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洞海豹
兰马洛克仔细地听完了这段论述。当中的每一个句子他都理解,但连在一起,却显示出了一种他不能理解的逻辑:如果自己过去可能在不知情的前提下犯下了错误,那当然应该立刻开始想办法弥补,而不是在那里自顾自地吓唬自己,直到决定把自己吓死。
在短时间的思考之后,他决定不对这件他不理解的事情进行评价,而是转而询问另一个可能的突破口:“那么,他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他开始质疑自己的信仰和忠诚呢?”
若赫塞留斯的目光再次移向了特罗立波焦黑的尸体:“这就要问问我们的大主教阁下了。”
(本章完)
第328章 有些人在工,有些人在背后蛐蛐帝皇
虽然在轨道电梯上的观景窗中已经预先俯瞰到了相应的景象,因此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真正踏上阿拉克斯·天使堡垒的地面时,戴比特还是从一个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角度上发出了感叹:
“好多黑曜石啊。”他看着四周几乎无处不在的黑色巴尔岩,如此说。
“我觉得它们的理化性质应该和我们熟悉的那种黑曜石有所区别。但也可能是帝国石材处理的技术已经超过我们的认知太多了。”藤丸立香轻轻踢踏了一下地面,以将戴比特的注意吸引到脚下铺设着的、漆黑如镜面般的步道板上,“当地人用它们作建材或者雕刻原料,打磨平整之后就叫它‘巴尔大理石’。”
帝国中很多地方的基础设施都建得稀烂。但并没有人能据此质疑帝国在基建方面的技术水准。
戴比特近乎小心翼翼地在原地走了几步转了一圈,低头看着自己宛若在平静黑色水面上的模糊倒影,再次感叹道:“特斯卡特利波卡肯定喜欢这儿。”
“不好说,我看他最近一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藤丸立香在斗篷底下调整了一下挎包的背带,好让包的重量能平均分配在她的左肩上,“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会偷偷离开船上不知道了去哪,然后又偷偷登上来。”
前不久在轨道电梯上时,藤丸立香的平板电脑上收到了兰马洛克发来的一封内容很令人震惊的邮件,但现在,这封邮件也不过和平板电脑一起,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挎包里而已。在谈完正经事,解除了通讯屏蔽之后,坐在圣血天使借出的舒适的代步车辆上时,藤丸立香曾经以邮件询问过兰马洛克,是否需要帮忙。后者的答复是暂时不需要,正在进行调查,于是前者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带薪摸鱼。
这也是为什么,她依然在圣血天使战团修道院之内,踩着光滑的巴尔大理石,以慢悠悠的懒散步速,将戴比特和灵体化的希尔一同引导向近在咫尺的风暴边界号。
对希尔来说,这是个有点奇妙的景象:虽然是在不同的时间段,但他确实分别见过这两人混在战场的人群中的样子——他更习惯这二位以凡人之躯表现出的,能轻易跟上阿斯塔特急行军步速的那种效率,以及必然伴随其中的严阵以待的紧迫感,而非现在这种在安全地带摇摇晃晃、傻乐着以堪比乌龟爬的速度前进的闲适。
虽然多少有些令人着急,但希尔并不讨厌这样的景象偶尔出现一次,甚至会感觉有点欣慰。从他的角度来看,这才更符合他们的年龄:戴比特虽然确实成年了,可在绝大多数帝国人的眼中,二十出头确实也是个只能被称为“孩子”的年纪——而藤丸立香,至少从外观上,看起来就是个孩子。还是個贵族出身,被养得细皮嫩肉的,只受过很少的基础武术训练的孩子。
从车子进入阿拉克斯·天使堡垒的穹顶之下,按照规程减速,到它在风暴边界号边上二百米处停稳,可能只花了五分钟。而藤丸立香和戴比特两个人,在这最后几百米的路程上,也慢悠悠地花费了五分钟。两位魔术师没有重点的话题四处乱飘,从中南美的全能神一路顺到古代献祭仪式和当今同类仪式的异同,又从国教对活祭品的态度而跳跃性地转到打生桩的话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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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风暴边界号开启舱门放下舷梯的一小段时间里,因为旁听了这段越来越从学术讨论变得贴近现实的对话而变得忧心忡忡起来的希尔忍不住询问:“我先确认一下,你没有真的想要在迦勒底灯塔开工前打几个生桩的意思吧?”
