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洞海豹
第211章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万变之主的手段能够轻易超出这宇宙中任何人的想象。祂在亚空间中享有莫大的权柄,知识与变化的神职令祂甚至敢于自称“全知全能”。
且不说“此命题是否为真”这个若要辩论的话便永远无法达到尽头的话题,单看在“奸奇敢于如此自称”的份上,就能证明,祂这个“智慧之神”的含金量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在转瞬间,祂便想出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能够绕过戴比特以魔术构造起的孱弱屏障的方法——即便这位年轻人确实成功地在两位混沌大能所掀起的亚空间风暴的封锁之下,成功地在王座上那具腐尸不知情的情况下借用了祂的力量,这确实令奸奇非常印象深刻,但——抛开“天使遗物”不谈,戴比特终究不过只是一个人类术士。即便他所使用法术基本构架来源于另一个世界,对此世中的任何存在来讲都是完全陌生的理论体系,但在万变之主的眼中,在至高之鹰的智慧之下,它依然破绽百出。
费鲁斯·马努斯在眼下所进行的这种行为,当然是被囊括在奸奇本身的神职当中的。若只论“阻止费鲁斯”这一个目标,万变之主本可以直接利用自己的权能完成它,比如乘着这个“创新”与“改造”的概念顺手令费鲁斯本身产生某种随机的变异——这样做显然更简单,高效,快捷,但是无趣。而无趣,对于这位生于混沌,因此以混沌作为本性的神祇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事情。
所以,奸奇在开始时选择了施展一个法术,单纯是因为祂预见到,这样做会令祂在接下来经历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现在,预料之外的事情确实出现了,并且切实地阻碍了祂对费鲁斯进一步地造成影响,这令祂在欢喜的同时也感到沮丧。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万事万物都时刻处在变化之中,作为万变之主,奸奇的手牌绝不可能被区区凡人耗尽。
祂不是很清楚,人类的帝皇到底是怎样在无法准确观测到这团亚空间风暴内部情况的前提下,准确地向戴比特投送力量的。祂敢百分之百地确信,在祂自己与色孽的合力之下,再怎么技艺高超的术者也只能从亚空间本身的痕迹当中勉强读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祂们两位,而无法对这团风暴之内的任何东西产生影响——这不妨碍祂施展了下一个法术,准备击碎眼前的、由“帝皇的灵能”所构筑起来的防护罩。
奸奇没必要这么做,但出于兴趣,或者说心血来潮,祂决定这样试一试。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经由万变之主那寰宇间至高无上的智慧所制定下的完美计划最终总是会失败——祂实在是太容易心血来潮了,以致于祂在最开始时定好的所有计划都无法“按计划进行”。
但这显然并不妨碍,祂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依旧能阴暗地说出“正如计划好的那样”这句话。可祂是否真的是这样计划的呢?没有什么存在知道。可能就连奸奇本身,也不知道。
不过,这一次的心血来潮似乎没有为祂带来什么非常可喜的变化。戴比特塑造的屏障在法术灵光炫目的蓝色之中破碎了,附近的地面因为些许余波而生出了水晶的晶簇。与奸奇本身所预计的相同的发展令神祇半是满意、半是懊恼地叹息了一声,但这没有影响到祂施法的速度。
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奸奇的下一个法术应当是向着那位敢于和祂对抗的术者去的。祂会以此赞赏对方敢于和法术之神正面对垒的勇气,或者说,以此惩戒对方竟敢这样做的无知。但当这个对象是戴比特·泽姆·沃伊德,刚刚才召唤过宇宙之外的某种奸奇也不能理解“怪物”的个体时,就算是万变之主,也不得不对此小心谨慎一些。
