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洞海豹
一号模块:“第二星炬”——顾名思义,建成后将被作为亚空间中的导航灯塔使用;
二号模块:“命运回响”——脱胎于迦勒底的命运召唤系统,将成为为咒缚军在物质世界显现的基点,可以近乎无限度地提供保卫星炬所需的兵力;
三号模块:“止境之塔”——牵系星辰的风暴之锚,隔绝亚空间影响,将象征“人类叙事”的“织物”牢固地钉在地表;
四号模块:“美丽征程”——可被用来发射舰船的类虚数导航、转移系统,只要是星炬之光曾经抵达过的地方,都能够令其在瞬间抵达;
五号模块:“朗基努斯”——杀神兵器,保护星炬不被混沌染指的威慑性武器,实际开动后,在物质宇宙中也能作为地对轨光矛,对敢于停留在巴尔主星轨道上的船只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六号模块:“人理定础”——在此方宇宙的抑止力(阿赖耶识)逐渐生成之后,以帝皇幻梦号为蓝本,将人类繁荣发展的未来固定下来;
——以及,尚待论证,或者说,暂且不能被论证的七号模块。
“原来如此。”大致猜出没有写上去的七号模块会怎样起作用的戴比特长叹了一口气,“你确实做了个我大概率会反对的计划。”
“毕竟这本质和迦勒底亚斯计划没什么区别,都是掠夺宇宙中其他种族所需要的某种资源来维系人类的存续与繁荣。”藤丸立香把一份倒好的茶杯,糖和奶罐推向了戴比特的方向。“既然你甚至不惜以极端过激的手段想阻止那个,我想你大概率也不同意我的这份。”
“这点你倒猜错了。”戴比特暂且放下了平板电脑,很自然地开始给茶加糖,“特斯卡特利波卡知道这件事吗?”
“大概知道吧。我没特别跟他说过,但在做文件的时候也没特别躲着他。虽然他对此没有任何表态,但我觉得还是默认他知道了比较稳妥。”藤丸立香回答得很平静,“不论他最终选择支持还是反对的立场,都是我需要处理的问题。现在我想确认的是伱的看法。”
“我对此没有特别的倾向。”有些出乎藤丸立香意料的,戴比特如此回答,“马利斯比利的计划和你的计划,二者在‘宇宙环境’这种基础性的条件上就有差异。从我(宇宙级)的视角来看,他如果成功的话,宇宙整体的发展就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停滞;但你的计划如果成功的话,所需的代价确实非常之大,可说不定对这个宇宙来讲是件好事——虽然我真搞不懂你这异想天开的计划是哪来的。”
藤丸立香端着茶碟,在杯子里冒出来的热气后头优哉游哉地反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知道大远征大概是怎么回事吗?”
一边捏着小茶杯的希尔闻此不禁打起了精神,做好借着自己大远征亲历者的身份在恰当的时机插话的准备,看着戴比特对藤丸立香点点头:“我在钢铁之手的战史里读到过一点。”
“细节不重要,你知道一万年前有这么个事就行。”藤丸立香第一句话就成功浇灭了希尔刚刚升腾起来的热情,第二句话又直接把他推进了深渊里,“实际上,对帝皇来说,大远征在他的计划中和你刚见过的这个‘第二星炬’在我的计划中地位相似,都是个和计划本身没什么大关系,却又为了人类当下的福祉必须得做的麻烦前置。”
“等一下。”希尔觉得自己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这是我可以听的吗——又或者说,这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吗?”
