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
轰!!!
刹那间,伴随著他的气息升腾,狂暴的压力从天地之间降下,仿佛要冻结一起。
那并非是人为的干预,而是上善之铁律被触动的瞬间,所降下的绝罚。
诸孽升腾,烈光霹雳。
就在漩涡的投影和现世之间,卢长生毫不掩饰的,展露出自身的灵魂,
伴随著灵质的浩荡奔流,邪愚之属的天人此刻近乎疯狂的抽取著天地之间无穷恶孽,甚至—————
更进一步!
“再无需陶公烦忧——”
此世众恶,我一身担之!”
漫天虹光,骤然溃散。
卢长生的身躯分崩离析,异化增长,转瞬间,化为了一团不定型的庞然大物,隐隐勾勒出了诡异的身躯,沐浴著无穷的天瀑,褪去旧型。
亦或者,显现出真正的模样··
仿佛骸骨和血液所铸就的圣像,四首三眸,紫青靛蓝流转不休,和往昔截然不同,唯独那一张面孔之上的嘲弄微笑,一如既往。
如此,立足于现世,向著漩涡伸出手。
隔空握紧。
那一瞬间,泉城之上的庞大漩涡剧烈震荡,浩荡奔流。在漩涡之后,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垂死哀鸣,分崩离析。
于是,漆黑的神髓奔流而出,落下,融入了他的身躯之中,令那身躯愈发诡异。
神圣且挣狞。
此刻,在他的呼应之下,天穹之上那两道原本渐渐开始弥合的现世创口,居然再度向著两侧打开!
在掠取了数个上位之孽的神髓之后,将自身化为上位之孽!
就这样,以自身为锚,孽化泉城,扎根现世!
从现在开始,泉城便是漩涡在现世的延伸,邪愚之属的圣所!
无需同其他上位之孽一般龟缩桔与现世之下的漩涡里”·
他自身,便是人间的存世之孽!
此刻,举世静寂之中,卢长生昂起头来,俯瞰所有,最后回眸,看向身后那一片黯淡光芒之中渐渐浮现的模糊身影。
“看起来,我赢了。”
卢长生肃然发问:“陶公,要反悔吗?”
倘若想要扫除孽化,挽救泉城的话——··
这就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时至如今,伴随著事态的一次次变化,昔日彼此所约的赌局已经再不能桔现状。陶成大可一把将桌子掀掉,打破最后的默契-—--然后,令这一切斗争,彻底升级!
此时此刻,看似风雨飘摇的泉城,已经几乎吸引了不知道多少视线。
即便是陶成甩手走人,一旦胜负判明的瞬间,就将化为又一场残酷战争的导火索。
自四方幽暗里,上位之孽,在世圣贤、天人亦或者孽物,帝国亦或者荒集···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迫不及待的想要下注。
等待抉择。
此刻,当那个苍老的身影自天穹之上显现时,便感受到了,不知多少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看不出堂堂天人容光焕发的模样。
眼瞳浑浊,白发斑驳。
就像是个随处可见的糟老头子。
可偏偏就在陶成出现的瞬间,卢长生却瞬间警惕,如临大敌。
“未曾想到,会沦落到这般境地,但似乎———-也不奇怪。”
陶成轻叹:“论及人心鬼,你胜过我不知多少。以你之气魄和化邪为正的野心,这么多年的筹备和等待····
如今一朝发动,天时、地利与所谓的‘人和’尽在你手。
而我,却退无可退。”
他看向卢长生:“只论今日你统合诸多,搅动风云的模样,便几近邪类之天元,未存之塔成型的话,恐怕也要为你投下一缕阴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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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长生摇头,“这不是多亏陶公身体力行的教导么?”
“错了。”
陶成的笑容渐渐古怪,亦或者,可以称之为嘲弄。
“我从没能教过你什么,卢长生。”
他环顾著阴暗的世界,遗憾说道:“否则的话,你就会明白一一世间虽然混沌,可有些时候,黑白从来分明-----即便是戴上再冠冕堂皇的帽子,扯出多么振聋发的道理,也还是一样。
邪就是邪,魔便是魔,丑还是丑!”