“我当然没有。但这个问题我真的憋了很久,我真的好奇有没有用。”藤丸立香回答,“我不能跟迦勒底的其他人说这个,不然他们真的以为我想这样干,就会擅自把这当件事给办了。在这方面,戴比特就是一个很安全的讨论对象。”
“确实。”希尔忍不住点了点头,即便没人能看到作为灵体存在的他现在的动作。
“我觉得你认为的‘确实’和我认为的‘确实’不是同一件事。”藤丸立香露出了一点狐疑的神情,但其实目光并没成功对焦在希尔当前所处的位置上,“不过算了,你要记得这件事不可以出去乱说——这事本身不重要,主要是,别说是我提的这个。”
“我懂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希尔笑说,“我看你在这么高的地位上,恐怕待得不怎么舒服。”
藤丸立香没反驳,只是在踏上舷梯台阶的同时说:“没办法嘛。这样做起事来方便,我也不得不为这份权力强撑着谨言慎行……虽然这和那是两件事,但我最近是越来越理解为什么帝皇要假装自己是一个好几米高全身金灿灿的巨人了。还是不能小看前人的智慧,他们做出的看似离谱的决定肯定有相应的原因……”
“什么?”希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恐:“什么??他不是吗?”
“本来不是。”藤丸立香在这个结论中使用了一个微妙的时态,“他本来也没比我高多少,我指绝对不可能超过三十公分的那种,理论上的解剖结构也应该和凡人没什么区别。和原体不一样,他的那个体型完全是灵能的充气效果。”
说着说着,她反而笑出了声:“一想到帝皇当时肯定比我现在更尴尬,我就觉得眼下的这份工作还干得下去。”
这句话中的潜台词或许本更能令人惊讶,可惜,希尔的脑容量已经完全被“帝皇的真实体型其实只是凡人大小”这一爆炸性的信息挤占了,没有去阅读新出现的这几句话背后意思的余裕。
与希尔的反应相对,并非帝国人、对帝皇也没什么特别感情的戴比特显然豁免了这一轮精神冲击。在前者安静下来之后,后者还试图把话题转回到能与之前的讨论衔接得上的另一个无关问题上:
“之前我就有一个疑问:这些魔术上的问题,其实你也没必要非得跟我讨论吧?”他这样说。倒不是他不愿意承担这个给知识储备严重偏科的三流魔术师扫盲的工作,只是一种在效率上的单纯疑问,“迦勒底所记录的灵基肖像当中,肯定存在有许多在各种情况里都能帮得上忙的能人异士。你直接尝试进行英灵召唤,岂不是比等我从美杜莎那边赶过来快得多?”
这本是一个对知情者来讲会自然产生的疑问,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藤丸立香还是卡住了一瞬间。
一行人已经进入了风暴边界号内部,舷梯和舱门缓缓在他们背后收起。在阿拉克斯·天使穹顶之下偏红的模拟日光和船内的白色灯光相互交汇的最后这一点时间里,灵基肖像的主人深吸了一口气。
“……恩奇都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她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如此回答,“在这个宇宙当中,从者会被大致视同为一种亚空间生物,并且有被混沌四神污染的可能。”
戴比特虽然对话题的突然转向有些莫名,但还是点了点头:“从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只要简单地了解过少许恶魔学的知识,并且对英灵从者的构成有大概认识的魔术师,都应该能轻易做出这类推断。但这终归只是个推断,不应该令你投鼠忌器——”
他本还有后半句论述没有说,但藤丸立香此时陡然难过地长叹了一口气。其中蕴含的感情实在是不对劲,令不太读气氛的戴比特也不禁住了口。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戴比特。”她带着一种微妙的苦笑反问对方,“伱觉得,我是那种具备在一件事发生之前,先意识到相关理论的知识量的魔术师吗?”