“无所谓吧?反正帝皇的计划一万年前已经失败了,也就只剩下点拿出来当个反面例子的作用。”藤丸立香毫无紧张感,“他当时的想法是,将全体人类再次收归统一政府的治下后,开始推广隔绝亚空间的‘网道’作为超光速星际交通手段,并且逐步通过基因调整等手段,令人类完全摆脱亚空间的影响,离开邪神的阴影自由发展。整体来看,是个‘让人类离开亚空间’的计划。”
戴比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完全理解了。虽然希尔觉得他什么都没有理解。
极限战士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在那之前,戴比特就已经把他没出口的话全都堵了回去:“是这么回事。因为‘让人类离开亚空间’的计划失败了,所以你才会筹备这么一个‘让亚空间离开宇宙’的计划。”
希尔开始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理解了。
他不知道这个结论是怎么被得出来的,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问题需要搞清楚,但戴比特没给他插话的空隙,还在继续提问:“但就算从你的‘只考虑人类存续’的视角上来看待这个计划,帝国怎么办?限制或令一个国家能维持现有疆域的通讯和交通手段,至少在当前时代,还必须依赖亚空间的存在。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缺乏超光速移动手段的帝国也就离分裂不远了。”
“我将虚数潜航和平面之月导航的技术交给了帝国。”藤丸立香理直气壮地回答,“在那之后,帝皇说就是该他考虑的问题了,不需要我这个未成年少女操心。”
戴比特突然抓住了一个奇怪的重点:“你真的还‘未成年’吗?”
藤丸立香没有回答,只以怒目而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希尔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插入话题的时机,语气略带虚弱地提问:“打断一下,这件事我的原体他知道吗?”
“上次我们没谈到这么远的战略目标,不过帝皇应该会告诉……”藤丸立香首先反射性地溜出了半句话,才想起这位独一份的原体阁下在灵能上的信号差到甚至没能接入迦勒底召唤室的原体联络群,又一直在加班根本不睡觉,遑论接收到帝皇的所谓“神谕”或者“托梦”之类的预示。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她又因此不得不叹了口气,把上半句没说完的话吃了回去,重新相当确定地表示:“除非有智库跟他说过,否则我想,罗伯特先生应该确实不知道。”
——
“这个恶魔宿主最后召唤出了一个什么?”把第一份报告(由海斯廷斯本人执笔)读到倒数第三页的灰骑士上尉修士,以混杂着震惊和被戏耍的愤怒的声音,近乎失态地大吼道。
这声音将坚毅威能号舰桥上的许多凡人船员都吓坏了,但那之中不包括同为凡人的玛兰。她正在阅读另一份与斯特恩所读的报告完全相同的记载,只是她的阅读速度赶不上对方,因此目光尚还停留在报告的中段。她在疑惑之间向后快速翻阅着电子文稿,可在她找到令灰骑士勃然大怒的那段叙述之前,通讯中传来的海斯廷斯的声音已经为她阐释了答案:
“万变之主本尊的一小片意志投射。”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严肃,带点疲惫,但只有这句话,又似乎从底下透出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来,“同样作为灵能者,我很确定这一点。”
“如果这是真的,作为灵能者,你就该死了。”斯特恩高声指责,“就算你侥幸活了下来,也必然已经被混沌所污染,任何忠于帝国的纯洁战士都应该确保你得到应有的‘净化’!”
对灰骑士来说,这个常识性的问题被颠覆的局面令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冒犯,就好像海斯廷斯正理直气壮地在他对面声称“一加一等于三”那样。凡人在面对稍强的恶魔时都有被植入邪恶念头逐渐腐化的风险,何况是一位灵能者面对了混沌神的本尊(哪怕只是一小点投射到现实中的力量)。这可不能用“运气好”来解释。在灵能的世界里,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动作,简单的一瞥,乃至一点意识的流动,混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如果灵能者脆弱但明亮的灵魂没有立即陷入亚空间大能的掌控,依照灰骑士的经验,那么就肯定代表着,有什么来自至高天的阴谋正在他身上秘密地发酵。