刚刚的场面遗留给这位大能的求生欲令祂迟疑了一下。在下一个瞬间里,祂偏开了自己原本瞄准的目标,从至高天中将法术向着费鲁斯·马努斯投去。作为一位混沌大能,祂很确信这个法术不会打偏,哪怕它若是需要从祂现在所在的这个“绝对安全的位置”,成功抵达费鲁斯·马努斯所在的战场,中间必须得穿越距离不可被计量的一段无比混乱的亚空间风暴,也是如此。
这与法师本身的投掷技术无关,单纯是万变之主给自己施展的法术所特别开的绿灯。司掌概率的奸奇已经极大地提升过这个法术“成功命中”的概率,因此,只要稍稍经过一点在亚空间当中变得混乱的时间,它当然就能——
——比这个法术抵达它应去的终点更快的,是一柄被炽热的红光和浓烈到宛若实质的血腥味裹挟着的斧子。这个不知为何,能够在闯入奸奇与色孽联手掀起的亚空间风暴后,还气势未减,能带着极大的力量与威胁性从万变之主的“头顶”擦过去的战斧,其来源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这是未曾出现在万变之主预测当中的一种发展。不好说奸奇是因为被这一击突然出现、很可能不会对神祇本身产生什么致命影响,但却依旧能造成伤害投斧吓到了;又或者,祂是因为这投斧的目标如此明显、投掷得如此准确而感受到了危机意识;再或者是出于什么凡人不能理解的理由——总之,在这一瞬间里,奸奇失去了祂对于之前自己投向费鲁斯·马努斯的那个法术的控制,任凭它消散在了浩瀚洋的洋流之中,转而开始检查包裹着祂和色孽,以及这方战场的亚空间风暴,以及与之相关的所有法术是否确实地阻隔了外界的所有窥探:
恐虐发现祂在这里,随手扔了把斧子也就扔了。要是叫那具玩弄巫术的咸肉成功发现了祂们到底在干什么,那么这局游戏便只能遗憾地到此结束。而这则是眼下的奸奇最不希望发生的一件事。
费鲁斯·马努斯的融合仪式因此暂且不受打扰地进行了下去,而在他或者奸奇都暂且未能发现的大裂隙的某处,身处于一座涂满了鲜血、放置着八只被斩下的邪教徒头颅的祭坛旁边,眺望着亚空间诡谲难辨的光华的特斯卡特利波卡大笑了起来:
正是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神祇通过仪式告诉了血神,奸奇又联合了祂的老对头色孽在什么地方暗中活跃起来了。也正是这位“烟雾镜”巧舌如簧地劝说了对方,机会难得,不如朝那个方向甩一斧子过去。当然,奸奇的法术无愧于祂的名号,在阻碍其他人探查的角度上其实没有问题——这一团亚空间风暴本身的问题在于,它只阻碍了其他亚空间存在的“视线”,没有真正阻碍祂们对内部进行干涉的能力。
而“无法观察到内部的情况,所以无法瞄准”这个问题,则被同样具备操控概率这一权能的特斯卡特利波卡轻易解决:就像奸奇能够利用概率令法术命中那样,特斯卡特利波卡也能利用概率帮恐虐瞄准。
唯一可惜的是,击中奸奇和击中色孽之间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最后还是让恐虐随手丢出的随便一只战斧落在了奸奇头上。万变之主拥有与烟雾镜相似的权能,二者相互对冲导致血神的投斧最终与目标失之毫厘,这也是虽然遗憾,但可以理解的事。
在其他能够观测到亚空间中那团风暴的存在眼中,那个逐渐变形的气团显然代表着奸奇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正积极地再次构架起另一种防御措施。另有几道法术隔着无法计量的距离朝着特斯卡特利波卡抬头就能见到的天幕之上光明正大地打来,至高天之中传来血神的一声冷哼,没有理会这些注定徒劳无功的远程法术。
见到此情此景,特斯卡特利波卡再次计上心头。
咪呜(安详)
本章又名:
大哥黄金王座,二哥黄铜王座
忠诚的颜色是红色
盲狙
烟哥:Sir, this way
(本章完)
第212章 宿命之战(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在戴比特以国教基盘构筑的防护被打破过一次之后,整个战场之上就再也没有遭遇到过任何其他“不明来源”的攻击。