戴比特顿住了。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什么?”他对这句话有所猜想,但他怀疑自己猜错了。他本就在这方面不太灵光。但藤丸立香在谈起这件事时故作轻松的神态告诉他,他并没有错:
“类似的事当然已经发生过了,并且我也结结实实地意识到了后果。”她这样说,“不知道特斯卡特利波卡有没有跟你提到,但我是经由这个世界中,被称为‘永恒之井’的、与‘根源’极为相似的一种结构当中来到此处的。而‘永恒之井’位于奸奇魔域当中。
“想想看就知道,我从那里跑出来的时候,不太可能什么代价都没付出吧?”
——
“啊哈!”若赫塞留斯从大主教一片焦黑的遗体上找出了两片已经在高温下扭曲变形了的金属片,“应该就是这东西。”
“你得承认,有时候通过科学和逻辑在影像建模上进行的场景回溯要比灵能好用。”兰马洛克在一边不阴不阳地说,“但是不用谢,表亲。”
“但如果不是我们的仪式,你就连我们该找的东西是一件饰品都不知道。不用谢,表亲。”若赫塞留斯在起身的同时刺了回去,“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借此在背后作祟……”
智库再次做出了一段含混且复杂的咏唱,其中有些音节的声调甚至令人怀疑,是否是人类的躯体能够发出的。这是一个相对简单的法术,至少在兰马洛克彻底对眼前的景象惊叹完之前,若赫塞留斯就有了动作:他将手中的两截金属片丢了出去,令他们在空中以一种不自然的轨迹旋转落下,同时发出滋滋的声音和一点微弱的粉紫色火光,最后在落地的同时化为了飞灰。
“莎莉士。”若赫塞留斯以一种“果然如此”的态度做出了结论,“这些脑满肠肥的国教上等人会不自知地投向欢愉之主的怀抱,我真是一点都不惊讶。”
他虽然这么说,但他带来的另外两位记录官在面对这法术的结果时,显然表现得很困惑。或许是碍于若赫塞留斯作为导师的权威,他们没有敢于在此时说话,可兰马洛克就没有这种顾忌了:
“所以,就是这玩意儿毫无预兆地点着了特罗立波大主教?”黑暗天使怀疑地看着仪式过后最后剩下的那一点灰烬,觉得自己无法想象那样的景象。
“当然不是。”考虑到提问的人是一个来自其他战团的门外汉,若赫塞留斯勉强耐着性子回答,“首先,‘令人自燃’这种事就肯定不是莎莉士的手笔。对这位象征着极端完美与纵欲的大敌来说,不论是给出赐福还是惩戒,这都显得太过朴素了一点。何况,我的法术显示,刚刚那枚可能是项链的坠饰中,最多只可能包含着很少一点的邪恶能量,不然,它是万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对自己的堕落尚不知情的国教大主教身边的。”
环绕在两位记录官身边的困惑消失了,但紧接着,这种感情又缠绕上了若赫塞留斯本人。他本有一个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推论,但之前的这段论述令他意识到,他的推论当中有一个堪称致命的逻辑漏洞。
兰马洛克非常专业地捕捉到了这一丁点迟疑:“有什么问题吗?”
“不太对劲。”若赫塞留斯短暂地权衡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本来的推测是,特罗立波大主教因为拿出了某些明显带有混沌力量的违禁物品,呃,被‘一些亚空间中的上级存在’注意到,并惩罚性地点燃了。但问题是,法术显示这东西的力量相当微弱,这令它从‘上级存在’的视角当中变得很难发现,令这推论变得难以站得住脚。”
他在此处提出的‘上级存在’,其实指向的是圣血大教堂当中的圣吉列斯灵魂。至少在巴尔主星范围内,这位目前与地脉相连的原体确实做得到类似的事。但兰马洛克没有正确地领会到这一暗示——对他来说,目前为止称得上是‘亚空间中的上级存在’,并且显然站在帝国一方的,就只有帝皇。
“一个猜想。”在短暂的沉默后,兰马洛克说,“特罗立波大主教,在当时当刻恰巧非常倒霉。”
若赫塞留斯转过头去,对兰马洛克怒目而视。这个猜想根本称不上任何的逻辑性,以至于智库想要斥责,都一时间有种老虎吞天,无从下口之感。
“你先别说这种概率上的事完全无法预测。”兰马洛克显然意识到了对方意欲驳斥,于是先发制人,“确实,‘幸运’这种虚无缥缈的概念实在是无法检测或者量化,但——我想问一句,你有没有背后骂过藤丸立香?”