但海斯廷斯没有表现出丝毫受到挑拨,或者受到质疑的人会自然流露出的感情波动。他依然以如磐石般稳定的态度毫不动摇地劝告对方:“有关‘在场的人是怎样神志清醒地活下来的’这件事,请您参阅报告后方的附录2。简单地说,藤丸立香在当时以帝皇的灵能保护了所有人的灵魂,又以某种反模因手段保护了所有人的意识与神智。有关此事的详细原理,我在仔细研究后,于附录2中进行了论述。”
斯特恩上尉修士盯着海斯廷斯由电波传来的通讯影像看了一会儿。灰骑士线条生硬、缺乏装饰的头盔之下显露不出什么感情色彩,但任何人都能轻易读出对方目光中的怀疑。他抬手扣掉了身边玛兰审判官面前的显示屏,示意她不要继续往下读,随后直视着海斯廷斯的双眼,使用了一点话术:
“最后一次机会,海斯廷斯审判官。我们曾并肩战斗过,我不敢说我有多了解你,但我很肯定,如果帝国失去了你这样一位忠诚的仆人,那会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
当然能理解这段话本质代表着什么的海斯廷斯没有顺着字面意思,而是顺着对方真正想表达的感情回答:“那可太遗憾了,斯特恩上尉修士。我理解您的警惕与顾虑,但我保证,自己暂时还没有以任何形式或意外离开当前岗位的计划。在可预见的未来当中,您都得忍受我这个可疑的人频繁出现在您的工作中了。”
斯特恩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向镜头外挥了一下手。很快,暗影重锤号上的海斯廷斯所见到的影像边缘就出现了一小部分灰骑士终结者装甲。音阵略微接收到了一点喃喃念诵法术咒语的声音,传输信号因为灵能的潮汐起落而短暂地不稳定了起来。海斯廷斯不知道灰骑士是用了怎样的法术,但他倒是清楚对方在防备什么:这个宇宙中有太多仅凭文字就能潜移默化地腐化他人意志的手段了。灰骑士对混沌的抵抗力确实更强一些,但如果海斯廷斯真的是在奸奇本尊的授意下编写了这份看似无害的报告呢?没有人敢赌,自己阅读它是安全的。
海斯廷斯本身没资格抱怨什么,但他也确实觉得斯特恩想太多了。在意识到自己竟然产生这种想法时,他不知第多少次地,开始对“风暴边界号上真的没有什么模因污染吗”这个问题产生疑虑。
我得想个办法下船。在斯特恩上尉修士如临大敌地继续阅读他的报告时,海斯廷斯继续端着严肃的表情如此思考。不管风暴边界号上到底有没有模因污染,我都得想个办法和这群人离远点——不然的话,我这个审判官早晚就会连心态这种基础中的基础都忘干净。
(本章完)
第324章 凶器是你的名字
在灰骑士的示意下暂且放弃阅读的审判官不可遏制地感到忧虑:这任务本身和它目前的进程就已经很令人担忧了,而暂且无法进行什么能够安放她注意力的工作这一点,则令玛兰心中的负面情绪膨胀得更大。
作为领主审判官,她当然有充足的经验和必要的器质性改造,令她知道该如何与这些负面情绪共处。她平静地接受了另一位灰骑士终结者的灵能检查——体验上很难受,但能让她知道自己还是纯洁且忠诚的,没有在潜移默化中遭受到大敌的污染,因此是值得的。
在玛兰终于挨到了一句没什么感情的“恭喜您,您还是您自己”之后,令人有些惊讶的,斯特恩上尉修士依然在阅读那份看起来并不很长的报告。这是对一位阿斯塔特来讲太过缓慢了的阅读速度,或许说明上尉修士态度谨慎。谨慎是好事,但这也导致玛兰不得不在短时间内继续无所事事下去。
音阵系统中传出了一阵通讯提示的蜂鸣音——不是坚毅威能号上的声音,而是从通讯相连的暗影重锤号舰桥上传来的。玛兰看过去,她本以为海斯廷斯会切掉这则后接进来的通讯,但显然,这则通讯的来源令他犹豫了一秒。透过视讯影像,玛兰看不到海斯廷斯面前的操作台,不过他接下来确实告罪了一声,表示这不会耽误太久,随后便自顾自地把音频通讯接到了另一个频道上。
如果这则通讯确实重要到必须得接起来的话,海斯廷斯其实完全可以直接把对方接入现在的频道中。但审判官之间五十步别笑百步,玛兰可以理解对方在处理其他一些无关事件——或许吧,但目前为止,她更愿意相信这件事与他们当下讨论的事情无关——时的谨慎。何况,他没把画面也一并切掉这件事,也已经能够体现出他的部分诚意了。
一个合格的审判官应当懂得如何读唇语。这是他们在作为侍僧为自己的导师服务时,肯定会学到的一个技能。
继续盯着视讯的玛兰并不知道海斯廷斯的通讯对面是谁,又对他说了什么,但她能“看明白”海斯廷斯在说什么。于是,她通过唇语知道了,这则通讯来自于一个可能叫做“拉玛洛”或者其他相似发音的人,这個人可能在负责与国教相关的什么工作。这则通讯很可能是因为一次预料之外的“灵能现象”(至少海斯廷斯在总结中是这样定性的)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灵能者审判官尽快做出判断而打来的,而后者做出的决定是:联系圣血天使,通知他们这件事。
玛兰不确定海斯廷斯是为什么做出这种决定的。是因为他目前还得继续手中的这件“对维尔恰克案的审议”工作,所以脱不开身?还是出于其他的什么原因?不论如何,在两分钟内结束了这场对话,将音频通讯重新转回到坚毅威能号上来的海斯廷斯,确实带着一种掩盖不住的、精神上的疲惫。
这点插曲没有偏转掉他们目前应当关注的重点。在两边的音频通讯被再次联通后的第三十秒,斯特恩上尉修士愤怒的声音再次响彻了舰桥:“你就这样把一个恶魔的真名写在附录最后?!甚至这还是没有任何防护的电子档??!!”