在奸奇已经证明了,祂或者祂麾下的大魔有能力出手的前提下,类似的攻击突然停止自然令人感到不祥。可在现在的战场上,这样的变化无疑是有利于钢铁之手一方的。戴比特迅速以另一种形式重新构架了防御之后,很“幸运”的,不论是费鲁斯·马努斯,还是在场的钢铁之手战团,都没有再次遇到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无法应对的情况。
——可惜,这并不代表,这一切就会毫无损伤地结束得四平八稳。
兵力上的差距依然客观存在,即便恩奇都的“民之睿智”能够自大地中捏造具有“人造武器”概念的载具来勉强拉平这一点,也只能勉强延缓钢铁之手落败的速度而已:他们所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混沌阿斯塔特与色孽魔军,还有一位恶魔原体。
一个原体在这种小规模战场上,能够起到的作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只要给他时间,甚至不需要是很长时间,福格瑞姆便能轻易地凭借自己的一人之力全歼目前仅剩下的,钢铁之手所有的原体卫队成员。
这便迫使恩奇都在维持“民之睿智”的效果的同时,还必须展开“天之锁”的机能,以在战场上与福格瑞姆进行对位。机能的分散令具有“律神”机能的神造兵器在与一位同时作为原体(半神)和恶魔王子(受赐神性/魔性)的敌人对阵时暂且落入了下风,放在以往,这是恩奇都自己也很难想象的。
如果他不需要拖住福格瑞姆的话,给他一点时间,他自己也同样能在这片不大的战场上挨个把敌人抓住弄死;又或者如果,他不需要分出机能协防钢铁之手战团的话,给他一点时间,他也能利用自己在相性上的优势击杀福格瑞姆,或者至少毁掉对方目前的这个躯壳。
但可惜的是,现实中往往没有类似的“如果”。虽然令人恼火,可目前这种不上不下的拖延与僵持,就是战场上的最优解——即便恩奇都有把握击杀恶魔原体,钢铁之手的战士们也自愿牺牲,他们也不可能放弃目前被保护在最中心的费鲁斯·马努斯。
那才是帝国在眼下这场争斗中,最无法接受的损失。
万幸的是,在前方战场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僵持之后,“最无法接受的损失”先生看起来终于要完成这一阶段的工程了。
机械的轰鸣声依然显得痛苦且烦躁,仿佛随时都有过载的危险,但当这样声音绵延不绝地持续过大概是主观上的二十分钟左右之后,所有人都会为此感到麻木——包括当事人自己。
费鲁斯几乎是机械性地在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半空中漂浮着的光幕上显示的图案表明,那只古怪的“发电机”与他本质核心的概念接续已经基本完成。蓝白色与淡红色的光芒严谨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某种血管一般,又似乎有能量开始在其中规律有序地流动。
在两种不同颜色的光被确认能够正常运转,并相互间有所融合之后,它们便在费鲁斯自己的意志之下凭空消失了。持握着“发电机”的那只机械臂松开了顶端的爪子,那个貌似儿童玩具般的设备却没有如常识一般地坠落到地上,反而像是被磁铁吸引一般的飞往了费鲁斯本质的核心附近,并且在这个过程里变化了外形,失去了过于鲜艳的色彩和过于圆滑的外表,和其他绝大部分都是黑铁原色的粗犷结构在风格上形成了统一。
这也是它“彻底成为了费鲁斯的一部分”后,在神秘学上会显现的表征。
紧接着,蓝白色、仿佛正在炽热燃烧着的灵核重新被费鲁斯关进了铁黑色的防护罩里,随即整个核心部的机械结构便再次融化在光中。重新亮起来的以太光芒在体积上迅速地缩小了,缩小至费鲁斯·马努斯本应当有的大小——再然后,在敌人的叹息声,己方的呼和声中,身着美杜莎甲壳、手持破炉者巨锤的钢铁之手原体再一次从光芒中起身,面容上显露出了不可避免的疲惫,但却同时也依然带着一种牢不可破的、蕴藏着深刻怒火的坚毅。
“福格瑞姆!”
