尤其是在某些非常有能量的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
瓦什托尔当然也听说了这個消息,但祂本不想理会这个捕风捉影的传言。祂才是那个为了成为第五神而处心积虑地进行了长久布局的存在,祂也因此对这件事的难度有着清楚的认知:想要绕过该被诅咒的那位明明已经够到了椅子、却占着位置迟迟不坐下去的万年老腊肉,在至高天的领域当中取得一把新的交椅,并不是什么一拍脑袋就能做成的事。
只是比拉克显然不这么想:
“那已经不只是个传闻了。”黑暗之主说,“血神的领域狂怒着沸腾,水晶迷宫也骚动了起来。就算一蹶不振的祖父神和正忙着与灵族撕扯的纵欲之主不会亲身下场,祂们也决定派出自己麾下的亲信来共襄盛举,就连黑色军团也会在修整之后一同前往巴尔主星。”
比拉克认为祂所说出的这些情况已经足以证明一些事了。瓦什托尔确实理解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但祂并不买账:“听起来你们已经有了许多军队。那么这件事又与我何干呢?我又能拿到什么好处?”
“这不是‘什么好处’的问题,万炉之主,你没注意到吗?”比拉克的声音焦急了起来,“我知道我们曾因为这同一件事在过去多有龃龉,也知道这话不好听——可你我在如此漫长的时光当中都是以那个位置为目标的,却曾几何时在混沌而浩瀚的大洋当中享受过如此殊荣?”
“你难道不也是四神联手加冕的么?”瓦什托尔见缝插针地讥笑了对方的痛处,才摆明自己的态度,“就算诸位黑暗大能真的要在巴尔加冕第五神,那也显然不会是近期就能发生的事情。不论如何,泰拉王座上该受到三重诅咒的尸皇都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障壁。不要告诉我你千万年来试图与四神比肩的努力都努力到了狗肚子里去,导致伱看不出想要绕过它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
万炉之主实际上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自信,也不像祂话里话外的那样真的不在意这件事——实际上祂在意得要死。祂选择这么说,只是因为想要尝试以此种态度从比拉克嘴里再诈出一点祂所不知道的情报来。
曾经的四神共选没有令瓦什托尔失望,即便在漫长的时间以前,比拉克就已经被四神所厌弃,但祂在此时发出的阴暗笑声依然暗示出:祂通过某种渠道掌握了比瓦什托尔更多的情报。
这其实并不值得高兴,因为这反过来说明四神依然能通过各种手段影响比拉克——祂依然是四神手下的提线木偶,一枚不受待见的棋子,祂的地位在本质上毫无改变的趋势。但正洋洋自得的黑暗之主现在可想不到这一点:“如果说这位‘第五神’的人选,受诅者也是同意的呢?”
瓦什托尔背后的钢铁双翼猛地炸开:“这不可能!”
“这会变成唯一的可能的。”比拉克信誓旦旦,“你以为众神为何决定共襄如此盛举?自然是为了协力在混乱的波涛当中铺设这条唯一的道路!万炉之主啊,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能允许这件将至未至的事真实发生吗?”
——在亚空间中与四神作对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但对瓦什托尔来讲,知晓有某种存在竟然在不声不响间越过了祂,能先祂一步登上神位则是更加难以忍受的事。与这个在比拉克的叙述中听起来越来越真的故事相比,比拉克本身都显得更容易忍受一些。虽说瓦什托尔本来也不怎么看得上黑暗之主这种获得了众神的恩宠之后就被骄纵出了反骨的恶魔王子,但在当下的情况里,这块反骨又令“四神不选”向祂提出的结盟请求显得真心实意了一些。
如果说瓦什托尔不能忍受这位路边草丛里随便冒出来的“第五神”,那么比拉克当然也不能允许这件事最终成真。虽然他们都对同一把椅子虎视眈眈,并在此前提下在不久前才产生过一次你死我活的冲突,但此一时彼一时。万炉之主意识到,仅在“搅黄第五神登基”这件事上,没有比这个反复无常的恶魔王子更加值得信赖的盟友了——这对比拉克来讲,也是同样的。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瓦什托尔的声音再次在机械轰鸣之间响了起来:
“说说你的计划,但我要求保留随时退出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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