海斯廷斯对此表现得很平静,就仿佛他早料到自己会被如此质问一般:“考虑到叫这个名字恶魔已经死了,我认为这不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无生者没有死亡,”灰骑士咆哮着恶魔学中本无需多言的基础知识,“它们只是暂时被放逐出了现实宇宙而已!当它们在亚空间重生,自然也就能再次通过他们的真名影响——”
“——为了节省时间,请原谅我如此失礼。”海斯廷斯打断了这段基础知识讲座,“我为我不严谨的措辞所造成的误解道歉。我方才所想表达的意思是:出于一些原因,这段真名在当前及以后,甚至过去,已经无法对应一个所谓的‘恶魔’了。它们现在只是一堆读音拗口又不代表任何确切意义的乱码,只是为了留档而出现在那里。”
斯特恩气势汹汹地上前了一步,几乎把玛兰的身影完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我不探究你到底从哪得来这真名的——但这胡说八道般的结论到底是哪来的?!”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用这真名在不同条件下布置了几次恶魔召唤仪式。前后一共有五次。”海斯廷斯镇定地回应,“前两次的时候,我召唤出了点与之毫无关系,仅是冒名顶替的小恶魔——您肯定也知道,有些时候从召唤仪式里冒出来的东西可能和施术者想要的完全不一样——第三次及以后,仪式就不再成功了。我据此确认了这恶魔已经被确实‘杀死’,即便是时序与现实不同的亚空间中,它也不再存在了。”
斯特恩以一种评估的态度死死盯着海斯廷斯,就好像硬是要从视讯影像当中找出“他在说谎”的蛛丝马迹一样。可惜,在五秒钟后,面对泰然自若的海斯廷斯,他不得不承认他失败了。要么就是这位审判官确实问心无愧,要么就是他演技出色——斯特恩不记得海斯廷斯还有这种特长,但他的思维依然倾向于后者。
“我会复制你的做法以检验真伪。”他如此威胁,“但我也需要知道,在你决定如此验证并得出结果之前,你们对这名字做了什么?”
“我觉得‘恶魔这种东西弄死一个是一个’,于是把真名抄给了藤丸立香一份。”海斯廷斯近乎在无意识中做了一个天鹰礼,“剩下的就是帝皇的伟力了。”
“什么?”
“她那一长串称号当中可有一截是‘大导师(Grand Master)’。”海斯廷斯放下了手,“这事我详细解释出来,你肯定也不会信——毕竟最开始我听说的时候我也没信,觉得肯定是什么混沌把戏。我只能说,她确实担当得起这个称号当中的实际意义。”
面对着对方隔着头盔也能清楚看明白的质疑目光,海斯廷斯已经不太想在口舌上多费什么无用功了:“在您认为恰当的时候,您随时都可以以您更习惯的方式举行召唤仪式验证我的说法。有关恶魔与混沌大敌的相关事件确实非常超出预料,但还请不要忘记,令我们聚集在此处一并审议的事件,本应当是围绕着领主审判官米夏埃利亚·维尔恰克的‘意外’死亡的。”
“当前的问题是,说出这句话的你无法令我们信服。”斯特恩直白地表示,“我们无法相信任何从一个‘不可信的人’口中说出的叙述。我现在要求当面检查你的状态,舰船进入稳定泊位之后,立刻。”
面对这些堪称是在意料之中的质疑,海斯廷斯疲惫地长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之前就对藤丸说,这么着急没有用。”他以接近自言自语的音量小声抱怨,“先找个大块的时间把人请过来见个面再聊比什么都强,能让我省掉一千句话……请替我对接一下和坚毅威能号的亚空间传送协议,没错……”
在一系列相当迅速的调度工作之后,海斯廷斯再次回头,以超出预料的干脆态度向着通讯对面询问:“届时是您二位带人过来暗影重锤号上呢?还是我过去?”