他甚至没有用去几秒钟的时间略作喘息,或者稍微调试一番自己才刚刚经过一场“改造手术”的躯壳,便已经怒吼着大踏步地上前,毫不在意四周传来的任何呼唤,直向着福格瑞姆而去。
他才是这片战场上,真正能做到与恶魔原体“对位”的那一个。
这里并不是纯粹的物质宇宙,费鲁斯本可以像自己曾在亚空间中进行网道战争时那样,直接使用一个利于战斗的本质形态来对福格瑞姆发起进攻,但他没有这么做。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出于什么缘由,这样做更多是出于直觉。
从理性上判断,明明那或许才是更优的解法,但在感情上,费鲁斯总还是有些既说不清又放不下的地方。或许就是那些既说不清又放不下的某些事,令他选择了这个与伊思塔万Ⅴ时的发展尤为接近的那一种策略,可这一次,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确实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性,没有完全被愤怒冲昏头脑。
相识与高山流水已经过了一万年,背叛与刀剑相向也已经过了一万年。再怎么炽烈的感情经由一万年的沉淀与发酵也会变得温和醇厚,哪怕是愤怒与痛苦。
在这一万年间,费鲁斯亦曾无数次地质问福格瑞姆为何会背叛,为何会堕落,为何会犯下如此可怖又可鄙的罪行。福格瑞姆没有给他答案,虚空没有给他答案,帝皇没有给他答案,自幻境中知晓了一切后再次出现的藤丸立香,也没有给他答案。
然而当他在经历过这一段痛苦的改造之后,再次握紧战锤踏上战场,能够以一种带着疲惫的理性更加审慎地面对这一切时——又或者,再次面对面地见到已经化身为恶魔王子,原本的美与高贵都被扭曲得不堪入目的福格瑞姆,以及他欣喜、癫狂,却无比空洞的眼神时,费鲁斯突然理解了:
现实已经如此,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应该怎样面对如此的现实。
“来吧!费鲁斯——”化作蛇形的恶魔原体咯咯笑着,在战场中央迅捷地扭动着,摆脱了恩奇都的绝大部分牵制性攻击,“——就该这样!你我之间必然应该有此一战!你我的成败生死都在此一举!我们万年来所经历的一切都只为了将我们推向今日的结局!”
紧跟着这句话的是一声巨响。二位原体之间的争斗永远会令人有天地变色、山河震颤之感,何况,这里还充斥着大量容易受到相应能量影响的以太。
恩奇都趁机收回了近乎所有的锁链,开始专心维持“民之睿智”的效果,从针对福格瑞姆的前线上退下来伺机而动。而接下来费鲁斯与福格瑞姆之间速度过快的战斗,令神造兵器一时间也目不暇接。
“你的结局只有死!”在这场真正的“宿命之战”的起点,费鲁斯·马努斯如此做下定论。
咪呜(六点)
(本章完)
第213章 宿命之战(二)
当福格瑞姆与费鲁斯·马努斯的兵刃再度相击时,他们所在的位置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战场的中心。
这并不是说他们的位置在正中央,也并不仅仅意味着二位原体之间的冲突在转瞬间便进入了白热化的烈度。但当他们的剑与锤再次碰撞出撼天动地的巨响时,四周的枪炮声、喊杀声、悲鸣,哀嚎与痛苦濒死的呼吸声,都在那个瞬间里莫名地减弱、褪色,仿佛变得不重要了。
不合逻辑,但符合神秘学的,这场发生在原体之间的,即将决定整场战斗真正的“胜负”的,甚至会影响到难以捉摸的未来的“命运丝线”的走向的“重要的”战斗,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响了。
这是亚空间的浪潮带来的某种规律,是混沌神祇投来的注目礼。这场能够作为某种象征,同时也被更多象征所影响着走向的战斗,在此时此刻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在场所有人的焦点。空间因此而生出了拒绝他人干扰的断层,时间也为这场绝伦的战斗而驻足。此方战场的性质决定了它的投影将永恒地被记录在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潮汐回响当中,但真正作为主角参与了其中的二人,并不在乎这些。
传说的映射,命运的走向,在战场中心对峙着的二者之间,仿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纠缠了万年以上的缘分早已成了一团乱麻,曾经的遗憾、痛苦、愤怒与渴求都已经被纯化成为了某种执念。相互对立的两种执念驱策着昔日亲密无间的好友走上前去——
曾几何时,他们也曾如此以刀兵相向,仅为了向对方论证自己的某种战法是否合理,又或者尝试着找出对方策略上的某种漏洞。类似的行为在此二人之间也曾经代表过一种友好的、对完美的追求,曾经包含过真挚的友情和对对方的充分尊重。
但现在,那些甚至称得上美好的感情早就已经被燃尽,福格瑞姆和费鲁斯之间只剩下了单纯的恶念与杀意。