若赫塞留斯拧起了眉头。他没这么干过,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在某种意义上被冒犯了:“你想说什么?”
“藤丸立香身上有一种用来把诅咒反弹回去的加护。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解释的。”兰马洛克说,“本来这是一种灵能上的对策防御,但在实际运行中,似乎是因为‘背后骂人也是一种诅咒’,所以这么做了的人身上会迅速且突然地发生一些倒霉事。比如从台阶上滑下去,或者喝水呛到之类的。考虑到特罗立波大主教和藤丸立香近来在政策上的冲突,他会在私人场合对自己的心腹以言语发泄情绪也很正常。而又因为‘幸运’这种东西确实不能量化,他也无法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得倒霉……你们那样看着我干嘛?”
兰马洛克略带愤怒地迎击着其他三位智库微妙的目光:“我可绝对没有亲自从楼梯上滚下去!”
(本章完)
第329章 人际关系就是一种参与者相互拿捏后形成的平衡
“我依然认为你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有些因噎废食。”戴比特再一次指出,“我承认,风暴边界号的高度自动化令迦勒底能够只靠十人左右的工作人员就正常运转,但你对‘只在非常必要时才对英灵进行个体召唤’的标准,还是太严格了一点。”
“其实严格来讲,这也算是一种用于届时,为什么我不进行完整召唤的‘合理’借口。你可以认为我在各方面都有点心虚。”藤丸立香说,“毕竟我不是很想被从召唤阵里走出来的谁劈头就是一句:‘你也太会给自己找麻烦了吧’这类的话。”
戴比特明显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这明明是善事,怎么能算是‘找麻烦’?”
“你当然会这么想啦,但你得知道,就算是被铭刻在人类史上的英灵,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自然地追逐善性。保不齐就会有人产生:‘这不是我们的历史吧,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这类的想法。”藤丸立香叹了口气。
“……也对。”戴比特思考了一番,得出结论:“毕竟作为境界记录带被世界记录下来的标准,并不包含人格上的优劣。”
“对我来说这倒不真的难搞。”藤丸·迦勒底魅魔·立香,依照经验做出了此种发言,“但我也是真的很抗拒被反复说教……”
“所以这只是情绪上的畏难而已。”戴比特毫不留情地严厉指出,“差不多该是时候克服它了。”
“等一下。”在风暴边界号内部重新显形的希尔光明正大地打断了谈话,“什么叫‘这倒不真的难搞’,该怎么让同一阵线上的人在思想和观念上统一目标,无论如何都会是个问题吧?”
“就是,不难搞啊。基本上骂我一顿之后大家最终都会选择帮忙。”藤丸立香觉得这没法解释,“不然你问奥德修斯?”
“我现在依然还是觉得这事看来很荒唐。即便已经没法回到自己的世界,只是为了存身续命,或者更进一步,获得荣誉、地位和钱财,她都不需要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即便为了大义,作为本质上的‘局外人’,她更加惜身顾命一些,在道德上也是无可指摘的。”奥德修斯的声音就在希尔身边响起来,让后者反射性地往边上蹿了一步,“不过御主为她‘到底为何如此拼命’这個问题,给出了一个对我来讲非常有说服力的缘由,所以我决定帮忙而已。”
不像是阿库尔多纳那边,借出力量后就令自我意识退去的齐格鲁德;也不像是西吉斯蒙德那边,在同意将灵基充作某种意义上的帝皇化身后就让渡了相关支配权的乔尔乔思(圣乔治),奥德修斯在希尔这里的存在方式比较类似贞德·Alter之于赛维塔。因此,理所当然的,在风暴边界号被各种魔术异界化过的内部,他当然也和贞德·Alter一样,可以离开希尔单独出现。
顺便一提,奥德修斯本人对自己坚持保留意识的解释是:自己作为以智谋传世的军师型英雄,当然得保持能够随时出谋划策的状态才性价比最高。目前,希尔决定对此持保留意见。
极限战士略带惊讶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奥德修斯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明显心虚的藤丸立香。最终,他的好奇心还是在自己更可能理解的方面占了上风:“什么理由?”