——
“……地块其实已经定下来了,等回船上我在地图上指给伱看,但圈出来的部分里本来散居着些平民,大概几万人,我这两天在和内政部协调这些人的迁移和安置问题。”藤丸立香端着茶杯,和戴比特一项项整理着目前工程的筹备情况,“机械教那边倒是很容易就谈妥了,我以对铸造世界梅佐阿开释迦勒底灯塔的部分原理为代价,换他们免费出大型工程设备和对应的操作、维护人员给我。”
“梅佐阿。”戴比特下意识重复了一下这个他也听熟了的名字——多见于宏炮、光矛、引擎,盖勒力场等舰船组件上,钢铁之手内部对相关设备的评价也褒贬不一,“在我的印象里,这颗星球好像是主要造船的。”
“能造航天发动机就能造电子琴。”藤丸立香眼都不眨,一记黑枪就打向了二十世纪起家的某“乐器”公司,“反正又不用他们出设计,我们这里需要的是执行端,那只要具备相应的工程水平就无所谓。顺便一提,梅佐阿中标的决定性因素是,他们离得近而且跑得快。”
“这是否有些太儿戏了。”希尔在一边不疼不痒地抱怨了一句,换来了藤丸立香不咸不淡的一摆手:
“一开始的时候,我倒是想让火星的人来做,但我跟帝皇算过之后,发现火星的产能和算力还是得用在更大规模的建设项目上,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就地随便抓人——反正只是叫他们第一步建个塔楼的壳子,第二步大家都是从零开始研究,那里的技术人员来负责,效果都大差不差。”
戴比特不是非常关心这些前情提要,只是往下继续问:“接下来呢?”
“建材的方面不用担心。巴尔自己就有采石场和金属冶炼工厂,稀有材料的缺口也很容易通过往来的商队调拨补充。”说完这些之后,藤丸立香的神色显露出了少许忧愁,“问题是人力。天知道为什么现在搬砖这种不需要脑子的纯体力劳动还需要活人。我本来的规划是,请国教方面调一些朝圣者做这些简单的体力活——反正平常也有很多人来巴尔朝圣,这样很方便,双头鹰的两个头在这件事上全都有参与,建立星炬这事也确实有一些宗教意义——但次星区大主教特罗立波在这件事上……可能有一些不同的见解。”
在戴比特刚刚据此理解到“我们没谈拢”这一节的时候,希尔的思路已经跳到了下一步:“他觉得人出多了还是出少了?”
“他想干脆把机械教踢出去。”藤丸立香倚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头,一副头疼得不行的样子,“要不是我把这块地圈在了巴尔,我看他都想把圣血天使踢出去。”
希尔大为震撼。他可能不懂国教,但他确实懂权力和政治:“显然他是想要提升国教在次星区内的影响力,但也不是这么个吃独食的提升法啊。这人心里也太没数了,你没敲打他一下?”
“久在高位的人一时间脑筋转不过来弯是这样的。昨天晚宴的时候我有提醒他,别一口吃太多高油高糖的甜点,注意健康。”藤丸立香非常忧愁地说,“但因为巴尔这里的传统点心确实非常的高油高糖,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接受到我的暗示。”
“……”希尔明显被噎了一下,“我说实话,即便是对我的很多兄弟来说,这都有点太委婉了。建议不要用这种意有所指的手法,你得再直白一点。”
“我不知道,这件事让明天的我去操心吧。”藤丸立香几乎要把对这话题的抗拒写在自己全身上下了,“现在,让我们回到星炬上好吗?”