四柄弯刀的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刁钻且恶毒的意图,破炉者与机械臂的每一次进攻都带有再明确不过的毁灭性目的。
此时此刻,不论是福格瑞姆还是费鲁斯,都没有试图在战场上回忆过去的那段“好时光”,又或者试图让对方回忆起那段日子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好让自己能在这场令人目不暇接的战斗中获得少许优势——他们太熟悉对方了,那些万年前的来的经验于万年后的现在也依然成立。
此时此刻,不论是费鲁斯还是福格瑞姆,只要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便能明确地意识到: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有用了。
这场从字面意义上可以夷平山岳的战斗就这样在二者的沉默中,在各种武器震耳欲聋的轰鸣里,以一种堪称异常的快节奏继续了下去。对战中的两者都太熟悉对方了:不是指他们在这万年里各自获得赐福,开发出的新设备,又或者锻炼出的某种新的武技,而是指他们对对方的思路和反应太过熟悉。
原体的观察力和记忆力都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在多年前形影不离的那段时间里,他们都太熟悉对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反应,面对每一种情况时可能会说出的话、制定的策略、将之付诸于行动的优先顺序……他们太熟悉对方了,熟悉到看见对方抬起手就会知道他要使用怎样的招式,熟悉到看见对方举起枪就能意识到他想破坏哪部分的目标。
这样的熟悉让福格瑞姆在迅速以堪称白热化的烈度胶着起来的战场中心朗声大笑了起来。他从这一事实当中感到了什么呢?欣喜?可笑?费鲁斯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
他只对此感觉到一种难以遏制的悲凉。
“我的老朋友,你没有忘记我——哪怕已经过了一万年。”福格瑞姆最终还是说话了。
此时此刻,他在色孽赐福之下变得过于滑腻且矫揉造作的声音中听起来竟仿佛有一种欣慰的欣快感:“我好像已经说过了,但我必须再次强调:我真的很开心——”
“——我当然不会忘记这些事。”费鲁斯回答。
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现在的福格瑞姆都能够从中得到某种扭曲的乐趣,但他认为自己必须往下说:“要是我忘记了这些事,我又该以怎样的数据来制定杀死你的最优策略呢?”
他不确定,在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个瞬间里,福格瑞姆脸上的表情是否有过某种惊讶或者伤痛。那个表情所持续的瞬间即便对原体来讲也太过于短暂,紧接着,恶魔王子已经被混沌扭曲过的面容便再次进一步地被狂喜的感情所扭曲:“就是这样,这就是被憎恨——”
费鲁斯没有让他说完。声波武器的怒吼在霎时间里将福格瑞姆的未尽之言彻底淹没,顺带以冲击波震碎了他已经扭曲异化得不成样子的内脏。但这对一位正被色孽注视着的宠儿来讲,根本就是不痛不痒的伤害。内脏破碎所造成的痛苦不过是再次挑动了对方兴致高昂的神经,如此的伤势对作战机能造成的影响也在转瞬间被欢愉之主所投下的赐福所消弭。
福格瑞姆浑不在意地呕出了一口鲜血——这几乎不过是在象征性地告诉对手:你的攻击确实能够起效,但没有用——随即立刻游动着蛇身试图再次拉近与费鲁斯的距离。二者能够占据优势的作战半径是不同的,这一点在万年之前,他们便已经做过很多次论证。虽说这其中的细微差距放在整个混战的战场当中不值一提,但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对方,是与自己无比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另一位原体。
任何细微的差距都应该被把握,任何一丝一毫的优势都应该被紧攥在手里。最终的胜利是由每一点一滴微小细节的胜利累加而成的,这一定律在面对一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敌人时最为明显。
“没有用的。”福格瑞姆狂笑着举起弯刀,而破炉者已经在近乎同时横在了他的进攻路线上,“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命运’这一次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在这场并不能称之为战争的战争开始之前,伱的失败就已经成为了定局!”