卢长生沉默片刻,遗憾轻叹:“士可杀不可辱,陶公不愿意同我这种人为伍,实乃当然。”
“别那么可怜啦,卢长生,你嘴上说的阴沟里的蛇鼠要和我们这种无能之辈一决雌雄,要翻天覆地,化邪为正。
可正道从来就在那里,你却不曾走,当自为蛇鼠时,便玩弄鬼,不屑于理解活在阳光之下的道德,反而要所有的东西一盘子打翻,将一切否决。
这里最傲慢的,难道不是你么?”
陶公抬起眼睛,看著他,修无愤怒,只有悲悯。
如同看著一个明明晒著太阳,却要否定阳光的盲人。
“所以,你才不懂啊———”
他最后释怀一笑,闭上眼睛。
令卢长生,勃然色变。
看好了,卢长生,这才是我所要教给你的第一课!
那一瞬间,陶成微笑著,抬起手。
向著自己的脖颈····
斩落。
所谓,杀身成仁!
第241章 地狱与天元
“决定好了么,陶公?”
往日的午后,撑著拐杖的工匠轻叹,“这一步踏出,就再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后悔?”
垂垂老矣的天人轻叹,仿佛自嘲一笑,“那样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工匠沉默。
陶成证惬的凝视著窗外的阳光,许久,“你说,倘若泉城能够挽回的话,真的能够弥补曾犯下的错误么?”
“是非对错,对工匠来说,并不重要。”
“可对我很重要。”
陶成回过头,看向他:“总不能,一错再错。”
“我会尽力而为。”
撑著拐杖的工匠颔首,让开了道路:“你要明白,不论成功与否,从今往后,你恐怕都将作为天元的容器,领受煎熬,活在地狱中。”
“地狱?”
陶成恍然的回头,望向熔炉里升腾的焰光。
焚烧不休,火焰舞蹈。
照亮他的眼瞳。
回过神来,他已经撑起枯瘦的身体,再忍不住,欣喜而笑。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这样,他昂首阔步,走进了烈焰和地狱之中。
再也不见。
回忆中的焰光消散,扑面而来的风里,世界好像在旋转。
一切都在上升。
扑面而来。
微风如此惬意。
从没有想过,坠落时的风景会如此愉快,
自恍惚中,他好像看到夜幕之下的霓虹灯光亮起了,风声呼啸,仿佛街道喧嚣依旧,远方传来人声和呐喊。
车水马龙。
恰如很多年之前·
“一辈子兜兜转转,居然都在这里啊。”
他轻声呢喃著,遍布皱纹的面孔之上,浮现笑容:“大家,别来无恙?”
无人回应。
泉城死寂,宛如尸骸,沉默沐浴著漆黑的雨水。
再无曾经的温柔灯光。
如此冷漠。
为何和这里扯上关系呢?
就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明明只是厌烦了和中城那些家伙打交道,心血来潮的出门远行,既无目的,也无方向,四处漫游。
喜欢海边的气候,却又不耐潮湿,所以落脚在泉城。
只是在这里暂居几日。
既无亲朋故旧,也没有刻骨铭心的故事。甚至难以称得上喜爱和留恋一切都普普通通,平平常常—····
直到自己以为会延续到地老天荒的日子,毫无征兆的迎来坍塌和毁灭。
要走吗?
应该离开,应该痛下决心的果断远离才对。
他为此而犹豫。
而当他为此心如刀割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一分钟。
仅仅只是一分钟。
于是,或许可以挽回的一切,都彻底从他的迟疑中远去。
他们都死了。
暴晒在阳光下的榕树,宁静幽深的巷子,马路上载来的喇叭声,学校里的广播,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柜台后面悄悄打瞌睡的店员,还有半夜蹲在河边徒劳等待的钓鱼人,连带著这一座城市一起。
那些平和普通到令人厌烦的一切都消失不见。那些乏味且平淡,当年对每个人而言都胜过一切珍宝而言的人生,到此为止。
所剩下的,只有悲鸣和呐喊,从此,永远回荡在他的耳边-——”·
救救我,请救救我吧。
那样的声音,带著无人回应的眼泪,埋葬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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