希尔还想说点什么,但这时,从善如流的戴比特已经见缝插针地接上了下一个话题:“我大致扫了一眼你计划中星炬部分的原理,其中有很多不属于我所知的魔术理论的部分。你对这些做过验证吗?”
“那些基本上是我从泰拉那个星炬上抄下来的。”藤丸立香回答,“那个已经正常运转了一万多年,也算是做过验证了吧。”
“既然已经有过成功样本,为什么这里不干脆一比一复刻抄下来?”戴比特做出了保守派魔术师的发言,“存在先例的仪式难道不是更容易成功?”
“因为一些资源需求和效能之类的问题。”藤丸立香说,“帝皇是那种典型的神代魔术师。你也知道,神代魔术师虽然强得离谱,但他们不论干什么都有一个通病——是个往往他们自己不觉得,但在我们眼里就很难以原谅的问题。”
“什么?”
“浪费。”藤丸立香抱起双臂,一副意欲声讨的样子,“毕竟,我们那边是‘根源’,这边是‘亚空间’,取之不尽的能源就在他们的手边,唯一限制出力的是他们自己的资质。在这种环境下长起来的魔术师或者法师,当然不会有‘施术时应该节省以太’这样的意识。”
戴比特因此卡了几秒钟,然后才艰难地开口:“可能在现代魔术师看来是这样,可即便对于神代魔术师来讲,施术时考虑效能也——”
“——他手搓了一个灵能戴森球送给了圣血天使。现在还在他们天球密库里放着。”一提这件事,就算是藤丸立香这种三流魔术师,也恨不得气得拍桌子——她真的拍了,甚至让桌上稳定运转着的小天球仪跳了一下,歪倒了下去:“帝皇,把一整个恒星,用灵能,压缩到了十来米的大小,塞进一个外壳里,令它能稳定输出能量,最后用于阿拉克斯·天使堡垒整体的电力供应。”
她在这件事上没说太细,因为目前,她并不需要戴比特理解其中的技术到底有多困难——只要他能感觉到这个投入产出的比例有多离谱就够了:“有抽出恒星概念进行压缩的这份灵能干什么不好啊!伊士塔尔的宝具打出去的也不过是个行星概念!加上还要做一个能承载恒星的外壳,这份资源你做它一百个魔力炉不也一样能给战团修道院提供足够的能量吗!剩下的东西少说还能搓一个灵能泰坦!”
很可惜的是,戴比特没有在这番抱怨过后给出一个足够恰当的回应:他还在思考“灵能戴森球”的技术难点。反倒是作为门外汉的希尔,在藤丸立香说到“剩下的还能做一个灵能泰坦”这里,立刻对这一行为的投入产出比到底有多令人窒息感同身受了起来。
但他又不能说帝皇做的这件事有问题,只能说帝皇选择这么做肯定自有他的道理。极限战士不得不搜肠刮肚一番,才能勉强选到合适的词句用以开口安慰。可在他真的出声之前,被暂时放在茶几上的那只平板电脑突然在无人触发的前提下亮了起来。
“新邮件。”戴比特平静地扫了一眼,没有多看,把它重新推回给了藤丸立香。在后者沮丧地拖过设备的同时,前者转而去扶那只因刚刚被震倒而失效的魔术礼装。这东西的原理很简单,戴比特只端详了两秒钟就搞清了触发方式,并成功将它重置,再次放回到桌上。
但与此同时,读邮件的藤丸立香下意识地发出了一点疑惑的鼻音。
“怎么了?”希尔习惯性地提问,在反应过来后,才跟着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不回答,我们也理解。”
“倒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事儿过两天肯定随便什么人一打听就能知道——就是有点太巧了。”藤丸立香带着少许惊疑,盯着兰马洛克发来的这条工作邮件重复看了三遍,然后才抬起头来:
“我之前提的那个次星区大主教,特罗立波,今天早上死了。”她脸上还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情,“我不觉得调查这件事的人有心情在这种事上跟我开玩笑,但大主教的死因,是自燃。”
很快,这种莫名其妙的神情就一模一样地平移到了在场其他听众的脸上。
(本章完)
第325章 恶魔的头也不是铁打的你们错怪它们了