“如果这是能随便说出口的理由的话,我也不会只说给奥德修斯了。”藤丸立香的语气里透出了少许威胁,“我告诉他是因为他肯定能懂而且不会笑我!”
“我也可以保证不会笑你!”
“但我不信伱能懂!你只有公文写作一百法教得好而已!”
“公正地说,只要找对讲解的方法,我觉得他能懂。”奥德修斯评论,“但我觉得这里还是你们各退一步,不要相互纠缠了比较好。这件事还挺私人的。”
“什么?有多私人?”希尔听起来很不服气。
奥德修斯很平静地回答:“是珀涅罗珀和忒勒玛科斯于我的那种私人。”
下一秒,希尔立刻表示他放弃继续追问,并举手投降。显然,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也被奥德修斯用和自己妻子和儿子有关的话题烦得不轻。
在简单打发掉极限战士不太合适的好奇心之后,奥德修斯再次把话题拉回到原点:“不过御主,我认为戴比特的观点也很正确。迦勒底的优势在于灵基肖像当中记载了具备各式各样专长的人才,如果持续像这样控制召唤的人数的话,虽然便于管理,却显然无法发挥出这种优势。”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藤丸立香还在迟疑,但话题的发起人不知怎的,反而突然一下决定放开这件事:
“你决定就好,我想借你这里的设备去做个正式体检。”戴比特这么说着,就顺着走廊大踏步飘走了。这把藤丸立香吓了一跳,反射性地一边问着“等一下你知道医务室在哪吗”,一边迅速地跟了上去。希尔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暂时站在原地。
“没问题吗?”他带着点忧心忡忡的感情,向身边的奥德修斯询问,“劝到一半话题突然被打断了,你不拦一下吗?”
“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说太多反而会让他们产生逆反心理。”奥德修斯回答,“何况,藤丸立香不是那种非常固执的人。只要稍微提醒她利害关系,过段时间她自己就能想通了。”
“什么‘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希尔对着奥德修斯小声嘀咕,“你有意识到,算上幻境里模拟演算的时间,她少说也一百多岁了吗?”
希尔的话音还没落,就被奥德修斯狠狠剜了一眼:“劝你以后别提这话——就当是为了整个宇宙好吧,你得尤其注意,不要在当事人本人面前提。”
——
“你说的这些可能是真的。”若赫塞留斯,很勉强地,对兰马洛克的说法表现出了认同,“但你觉得,这些听起来非常不合逻辑,阅读起来毫无说服力东西该怎么写进报告里?”
“写成‘看着就不合逻辑,并且读来毫无说服力’的报告。”兰马洛克从自身经验出发,做出了肺腑之言,“和藤丸立香沾边的事最后非常可能就会变成这样。我已经写过非常多的同类战报了。”
是的。战报。光是“从天而降的无来源轨道打击”这一类难以解释的战场支援,兰马洛克就已经在纸面上处理过了三次。在第二次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随时用自己的动力甲开启录像,以影像资料作为佐证,这种谨慎让他成功应对了各种对报告真实性质询——这些质询主要来源于他的原体。
“我明白。我当然可以这样写,因为墨菲斯顿大人可以验证这些胡言乱语的真实性。”若赫塞留斯烦躁地说,“但,国教那边呢?”
在确认到特罗立波大主教本质上死在帝皇的愤怒之下后,这件事本质而言,就和圣血天使战团没有关系了。依照正常流程,他们应当将事件本身和调查结果的全过程形成报告,随着通告一起传递给国教,最后移交涉事人员以及相关遗体,让他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内部可能存在的任何问题——但事情会这样顺利地发展下去吗?