“所谓的‘命运’又能代表什么呢?”费鲁斯咆哮着,“如果所谓的‘命运’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我会以我的浑身解数去拒绝它!”
“‘命运’是绝对的,不论你怎样挣扎,你都逃不出它的罗网。”福格瑞姆陡然从白热化的战斗中抽身而出,后退了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向着费鲁斯张开了一对手臂阴柔地说,“你在这万年间应当也理解到这宇宙、这亚空间的真实了,难道你还没有明白这最基础的一点吗?就如大叛乱早已注定,原体的堕落早已注定,我与你在伊思塔万Ⅴ上的那场争斗早已注定,帝皇的失败也早已注定一样。冥冥中的一切早有定数,而只有——”
“——我明白了。”在这段可能该成为“中场休息”的短暂时间里,费鲁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福格瑞姆戏剧性的侃侃而谈。
福格瑞姆完全不以为忤,反而兴致勃勃地询问:“什么?你明白了什么?”
“一件我早就该明白的事。”美杜莎甲壳的机械背包中伸出了一支机械臂,上面抓着一把从长度到体积来看都不该能藏进背包中的长剑。费鲁斯在这段可能只会持续几十秒短暂的“休战期”中放下了手中的破炉者,抬手从机械臂上接过了剑柄。
福格瑞姆惊讶地发现,他认得那把剑。那是费鲁斯曾经赠予他的那把火焰之剑;紫衣凤凰曾经在战场上无数次地挥舞过它,用它斩杀过无数帝国的敌人;它曾经被费鲁斯以破炉者亲手击碎,又被他再次重铸——
他没有再继续回忆下去,因为在费鲁斯的手接触到剑柄的那个瞬间里,剑刃之上陡然燃起了熊熊烈焰。戈尔贡如钢铁一般的双眼注视着剑上和万年前如出一辙地燃烧着的火,接上了他之前的未经直言:
“真正的福格瑞姆是绝不会说出‘一切早已注定’这种话的。真正的凤凰永远不该也不会被不尽如人意的现状所困住。”
费鲁斯向着与他相对的恶魔王子举起了那把剑:
“‘福格瑞姆’早在一万年前就已经死了,我现在面对着的,不过是他留下的一个悲惨却不自知的空壳。”
咪呜(安详)
(本章完)
第214章 宿命之战(三)
“你说我‘只是一个空壳’?”福格瑞姆带着一种扭曲的微笑对费鲁斯大声讥嘲,“难道‘一个空壳’能够这样——”
恶魔王子未出口的句子被淹没在了枪炮击发的噪音之下。钢铁之手原体踏着这条以火与铁铺就的道路,挥舞着手中的火焰之剑冲上了前去。直到炽热的剑光从反射性闪过了这一击的福格瑞姆眼前划过的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费鲁斯的那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那句话更多是在说给费鲁斯自己。
在战场上,戈尔贡给人的印象总是挥舞着破炉者、以背后的机械臂向着敌军倾泻各种死亡弹雨的毁灭风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剑术上就有所生疏。
福格瑞姆自万年前便已经深知这一点,即便他在彻底堕入欢愉之主的麾下之后,依然孜孜不倦地在追求更多快乐的同时打磨自己的剑术,为此不惜令自己化身一个“更完美”的形态,以灵活地做出那些以人类僵硬的外壳所难以施展的动作,借此来使用一种“更完美”的剑技——在面对拿着剑的费鲁斯的时候,他也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他现在确实有四只手,但如果把美杜莎甲壳背后的那些机械臂也算上呢?说真的,那些如同蛇发女妖的附肢一般,在费鲁斯的操控下,显得就像是有自由意志一般分别互不干扰地自由行动着的机械臂,或许才是最符合他“戈尔贡”之名的装备。
与之前那一阵势均力敌的战斗不同,福格瑞姆惊讶地发现,自己确实在拿起了长剑的费鲁斯面前感到了压力。这倒并不是说,费鲁斯的剑术比他使用战锤的技巧更加高妙,而是……显然,对方在心态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福格瑞姆一时间不能领会这具体是怎样的变化,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没能真正读懂费鲁斯·马努斯的心思。这令恶魔原体感到少许困惑与慌乱,一时间只能在火焰拖出的剑光与机械臂击出的各种弹幕之下左支右绌。