若赫塞留斯带着两个书记官智库快步行走在巴尔主教堂的雕梁画栋之中。
和阿拉克斯·天使堡垒当中的圣血大教堂不同,这一座同样位于巴尔主星上的、甚至连一个叫得响的正式名字都还没有的教堂,实际上没什么历史。
要知道,人类踏足巴尔三星的年代虽然远早过大远征,可和最初时无需改造便已经是人间天堂的巴卫一和巴卫二相比,从来都只是一片荒芜沙漠的巴尔主星,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人们不会想要在这样的星球上殖民:一开始是因为不需要;后来则是因为星球间的核战争造成的文明、技术倒退而做不到;再后来,帝国来到了这个星系提供了相应的技术后,则是因本地人口稀少而没有必要。因此,在万年又万年的漫长时光当中,这颗遍布着暗红色沙土的庞大星球从来都鲜有人问津,即便万年前圣血天使军团在这里建造了堡垒作为军事基地,也是一样的。
但现在不同了。作为帝国暗面的枢纽,巴尔三星在击退了泰伦虫巢之后,很快便不得不开始承载远超出三个死亡世界人口承载量上限的人口。为了临时安置其中的流动人口(朝圣者,重新与帝国取得联系前来报到的部队,政治或者宗教上的要人,商人,以及前呼后拥的扈从仆人等等),以及为巴尔上凭空增长的人口安排临时住所和工作(这些人往往是被圣血天使们从其他受灾的暗面世界上被引渡来的难民),就算是在贫瘠不堪的巴尔主星上,一系列本只是临时的住房设施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和内政部的规划形成了一個小型城市。这个教堂就是为了满足这一新生的城市中居民的信仰需求应运而生的——它从国教信徒自发集会时聚集的一个小广场变成现在的样子,迄今为止只有不到二十年的历史。教堂在实用性意义上的建筑主体早已经被完成,但按照国教的标准,它距离“竣工”二字还远得很,因此也还不值得一个正式的名字。
作为圣血天使,若赫塞留斯其实勉强能理解国教在这件事上的逻辑:看看墙上这赶工痕迹明显的宗教壁画,看看天顶上这尚未完工的马赛克拼贴藻井,看看光秃秃的廊柱和稀稀落落的雕塑造像。这栋建筑确实已经可以满足一座教堂所应提供的职能了,但它在艺术性和完成度上,显然还没有达到规划中的预期水平。
然而,即便“条件简陋”,它也依旧成为了次星区大主教雷格·特罗立波临时的栖身之所。大主教其实没必要如此“屈尊绛贵地委屈自己”,国教当然会为主教级别的人物出行配备足够华丽、得以彰显身份的座舰,即便长距离的通勤需求客观存在,在这个年代里,一位尊贵的大主教自然也有无数种舒适且快速的方法可供挑选,以令他在住所与目的地之间往来。
但他还是住进了这个“未竣工的”教堂当中。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它坐落在巴尔主星上。这是一个有着明确目的的政治行为,就好比大主教每次出门都要乘坐黄金与精金打造的华丽轿子,由数十乃至上百个发誓苦修的虔诚信徒抬着上路,前头还得有牧师焚香诵经开道一样——这都是一种以“展示给别人看,好传达某种讯号”的行为。
有关巴尔次星区的总督、大主教,以及巴尔三星和圣血天使战团,三者本身不太值得一提的纠葛展开来讲就太长了。简而言之,三者在军政教等诸多方面上没什么大的冲突,可因为巴尔三星极高规格的自治权,有时候就会在一些圣血天使们并不非常在意的“细节”(比如人口户籍归属,传教上的派系资格之类的事)上产生些摩擦。这位特罗立波大主教,相对而言,是比较在意这些“细节上的问题”的一个。这一次他之所以听到了圣人的消息之后,立刻从自己坐堂的圣龛世界中飞奔过来,不需要太多的官场情商,也很容易就能理解他想要借这件事做些什么,以提升国教,或者说自己的名望和势力。