若赫塞留斯觉得不会。他是那种相对更关注该怎样杀死敌人,不太关心帝国政治的星际战士,故而在这事上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一二三。但即便如此,若赫塞留斯依然本能地认为,这事儿不太可能就这么四平八稳地结束。
毕竟大主教是带着任务来的。他的任务可没有在自己死前成功完成,这就意味着,国教必然会派来下一个继任者。既然双方必须继续接触下去,那谁也没法保证,这间“意外事故”是否会在之后的交流合作中留下什么隐患:特罗立波是因为自己行差踏错而死的,可他死在巴尔主星,圣血天使直接管理的世界上,也是事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便若赫塞留斯并不觉得,这件事会最终让圣血天使和国教之间发展成太空野狼和审判庭之间的那种关系,可他也觉得这事不太可能不带来任何麻烦。
面对这个问题,兰马洛克沉默了下去。显然,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即便“火翼大导师”的职责要求他具备一定程度的政治素养(以在需要的时候能够策划政变),但长期供职于行使直接暴力的军事部门的实际经验,依然令他无法像一个真正的政客那样思考。
具体来讲,就是在他的计划表上,“把所有人都杀了”这个选项总是会出现在不恰当的前列。
“不然你先回去问问你们战团长。”兰马洛克尝试着把这件事向着乐观些的方向推导,“不论再怎么样,只要报告末尾是由圣血天使和黑暗天使这两个初创团联署的,国教就总该给几分面子吧?”
他顿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补充:“我也会把事件报给藤丸立香。天鹰权杖赋予她的权力虽然在宗教这方面有点暧昧,但……希望通过‘帝国圣人’这个称号发出去的申斥能多少对国教起到点作用吧。”
“我们惯常的做法是,直接杀到这大主教的老家去。他身上可是实打实地出现了混沌邪物,他坐堂的世界当中肯定已经出现了邪教组织。”若赫塞留斯不太高兴地说,“只要把那群异端挖出来,国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但你说得对,即便是惯常的军事调度,我也得向但丁大人请示一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祝你们旗开得胜。”兰马洛克的语气里带着不明显的一点羡慕,“我们必须负责藤丸立香的安保问题,至少我本人应该是走不开的。”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他们就如何安排后续的相关事宜进行了简略的商讨——比如在国教来人之前,如何保存眼前的尸体,对目前处于控制下的其他跟随大主教一同前来的随员该如何处理等等。巴尔主星毕竟还是圣血天使的地头,于是在这十几分钟里,上述一系列保存、控制与羁押的任务在谈妥后,被确认都将从迦勒底(黑暗天使)手中被逐步移交给本地战团。
而这就重新涉及到了一个若赫塞留斯不得不问的问题:“突然冒出来的那个所谓的苦修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没处理他吗?”
“哦,那个。”兰马洛克的语气中带有少许“马上就能甩掉这个烫手山芋”的愉快,“轨道上哪个审判官养的狗而已。过一会儿会有人来把他提走的。”
——
“我派了人去接我的特工回来。我的使者会拿着侍从玫瑰结。”玛兰对海斯廷斯说。
在验证与混沌相关的事物上,斯特恩上尉修士显然秉持着“择日不如撞日”的精神。几乎是已经确认将海斯廷斯提到了坚毅威能号上之后,他就带领着自己的一部分战斗兄弟,开始举行某些仪式,尝试对自己之前听来的某些“胡言乱语”进行复现了。这些仪式显然会非常花时间,因此,玛兰和通过了全套检查的海斯廷斯,目前只能在其他灰骑士的监视之下无所事事。
但这种被迫的“无所事事”并没什么值得羡慕的。至少海斯廷斯没有茶喝。
“我会把这件事告知相关人员。”即便没有茶喝,海斯廷斯依然公事公办地如此表示,“顺便提出一个建议:如果您真的对您意图调查的这件事感到好奇,可以在将来会面时直接向藤丸立香询问。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她是会把整件事原模原样地回答您的。”
这句“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应当只是一句公务员常常习惯性地挂在嘴边的免责声明——至少海斯廷斯在说它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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