在此前,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争斗虽然也带着“你死我活”的明确目的,但那终究是“费鲁斯与福格瑞姆”之间的事情。不论当事人是否有这样的意识,自万年前开始延伸的纠葛与缘分都并不是假的。他们曾是最为相知相熟的挚友,他们之间并非没有发生过争吵或冲突。但那都是理念的碰撞,信仰的交锋,不说是否能够最终达成一致,至少都带有某种“杀死对方”之外的明确目的——就连在伊思塔万Ⅴ上的那次,也很难说福格瑞姆或者费鲁斯,是否真正地想要在战场上就那样杀死对方。
但此刻,事情变得不一样了。福格瑞姆不能理解,因为他从未认为费鲁斯会这么想:钢铁之手原体确信自己将会杀死堕落的帝皇之子原体,而且这次,绝不只是嘴上说说。
费鲁斯·马努斯已经意识到,他所认识的那个“福格瑞姆”早已经同样死在了伊思塔万Ⅴ上。剌人剑挥下的那一刀并不仅仅斩下了费鲁斯的头颅,同时也彻底杀死了福格瑞姆的灵魂。正如他刚刚所确信的那样,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早已不是“福格瑞姆”,而仅仅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又被色孽任意摆弄过之后,残留下来的一个扭曲的玩物。
这一个恶魔王子或许留有福格瑞姆的记忆,福格瑞姆的肉身,福格瑞姆的所有精妙绝伦的技巧,甚至或许还有福格瑞姆残留下来的一些灵魂和本质——但真正令福格瑞姆成为“福格瑞姆”的那些东西,却早已经先这些所有一步死去了。
眼下正在发生的这场战斗中,因此而不再带有费鲁斯的任何感情色彩。钢铁之手原体纯粹理性的逻辑推演和概率计算封死了恶魔王子所有可能出招的角度,他不再将对方视为自己曾经的挚友,也并非一个分道扬镳后依然值得尊重的敌人。他甚至不再将自己眼前的对手视为某个单独的个体,而是将之抽象为一个“敌人”的概念。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剿灭自己眼前的敌人。
这是万年前的福格瑞姆从没有见过的战术,万年后的福格瑞姆当然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应对。这很正常,因为费鲁斯·马努斯和他的军团一样,是个很重视“荣誉感”的原体。他的美杜莎甲壳之内装载着能够比拟泰坦神机的火力,但在一对一的战场上,他并不是很倾向于使用它们——他的那双铁手,他精妙的计算、迅捷的反应速度和刚猛强盛的力量往往已经足够。费鲁斯往往更希望能以自己的力量和技巧来战胜任何敢于面对他的敌人,这是他对敢于向他挑战的敌手展示尊重的一种方式。而他现在判断,眼前的这位恶魔王子,不配享有他的尊重。
如果要给这种打法取个名字的话,费鲁斯会简单地称之为“扫除”。但现在,他身边已经不再有一个福格瑞姆试图让他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了,所以这种临场发挥的战术最终没有任何名字。美杜莎甲壳背后对单个目标来讲充裕得太过分了的火力正以福格瑞姆从未在记忆中见过的效率和密度向他倾泻着,迫使恶魔王子不得不放弃对他来讲更有优势的近距离进攻,转而在惊慌与混乱之下试图从费鲁斯的火力线中逃窜出去——
——一个错误的判断,一个一万年之前的福格瑞姆绝不可能犯下的低级错误。如果他能够在那个瞬间里拼上一口气,豁出去冲向对手身边、费鲁斯自己也会被他自己的炮火波及的那个半径之内的话,凭欢愉之主对他的注视与宠爱,能够迅速恢复的福格瑞姆或许还会有一战之力。可他在慌乱之中选择了后撤,即便他在下一个瞬间里便意识到自己已经因此踏入了死局,他也不再有更正这个错误的可能性了:
他不该觉得,自己能从美杜莎甲壳的火力线中逃走的。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极不现实的错觉——比起能从费鲁斯·马努斯的精确锁定下逃走,不如思考一下怎么拖到美杜莎甲壳之内的弹药耗尽比较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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