若赫塞留斯此前没有见过这位大主教——绝大多数纯外交的任务是轮不到智库部门的,这位大主教在任期内也并未向圣血天使求过援——他对特罗立波的印象完全建立在抄写员传递给他的基本档案,以及从几位负责记录战团历史的书记员口中的道听途说上。总体来讲,若赫塞留斯从这些东西中侧写出的特罗立波大主教,是一位略显傲慢;并不特别精明,但也绝称不上蠢货;争权夺利时吃相略显难看,但还在容忍范围内的“中庸者”。特罗立波作为大主教还算合格,不过在地位上,估计此生领受过大主教的职务后也就到头了,没什么更进一步的希望。
大主教本身的为人给他最终的结局带来了一些可能的猜想和推论,但猜想和推论终究不是事实。要找出真相需要更多的情报,即便是若赫塞留斯,也得通过现场勘查和询问来获取它们。
横亘在这件事上的另一个显著的障碍是:大主教最信赖的一位部下,也是最后一个与他谈话、甚至于在事件发生时就在现场的人,牧师“忏悔者”孔泰,在之后的几个小时内也死了——不知他到底受了怎样的惊吓,他在自己房间里做了个简易的机关,用一条绑在床头上的绶带勒死了自己。
事情发生在前一天的深夜。据当时站在大主教的寝室门外,等待被传唤的仆人所说,大主教希望与牧师单独密谈,于是屏退了左右关起门来。房间的隔音在大主教莅临后被特别强化过,因此没人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仆人们只知道,大约二十几分钟后,大门猛地从里面被打开,惊魂未定的牧师从里面冲了出来大声呼叫“灭火”,而大主教在这时已经变成了一簇炽烈燃烧的火炬。
仆人们迅速地按照牧师的要求拿来了水、沙子和灭火器试图扑灭大主教身上的火焰,但这只是一个遵从命令的本能行为——事后调查显示,大主教很可能在仆人们动手灭火之前就已经死了。而且,更重要也更可怕、仿佛在预示着什么的一点是,即便仆人们使尽了浑身解数,那火焰也一直非常固执地燃烧着,仿佛扎根在了特罗立波大主教的脂肪当中,没有随着受害者本人的挣扎或倒地蔓延到其他家具或者织物上,但也不熄灭,直到将当事人彻底榨干成一具枯槁的焦尸为止。
“忏悔者”孔泰见此情景几乎吓得站不稳,但因为事发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慌,所以也没有人特别注意这一点。紧接着,他命令仆人封锁消息,并立即联系星区宗座报告这一事件,最后表示自己需要在房间里单独待一会儿平复一下情绪。对一位稍有领导权的国教牧师而言,这也是很正常的处置和反应,因此没有人起疑。
仆人们就这样等了几个小时,牧师却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天亮后,心生疑窦的人们在屡次尝试敲门却得不到回应后强行打开了房门,就发现孔泰已经把自己勒死了。这下,缺了主心骨的其他随行牧师们立刻乱成了一团,最后还是不得不将这件应该被捂在国教内部的丑闻传了出去。
——以上信息均来源于,不知道怎么回事比作为东道主的圣血天使更早接到消息的,目前正为迦勒底服务的黑暗天使火翼大导师兰马洛克,向他提供的案情调查报告。
若赫塞留斯也因此在胸口里憋上了一口没处撒的气。这股气在他见到对方朴素的黑色装甲,意识到自己还不得不和对方礼貌寒暄之后,立刻梗得他更难受了。
“非常欢迎各位的到来,我很高兴这里终于出现了一些‘专业人士’。”在互报家门的简单礼节结束之后,兰马洛克这样表态,“在我们确认案件涉及到的是灵能现象后,调查就陷入了僵局。”
若赫塞留斯劝说自己把这理解为一种示好,一种在东道主面前谨慎地示弱以体现尊重的行为。然后他失败了,没法说服自己,只能继续按捺着愈烧愈烈的怒火阴阳怪气地回话:“看来我们还是来迟了。我本以为我们应该是第一队抵达的调查团。”
兰马洛克没什么感情地讪笑了两声:“请原谅我们神经过敏,但特罗立波大主教在昨晚回到住处之前,所见到的最后一批人当中包含迦勒底的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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